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代重奸
且不说那洪太如何心思,且说那拜图音出了营地,只听见到处都响彻着义军的厮杀声和火炮声。
他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登上了蚩尤寨里的瞭望台,往南一看,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你道为何?
原来义军竟然连夜从在应龙山和旱魃山之间挖掘了一条壕沟,彻底封锁了后金中军和济尔哈朗之间的通道。
而在济尔哈朗部以西的应龙山一线,早已经旗帜如林,布满了义军李自成部的人马。
唯一一处没有人马的则是济尔哈朗部东面的旱魃山。
然而,在义军两面夹击的情况下,带领近两万人马翻越旱魃山,这无宜于痴人说梦。
“看样子‘顺贼’真的是想‘吃掉’郑亲王麾下人马!”拜图音摇了摇头,深知单凭济尔哈朗部的力量,已经很难突破张凤翼建立的这一条防线。
他不由下令道:“着镶黄旗即刻出发,以巴牙喇营为先锋,携重甲、盾车和战马,准备拼死一搏!”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哪怕后金主力已经战败,洪太和他麾下的将领,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
然而,谁也不知道他这一番挣扎终究是劳而无功,还是越陷越深!
第450章 断绝后路
崇祯九年七月二十二日,寅时。
狼烟山脚下马水口,万籁俱寂,虫声唧唧。
远离了矾山堡外的喧嚣,关内的守军睡声正酣。
一切都那么宁静,那么祥和,好像八十里以北的酣战和杀戮不存在一般。
“啪哒!”而就在这时,突然宁静的夜幕里响起了一丝丝杂音。
“嘘,小心点!”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随即一只只黑影出现在山道中。
“将军,我不小心踩到了石头……”
“别说话!”本来那人还想解释两句,结果立刻被那“将军”喝止了。
“哦~”那士卒低声应了一声,便不再吱声。
不多时,这一众黑影顺手摸掉了警戒的岗哨,然后来到了关前。
“唰唰!”随即几道绳索扔了上前,套在了马水口关上的女墙上,然后借此熟练地爬了上去。
“谁?”就在为首之人刚刚爬上去之际,有一个迷迷糊糊守夜的士卒突然喊了一声。
“我!”那为首之人丝毫不慌的应了一句,然后走了过去。
“你是……”那士卒刚刚惊醒,有点发懵。
只是他话还没问完,只觉得胸口一疼,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然而他什么也喊不出来了。
“将军?”这时候刚爬上来的士卒见状,不由低声问了一句。
“趁着守军没有反应过来,杀进去!”那“将军”果断的一声令下,竟径直的向关下城门处杀将过去。
“啊,啊,啊啊!”伴随着一阵阵惨叫声,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不由高呼道:“敌袭!”
“嘭!”然而什么都晚了,只听见一声巨响,随即马水口城门打开,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士卒一拥而进,瞬间就淹没了关内的守军。
“重甲兵,重甲兵,这是哪来的重甲兵!”覆没之前,马水口的守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轰!”随着马水口易主,火光重新照亮了这座关卡,迎入眼帘的竟是义军将领张天琳、李过、陈继泰和李际遇四人。
“呼,你这重甲兵果然非同凡响!”李过看了一眼身披重甲,手持带血战斧的李际遇,不由羡慕的道。
“哎,比不得李将军麾下健儿猛士!”那李际遇闻言连忙摆了摆手道。
你道这几人为何凑在了一起?
原来那李际遇自从得了张顺的命令北上,一路上途经蔚州,正好遇到守备在那里的张天琳、陈继泰和李过等人。
这三人正苦于后金的重甲兵难以对付,遂邀李际遇一起对付济尔哈朗。
李际遇担心误了张顺的大事,表示要尽快北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义军士卒探得济尔哈朗部突然拔营北上。
这四人恐其有诈,又怕济尔哈朗和洪太合兵一处,给张顺带来麻烦,遂约定一起报团北上。
在这四营人马之中,李过和李际遇部多骑,是以充为先锋。
张天琳和陈继泰部多步,故而在后面压阵。
从黑石岭至马水口二百余里,众人用了三四天功夫,这才赶到。
四人不知前线战况如何只好在占据了马水口以后,一边暂时修整一番,一边派遣使者快马加鞭汇报于张顺。
“什么,张天琳、李际遇、李过和陈继泰一干人等占据了马水口?”当张顺得到消息的时候,刚好中午。
他闻言连饭都顾不上吃,连忙下令道:“速速将火炮运到右翼,加强李自成部,即刻准备消灭济尔哈朗部所有人马!”
原来这洪太被困于矾山堡以南,蚩尤泉水以东地带。
由于东面、南面山峰环绕,只有向南走马水口一路有大路相通。
张顺之所以留着济尔哈朗部,迟迟不肯发起总攻,除了怕伤亡过大以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给洪太留一些念想,防止他南下逃跑。
如今马水口已封闭,义军呈瓮中捉鳖、关门打狗之势,张顺岂会再犹豫?
“喏!”徐子渊兴奋的搓了搓手,连忙挥毫草拟了军令,请张顺签字盖章以后,遣使飞马加鞭传于李自成。
“好,好,好!”正高高的站在应龙山上,一只手捂着受伤的左眼,然后用完好的右眼俯视着济尔哈朗营地的李自成,得到张顺的命令以后,同样兴奋不已。
以逼降“怀顺王”耿仲明之功,让他获得了公爵之位。
如果这一次,再能够全歼济尔哈朗部,恐怕王爵就能手到擒来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头不晕了,眼睛也不疼了,浑身上下全是劲儿了。
他不由又抬起右手,在右眼上搭了个凉棚,仔细看了半晌道:“济尔哈朗正在响应鞑子主力的进攻,南面向北猛攻昭德将军补人马,视我为无物,可一战而擒!”
你道这济尔哈朗难道真不知道李自成部的威胁吗?其实他心中跟明镜似的!
奈何事有轻重缓急,比起来李自成的威胁,打穿张凤仪部放线,和洪太中军连成一片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杀,杀!”那郑亲王济尔哈朗和镶黄旗固山额真拜图音猛攻了一个上午,眼见义军防线已经岌岌可危,可是总差那一口气儿。
关键时刻,那济尔哈朗不得不亲自上阵,意图破开义军防线。
然而,阻拦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原后金正白旗固山额真伊尔根觉罗·阿山。
“阿山,你这个叛徒!陛下待你不薄,你为何背叛我‘大清国’!”济尔哈朗连攻不下,不由怒斥道。
“郑亲王,当初大明也待龙虎将军不薄,如何大明龙虎将军亦反耶?”阿山嘴角向上扬起,面带讥讽的反问道。
“你找死!”济尔哈朗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不能怒喝道。
原来这大明龙虎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后金的开国之君老奴。
在万历二十三年,由于老奴对大明颇为恭顺,甘当“女直奸”为大明带路,故而赏敕书三十道,晋封正二品龙虎将军。
老奴凭此东征西讨,实力逐渐凌驾于其他女直部落之上,一直到万历四十六年才以“七大恨”为借口造反起兵。
此事在以君君臣臣为正统思想这个时代看来,无异于“大逆不道”。
道理很简单,既然你可以逆君,我如何逆不得你?
故而老奴及其家族对此一直讳莫如深。
如今这老底儿被阿山当场揭露了出来,这让济尔哈朗如何不恼?
第451章 济尔哈朗之死
“开炮!”
“轰轰轰!”
……
本来李自成右翼配备了一十五门黄金炮、二十门飞彪铳,外加专门挑选的地字神铳四十六门、百斤弗朗机、灭虏炮二百余门,以加强其山地战的火力。
结果这一次为了尽量歼灭济尔哈朗部,张顺又把手里的黄金炮调过去了一十五门,李自成麾下的火力大增。
这其中黄金炮、地字神铳和百斤弗朗机灭虏炮专门发射实心弹,而飞彪铳则继续发射装了生石灰的开花弹。
本来正和阿山降兵营打的难舍难分的济尔哈朗部,骤然遇袭,顿时乱作一团。
“郑亲王,郑亲王,不行啊,‘贼人’把红衣大炮架在了山头上,咱们都成了活靶子啦!”固山额真艾席礼不由慌张道。
原来李自成部占领应龙山以后,下大力气把各式火炮拖拽到了山上,结果就可以居高临下,射杀济尔哈朗部兵马。
在这数百门火炮连番打击之下,镶蓝旗和部分中军士卒不由大乱,士气肉眼可见的跌落了一大截。
“你带领五千人给我夺回‘顺贼’火炮所在的山头,本王负责打通出去的通道!”济尔哈朗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下令道。
“这……是,奴才领命!”那艾席礼闻言迟疑了一下,不由最终无奈的领命道。
“还请王爷日后善待奴才一家老小,这样奴才也能够含笑九泉了!”
所谓“夺取顺贼火炮所在的山头”云云,无异议痴人说梦。
当初集济尔哈朗全军之力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如今如何做得到?
那艾席礼也没用办法,只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好,好奴才,汝妻子当吾养之,汝勿虑也!”济尔哈朗如何不知这奴才一去不返,不由感动的承诺道。
“如此,奴才就谢过王爷了!”那艾席礼闻言不由跪了下去,深深的拜了三拜,这才起身向西面行去。
那一刻,艾席礼的身影在济尔哈朗心中逐渐高大起来,渐渐的又成了一股威压,不由榨出他战袍下的小来。
突然,他对自己那句“汝当妻子吾养之”,又有几分不自信来。
“王爷,那我们……”就在济尔哈朗目送艾席礼离开之际,左右眼见他没有动作,不由提醒道。
“哦?走,咱们继续向北,向北!”济尔哈朗摇了摇头,甩出了心中无谓的情绪,不由又连忙下令道。
这是艾席礼和他麾下的五千镶蓝旗奴才为他争取的生机,他万万不能浪费了。
然而,就在艾席礼逆势而上之际,李自成一干人等也没用闲着。
“全军出击!”眼看后金兵在义军的火炮打击下,愈发混乱,李自成看准了时机,不由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官抚民、张汝魁、党守素、罗尚文和周遇吉五营人马,不由纷纷跳将出来,借着应龙山的山势,开始向下冲了下去。
漫山遍野的人马,大声呼喊着,大步疾跑着,如同山洪滚滚而下,如同瀑布激流跌宕,更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猛地向艾席礼一干人等“砸”了下去。
一时间只骇的固山额真艾席礼一干人等肝胆俱裂、面色如土。
“完了,完了,全完了!”本来视死如归的艾席礼眼见义军如此声势,一时间如同泄气的皮球,不由停下了脚步,瘫坐在地上。
对手如同惊涛骇浪,可惜自己却不是中流砥柱。
原来这艾席礼自家人知自家事,那济尔哈朗虽然身为和硕贝勒之一,得以执掌镶蓝旗,敕封郑亲王,但是终究是亲疏有别。
身为老奴侄子的他,无论身份地位都比不得洪太一干人等。
故而在八旗之中,他这镶蓝旗可谓是地位底下,实力弱小,甚至和刚刚组建的正蓝旗比起来,也未必胜得过多少。
在这种情况下,你指望镶蓝旗能够像镶黄旗那般死战,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如果连镶蓝旗都无法抵挡“顺贼”的人马,那些包衣奴才、蒙古鞑子又如何肯卖命?
果然,很快双方就撞到了一起,努力站起来试图抵挡义军的艾席礼对上的是气势汹汹的官抚民。
这官抚民身为“正统边军”,用的自然也是正统打法。
见面先用百斤弗朗机、灭虏炮猛轰一波,然后再用火铳密密麻麻的射击一阵,最后才杀将过来。
在连续遭到火力打击的艾席礼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先被火铳、火炮撂倒了一批,继而被官抚民一个冲锋打得大乱。
好个艾席礼,还未来得及展露风采,就被淹没在人海之中,不见了身影。
“艾席礼!艾席礼!”而就在艾席礼被官抚民淹没之际,正在猛攻阿山的济尔哈朗似有所觉的扭头往应龙山方向一看,正见自己的镶蓝旗人马正在被义军的洪流所淹没。
他不由死命的喊了几嗓子,继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全完了,这一刻他和固山额真艾席礼“英雄所见略同”,一起得出来同样的结论。
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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