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我来问你,你们用的是什么船只?”
“回禀殿下,是两艘两千石的车船!”
“车船!”
陈庆有兴趣了,又问道:“一艘船多少人操作?”
“回禀殿下,我们一共有百人,踩踏士兵六十四人,每艘船各三十二人,一次八人踩踏,每两个时辰换一批人,可以保障十二个时辰不间断航行。”
“那你们从六州河口到这里,花了多少时间?”
“实际上我们只用了不到四个时辰!”
“一百二十里距离,用了不到四个时辰,这个速度还不错!”
陈庆随即写了一份手令交给他,“把这份手令交给杨都统!”
“遵令!”都头拿着手令退下了。
陈庆抬头望向北方,杨再兴的大军杀到了,就在六州河北岸,这一次,完颜粘罕在劫难逃了。
这一刻,陈庆开始改变主意了,完颜粘罕不是完颜昌,围困战时间太久,完颜兀术的援军很可能会到来,那时杨再兴军队就危险了。
自己主动出击也同样是上策。
……
位于来宾县的金兵大营笼罩着一种紧张的气氛,主帅完颜粘罕再三下令封锁的消息还是泄露了,几乎所有将士都知道他们的后路被切断,他们的后勤通道被切断。
尽管军营内很沉默,但私下里,几乎都在抱怨主帅完颜粘罕判断失误,导致了目前的危机,完颜粘罕没有判断出西军会从大定府杀过来,仓促南下,导致今天的被动。
‘完颜粘罕老了!虎老雄风不再!’等等评论都在军营内随处可闻。
这些几乎都是中低层将领和士兵的评论,很多高层将领也对完颜粘罕不满,认为完颜粘罕贪功求胜,才落入了西军的陷阱。
确实是陷阱,他们被困在只有南北百里长,东西二十里宽的一条走廊内,这里没有一户百姓,看不见树木,树木都被砍伐一空,远处只有巍峨的燕山,另一侧是茫茫的大海。
完颜粘罕自己也同样懊悔万分,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总想着南下抓住陈庆,却忘记了对方也是十万大军,更忘记了对方还可以南撤,还可以从海上撤走,想抓住陈庆,无异于痴人说梦。
现在他有点抓瞎了,对方大军从北方杀来,意味着锦州失守,也意味着后勤和援军路线被切断。
最让完颜粘罕头大的是,他们只剩下十天的粮食了,十天后,要么饿死,要么杀马,完颜粘罕忽然又想起当年他被俘的那一幕,也是被陈庆两头堵死,粮食断绝,那种饥饿的滋味又要来了,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宿命?
但等着被饿死肯定不是上策,他一定要主动出击。
就在这时,忽然有士兵奔到帐门口大喊:“都元帅,西军从南面来攻!”
完颜粘罕大吃一惊,西军竟然出动出击了。
完颜粘罕根本没有夜战的准备,他立刻喝令道:“喝令两万弓弩手上城防御,拆除大帐,任何人不得出战!”
……
完颜粘罕赶到南城墙上,站在城墙上观战,注视着远方密密麻麻的西军队伍。
月色很好,银色月光下,西军分成几个方阵,队伍无边无际,应该是十万主力全部压上来了。
一般而言,只要两支军队的大营相距在十里之内,这就意味着大战即将爆发,但西军的大营距离自己足有五十里,怎么会突然杀来?
尽管很多女真骑兵可以夜战,但高丽士兵没有夜战能力,一旦自己杀出城去迎战,五万高丽士兵必然会拖后腿,成为大军溃败的根源。
何况后面还埋伏着八万西军,两军激战,八万西军从后面杀来,自己就全军覆没了。
完颜粘罕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宁可死守来宾县,也绝不出城迎战。
西军队伍内骤然响起了震天的鼓声,‘咚——咚——咚!’
鼓声低沉而缓慢,震撼人心,紧接着阵型大开,一队队骑兵从大阵中列队而出,以两百骑兵为一队,在两队骑兵中是一辆巨大的投石器,由五十头牛拉拽,后面跟着三百名步兵。
六千骑兵、五十架巨型投石机、三万步兵依次排列,在数百步外,又有五万骑兵压阵,每一万人就是一个方阵,西军军容整齐,盔明甲亮,长矛如林,他们的步伐跟随着鼓声前进,军团中不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呐喊,“杀!”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来宾
杀气腾腾的气势极具震撼力,令城墙上和县城内的金兵人心惶惶,连城头上观战的完颜粘罕也不禁变了脸色,这么多年他南征北战,击溃了无数军队,也包括不少大宋军队。
被他击败的宋军几乎都是一击而溃,都是女真骑兵一边倒的屠杀。
他所见汉人军队都没有气势,人数虽多,但给他的感觉就是庞大的羊群,羊只再多,也是被屠杀的份。
纵横沙场近三十年,完颜粘罕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大的西军阵型,他只觉口干舌燥,股间竟隐隐有一丝的战栗,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没有了从前的勇烈。
这时他的儿子万夫长完颜斜哥上前劝道:“南城墙在西军投石机的杀伤范围内,请父亲退到西城上观战。”
又有一名士兵奔跑禀报,“启禀都元帅,北方也发现了西军主力!”
果然是南北夹击。
完颜粘罕咬牙大喊道:“床弩准备反击。”
周围上千亲兵大喊,“王爷请放心,我们用床弩对抗,不惧西军打击!”
这不是喊给完颜粘罕听,而是给南城上的一万多女真士兵听,鼓舞他们的士气。
完颜粘罕快步下了南城,向数里外的西城转移,等他走远,主将完颜斜哥喝令道:“准备床弩攻击!”
五百架床弩被抬上了踏板,城墙开有射击孔,金军士兵将一根根拇指粗细,长达一尺的寒鸦铁箭放入发射槽,对准了数百步外的投石机。
这是宋朝发明的床弩,成了金国守城利器。
夜色慢慢降临,五十架重型投石机被推到距离城墙二百五十步外,投石机用的是绞盘式发射,数十名士兵推动绞盘摇柄,随着轱辘转动,长达三丈的臂杆被渐渐拉拽压下。
几名西军士兵将数十斤重的火布球团放入发射斗,这是一种用火油布绑结而成的大球,中间有铁芯,重约八十斤。
随着‘咚!’的一声闷鼓响起,五十名手执火把的士兵同时点燃了火布球,火布球迅速燃烧起来。
又是一声闷鼓声响起,五十架投石机同时发射,五十颗火球腾空而起,赤亮的火光划过了黑沉沉的夜晚,就仿佛一颗颗从天而降的流星,越过城墙,砸入敌营之中,巨大的火球落地后弹起,直冲向密集的高丽士兵人群。
来宾县是小县,城墙周长只有十里,此时城内挤满了十万大军和数万匹战马,城内显得十分拥挤。
而且城内还有很多大帐没有拆除,只是周围一圈拆除了,城池中部的大帐主要是仓营,金兵们认为西军攻击不到,便没有拆除。
士兵们惊慌大喊,纷纷四散躲避,不少士兵被球砸翻,还有十几颗火球冲出数百步,冲进营帐之中,营帐迅速被点燃了,营帐四周一片混乱。
这时,墙头上的五百部床弩也发动了反击,随着万夫长完颜斜哥一声令下,梆子声响起,两千五百支床弩同时射出,床弩射距可达四百步,强大的箭力足以开金裂石。
两千五百支铁弩箭呼啸着向西军投石机射去,此时骑兵和步兵都撤退到五百步外,他们的任务只是震慑敌军,并不投入战斗,一架投石机前只有五十余名操作的士兵。
强大的铁弩箭射来,数十名西军士兵躲闪不及,被弩箭射中,铁箭贯胸而过,惨叫倒地,但大部分铁箭都射在挡板上,但也有百余支铁射中投石机,钉在粗壮的木架上,一架投石机的皮带被射中,几根皮带同时断裂,使捆绑在木架上的长臂脱落滚下。
床弩并不能阻挡西军的攻击,第二轮火球再次腾空而起,投进了敌营中,仓营中燃烧的营帐已经被金兵用沙土扑灭,和西军交战那么多年,他们也有了一点防御火攻经验。
当火球奔腾冲过来时,营帐边的数百名女真士兵一起举盾抵挡,将火球挡在营帐之外,几名士兵用钢叉迅速将火球推进挖好的坑内,用土填埋。
而西军军阵前又出现了一辆辆战车,战车上有猛油火柜,由披挂重甲的战马拉拽,根本不惧城头上漫天射来的箭矢。
它们奔至城墙下,开始向城头上喷射火油,与此同时,投石机也改变了战术,它们目标对准了城头,将一只只燃烧的火油罐投上城头和城内。
很快,南城头和城内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
战争打了一夜,天亮时,西军投石机已撤去,城头上的火也渐渐熄灭了,整个城头被烧得一片漆黑。
这一夜,金兵伤亡了八千余人,死亡人数不多,只有一千余人,剩下近七千人都是烧伤,大部分都是南城头上的女真士兵。
虽然没有死,但烧伤也是很严重的伤势,如果救治不到位,大部分都会死去。
西军没有再进攻,十八万西军开始在南北扎下大营,安装营栅,挖掘壕沟,距离县城只有三里。
杨再兴军队的大营和补给自然是从海路支援而来,数百艘海船运来了大量的帐篷、营栅和粮食,保障了杨再兴大军的军需。
这也在陈庆的方案之中,本来陈庆考虑用海船运载士兵,切断女真军退路,但海船运来的军队一是没有战马,其次人数不多,最多三万军队,反而容易被完颜粘罕的大军反噬。
陈庆一行远远观察了来宾县城,陈庆对张晓笑道:“这么小的县城,参政事觉得能容纳多少人?”
张晓摇摇头,“这种县城也就一千多户的小县,一万人顶天了,但如果拆除各种房屋建筑,全部搭成帐篷,那么最多也就能容纳七八万人,这就已经很拥挤了。”
“但对方城内有近十万人之众,还有几万匹战马,埋葬阵亡者也需要土地,可以想象城内的拥挤程度。”
张晓点点头,“我们大营面积是县城三倍,我们还觉得拥挤,城内的状况可想而知,现在是春天,搞不好会爆发疫病。”
陈庆淡淡道:“完颜粘罕那么经验丰富的老将,他不会把自己陷入绝境,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或者明天,他一定会把高丽士兵驱赶出来进攻我们,把他们消耗掉,以免成为女真军的累赘!”
“如果高丽士兵大规模投降怎么办?”
“如果投降也可以,让他们去采矿,辽金的铁矿很多,当年辽国的柳湿河铁矿就在附近,产量很大,还有锦州的冶炼业很不错,这些高丽士兵就是金国给我准备好的矿工。”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大敌
上京城,散居金国各地的女真部族,这段时间都从四面八方汇聚上京,这是完颜兀术吸取了中原路和山东路惨败的教训后,对金国采取的重大措施。
各部族散居各地,根本就无力抵抗西军的围剿,反而会被西军各个击破,各个剿灭。
用完颜兀术的话来说,必须把各路女真人集合起来,捏成一个拳头,才能狠狠打击入侵者。
他的拳头理论赢得了朝廷的满堂喝彩,金国开始规模行动,这个行动从开春就实施,陈庆大军北上前就已经着手实施了半个月。
当然,完颜兀术调动不了粘罕的势力范围,辽东一带的百姓他就无能为力。
除了辽东,各地金国城池都在响应完颜兀术的号召,放弃城池和村落,人们扶老携幼,赶着大车,满载着家当,从四面八方向上京进发,浩浩荡荡,一路上都是源源不断的队伍。
每个女真人从骨子里害怕,他们害怕当年屠杀宋人残酷命运也落在自己头上,得到号召后,他们毫不犹豫举家向上京进发了,只有上京才有足够的兵力保护自己。
上京城也同样人满为患,只有容纳十几万人的上京城,挤进了三十余万人口,这还不算军队和战马,大街小巷都是帐篷,到后来,实在无法容纳,大量百姓只能聚集在城外,城外的帐篷一眼望不见边际。
这也是完颜兀术始料不及,他没有事先做规划,考虑城池的人口容纳能力,最后近百万女真从四面八方涌来,上京城爆满,再也容纳不下了。
其实,还有很多恶果完颜兀术也没有考虑到,首先就是疾病流行,春天是各种传染性疾病爆发的季节,人畜混居、屎尿遍地、蚊虫滋生,肮脏恶化的城内环境成了各种病毒繁殖的温床。
其次便治安恶化,女真人性格暴烈、崇尚武力,为了争夺资源,或者因为生存环境狭窄发生的各种矛盾,导致打架斗殴甚至杀人事件屡屡发生,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在城内比比皆是,一万治安士兵到处奔跑平息争端,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另外,火灾也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不到一个月,城内就发生二十几起火灾,烧死了一百多人,好在都是小火灾,没有发生严重的连片大火。
这天晚上,完颜兀术正和几名高官商讨征兵事宜,现在的问题是人倒是有了,但兵甲不够。
左相国完颜希尹道:“王爷,卑职清点了一下,我们还可以征用十万女真青壮从军,其实每个女真男子都有佩刀和马匹,关键是没有盔甲和长矛,卑职看过兵器库,长矛还有不少,铁甲是没有了,但是有皮甲,卑职觉得皮甲没有问题。”
完颜兀术有些担忧道:“可能训练不够!”
旁边万户完颜石古乃道:“王爷,就算没有训练,但也个个骑射了得,比起高丽士兵强多了,用他们取代十万高丽士兵,才是明智之举。”
尚书左丞完顔勖也道:“高丽士兵可以让他们去消耗西军,死不足惜,但真正保卫女真百姓,还得用自己的子弟,女真全民皆兵,再组织十万大军,完全没有问题。”
完顔勖是完颜昌的兄弟,但兄弟二人关系不睦,完颜昌死在完颜兀术手中,完顔勖并没有什么不满,依旧向完颜兀术效忠。
完颜兀术点点头,“既然大家都同意,我也不反对,女真全民皆兵,是男子都应该站出来保家卫国,石古乃、阿鹘懒,你们二人负责组织他们,你们各领五万人。”
“遵令!”
这时,一名文官快步走进来,低声对完颜希尹说了几句,完颜希尹眉头一皱,“我马上就去!”
“希尹,出了什么事?”完颜兀术问道。
“回禀王爷,沙里区有几十个百姓突然病死了,有些诡异,蔡尚书建议我去看看。”
几十个人突然病死,确实有些诡异,完颜兀术便道:“一起去看看!”
……
上京的沙里区在西南角,这里原本是埋葬死人的坟区,涌入城的人口实在太多,很懂贫民没有地方呆,都涌到了沙里区,死人也不忌讳了,搭建了无数帐篷,上万贫民就在这里生活。
发生病情的是紧靠城墙的一片区域,旁边有一个很大积水塘,上万百姓的屎尿和生活污水都流入塘中,水质乌黑发臭,肮脏无比。
发病的二十几个帐篷已经被士兵封锁,外面围满了百姓,窃窃议论,个个担忧不已。
“快闪开,王爷来了!”
百姓纷纷闪开,来了大群官员和士兵,完颜兀术捂着鼻子走来了,他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臭的地方。
户部尚书蔡松年迎上来道:“王爷,卑职刚才又仔细调查,这些发病的人家都是来自信州。”
“信州又怎么了?”完颜兀术不理解。
“信州的觉安寺去年爆发了瘟疫,寺院的一百多个僧人和周围十几个村子的百姓都死绝了。”
完颜希尹知道这件事,他连忙道:“信州的瘟疫不是结束了吗?”
蔡松年摇摇头,“一直就没有结束,因为人口少,又进入冬季,只是零星感染,朝廷也就不重视了。”
完颜兀术一惊,“蔡尚书的意思是说,他们都是因为瘟疫而死?”
“医师也不能肯定,他说有可能是信州瘟疫带来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生活周围太肮脏,感染到别的传染病。”
完颜兀术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道:“我觉得应该是后者,这里太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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