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唐红 第536章

作者:圣诞稻草人

  李元吉一挥手,没好气的道:“行了,别奉承我了,这点事,是个人都能猜出来。跟我说说宇文宝将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又是怎么折腾的他们吧。”

  魏徵迟疑了一下,苦笑着道:“宇文将军也没怎么折腾他们,就是深更半夜的时候,时不时的点燃他们宅子外的一些废弃的屋舍,或者干脆点一堆柴,然后以走水了为名,敲锣打鼓的在他们所在的坊市里奔波。

  白天的时候,有拉着一堆苦主去长安万年两县的县衙状告他们,逼的他们去县衙申辩。”

  李元吉愣了愣道:“很普通啊……”

  没什么新奇的地方,至少他没听出什么新奇的地方。

  李元吉原以为宇文宝跟手底下的人商量商量后,会有什么好法子去折腾修文馆的属官,没想到商量了半天居然商量出这么普通的办法。

  看来回头得把宇文宝叫来教育一下。

  “办法是很普通,可是一夜折腾三五次,一天折腾七八次,是个人也受不了啊。”

  魏徵哭笑不得的说着。

  李元吉失笑道:“他们就因为这个,就找到你门上了?你也因为这个同情起了他们?你们的定力也不怎么样嘛。”

  魏徵苦笑着道:“关键是宇文将军送去长安万年两县的苦主们真的有案子求告,而且绝大多数都跟屋舍、田产有关。

  在长安万年两县的县令理清了案子,确认了是修文馆的官员侵吞了百姓的屋舍和田产以后,宇文将军就会当场逼迫修文馆的官员退还屋舍和田产。

  孔氏在京的屋舍已经被迫退还出去四处了,价值达到万贯。”

  李元吉总算明白了宇文宝到底是怎么折腾的修文馆官员,又是如何逼的修文馆的官员跑到魏徵府上去求助了。

  “宇文宝这是一刀扎在了他们的大腿上,开始给他们放血了啊。难怪他们着急忙慌的跑去找你求助。”

  李元吉乐呵呵的说。

  修文馆的官员们虽然有气节,但却不是什么淡泊名利的雅士。

  不然也不可能在修文馆做官。

  他们既然做官了,就代表他们很看重名利。

  宇文宝应该是不想毁了他们的名望,让他们以后不好做官,所以选择了在他们的利上面下手,而且一出手就捉住了他们腿上的大动脉。

  痛的他们赶紧跑到魏徵府上向魏徵求助。

  魏徵说是来帮他们的,其实更像是来帮他们做说客的。

  他们这是想服软,但需要一个台阶,一个能让他们心安理得的服软的台阶。

  想必这个台阶是什么,他们已经想好了。

  他们之所以没有向宇文宝直接服软,是为了维护自己最后的体面。

  毕竟,他们对外可是有气节,有名望的文臣,要是被一个二愣子用暴力逼迫着屈服了,那他们还有什么脸来面对世人?

  以后再有二愣子想对付他们的话,要是用同样的方法,那他们还活不活了?

  “殿下一语中的,还请殿下将此事交给臣办吧,给臣一个机会,也给他们一个机会。”

  魏徵缓缓起身,躬身道。

  李元吉笑着感叹道:“我倒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也不想跟他们闹的太僵,毕竟我还想用他们。只是我就这么放过他们了,他们要是出尔反尔,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魏徵躬着身道:“殿下放心,臣有把握将他们说服。”

  李元吉饶有兴致的道:“什么把握?”

  魏徵微微仰起头,看到了李元吉脸上略带玩味的笑容以后,就知道李元吉已经将一切都看穿了,当即也没有藏着掖着,坦言道:“他们首先是圣人的臣子,其次才是秦王殿下的臣子。臣要是拿着圣人的旨意去招抚他们,他们不敢不从。”

第五百九十四章 传玺?!

  李元吉似笑非笑的道:“那他们要是见了我父亲的旨意,仍旧不愿意归顺呢?”

  魏徵缓缓直起身,正色道:“那臣就要好好问问,他们是忠是奸,臣也会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让士林共弃之。”

  李元吉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魏徵再次弯下腰道:“多谢殿下信任。”

  李元吉乐呵呵的笑道:“不必如此,你能主动请缨揽下更多的差事,是对我的认可,我自然得给你更多的信任。”

  魏徵起身,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然后就是一阵大眼对小眼。

  良久以后,魏徵忍不住主动开口道:“殿下,圣人的旨意……”

  李元吉再次故作恍然道:“我险些把这件事给忘了,你不用着急……”

  说着,李元吉就提起了笔开始挥毫,嘴里还说着,“我这就给你写……”

  魏徵的嘴角瞬间抽搐了起来。

  好家伙,皇帝的圣旨,你写?!

  你这跟篡位已经没区别了好不好?!

  挟天子以令诸侯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啊!奸贼!!

  魏徵心里在大声的咆哮,但嘴上一个字也没说。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没办法说。

  通过他的观察,他发现,李元吉其实是一个挺守规矩的人。

  李元吉敢当着他的面写圣旨,那就说明李渊已经赋予了李元吉这种权力。

  所以他即便指出了李元吉这么做不对,闹到了李渊面前以后,李渊也会毫不犹豫的来一句‘我让他写的,你有意见’。

  到时候会闹的他两头不是人,所以他只能当什么也看不见。

  圣旨的格式,从古到今,是由简入繁的,跟文字刚好相反。

  最初的圣旨是写在帛书上的,由因为古人习惯用三两个字概括一大段话,所以最初的圣旨只有上百个字。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变多了,变成了上百个子,甚至上千个字。

  到清朝的时候,一些繁琐的圣旨,字数更多,长度甚至能达到一丈多长。

  还好唐朝的圣旨几百个字就足够了,所以李元吉很快就写完了,并且差人去两仪殿请李渊加盖印玺。

  这种直接下达给官员的,并且不参杂任何爵位上的变动、官职上的变动、职权上的变动、以及所需要肩负的政务上的变动的旨意,是不需要经过门下省的,可以由李渊直接下达。

  俗称中旨。

  只不过唐朝没有中旨这个说法,所以唐人喜欢称其为诏谕。

  派出去请李渊加盖印玺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还带着刘俊,刘俊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魏徵见此,人都惊了,不知不觉的就站起了身,目光紧紧的盯着刘俊手里的盒子,一动不动的。

  李元吉看到了刘俊手里的盒子,也是一惊,下意识的也站起了身。

  “这是……”

  李元吉待刘俊走到了案几前的时候,迟疑着问。

  刘俊双手恭恭敬敬的将盒子摆放在了案几上,又施了一礼,才哭笑不得的道:“大家说了,圣旨你都学会如何写了,那加盖印玺的事情也得学一学,别老派人去两仪殿打扰他,怪麻烦的。”

  李元吉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算什么事啊?!

  就因为不想被打扰,代表着大唐皇权,代表着天子象征的印玺,就这么给了?

  这又不是大白菜,这是想杀谁就能杀谁的权柄!!

  李元吉不知道是该说李渊大方呢,还是该说李渊拎不清轻重。

  不过,李渊既然给了,就没理由不拿。

  毕竟,有了这东西,执掌大唐的权柄也能方便一些。

  “咕嘟……”

  魏徵直勾勾的盯着印玺,吞了一口口水。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在他看来,李渊的这种做法简直是不可思议,也让人无所适从。

  除了史书中记载的尧舜以外,还真没有其他掌权的帝王,轻而易举的将权柄交出去。

  说李渊不贪恋皇权吧,李渊是通过造反夺得的皇权。

  说李渊贪恋皇权吧,皇权他说给就给。

  简直是……没有办法形容。

  “殿……殿下只差一份立太子诏了……”

  魏徵心里乱糟糟的呢喃。

  可不就差一份立太子诏了嘛。

  毕竟,该有的权柄都有了,代表着大唐皇权的印玺也稳稳的握在手里了,只要在来一份立太子诏,就能以太子的身份行帝王之事。

  等李渊驾鹤西去了,就能直接登基了。

  “想什么呢,我大唐的太子还在呢。”

  李元吉白了魏徵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的说着。

  我特么不想当皇帝,但你们不是暗示我,就是硬把属于皇帝的东西往我手里塞,你们这是谋害我,是居心不良!!

  魏徵缓缓回神,神情复杂的道:“无非就是再补一道废太子诏而已……”

  魏徵的心态有点嘣,再来点刺激会嘣的稀碎。

  他和李建成,以及昔日詹事府的同僚们都以为,李渊会在帝位上一直坐下去,坐到死,所以他们虽然盯着帝位,但却没怎么上心。

  早知道李渊在儿子面前这么大方,愿意提早的将帝位交出来的话,他们还理李世民做什么?!

  直接冲李渊下手,让李渊禅位,直接登基好了。

  那样的话,李世民即便是手握百万雄兵,他们也能从容应对,不至于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你说补就补,你说了算吗?”

  李元吉瞪起眼质问。

  李元吉察觉到了魏徵的心态似乎出问题了,所以给魏徵敲了一记警钟。

  魏徵的神情明显的一僵,然后又快速的恢复了过来,躬身道:“是臣失言了……”

  李元吉又瞪了魏徵一眼,吩咐去送圣旨的人把圣旨拿过来,痛快的在圣旨上盖上了印玺以后,就让刘俊顺手交给了魏徵。

  “行了,你要的旨意已经给你了,赶紧去做事吧。”

  李元吉不客气的呼喝。

  魏徵再次躬身一礼,拿着圣旨落寞的离开了昭德殿。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又进了一步啊。”

  刘俊在魏徵走了以后,立马嬉皮笑脸的开始拍马屁。

  李元吉板着脸瞥了刘俊一眼,缓缓的坐在了坐垫上,不阴不阳的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又有什么好贺喜的?

  你只看到了我又进了一步,却没看到这里面存在的危险。”

  说着,指了指案几上装着印玺的盒子,没好气的道:“这东西现在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在我父亲不出面帮我解释的情况下,这东西在我手里的消息要是传出去,各地的藩王,以及各地手握重兵的将校会怎么想?”

  刘俊一愣,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点僵。

  李元吉没好气的继续道:“他们会以为我在宫里发动了政变,篡夺了我父亲的权柄。”

  毕竟,不知道宫里所发生的一切的藩王们、将校们,在看到了他成为了最终的赢家,并且连印玺也拿到手了,铁定会以为是他发动了政变,篡夺了皇权。

  毕竟,他们三兄弟当中,他此前表现的最不起眼,也最不被看好,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他能笑到最后,也不认为他能执掌大唐的权柄。

  如今他不仅笑到了最后,还执掌了大唐的权柄,说没有发动政变,藩王们和将校们谁会信啊?!

  这就像是一个平日里只靠几十分的学生,突然考了个满分,而平日里考满分的学生却考了几十分,这要是说没有猫腻,谁会信?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它允许处在低处的人一步一步往上爬,但它绝对不允许处在低处的人一步站在所有人头顶。

  只要有人一步站在了所有人头顶,人心就会下意识的去揣测,他是不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又是不是动用了什么违规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