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代重奸
“谁也没想到多铎会来的这么快,这事儿不怪你!”白广恩闻言摇了摇头,但是还是说道。
“不过,此事本将还是会上报舜王,请殿下定夺。”
“此乃应有之意,末将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敢怪罪将军。”罗向乾不由感激道。
那白广恩身为主将本来对罗向乾有责罚之权。
这一次事出有因,他就不处罚罗向乾了,只是从中立的角度把事情报上去,这对罗向乾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对了,多铎这一次人多势众,非一人所能抵挡,黄将军何在?不如喊来,咱们一并商议一番。”既然处罚之事揭过不提,那罗向乾连忙提醒道。
多铎这一次带领有四万人马,而白广恩、罗向乾和黄得功三营尚不足万人,自然需要严密的部署。
“黄将军?黄将军恐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这里只能靠咱们俩了!”白广恩苦笑道。
“这是为何?莫非海州战事不顺?”罗向乾闻言一愣,不由连忙开口问道。
开什么玩笑,咱们总共才三营人马,用抵挡后金主力已经捉襟见肘,你现在告诉我另外一营不能回来?
“他去玩一把大的,偷袭辽阳去了!”白广恩闻言一脸无可奈何道。
“什么?”罗向乾闻言大吃一惊,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且不说那海州距离牛庄不过六十里,而辽阳却有一百八十里。
单那辽阳城本是大明辽东都司治所所在,城周二十四里有奇,乃辽东第一重镇。
后来此城为老奴所据,设为“东京”,虽然后来因明军军事威胁,又迁往沈阳,但是仍然是后金“三京”之一。
偌大个城池,必有重兵把守。
你黄得功不过谁一个小小的总兵,麾下只有一营人马,舍近求远,舍易求难,莫非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那黄得功当然没有得了失心疯,而是当初在计划进攻海州之初,专门命人寻来当地百姓了解附近局势。
那些被寻来的百姓还道黄得功部是明军,嗫嚅而不敢言。
黄得功本就是辽东明军出身,自然明白辽民的顾虑,连忙解释道:“如今京师已经换了皇帝,我们不是明军,而是舜王麾下的义军。”
他这一解释不要紧,众人不由眼睛一亮,纷纷畅所欲言。
原来这辽民苦于大明苛政和后金杀戮已久,早已经苦不堪言。
前不久听说“鞑酋”洪太为义军领袖所斩,不由大为兴奋。
满心期待之下,不由私下里编了很多段子,讲述“舜王”如何贤明仁义。
其实,他们倒真不知道“舜王”到底如何贤明仁义,只不过本着“能杀鞑子就是替我们出口恶气”的心态,有意无意的美化了张顺。
这一美化不要紧,口口相传,很快就把张顺形容的天上少有、世间无双,专杀鞑子和贪官污吏,美化的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明君贤相,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人最大的梦想。
那百姓一听说“王师”已至,不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多时就把附近形势讲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黄得功听了,不由乐开了怀,没想到“辽民”如此热情,不但好好的招待了他们一番,更是命士卒给他们分发一些银钱作为奖赏。
而他这一举动,更是做实了“辽民”对“王师”对猜想。
想到此处,有一个老渔民壮了壮胆,突然开口道:“草民大胆问一句,将军这是打算攻打海州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那黄得功闻言一个激灵,顿时不由起了杀意。
“如果不是就算了,如果是道话,以草民愚见,将军何不趁机袭取辽阳,复我故土?”老渔民好似没看到黄得功的脸色一般,自顾解释道。
“那辽阳虽大,我听说经过鞑子多番抽调之后,城中守军其实只有千余。”
“将军若是果然有意,我愿意招呼附近渔民、船只,运送将军逆流而上,经太子河直取辽阳!”
“什么?”黄得功闻言大吃一惊,不由连忙问道,“这太子河尚能通大船乎?”
原来这太子河乃是辽河道支流,可以直达辽阳附近,这也是当初老奴把辽阳设为“东京”不久,又改迁沈阳道重要原因。
只是此事距今已经十余年之久,河道淤积,不知是否还能行船。
“如何不行?”那老渔民闻言不由笑道,“明太祖开国之初,清淤凿石,疏通辽河,海船可抵辽阳、铁岭及开原之老米湾,年运粮饷不下百万。”
“及万历以后,辽事再起,虽不复国初之盛,百石之船往来无忧。”
“今鞑子虽毁我船厂,杀我船工,烧我船只,然而历次走私亦多走此河。”
“哦?既然如此,那还请老先生为我召集船只,待收复故土,舜王自有赏赐。”黄得功闻言虽然将信将疑,不过仍然假意道。
“还请将军禀告舜王,义军若能驱逐鞑虏,推翻残明,让百姓安居乐业,我等虽死无憾,安用赏赐耶!”那老者不由笑了。
“好,此话我一定转告舜王殿下!”黄得功听的这里不由一愣,然后眼睛就湿润了起来。
他本是辽东出身,对辽民之苦自然是身同感受。
先前“高淮乱辽”,大明走辽东民心尽失,多有投女真者。
结果,不曾想赶走了豺狼却来了虎豹,女真得势以后大肆屠戮辽民,残暴更胜大明,这正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故而,待到洪太上台,略施善意,辽民便无不感恩戴德。
但是,几十年过去了,辽民连几十年前的“高淮乱辽”尚且记得,如何记不得十余年前的杀戮旧事?
想到此处,黄得功突然明白了辽民的心理。
如果现在新来了一股势力,一不造杀戮,二不起盘剥,那自然是尧舜禹汤,感恩戴德了。
果然,又听那老者讲述道:“将军到了辽阳以后,不须管旧城,只管攻打那东京城。”
“那东京城城周六里,城中为鞑子所居,将军只管兴兵,无误杀我汉人之虞。”
“若是攻城不顺,可尽招旧城百姓助战。”
“昔,老奴入主辽阳,多造杀戮,辽人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正因为如此,那老奴才不得不仓皇而去,改都沈阳。”
原来当初老奴入主辽阳以后,强行推行奴隶制,引起了汉人的激烈反抗。
这导致老奴不得不别筑新城,以免为汉人所趁。
再后来,老奴发现若是被明军打来,新城“东京城”就会孤立无援,面临着辽民和明军的双重威胁,这才迁都沈阳。
只是无论老奴,还是洪太、多铎都没有想到,这一个可怕的威胁,明军没有能够实现,反倒让义军实现了。
第545章 孔府
就在后金境内战火四起之际,辽阳以东八里处的东京城中几乎满城素缟。
原来自“恭顺王”孔有德战死关内以后,其部下折损泰半。
而这东京城作为孔有德封地的治所,除了留守的满人以外,基本上都是孔有德的部属。
故而,此仗一败,东京城中几乎家家戴孝、户户披麻,其中极尽哀荣者又以“恭顺王”府为最。
如今夜色已深,恭顺王府内灯火辉煌,几个身着孝服的男女正跪在一排牌位跟前。
其中为首的那支牌位上书写着“先祖至圣先师孔公讳丘生西神位”,最末的那支牌位上写着“先夫孔公讳有德君生西莲位”。
为首一妇人,正大声教导道:“先祖至圣先师,乃天生圣贤;汝父恭顺王人臣之至,文武兼备、忠勇盖世,继而以身殉国,名传千古。”
“今汝父为‘顺贼’所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兄妹二人理当同心戮力同心,报仇雪恨!”
那女子声音刚落,果然有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异口同声应道:“戮力同心,报仇雪恨!”
“好,啐他三口!”那妇人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旁边挂着的一幅画像道。
只见那画上之人,白面无须,一脸阴沉狡诈,若非若非长着一副方脑壳,倒是和逝去的洪太有几分相似。
而就在那画像旁边,正端端正正的写着“顺贼”两个大字。
原来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孔有德的王妃白氏,配在她下首的则是孔有德的侧妃李氏。
而正在接受教训的两人,正是孔有德之子孔廷训和女儿孔四贞。
如今孔有德已经兵败身死,那多铎又刚刚即位,为了笼络人心,稳定政局,谥其“武壮”,使其子孔廷训继任“恭顺王”。
只是其子尚幼,不能主事,故而由王妃白氏代为管理和教育。
这孔有德在中原汉地人眼中固然是大汉奸、大逆贼,死不足惜,而在其妻子眼中那自然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其以身殉国,堪比关云长、岳武穆。
“呸!”
“呸呸!”
那孔廷训和孔四贞闻言不由纷纷站起来,向那画像啐去。
只是好巧不巧,轮到那孔四贞啐时,那一口唾液正好啐在了画像的嘴巴上。
按理说这倒没什么,只是女孩子情窦初开,略知男女之事,只觉得被仇人占去了便宜,不由又羞又恼。
“四贞,你愣那干什么,还不陪你兄长练习武艺!”就在这时,白氏的声音实时响了起来。
“哦。”孔四贞闻言连忙向嫡母施了一礼,然后取了一根枪杆,摆了个架势。
那孔廷训见孔四贞做好了准备,不由上前一步打了过来。
孔四贞连忙用力磕了一下,枪杆与枪杆相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就在孔廷训枪杆被撞开的瞬间,孔四贞向前一步,摆出一个作势欲刺的架势。
遂后,两人各退一步,然后又“邦邦邦”的相互敲击了起来,看起来极为滑稽。
然而,就是这极为滑稽的动作,其实一招一架之间都充满了杀机。
当一方把另一方的枪杆磕离中线都时候,下一记就是杀招。
只是两人以演练为主,引而不发罢了。
“廷训,如果这是战场,你早死十次八次了!”就在两人交手了十余次之时,白氏突然开口喝道。
本来这两兄妹从小一起练到大,互相知根知底。
只是这孔廷训愤恨于父亲之死,每次都忍不住抢攻,反倒被妹妹孔四贞抓住了机会,十停输了七停。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是冲入敌阵之中,被‘顺贼’活活累死的!”白氏不由怒斥道。
“在战场之上,鲁莽和怒火除了蒙蔽了你的理智,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帮助。如果你不能克服这些,只能妄送了性命。”
“柔可以克刚,弱能够制强。时机不到,我们只能隐忍。”
孔有德说怎么死的,白氏对此再清楚不过。
他这个人就是太过于胆大,敢于冒险,结果把自己葬送了。
如今她看着孔家的这一根独苗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她忍不住开口呵斥了起来。
“对……对不起,娘亲!”孔廷训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服气,但是仍然不敢顶撞自己的母亲,不由连忙致歉道。
“你啊,你……”那白氏如何不知儿子的心思,不由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头道脑门。
然而,就在她话还没有说完之际,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白氏不由连忙放下刚才道话不提,开口向门外问道:“怎么回事,都乱嚷嚷什么?”
“夫人,夫人,不好了,听说外面‘顺贼’打过来了,正在天佑门、德盛门和辽阳留守交战。”
“什么?”那白氏闻言脸色一白,不由惊问道,“不是说‘顺贼’在关内吗?怎么跑到关外来了?”
自从孔有德死后,白氏妇人当家。
虽然她颇为精明能干,却因为身份问题,无法与后金权贵多做接触,这导致她对近几个月的形势一无所知。
依照她的心思,“顺贼”还远在数千里之外,怎么也没有想到突然就摸到自己家跟前了。
“快,快召集咱们‘天佑兵’,准备御敌!”好在那白氏跟随孔有德颠簸多年,颇有些见识,闻言连忙果断的下令道。
“喳,奴才这就去办!”随着白氏一声令下,门外奴才连忙应了。
这个时候,白氏这才转过身来,郑重地看着孔廷训道:“廷训,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为娘身为女子,不能代领‘天佑兵’上阵,现在全靠你了。”
“如果你是孔家的男儿,就披挂上铁甲,带领他们去击退‘顺贼’吧!”
“此战若能成功,不但能够在你父亲旧部之中建立威望,更会受到‘陛下’另眼相待!”
“娘亲,我也要去!”孔四贞闻言,不由连忙主动请缨道。
“你和母亲坐镇孔府,外面有孔家的男儿就够了!”不意白氏摇了摇头,拒绝了孔四贞的提议,反倒下令道:
“且取你哥哥的铁甲来,母亲今日亲自替吾儿披上。”
“哦。”孔四贞弱弱的应了一声,然后向铁甲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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