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只跳蚤
以钱忠为首,一众官员齐齐向着李桓、王阳明拜了下去。
“吾等拜见大人!”
李桓没有开口,一众官员自然是保持着施礼的姿势,这让许多官员心中忐忑起来。
几个呼吸过去,李桓这才缓缓开口道:“诸位不必多礼。”
李桓开口,总算是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刻,李桓直接冷声道:“顾煌、蔡文二人丧心病狂,为了阻止本钦差查案,竟派遣贼人围攻钦差仪仗,意图杀人灭口,此举实乃大逆不道。尔等可都是此二人之同党吗?”
说着李桓面色一寒,冷哼一声道:“来人,给我将这些密谋行刺朝廷钦差,意图谋反的反贼拿下。”
李桓这话直接将所有人都给吓坏了,虽然说在看到李桓的时候就知道这次的事情没那么容易了结,但是也没有想到李桓这一上来就给他们扣下这么一顶谁也扛不住的帽子啊。
那可是谋逆造反的重罪,真的要是坐实了的话,就算是不诛灭九族,至少三族是逃不掉的啊。
噗通,噗通,李桓话音落下,直接就有几名官员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至于说其余的官员没被吓昏过去,也都一个个的面色苍白,带着几分惊恐之色看向李桓。
突然之间一名官员大声道:“钦差大人,冤枉啊,下官冤枉啊,下官检举按察司经历左淮、主事秦政、郎中朱明,他们皆是蔡文之心腹爪牙……”
其中按察司经历左淮、主事秦政就在这些官员当中,闻言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几乎是本能的指着检举他们的官员怒骂道:“付安,你他娘的休要血口喷人,我们……我们只是同蔡文走的近一些,哪里是他的心腹爪牙了……”
李桓见状冷笑一声,大手一挥道:“来人,给我将蔡文之同党左淮、秦政拿下!”
顿时就见几名锦衣卫如同凶神恶煞一般手持枷锁上前,二话不说直接将正指着检举他们的付安破口大骂的二人当场带上枷锁,自一众官员之中拖到了一旁。
看到这般情形,一些官员登时便反应了过来,顿时一个个的学着付安一般开始检举他们之中蔡文、顾煌的党羽。
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原本数十名官员,还能够在一众官员相互检举之下还站在这里的竟然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
一边是稀稀疏疏,惊魂未定逃过了一劫的官员,另外一边则是被带上了枷锁,不停的喊冤、咒骂、甚至嚎啕大哭的官员。
李桓对于这些官员的咒骂、咆哮根本不予理会,目光投向一旁的右布政钱忠。
钱忠属于那种传统的文官,天生就对李桓锦衣卫的身份无比厌恶,所以根本就没有给李桓什么好脸色。
钱忠同样也注意到了李桓看向他的目光,只是他自持同蔡文、顾煌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方才一众官员相互检举,也没有一个人检举他。
自持身份的钱忠则是向着站在李桓身边的王阳明道:“王大人,你身为监察御史,难道就这般坐看李桓这般单凭官员无凭无据的检举就随便拿人吗?”
王阳明闻言不禁看向钱忠。
只是这会儿李桓听了钱忠的话,嘴角露出几分冷笑突然大声喝道:“大胆钱忠,你果然是蔡文同党,来人,还不给我将这逆贼拿下!”
钱忠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指着李桓破口大骂道:“狗贼,你安敢如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阳明,你就这么看着这狗贼随意给我等文官安插罪名吗?”
对于这位钱忠,说实话,王阳明起初还真的以为是一位敢同蔡文、顾煌争斗的清廉官员呢,谁知道昨夜拿下顾煌一番审问下来,方才知道,钱忠之所以同蔡文、顾煌不对付,那完全是因为双方之间有着利益之争。
钱忠背后同样站着一群人,一样有着一个利益集团,杀人放火、草菅人命这种事情做的并不比蔡文、顾煌他们少。
只不过相对而言,钱忠一伙人的势力要比蔡文、顾煌他们弱上一筹罢了。
可以说钱忠、蔡文、顾煌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真要是被其表象所迷惑,那才是瞎了眼呢。
几名锦衣卫闻言直接上前,在钱忠的怒骂声中直接将其抓了起来。
本以为李桓此番只是意在顾煌、蔡文,等到拿下了顾煌、蔡文一系的官员,那么李桓便不得不依靠他这位布政司右布政来稳定福建官场人心。
到时候李桓前面清除顾煌、蔡文的心腹,他便可以在后面跟着将自己的人安插在那些往日被顾煌、蔡文的人所占据的紧要位置上面。
要知道这福建官场,除了蔡文、顾煌,也只有他钱忠才能够稳住大局,不至于令福建官场生出乱子。
刚才心中还暗暗的嗤笑李桓这真是帮了他钱忠一个大忙,怎么也没想到李桓行事竟然这么肆无忌惮,连他这位右布政也一下给拿下了。
当枷锁真的带到了身上,钱忠不禁冲着李桓大叫道:“李桓,你抓了本官,谁来替你稳定官场人心,谁来处理那么多的民政事务,你就不怕发生动乱吗?”
李桓不屑的看了钱忠一眼道:“你还真当没了你,这天下就要大乱了吗?”
说着李桓一挥手道:“带下去,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黄文政额头之上满是冷汗,整个人瑟瑟发抖,他是真的没想到李桓这一出手竟然会这么狠,整个福州城的官员几乎被其扫荡一空。
原本数十名官员,此刻却是只剩下稀稀疏疏不到十几人。
当李桓的目光落在黄文政身上的时候,黄文政登时身子一软,直接跪在李桓的面前道:“大人,下官真不是蔡文同党啊!”
李桓只是冷哼一声道:“黄知府,福州府不能乱,本官且问你,你可能稳住福州府?”
一听李桓这话,黄文政立刻向李桓保证道:“大人尽管放心,下官必定竭尽所能,为大人稳定福州局势。”
目光投向剩下的这些官员,这些官员一颗心猛地悬了起来,这会儿他们已经看出,李桓根本就不像他们所想的那么好说话,真要是惹了这位,怕是他们也会像钱忠一样被锦衣卫给扣上一顶帽子带走。
看着这些吓破了胆的官员,李桓缓缓道:“在朝廷调派人员下来之前,你们便协助王大人处理好地方上的政务。”
十几名官员闻言长出一口气,连连点头。
福州城中许多人早早的便赶了过来,远远的瞧热闹。
经过大半夜的发酵,钦差行辕被贼人夜袭,更是被一场大火烧成白地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福州城的大街小巷。
可是这些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在见到那烧成白地的绿竹苑之后惊叹连连,感叹贼人心狠手辣的同时也是看着那一群官员。
谁都知道福州城发生这么大的事,肯定有人要倒霉,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却是让无数人看的目瞪口呆。
本以为死在大火之中的钦差李桓竟然安然无恙的出现,更是下令将数十名官员拿下。
那可是数十名有名有幸,有品级的官员啊,差不多占了福建官场近乎一半的高官了,说拿下就被锦衣卫给拿下了。
但凡是有点见识的人都被李桓的举动给镇住了,要知道也就是洪武年间,太祖皇帝在位之时方才发生过这等一次性捉拿数十名有品有级的官员的轰动性事情。
人群之中不少读书人看到这一幕震惊的同时也一个个的神色大变。
要知道那些被抓的官员当中可是有他们的亲人、老师啊。
就像此刻几名读书人就人群当中,这几名读书人以一名钱姓的士子为主,而此人正是右布政钱忠的侄子钱宇。
有一位伯父位居一省布政司右布政的高位,可想而知钱宇在这些读书人当中肯定是众人巴结、结交的对象。
原本看着蔡文、顾煌一党的官员被锦衣卫尽数拿下,钱宇脸上忍不住露出欣喜之色。
他可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伯父同蔡文、顾煌他们相斗,此番若是能够趁着蔡文、顾煌垮台的机会大肆扩张他们钱家的势力的话,到时候他们钱家绝对能一飞冲天。
只是很快钱宇就傻眼了,因为他看到自己伯父竟然同样被锦衣卫给抓走了。
听着李桓给钱忠扣上的帽子,钱宇差点跳出去冲着李桓破口大骂。
不过钱宇没跳出去,却是有士子忍不住站了出来,冲着李桓大骂道:“奸贼,你为了制造大案,竟然自己导演这一么一场刺杀大戏,以此陷害蔡大人、顾大人等人,诸位大人何其冤枉,你骗的了别人,却是休想骗了我等读书人……”
钱宇看到那士子,眼睛一眯,他一眼就认出对方正是先前被付安检举的布政司经历左淮的族人,左明。
随着左明跳出来,又有几名士子站了出来,直言李桓颠倒黑白,大肆抓捕朝廷命官,欲大兴冤狱,实为祸国殃民之奸贼。
竟左明还有这竟士子这么一叫嚷,四周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的露出疑惑的神色,原本对于李桓下令将诸多官员拿下还拍手叫好呢,这会儿却是都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李桓。
“尔等好大的胆子,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如此诋毁朝廷钦差。”
李桓只是淡淡的看了陈耀一眼,陈耀当即便跳了出来,一边痛斥一边挥动手中绣春刀将左明几名士子给一通乱砸,同时命人将这几名士子也一个个的抓了起来。
黄文政看到这般情形,不禁轻叹一声道:“李大人,这些士子可能不明真相……”
显然出于文人出身的本能,看到这些士子的举动,黄文政下意识的生出几分同情。
李桓淡淡的扫了黄文政一眼,登时黄文政被李桓那一眼给吓得打了个激灵,连忙向着李桓道:“大人,依下官来看,这些士子不明是非,竟同情逆贼,随意诋毁钦差,实乃罪大恶极,理当严惩不待。”
眼看着那几名士子竟然也被抓了起来,人群之中不少文人士子也禁不住闭上了嘴巴,看情形,这位钦差是个不好招惹的,心眼极小,别到时候被听到了,落的同左明等人一般的下场。
不过因为锦衣卫将左明几名士子给抓起来的事情,人群之中的文人士子本就对李桓等人锦衣卫的身份无比厌恶,这会儿就不是厌恶那么简单了。
在锦衣卫的押送之下,数十名被戴了枷锁的官员一个个踉踉跄跄的走在长街之上,其中还夹杂着左明几名士子。
长街两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幕的百姓们都看傻了眼,而钱忠、左淮等人则是对李桓破口大骂。
当这些人被押入府衙大牢的时候,整个福州城都为之沸腾了。
钱府
钱宇一路狂奔赶回家中,将伯父钱忠被李桓以蔡文同党的罪名下入大狱的消息告知父亲钱勇的时候,一身肌肉虬结,却穿了一件儒袍,给人以及其诡异的感觉的钱勇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直接将那实木桌案拍成了碎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豪门底气所在
“该死的李桓,在这福建官场,谁不知道大哥同蔡文、顾煌乃是死对头,竟然说大哥是蔡文同党,这根本就是栽赃陷害……”
看着气呼呼的钱勇,钱宇道:“父亲大人难道忘了,他李桓就是锦衣卫出身,如今更是管着锦衣卫,栽赃陷害似乎是他身为锦衣卫的拿手好戏吧。”
钱勇直接便道:“锦衣卫就可以随便抓人,随便栽赃陷害,污人清白吗?”
看着暴怒的钱勇,钱宇不禁道:“父亲,现在说这些没用,咱们还是想办法,该怎么样才能够将大伯给救出来吧。”
他们钱家谁都可以出事,唯独钱忠这个钱家的顶梁柱不能出事啊。
钱家能有今日的家财万贯,兄弟数人个个都是豪强一般的人物,所依仗的还不是钱勇身为布政司右布政。
如果说钱忠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他们钱家可就真的要完了。
反应过来,钱勇盯着钱宇道:“宇儿,你是读书人,读书人都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你快帮为父想一想。”
钱宇深吸了一口气道:“父亲,你赶紧派人去将三叔、四叔还有几个堂兄、堂弟他们都请来,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大家一起商量才是。”
钱勇一愣连连点头道:“你说的对,必须要将老三、老四他们都叫来商量。”
很快钱家其余的人匆匆赶了过来。
因为消息传的飞快,所以钱家另外的人这会儿也都知道了钱忠被李桓下令给拿下,同蔡文、顾煌一众同党押入府衙大牢的消息。
至于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人还真的是不清楚,毕竟这会儿消息越传越夸张,传的那叫一个离谱,什么样的消息都有,钱家兄弟自然也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好好的,突然自家大哥就成了蔡文的同党,还被钦差给拿下了。
钱义、钱礼是钱家的老三、老四,除了二人之外,还有两名书生,这两名书生自然就是钱义、钱礼的儿子。
当然相比钱宇乃是秀才的身份,钱放、钱谷兄弟二人也就是一个童生罢了。
可以说这几人也算得上是钱家真正的核心了,当然钱放、钱谷兄弟算不上,可是钱义、钱礼、钱勇,再加上钱宇,四人绝对能够做钱家一半的主了。
尤其是这会儿钱勇被下狱的情况下。
听钱宇将钱忠是如何被李桓栽赃陷害下入大狱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钱礼、钱义二人总算是弄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就如钱勇的反应一般,钱礼、钱义二人在得知自己大哥竟然会被安上一个蔡文同党的罪名拿下,一个个的气的当场便是破口大骂。
钱勇看着钱礼这位四弟,相比钱勇将一身儒袍穿的不伦不类,而钱礼却是一身儒雅的气质,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饱读诗书之人。
其实钱礼也还真的就是一位秀才,只不过几次名落孙山之后,钱礼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帮助大哥钱忠处理各种事情上面。
别看钱礼只是一个没有举人功名的秀才,可是因为同钱忠乃是亲兄弟的缘故,在钱忠手下幕僚当中,还真的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了钱礼。
而且钱礼也是颇有心机、手段,可以说钱忠能有今日的地位,钱礼在一旁出谋划策绝对占了不小的功劳。
如今钱忠出事,众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了一向足智多谋的钱礼。
钱宇也是看着钱礼道:“四叔,李桓简直是疯了,整个福建官面上的高官几乎被他给抓了一半,也就剩下十几人,他还真不怕福建被他这么一搞乱起来啊。”
钱礼闻言看了钱宇一眼道:“宇儿你能够看到这点,倒也算有所长进,但是如果你以为福建一省之地少了几十名官员就会乱作一团却是有些想差了!”
听钱礼这么一说,钱宇不禁愕然的看着钱礼道:“四叔何出此言?”
其余几人也是看着钱礼听他解释,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下少了这么多的高官,福建要是不乱才怪。
钱礼缓缓摇了摇头道:“你方才也说了,李桓命那钦差副使王阳明暂时代替布政司处理福建公务,再加上还有一些官员并没有被拿下,所以说有那些官吏辅助,或许会出现一些小问题,可是要说福建会陷入动乱当中,根本就不可能。”
在钱忠手下做了这么多年,钱礼自然清楚大明官场到底是怎么一个形态,官员治理一地,绝大多数都是靠着手下的吏员去管理,而非是靠着一己之力来扛下所有的政务。
真要是那样的话,一天下来,那么多的政务涉及到方方面面,就算是为官之人乃是全才,身体铁打的一般也扛不住。
可以说官场之中,只要底层官吏不乱,就算是少了一些高层的官员也绝对不会影响到正常的民生运转。
听钱礼这么一解释,包括钱宇在内都是一脸的愕然之色,显然是没有想到李桓这么一下子抓了那么多官员,本以为会让福建民生大乱,却是没想到一下少那么多民政高官,似乎一点都影响不到民生。
这似乎是同他们以往的认知有些不符啊。
钱勇看着四弟钱礼一脸的担忧之色道:“照四弟你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说李桓那小子就更加的没有顾忌了。”
毕竟按照他们先前的想法,李桓抓人之后肯定会将人给放出来大半的,毕竟一旦福建动荡,就算是他这位钦差也未必能扛得住这么大的责任。
钱礼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只看李桓让钦差副使王阳明带着剩下的那些官员接管布政司就知道李桓肯定早就想到了这些,所以说不要指望李桓会因为这点放人了。”
这下一众人都急了,钱宇更是看着钱礼道:“四叔,您快想想办法,再不想办法救出伯父的话,谁也不知道李桓会怎么对付四叔呢。咱们钱家绝不能少了大伯啊。”
钱礼皱着眉头,在这宽敞的客厅当中来回走动着,而其余几人的目光则是落在钱礼的身上,随着钱礼的走动而走动。
只是这种情况下,钱礼也是一脸的抓瞎,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啊。
钱宇不禁急了,跺脚道:“该死的锦衣卫,先帝在时也没见他们这么嚣张,就算是上数数十年,也没有那个锦衣卫官员敢一下子抓了那么多的高官。实在不行,我就去寻了同窗好友,去那府衙堵门去……”
正愁眉不展的钱礼恰好听到了钱宇的一番话,登时眼睛一亮,猛然之间抬头向着钱宇看了过来道:“宇儿,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