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代重奸
“这个无赖!”洪承畴不由感慨道,“得理不饶人,无理赖三分!”
这句话其实并不是他在形容张顺的人品,当然,其实在洪承畴眼中张顺的人品可能连这个标准都达不到。
他在感慨张顺的用兵之法:明明没有胜机的时候,他敢硬生生的创造胜机;有了胜机,他就敢一分给你撕开三分,三分撕开五分,甚至有了五分他就敢当十拿九稳打下去。
洪承畴心中不由涌起了一股悔意,后悔自己不该心存侥幸。如果昨夜官兵刚刚溃败以后,自己早早下令撤退那就好了。
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可买,洪承畴亦不得不吞咽下犹豫不决造成的苦果。
他皱着眉头半晌,思索良久,这才下令道:“诸将听令,此战万务以死守为要,不许出营反击。但等贼人疲惫,再由本官统一部署,突围撤退,有敢违逆者,格杀勿论!”
“这……”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洪承畴何以胆怯至此也,只好点头应道,“末将得令!”
洪承畴见诸将尚无恐慌之心,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对了,营垒内部再命士卒挖掘壕沟一道,谨防贼人突破了营垒,攻入到营中。”
左光先闻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不由问道:“督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官兵虽败,亦有两万余人,与贼人亦在伯仲之间,胜负犹在五五之数,岂能如此畏畏缩缩?”
左光先、艾万年、柴时华和白广恩素来皆为悍将,先不论胜败如何,往日也都是激流勇进、不曾退缩,哪里打过如此憋屈的战争?
“莽夫!”五省总督洪承畴不由斥责道,“官兵原本人数多于贼人,却一败再败,难道你们还没明白吗?”
明白,我们太明白了!就是您老指挥水平才次,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们也跟着你倒了血霉!众将嘴里不说,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待洪承畴抽出时间教训诸将一番,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随即千炮万炮接着响了起来。
洪承畴及诸将连忙寻了有遮挡之处躲下,这才偷偷地往外一看,只见义军数百门火炮连番射击,将密密麻麻的炮弹抛向了官兵营地。
说是数百门,其实也就二百门左右。
由于上次张顺“身死”之时,引蛇出洞,红娘子等人一举剿灭了城中心有异志大户一十三家,洛阳城也安稳了许多。
所以,张顺才放心大胆的将部分城门、城楼的铸铁炮一并调了出来,用于攻打官兵营地之用。
官兵这一次野战虽然损失惨重,但是由于火炮过于笨重,皆留在了营中,反倒得以保全。
见义军以火炮攻营,官兵亦竖起火炮进行反击。只是由于火炮数量、炮手素质以及编制训练的劣势,官兵反倒被义军火炮压的抬不起头。
双方火炮交战了半晌,官兵营地围墙多有损毁。这时候张顺便命亲卫王锦衣传令于阵后的新降将领贺人龙道:“将军新降,如今正是你展现是否忠心的时候了!”
浑身犹自沾染着义军血污的贺人龙,不由暗骂了一声“嘛麦皮”,也不得不领命道:“单请将军汇报于舜王,贺人龙万死不辞,愿为舜王赴汤蹈火!”
王锦衣心中其实十分鄙视此人,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此人又对舜王有大用。
他便点了点头道:“当不得将军之称,我不过舜王麾下一个护卫罢了。舜王用人不拘一格,你若有功,便自当得舜王另眼相待!”
贺人龙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谢过了王锦衣指点之恩,然后下令道:“快助我披上双铠,这一次我要让舜王看看我贺人龙的本事!”
不多时,贺人龙披挂完毕,又精挑细选了五百死士跟随自己前去攻营。
“步炮协同”的手段,义军已经应用的非常纯熟了。这个战术明显对炮手的素质要求较高,步兵只需要不乱爬乱窜,不慌不乱即可。
轰隆的炮声有节奏的响了起来,官兵明明知道义军又要玩什么“把戏”可是依旧无可奈何。在连续不断的火炮轰击之下,官兵无论是炮手还是步兵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等到炮声一停,已经冲到了官兵营垒缺口跟前的贺人龙一马当先,率领众人杀将了过去。
第316章 贺人龙
“贺疯子”贺人龙从来没有打过如此轻松的冲锋。
从阵地出发,一路冲到营地跟前,除了零星的箭矢、弹丸以外,“死士”们居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
这对身为官兵的贺人龙来说,简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说实话,站在官兵的立场上,贺人龙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任凭谁在敌人几十上百门火炮持续不断的轰击之下,也很难冒着敌人的炮火能够坚守不动。
一旦守军有所动摇,或躲避炮弹,或有所畏缩,冲锋一方便可以趁虚而入,直接进入到白刃相搏阶段。
果然等到贺人龙冲到营垒跟前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太多的官兵抵抗,只是却有一道壕沟阻拦在义军面前。
那贺人龙本就冲锋陷阵惯了,早命士卒携带了木板。他连忙让士卒将木板搭上去,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木桥。
这时候官兵因见义军火炮暂停了轰击,也刚巧从营垒背后伸头出来,一看“贼人”已经攻至营垒缺口附近,连忙跳将出来试图损毁木桥。
贺人龙一看不好,不由大喝一声,率先沿着木桥奔了过去,杀入到官兵之中。
其余诸“死士”亦是贺人龙麾下的家丁,众人怕失了主将,亦连忙跟了上去,厮杀过去。
官兵本就士气低落,又被贺人龙近了跟前,吃了一通厮杀,哪里还抵挡得住?顿时被杀得节节败退。
那五省总督洪承畴远远望见了,不由向左右问道:“此何人也?倒是一员冲锋陷阵的勇将,惜乎惜乎!”
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半晌那白广恩从低声提醒道:“督师,此乃贺人龙也。昨夜新降了贼人,这厮拿我等官兵的性命纳投名状呢!”
嘛麦皮!五省总督洪承畴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倪马的贺人龙,我看你就是贺鬼龙,吃里扒外的东西!
说归说,骂归骂。那贺人龙无论人品如何不堪,可是官兵大营面临的威胁还是需要及早解除。
洪承畴不由继续问道:“此乱臣贼子,殊为可恨,谁可为我取之?”
左光先、柴时华、白广恩和艾万年诸将闻言不由面面相觑:我等都是有家室之人,且又无龙阳之好,如何娶之?
好在白广恩深受洪承畴之恩,知道自己拒绝不得,只好站出来说道:“督师放心,我必斩此獠以报督师之恩!”
五省总督洪承畴闻言不由颇为欣慰道:“贼有贺人龙,我有白广恩,庶几足相抵也!”
话说贺人龙亲手连斩四人,吓得众官兵纷纷披靡。他不由挥舞着手中大刀,笑道:“贺疯子在此,谁敢前来送死!”
其余官兵本就知晓他的威名,如今见他投了贼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由又惊又惧道:“‘贺疯子’岂不识故人也?奈何如此自相残杀!”
贺人龙闻言笑道:“昔日吾借贼人的鲜血染红的我官袍,今日我借诸位兄弟的头颅换来一世富贵,虽阵营不同,其志一也。诸位何其愚钝,竟出此言?”
众官兵见这厮不讲情义,不由纷纷弃了手中的武器,转身便逃。
官兵这一逃不要紧,顿时官兵营垒打开,贺人龙不由为之一喜,正要追上前去,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不意又一道壕沟出现在贺人龙的面前。
原来这真是洪承畴命令士卒挖掘的第二道防线,原本上面铺有木板制作而成的木桥,如今已经被退却的官兵掀去了。
贺人龙低头看了看,估摸有丈余宽、丈余深,却是攀爬难渡。他不由连忙命令士卒将原来携带而来的木板抽了过来,再度铺上准备渡过第二道壕沟。
不曾想,突然一阵喧哗,迎面又赶来了一队官兵。贺人龙抬头一看,居然是和自己原来身份一样的参将白广恩。
他不由笑着拱了拱手道:“白参将好久不见,再见却没想到已经反目成仇了!”
“哼!”白广恩闻言不由不屑道,“当不得贺参将如此称呼!白某虽然无能,却也知晓忠义的道理,岂能与你这小人为伍?”
“哈哈哈!”贺人龙闻言不由把眼泪都笑了出来,面带讥讽地问道,“汝为贼也,叛而复降;我为官也,败而复叛,你又比我高尚了多少?”
“更何况,此战却是我不曾负官兵,而是官兵负我。洪督师命我列于阵尾,未必就没有轻弃之心。及至官兵被义军冲作两段,我营人马俱不得出,前有狼后有虎。我贺人龙苦战不胜,为之奈何?”
“那临洮总兵官王承恩听了洪督师的布置,不幸被围,最终忠义死节,又能如何?我听闻其家中上有八十老母卧病在床,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此身纵然报国,有如家何?”
“那也总比一心从贼,身负一世骂名,全家老小满门抄斩要强得多!”白广恩不由强辩道。
“如今官兵军饷粮食尚且不足用,难道将士们的抚恤金便能足额发放吗?”贺人龙闻言不由反问道,“洪督师率众剿贼,处于秦地本土作战,尚且断粮。如今率众东出,筹集许久,也不过筹集了月余粮草,又有何余财,养育一家老小?”
“如今陕西粮价,已过二两一石,军中粮饷岂足用乎?家中老小岂足养乎?吾又闻,多有军户被欠饷数载,只能典甲当刀,乞讨为生,又岂足战哉?”
“率如此之兵,有如此之将,纵然韩白复生,孙吴再世,岂可得也?”
白广恩闻言不由无言以对,顾视左右,更是士气低落,几欲降敌。他不由赞道:“我常闻贺人龙有‘贺疯子’之名,如今看来,却是牙尖嘴利,更胜其疯一筹,非莽夫也。”
那白广恩原本亦是义军出身,追随义军首领混天猴起兵。等到混天猴被洪承畴消灭了以后,他便投降了官兵。
为了取得洪承畴的信任,他几次三番为官兵带路,手上沾染了大量义军的鲜血。如今若说忠义,岂不是惹人耻笑?
如今贺人龙鼓动起士卒,白广恩哪里能辩驳?他只得无奈的率领士卒堵住刚刚搭建在壕沟之上的木桥,暂且遏制住贺人龙的进攻。
第317章 鏖战
话说参将白广恩刚刚借助壕沟之利遏制住贺人龙的攻势,便急令士卒毁坏义军搭建的木桥。
贺人龙亦知若是木桥被毁,他自己纵有三头六臂,亦无施展之地。
贺人龙便派遣了十余敢死之士沿着木桥冲了上去,试图阻挡官兵的行动。
双方在桥另一头相遇,然后爆发了惨烈的肉搏战。
这十余敢死之士皆身材高大、力大无穷,又身批双铠,矢丸射不能入,刀枪刺不能破,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白广恩看了半晌,见这些人虽然凶猛,却行动迟缓,颇为不便。
他不由心生一计,急令士卒备了狼筅、镋钯将这十余“铁人”抵住,然后死命向壕沟推去。
那狼筅本是用带枝丫的树枝或毛竹制成,能够遮蔽全身,刀枪不能入。
而镋钯亦有横枝,形似马叉,上有利刃,兼有矛、盾之用。
此二者皆是攻防兼备的利器,那义军十余敢死之士,虽然有一身力气,奈何被官兵用长兵抵住,死命往两侧推去。
不少人立足未稳,直接被官兵推下了木桥,扑通、扑通几声跌入到壕沟之中,即便不伤不死,也无法危及官兵了。
有些已经冲到对面地上的死士,官兵一时间无法将他们推入壕沟之中。
白广恩便命官兵取来绳索,系成活套抛了过去。把这些身批重甲的甲士拉倒在地,然后用大斧、大锤慢慢的杀。
那贺人龙见状不由大怒,奈何只有一座简易木桥相通。这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是也,一时间义军无法渡桥,只能眼睁睁看着官兵将那十余名敢死之士一个个杀死,然后又拆了木桥,掷入壕沟之中。
贺人龙气的两眼通红,如同疯狗一般,哇哇叫道:“白广恩,今日之仇,老子记下来。你切莫落在老子手里,否则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且不说贺人龙如何吃了个大亏,但等他攻入官兵营地的时候。张顺看到明白,早命文诏营、蛟龙营和嵩山营三营发起了进攻。
他派贺人龙率领五百精锐攻营,一来是让贺人龙纳了投名状断了退路,二来也便于减少义军损失,降低官兵士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官兵刚刚吃了败仗不说,原本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同僚,转眼之间却变成了仇雠,相互搏杀,对官兵士卒思想上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他们要么下不了死手,要么下得了死手,却对心灵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仅凭贺人龙轻易攻入官兵营垒之中,张顺便确认了这一点。
曹文诏率领的文诏营、曹变蛟率领的蛟龙营和李际遇率领的嵩山营,共九千人马。借着官兵正和突入营垒的贺人龙厮杀之际,向官兵营地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官兵借助营垒的掩护,用红夷大炮、大将军炮向义军进行射击,而李十安的炮群亦对义军的进攻展开了掩护。
“驴球球的,又是这一套!”官兵被义军火炮再度打的抬不起头,不由破口大骂道。
俗话说:“一招鲜,吃遍天”。义军这套“步炮协同”技术实在是克敌制胜的法宝,简单而又有效。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义军只打的官兵千般本事万般技巧,皆无用武之地。
等到火炮过后,蜂拥而上的义军,早抬着梯子冲了上来。
攻城器械虽然简易,却也简单有效。义军先遇到了营垒之前的壕沟,只把那梯子平搭在地上,便能沿着冲了过去。到了营垒下面,又能把梯子竖了起来,爬上去攻城。
由于义军火炮的压制,官兵常用的以红夷大炮、大将军炮、弗朗机、西洋炮以及鸟铳、弓箭、三眼铳、快枪组成的多重火力战法遭到了极大的削弱。
甚至红夷大炮、大将军炮、弗朗机和西洋炮、鸟铳、弓箭射不过一轮,义军便冲到了营垒跟前。万般无奈之下,官兵只好借着营垒居高临下和义军肉搏起来。
官兵也不是不能肉搏,但是终究和明初只凭一条枪就敢冲击蒙古骑兵的精锐步兵比起来,却不够看了。
要不然,官兵也不会费尽心机,组织多重火力战法,总是试图尽量在双方肉搏接战以前,先行削弱敌人的力量。
与之相比,其实张顺麾下的义军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擅长死战的“孩儿营”以外,其余人马与官兵相比较而言,胜在军粮充足,赏罚分明,士气旺盛,较少出现吃空饷之事。
高手过招,武功高一线就高的没边了。战场作战也一样,虽然张顺麾下的义军其实达不到巅峰,可是和这帮常常缺饷断粮的官兵比起来,也称得上英勇善战了。
发起进攻的三营人马,除了李际遇麾下的嵩山营稍弱一些以外,文诏营和蛟龙营哪怕搁在原本的官兵之中,也是一时之选。双方厮杀了许久,渐渐官兵开始有所不支了。
五省总督洪承畴一看,有点急了,连忙下令道:“有敢于奋勇杀敌者受上赏,斩首贼人一级,赏银十两!”
言毕,他便命令左右抬出几大箱子银两出来,分别打开,将那白花花的银锭撒在了地上。雪白的银锭,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财帛动人心,缺粮短饷的官兵一看这银子,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顿时,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嗷嗷的冲了上去,和义军拼命厮杀起来,竟然一时间又把义军的气势压了回去。
张顺在远处看了半天,不由皱了皱眉头,便下令让紫微星堡的张三百出击。
那张三百困守紫微星堡之中已久,双方几度大战,他虽然没有出城参战,却也有力的牵制了官兵的兵力。
但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男子汉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于千里之外,马革裹尸而还,方不负韶华!
当张三百看到张顺的军令以后,不由心神一振,笑着对“治世王”和“左金王”贺锦笑道:“亏得舜王记得起我们了,这一次便由‘治世王’守城,我和贺锦出马吧!”
其实那“治世王”刘希尧其实也颇想出城建功,奈何麾下多步卒鸟铳手,利用防守,便只好依令行事。
第318章 献营
官兵所立营地,右依涧河,左阻紫微星堡,前觑洛阳城。张顺自从洛阳城出兵攻打官兵营地以来,一直进攻官兵东南侧,并无触及其他方向。
所以当张三百率领贺锦共两千人出战的时候,官兵营地左侧侧翼便遭到了攻击。
官兵正面洪承畴委派了陕西总兵官左光先和参将白广恩进行防守,义军一时间不能攻下。
而当张三百、贺锦出现在营地左侧的时候,洪承畴只好再把临洮总兵官柴时华派了出来,前来抵御。
前番大战,由于柴时华麾下人马先溃,损失颇为惨重,如今只剩三千五百余人。
自从那日左光先和洪承畴“秘密交谈”以后,他心中一直颇为不安,疑其有图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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