满唐红 第71章

作者:圣诞稻草人

  王君廓自己废也就算了,还给人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害死了那么多兄弟,此事肯定不能善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罗士信平复了一下心情,给了屈突通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脸,道:“我原以为我此次必死无疑,没料到殿下会派屈突兄过来救我。”

  罗士信自然而然的认为,是李世民派遣了屈突通来驰援他的。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他麾下名义上有八九千人,可实际上能用的只有一千多人。

  李去惑麾下的兵马当中出现了叛徒,那么李去惑麾下的兵马就没办法再信任。

  大雪封了道路,李世民不可能及时派遣兵马赶到洺水城驰援。

  他要率领着一千多人去抵御刘黑闼的数万大军,几乎不可能。

  刘黑闼攻破洺水城,只是时间问题。

  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麾下的一众将士们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他没料到,李世民竟然将这个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他心里很激动,也很感激。

  李世民在大雪封路的情况下,将屈突通一行人及时的送到洺水城,背后所付出的,恐怕超乎了他的想象。

  李世民为了他,付出这么大,他自然很感激。

  屈突通听到罗士信这话,脸上的怒容尽去,神情复杂的道:“你刚刚在城门口,就没有仔细看看我带来的援兵吗?”

  罗士信愣了一下,微微瞪起眼,“似乎有两千多甲士?”

  屈突通缓缓的点了点头,一脸感慨的道:“他们全是齐王殿下府上的甲士。”

  罗士信更愣了,“齐王殿下?”

  屈突通再次点头,坦言道:“齐王殿下在肥乡驿的时候,见大雪漫天,就猜测大雪很有可能会封了道路,你在洺水城内会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所以齐王殿下带着我们,趁着大雪还没有彻底封路之前,赶来了洺水城驰援你。”

  罗士信噌了一下站起身,难以置信的道:“怎么可能是齐王殿下?”

  他已经认定了是李世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将屈突通一行人送到了洺水城来驰援他的,他心里都已经开始感激起李世民了。

  怎么突然就变成李元吉了?!

  苏定方虽然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系,但他听到罗士信这话,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怎么就不可能是我家殿下了?”

  屈突通也苦笑着道:“还真是齐王殿下。”

  罗士信不敢相信的瞪大眼。

  屈突通感叹着道:“齐王殿下在猜测到大雪可能会封了道路以后,就让我上书给殿下,请求殿下向洺水城增兵。

  我还曾劝解齐王殿下,说这洺州的大雪,往往是一阵一阵的,最多下三两个时辰,让齐王殿下不要担心。

  可齐王殿下固执的让我向殿下上书。

  我迫于无奈,只能给殿下上书,请求殿下向洺水城增兵。

  殿下的看法跟我一模一样,所以没有答应此事。

  齐王殿下就私自率军,赶来了洺水城。”

  屈突通其实不太愿意将这里面的详情告诉罗士信。

  但此事通过文书,他即便是不说,罗士信迟早也会知道。

  屈突通之所以不太愿意告诉罗士信,是因为罗士信是李世民帐下最讲情谊的一个人。

  谁对罗士信有恩情,罗士信就会记一辈子。

  昔日罗士信遇到裴仁基的时候,裴仁基以礼相待,他就将此事记在心里。

  在李世民平定了洛阳以后,罗士信不在乎所有人的看法,出资厚葬了裴仁基父子,又毫不犹豫的当众说‘待到他死了以后,要埋在裴仁基父子旁边’。

  要知道,以罗士信的功劳,只要不造反,死后必然是要陪葬帝陵的。

  罗士信放弃了陪葬帝陵的荣誉,葬在裴仁基父子的旁边,有人要找他麻烦的话,一句‘罗士信将裴仁基父子看的比皇帝’还重,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罗士信又不是什么蠢人,肯定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说了。

  以罗士信的性子,一旦知道了李元吉对他有救命之恩,很有可能会脱离李世民,跑到李元吉帐下去。

  罗士信一旦跑到了李元吉帐下,那李世民很有可能跟李元吉翻脸。

  屈突通和不愿意看到李世民和李元吉翻脸。

  罗士信听完屈突通一席话,愣在原地,久久也没有言语。

  屈突通赶忙道:“齐王殿下也是不愿意看到我大唐失去你这位勇将。”

  罗士信缓缓回神,没有言语。

  他心里有点乱。

  ……

  广府。

  李世民坐在中军大帐内,也心乱如麻。

  李元吉让屈突通上书,请求他派兵驰援洺水城的时候,他觉得李元吉是没事找事,没有在意此事。

  等中军大帐外的积雪积到一尺半厚的时候,他才明白,李元吉不是没事找事,而是提前料到了这一场大雪会下的没完没了。

  大雪封了道路,罗士信就陷入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以罗士信手里的那点兵马,可挡不住刘黑闼数万大军的攻伐。

  李去惑这个降将要是见情势不妙,出现了反复,罗士信必死。

  “殿下……”

  尉迟恭顶着一脑袋的雪急匆匆进了中军大帐,略微向李世民施礼以后,快速的道:“大雪还在下,我们清理了积雪以后,要不了多久,又会积出厚厚的一层,我们很难在两日之内,贯通通往洺水城的道路。”

  李世民阴沉着脸下令道:“继续清理!无论如何也要在两日之内给我贯通通往洺水城的道路!”

  尉迟恭毫不犹豫的躬身道:“喏!”

  尉迟恭退出了中军大帐以后,坐在李世民身侧的长孙无忌迟疑了一下,道:“殿下,齐王殿下既然率领了五千兵马去驰援洺水城,我们也不必急于一时。”

  秦琼在天麻麻亮的时候,就派人到了广府,向李世民禀报,说李元吉率兵在列人营帮他一起击溃了高雅贤的贼兵,又率领着兵马去了洺水城。

  李元吉率领了足足五千人去驰援洺水城,其中有三千铁甲,罗士信有李元吉相助,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李世民瞪了长孙无忌一眼道:“我能不急吗?我已经慢了元吉一步,还要再慢元吉一步?”

  罗士信陷入到危难之际,李元吉不惜违背军纪,亲自带着兵去洺水城。

  他因为判断失误,慢了李元吉一步,也只能自认倒霉。

  但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将罗士信的性命交到李元吉手里。

  罗士信知道了,会寒心的。

  罗士信可是他的人,危难之际,他不急着去救,反倒是李元吉着急忙慌的跑去救了。

  罗士信心里会怎么想?

  罗士信的想法要是多了,心思自然也就复杂了。

  就罗士信那个性子,说不定会跑到他面前,跟他告罪一声,挨他一些责罚,了结他们之间的恩怨,跑去李元吉麾下效力。

  长孙无忌听到李世民这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李世民为什么急,以罗士信那个重情重义的性子,被李元吉救了一命,还真有可能跑到李元吉麾下去。

  虽然罗士信是李世民的人,可那只是私底下说说,不能摆到明面上。

  明面上,大唐上下所有的官员,那都是李渊的人,也只能是李渊的人。

  罗士信只要不反出大唐,他从李渊一个儿子手底下跳到另外一个儿子手底下,也没人能够指摘他。

  “传令王续,让他带着降卒们,也去清理积雪。”

  李世民觉得,有必要再增派一些人手。

  守在帅帐前的传令兵立马应允了一声,前去传令。

  “殿下的心似乎乱了……”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连降卒也派遣出去了,忍不住开口提醒。

  降卒中有不少尚未归心的人,在没有彻底降伏之前,就派遣出去,很容易出乱子。

  李世民又瞪了长孙无忌一眼,“现在这种情形,我的心怎么可能不乱?”

  长孙无忌正色道:“自从出了长安城,齐王殿下隔三岔五就会做出一些惊人之举,扰乱殿下的心神。

  殿下应该调走齐王殿下,以稳心神。”

  李世民现在正在征讨刘黑闼,不是在郊游,心神不能乱。

  李元吉既然是扰乱李世民心的根源,那就调走李元吉好了。

  李世民听到长孙无忌这话,愣了一下。

第七十四章 三天三夜

  也对,既然奈何不了李元吉,又不想被李元吉扰乱心神,那就将李元吉调走好了。

  “你觉得调去何处合适?”

  李世民一瞬间就有了决断,盯着长孙无忌询问。

  长孙无忌略微思量了一下道:“突厥人隐隐突破淮安王和李世勣防御的势头,不如就让齐王殿下去石州如何?”

  李世民皱眉,“他那点能耐,去了石州,未必能起得了作用。”

  不是李世民看不起李元吉,而是李元吉曾经的战果太过于‘辉煌’,以至于李世民不敢将太重要的任务交给李元吉。

  长孙无忌沉吟了一下,又道:“那让齐王殿下去苇泽关如何?由他镇守苇泽关,公主殿下就能腾出手去帮淮安王和李世勣一把。”

  李世民眉头皱的更紧了,“我父亲似乎不希望看到我三姐①出苇泽关……”

  长孙无忌知道李渊为何不让李秀宁出苇泽关,他苦笑着道:“圣人无非是担心公主殿下再添新功,压的我大唐一众男儿抬不起头。

  可现在突厥人气势汹汹,隐隐有突破我大唐防御,南下牧马的趋势。

  如今刘黑闼尚未平定,突厥人一旦冲破我大唐的防御,我大唐陕东道、河北道恐怕都要沦为突厥人牧马场。

  这个时候,已经无暇顾及我大唐一众男儿的颜面了。”

  虽然李世民在洺州压着刘黑闼打,但大唐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刘黑闼只是大唐的一处顽疾,突厥人才是大唐的心腹大患。

  突厥人一日不退,大唐的危机就一日不能解除。

  李世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突厥人此次足足动用了二十万兵马,一旦突破的大唐的防御,出现在大唐境内,将会给大唐造成相当大的重创。

  李神通和李世勣之所以能凭借着两万余兵马抵御住突厥人,那是因为突厥人并没有将二十万兵马汇聚到一处,而是兵分三路,分别在攻打石州、太原、幽州。

  突厥人此次南下的目的是为了驰援刘黑闼,让大唐陷入到更大的混乱当中。

  一旦刘黑闼陷入溃败的趋势当中,突厥人很有可能会合兵一处,突袭一点。

  李神通和李世勣防守的石州一线,防线最长,最适合突厥人突袭。

  所以必须早做布置。

  “待到洺水城的战事结束以后,就让元吉去苇泽关吧。”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的说。

  他还没从李元吉火烧洛阳粮仓的那个坎迈过去,李元吉又给他添了一个新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