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生产队的驴③
陈庆在锅底灰涂抹的黑板上画出一个‘△’形。
“大秦以往的犁铧,造型简单,基本呈尖锥形。中间拱起,将泥土翻往两侧。”
“我要打造的犁铧,是这个样子。”
他大致在黑板上画出一个‘人’字形,补充道:“底部尖锐突出,方便破开坚硬的泥土。铧壁可以做的薄一点,不用像生铁农具那样厚实。”
“钢有韧性,撞到石头后不会轻易折断。”
“百姓以往在这上面可没少吃苦头。”
陈庆无奈地摇了摇头。
扶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问道:“先生,大秦一向鼓励农耕。家无资财者,可以去官府借支农具,哪怕损坏了无须赔偿的。”
“殿下……”
陈庆苦口婆心的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哪怕贵为始皇帝,说不需赔偿就真不用赔了吗?”
“咸阳或许可以做到,偏远郡县也可以?”
“农具损坏后,百姓本来就心虚胆怯,被衙门里吏员疾言厉色地吓唬一顿,你不掏几个钱想了事?”
扶苏哑口无言,黯然地垂下头去。
田舟等人神色复杂,暗暗感叹:这位太子还是没经历过民间疾苦呀,哪知道黔首百姓的诸多烦忧。
蒙甘昂首挺胸,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实在神游物外。
他既不爱耕种,对工造制器也没什么兴趣。
这趟来只不过是充当扶苏的随行侍卫,另外在师父面前混个脸熟。
“蒙甘,你来说。”
“这犁铧像个什么?”
陈庆一看台下有个人正襟危坐,态度十分端正。
再一看还是自己的弟子,顿时大感欣慰。
“蒙甘!”
“诺!”
蒙甘听到陈庆的厉喝声,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
他蹭的站了起来,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为师问你,这犁铧像个什么?”
陈庆虎着脸,哪还不知道对方刚才根本就没听讲。
“像,像……”
蒙甘盯着黑板上的‘人’字形,绞尽脑汁的思索。
陈庆见他不回答,脸色越来越阴沉。
“师父,它像个柰子。”
蒙甘一咬牙,如实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什么?!”
陈庆怒发冲冠,咆哮着喊道。
“它……”
蒙甘用手比划着一撇一捺,“确实像个柰子。”
蹬蹬蹬。
陈庆疾冲过来,拿起戒尺劈头盖脸地朝着他抽了下去:“我看它像你的脑子!”
“师父,别打,别打。”
蒙甘皮糙肉厚的,也被抽得龇牙咧嘴。
他连忙竖起胳膊挡在身前:“像脑子就像脑子嘛。”
扶苏苦笑着摇了摇头:“先生的意思是,材质发生了变化,犁铧的形状也可以做出改变。让它更轻便,却能承受住更大的力道而不会折损。”
陈庆舒了口气,脸色终于好看了几分。
“正是如此。”
“犁铧可以做的更宽,更薄。耕地翻出的泥土更多,却不多费力气。”
他瞥了蒙甘一样,郁闷地摇了摇头。
始皇帝真是够为难人的呀!
扶苏和他交往那么久,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什么坏毛病都没沾上。
相反蒙甘这块货,这才几天啊!
别的没往心里去,只记得自己带他喝花酒,脑子里只有奶白的雪子。
“朽木不可雕也。”
陈庆轻斥了一句,重新回到讲台上,画出了曲辕犁的大致模样。
“田师兄,看懂了没?”
他放下黄土块,面色严肃地问道。
“小人……大致看出了它的样式,可许多细节……您似乎并未描述清楚。”
田舟指着黑板上寥寥几笔的图案,沉思着说道。
“因为我也不知道啊。”
陈庆坦然说道。
???
田舟瞪大了眼睛。
“看什么看,本官又不是全知全能,也不是农户出身,不知道岂非正常?”
陈庆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说。
田舟犹犹豫豫:“那……”
“它大致就是这个样子。”
“以往的木犁直接用两根辕臂架在牛身上,傻大黑粗不说,调头也不方便。”
“将这段长柄缩短,变成弯曲的形状,以绳索牵引。如此轻省了许多,还方便在田边地头调转方向。”
“下面的细节你自己补充。”
“给你三日时间试制,选出最精巧省力的哪一款,没问题吧?”
陈庆理直气壮地把锅甩到了田舟的身上。
“小人定竭尽全力。”
田舟躬身应下。
陈庆淡然地点点头。
秦墨的木工手艺登峰造极,只要知道了原理,想造出曲辕犁比吃饭还简单。
这还用得着自己费心费力的去瞎琢磨?
“还有件事,今春耕种时要格外重视。”
“蒙甘……”
陈庆斜瞥过去。
“师父,弟子真的不懂农耕,您饶了我吧!”
蒙甘苦哈哈地说。
陈庆微微摇头,“你从西域带回来大量作物种子,其中有整整一桶的芝麻,这回派上大用场了。”
“干得不错。”
他欣慰地夸赞道。
第291章 三墨齐聚
陈庆穿越到大秦后,在饮食上最介意的一点就是饭菜里没有油水。
荤油味道大,而且凉了之后会凝结成厚厚的白色油膏,令人胃口全失。
先秦至元朝时,芝麻是最主要的油料作物。
而油菜目前还只是一种蔬菜,它要不断培养驯化,直到适应南方的气候条件之后,才会在长江流域大规模普及开来。
“还有芫荽、葡萄、黄瓜、苜蓿、芦荟……分量都不少。”
“你有心了。”
陈庆目露赞许之色。
蒙甘虽然性格粗疏莽撞,但同样也有别人比不了的优点。
脸皮够厚,心够黑,办事妥帖。
秦忠君带来的种子,要不然就是胡椒这种价值高昂的调味料,要不然就是石榴、胡萝卜这种新奇的水果蔬菜。
用处最大的芝麻、苜蓿,以及不方便携带的葡萄枝条,他是一样也没带。
蒙甘就要尽心尽力地多了。
陈庆在暖房里栽培芦荟的时候,偶然发现叶片的中间有块黑褐色的污渍。
原本以为是它患了病,拿指甲抠了几下,竟然给抠掉了。
把蒙甘叫过来一问,才知道芦荟原本是长在莎车国王宫之中的。
他瞧着叶片肥厚,并且宫中侍者说芦荟可以入药,当即就给刨了出来。
叶片中的污渍,应当是厮杀时溅入的血迹,干涸后变成了这般样子。
陈庆当时满心无语。
拆了人家的家具就罢了,连花园里的植株你都给刨了?
实打实的掘地三尺啊!
“田师兄,秦墨还能抽调出人手讲学吗?”
“不用多高深的知识,教蒙童识字即可。”
陈庆期许地问道。
“这……”
田舟为难地摇了摇头:“师父接任工部尚书令后,一大批师兄弟都过去帮忙了。我等夜间还要给新入门的弟子答疑解惑,实在脱不开身。”
陈庆叹了口气:“这样啊……”
扶苏主动请缨:“若只是读书识字的话,普通的文吏即可担当。人手本宫可以想办法,不知先生意欲何为?”
“殿下,微臣要的不是教授之乎者也的道德先生。”
“而是能在教孩童识字之外,还能教他们一些算术、格物之理。”
“若是让文吏来教,就怕给教坏了。”
陈庆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对方。
与扶苏亲近的,多半是儒家门徒。
他想要的是能干实事的理科生,可不是整日摇头晃脑,奉孔孟之道为圭臬的文人君子。
“罢了,此事再另想办法。”
陈庆摆摆手:“犁具革新务必抓紧时间,三日后本官亲自来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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