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代重奸
现在张顺手底下拢共有九营人马,其中孙传庭率领王忠、徐全两营驻守太原城;张大受一营转为骑兵,被他派到汾河以西,以防后金渡河;而魏知友受了伤,姜襄新降,这两营又只能守营。
如此算下来,他手底下能用之兵唯有杨承祖、卢象晋、申靖邦和张如靖四营而已。
而在这四营人马之中,除了杨承祖一部以外,都非久经战阵之兵,由不得张顺不忧心忡忡。
东虏盾车一动,首当其冲者正是位于中军的小将张如靖。
这张如靖原本是“八大王”张献忠的四义子之一,阴差阳错之下滞留在义军营中。
当时义军人手紧缺,便让他在陈长梃麾下担任了司长。
后来张顺见他颇立些功劳,又赶上义军扩军,便提拔他担任总兵,掌管一营人马。
只是如此才十五六岁的少年,不知道能不能抵挡住这凶残的后金精兵。
第280章 盾车与火炮
“开炮!”李十安眉头紧锁,不由沉声下令道。
“轰!”随着他一声令下,一枚炮弹落入敌阵中,精准的命中了一辆盾车。
沉重的炮弹顿时打的那盾车七零八落,破碎的木片飞的到处都是。
有几个倒霉蛋,虽然身着重甲,依旧被打成两截,横尸当场。
“噫,中了!”众人一愣,不由连忙欢呼起来。
原来自后金兵盾车出击以来,义军连续射了七八炮,只有这一炮击中了对方盾车。
十斤重的实心铁弹,不管后金盾车如何厚重,中了这一炮,依旧毫无幸免。
“不成,不成,不能这样下去了!”李十安摇了摇头,最终下达了一个艰难地命令道。
“采取‘公领孙’装填法,两份霰弹,一份实弹,待敌近三十步开炮!”
“将军?”左右闻言大吃一惊道,“这……若是这般,却是太过危险了!”
三十步,约合后世四十多米远。
当敌人接近这个距离,义军火炮应该就要退出战场,由身后长枪、刀斧手顶上。
若是因为火炮抵近发射耽误了轮换,以至于前后配合不好,引发混乱,那可真是罪莫大焉。
“没问题,只要李将军这块没有问题,我那块也没问题!”李十安闻言正要作答,不意却有一人却突然接话道。
“张总兵?”李十安扭头一看,却见一个的身着明甲的少年近前,不由吃了一惊道。
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张献忠义子张如靖。
“你真有把握?”李十安看着他稚嫩的面庞,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昏了头。
刚才他之所以如此胆大,是出于对义军纪律的信任。
如今看到还是少年的张如靖,这点仅有的信任就开始动摇了。
“绝对没问题!”没想到那张如靖斩钉截铁道,“我用舜王之法,也从流民之中挑选了五百‘孩儿兵’,练得个个如臂指使,赴汤蹈火亦面不改色!”
“这一次若真个误了大事,不用你参,我自个提头去见殿下!”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李十安犹豫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道。
这个时代火炮准头有限,要想大量击毁对方移动的盾车,唯有抵近射击一途。
如今张顺麾下将士究竟什么素质,那李十安自然也心知肚明,故而不得不冒此奇险。
而就在李十安下令停止射击以后,隆隆的炮声戛然而止,顿时人对面紧绷着心神的后金军也放松了下来。
然而,就在他们心神放松的同时,有一个人却是心都提了起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乃是这五千后金盾车兵将军完颜叶臣。
这完颜叶臣乃是建州五部的完颜部出身,世居兆佳城,也即是后世黑龙江肇源县,据闻乃是金世宗子豫王完颜永成后裔。
当然,由于年代久远,其真实性待考,但是本系金国后裔无异,故而深受老奴和洪太器重。
其先后位列十六大臣和议政八臣之一,地位尊崇,战功赫赫,深受洪太信任。
原本他隶属于满洲镶黄旗,却被认命为镶红旗都统,用来分镶红旗旗主岳讬之权。
八旗都统乃为一旗的最高长官,职掌一旗的户口、生产、教养和训练等务,地位仅次于旗主,足见其地位如何。
那叶臣眼见义军停止了炮击,心中虽然不甚安,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好硬着头皮向前推进。
百余步……八十步……六十步……四十步……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了,战场上出现了可怕的沉默和寂静。
怎么办?要不要继续向前?
完颜叶臣看了看身边披着一层重甲,一层绵甲的白巴牙喇和红巴牙喇精兵,不由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我大清国精兵在此,岂惧无胆鼠辈的阴谋诡计?
“淋水,冲阵!”完颜叶臣厉声喝道。
众白巴牙喇和红巴牙喇精兵闻言顿时纷纷走到盾车后面的水桶前,分别用瓢舀了水往自己绵甲上淋去。
原本厚重的绵甲吸了水,顿时又重了几分,沉沉甸甸的有些压肩,但是也增添了几分安全感。
织物湿了水能够增强防御铅弹这种窍门,不独义军知道,常年作战的后金兵当然也有所了解。
只是辽东寒冷,这种办法哪里能用?
“好了,好了,将胸前浸湿就行了,不用淋太多!”诸军草草的淋了水,不由信心大增,便自信满满道。
而就在后金军淋水期间,盾车不自觉的也放慢了脚步。
三四十步,不过五六十米距离,那还用义军瞄准?
“开炮,开炮!”而就在后金军准备冲锋的瞬间,义军沉寂了许久的火炮声再度响彻了战场。
而这一次,再也不是十不中一二,而是十有八九。
原本坚固的盾车,脆弱的像陶罐一般,一下子就被实心铁弹击个粉碎。
而躲在盾车后面的后金精兵,也几乎被炮弹打一个对穿。
少者三五人,多者十余人,不是被打成两段,就是缺胳膊少腿,血淋淋的滚在地上哀嚎、残喘。
完颜叶臣很幸运,他先前遏制住了自己带头冲阵的欲望,“卑微”的躲在了后面,所以躲过了这一劫。
“冲锋,冲锋,弃了盾车冲锋!”骤然遇袭之下,完颜叶臣犹自保持了冷静,发现这时候的盾车已经成了活靶子,不由连忙下令道。
然而,当后金白巴牙喇和红巴牙喇刚离开盾车遮蔽的时候,义军第二轮射击又到了。
这一次义军的实心弹终于再也无法造成巨大的伤害了,然而其附带的轻重霰弹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再次横扫后金冲锋队伍。
那些白巴牙喇、红巴牙喇,一个个武艺高强,以一当十的后金精锐成片成片的倒了下来,竟然没有发挥出其半分的勇武。
“公领孙?可恶!”这完颜叶臣如何不知义军战法,只是这“公领孙”战法素来凶险,一个不小心就是火炮炸膛,引发炮手混乱的罪魁祸首。
故而随着“西洋炮术”的传入,明金二国纷纷抛弃了这种凶险的战法,没想到却被“穷凶极恶”的“顺贼”继承了。
“炸啊,它为什么不炸!”完颜叶臣一脸焦急地死盯着义军的炮兵阵地,指望上演一场大反转。
然而,奇迹不但没有发生,反而义军左右两侧的火炮也开始向后金军发起了进攻。
“轰、轰、轰!”后金军更本不懂什么叫做交叉火力,顿时又有不少红巴牙喇、白巴牙喇被射倒在地。
三四十步至义军阵前,好似一条死亡之路,短短的一段距离,不知道收割了多少后金精壮的性命。
然而,再遥远的道路终有尽头,再可怕的火炮终有停歇,也不知道这一次冲阵的后金兵伤亡多少,双方肉搏兵终于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首当其冲的正是张如靖的“孩儿兵”,双方刚刚一交手,本来自信满满的张如靖顿感吃力起来。
“火火火!”张如靖哪里不知这非自己所能对抗之兵,不由大声的呼喊起来。
他这边一喊,顿时有七八个士卒举着铜铳从人缝里挤了出来,向后金军喷出了一条条火龙。
然而,当这些火龙燎过后金精锐绵甲的时候,本来应该轰然而着的绵甲竟然毫无反应。
“哈哈哈,小娃儿没想到吧!爷爷浇了水,根本不怕你这邪法!”后金红白巴牙喇精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他们竟纷纷列成一排,将竹盾横在前面猛的向义军密密麻麻的长枪阵撞了过去。
“不好,这贼子竟要仗着甲厚,准备撞开我军阵型!”张如靖眉头一皱,顿觉棘手起来。
第281章 摧锋折锐
“直娘贼,我和你拼了!”张如靖麾下“孩儿营”固然有一股血气之勇,奈何装备不如人,力气亦不如人,双方战了片刻,早有不少少年丧生在敌人刀下。
那张如靖少年意气,顿时热血上头,就要亲自上前拼命。
结果被左右死死拉住道:“舜王殿下早下令命令,严禁总兵及以上将领带兵冲锋,违则斩左右亲卫。”
“哪怕将军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也要爱惜爱惜我们的性命。”
原来遭到后金军近距离攒射以后,义军先后有杨承祖、魏知友和悟空三位将领受伤。
特别是魏知友受伤最重,短时间内无法上阵,这让张顺清楚的意识到对方一定有一个专门狙击自家将领的战法,故而下了死命令。
凡总兵及总兵以上将领,一律不许带兵冲锋,以免重蹈覆辙。
“嘿!”张如靖听到这里,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不由遗憾的跺了跺脚,然后下意识向后望了望。
“将军,李将军已经重新装填了火炮,就等我们的动作了!”左右哪里还不明白张如靖的意图,连忙上前低声道。
所谓等“等我们的动作”,既是如果张如靖一营实在没办法,只能强行上大炮破敌。
“不,我们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没用!”张如靖摇了摇头,冷笑道。
“他们不是喜欢淋水吗?那就让他们多淋点!”
“换水铳!”
随着张如靖一声令下,原本正夹在“孩儿兵”之间的“火铳手”纷纷熄灭了手中的火铳退入阵中,而后又出现一群手持竹筒的士卒来。
对面后金白巴牙喇和红巴牙喇见状也不由猛然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哪怕义军的“火铳”喷出的火焰达不到点燃的效果,对对面心里的压力也是巨大的。
后金绵甲上虽然淋了水,但是防的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如果被义军火焰喷烤时间较长,也不是没有引燃的可能。
更不要说手脚和脸面防护不到的地方,一不小心还会被燎伤,更是压力山大。
眼见义军“火铳”已退,后金兵正要说几句风凉话,不曾想那些拿着竹筒的士卒“噗嗤噗嗤”喷出来一条条水来,兜头向后金白巴牙喇和红巴牙喇浇了下去。
“直娘贼,这是什么?”后金兵挨了这一遭,第一反应就是油料。
如果义军真的浇下这许多油料,莫说他们绵甲上淋了水,就是浸泡在水里也未必能幸免于难。
然而,当这些后金兵惊慌失措的抹了一把放在鼻子前面一闻,竟然没有一点味道。
“不是油?这是水!‘顺贼’昏了头不是?”众人不由大吃一惊,纷纷奇怪道。
甚至有人都高声叫嚷起来道:“傻了吧?绵甲湿了,刀枪不入,火铳不破,你怎么和我玩!”
然而义军也不还口,犹自向后金重甲兵喷起水来。
原来这一次士卒手中所拿的却是前两日前往山中砍伐的竹子制成的大号“水枪”。
这种前世的“水枪”结构很简单,就是一个竹筒,一个活塞和一个把手。
而在这些“水枪”兵后面,早已经布满了不知多少了简易的水车,车里正放着大竹筒制成的水桶,桶里都盛满了水。
那些“水枪”兵排成三排,按顺序从后面水车里汲水以后,便前往阵前呲出去。
如此以来,水线延绵不绝,不多时便把对面重甲兵淋了个通透。
原本嘻嘻哈哈的后金白巴牙喇和红巴牙喇精兵打着打着,突然发觉身上的铠甲沉重如山,竟然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不好,我们上了‘顺贼’的鸟当了!”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只是却为时已晚。
原来那日张顺得知手中的油料不多的时候,早有人建议把营中食用的油料尽数征用,以便破敌。
然而,这年月物资匮乏,士卒每日但以粟米、大米、黄豆、黑豆和小麦等主食充饥,本就缺乏营养。
若再把为数不多的油料用掉,不但影响士卒士气,其数量也聊胜于无。
思前想后,张顺正没主意之事,突然听到麾下士卒强调对方身披“大绵甲”,不由灵机一动,产生了以水代火的想法。
火固然能够焚烧,水未必不能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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