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但如果要查也是可以查到,赵兴次日一早来到县衙,向知县王薄说明来意,王薄立刻让幕僚贾应芳替赵兴查找徐先图的产业。
房间里,贾应芳抱出厚厚一叠地契,整一叠放在桌上,“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赵兴在一份一份翻阅,贾应芳却不经意地将一份地契放在上面,嘴里道:“我记得在哪里见到过,好像是在这一堆!”
他翻了片刻,从里面抽出一份地契,欢呼道:“找到了!”
赵兴连忙接过地契,名字是徐先图,他看了看地址,方丈街福鑫缘店铺。
“他就这一家店铺吗?”
贾应芳苦笑道:“用他本人姓名登记的店铺就这一家,其他或许不是他本人登记,卑职就不知道了。”
这倒也是,这些高官很谨慎,一般都不会用实名登记,“好吧!多谢了。”
赵兴又记住了地址和店铺名字,便起身走了。
方丈街距离县衙不远,坐牛车不到一炷香时间,牛车便拐进了方丈街,方丈街不算小,是一条东西向的次干道大街,两边都是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卖什么的都有,还有不少酒馆和茶馆。
赵兴很快便找到了福鑫缘店铺,居然是一家香料铺,他的随从小声道:“中丞,这家店铺我知道,原来是郑国舅的店铺。”
赵兴顿时明白了,一定是清理郑统全的资产时中饱私囊,或者是用极为低廉的价格把它买下来,还是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过赵兴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参与了上次清理商人的房产,以几百贯的价格买了一座三亩宅子。
赵兴走进铺子,掌柜笑着迎了上来,“欢迎客官光临小店!”
“我找徐寿,他在吗?”
掌柜一怔,“客官要找我家东主?”
赵兴心中一沉,难道是真的吗?
他又追问道:“我托徐寿保管一件物品,时间到期了,我想把东西要回来,是一个很大的铜香炉,掌柜见过吗?”
掌柜歉然道:“我刚来没多久,东主的事情不太清楚,不过东主去广州进货了,可能要几个月后才能回来,要不官人留一封信吧!我回头交给东主。”
赵兴见他说得一本正经,不由又信了几分,又问道:“你确定你们东主是徐寿,不是相国老爷?”
“官人开玩笑呢!我家老爷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当店铺东主?徐寿是我家东主没错,年纪二十五六岁,中等身高,脸很圆,皮肤白净,看看是不是官人认识的徐寿?”
描述一点都没错,正是徐寿的模样,年纪也对,赵兴只得一脸困惑地走了。
……
从临安去汴梁一般都是乘船,先走江南运河到长江,再从扬州走运河北上,进入新汴河,一路北上就到了汴梁,再从汴梁转道尉迟县就近了。
何立带着两名武士乘坐一艘五百石客船北上,这种客船档次不错的客船,有舒适宽大的船舱,如果是百石的乌篷船,船舱就很小,客人只能坐在低矮的船蓬内。
运河上船来船往,舟楫如梭,三天后,五百石客船驶入了长江,他们却不知道,一艘千石货船在后面一里外跟着他们。
魏延宗站住货船船舷边,目光锐利地盯着前面的客船,在他身后,十名手下蹲在甲板上,每人手中拿着神臂弩。
驶到江心时,货船加快了速度,渐渐追上了客船,魏延宗看到了船舱内的情形,三人正坐在桌边喝茶闲聊,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
这时,货船从客船身边擦肩而来,魏延宗一声令下,十名手下同时起身射箭,十支神臂弩同时发射,强劲的弩矢射穿了船壁,船舱内三人措不及防,同时被弩箭射穿身体,惨叫倒下。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房产
武士们纷纷跳上对方船只,冲进船舱,将还在呻吟未死的三人一刀砍掉脑袋,将三人的人头和尸体分别扔进了长江。
两名船夫吓得跪在甲板上苦苦求饶,他们上有老,下有小,他们若死了,就没有人养家糊口了。
魏延宗走上前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我们是镇江府人,专门跑临安和扬州之间接客。”
“我可以不杀你们,但你们一年内不要去临安了,也不得报官,若被我知道你们报了官,我必杀你们全家!”
“小人不敢!小人绝不敢报官!”
手下搜出了信件和三人的随身包裹,魏延宗带着手下上船走了,两名船夫连忙打水冲洗干净血迹,逃回家里去了。
回到家两人才发现秘仓内有客人留下的一千两银子,两人欢喜无限,各分了五百两银子,着实发了一笔大财。
……
对徐先图的弹劾最终不了了之,徐先图也没有追究这件事,他虽然说得很硬,对方不革职就是他辞职,但那只是一种应对策略,毕竟事实如此,他不能真的用这件事和秦桧干到底,万一真相泄露了,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了了之,天子赵构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也不再提及此事,而秦桧吃了一个哑巴亏,三个随从没有了踪影,虽然他知道肯定被人干掉了,但为了保住赵兴的御史中丞之位,他也选择了隐忍。
几个月后,这件事就彻底被人遗忘,与此同时,尉迟县丞余寿被调去了河北路清河县出任县令,跟随余寿出任押司的徐沛也升为清河县主薄,终于正式步入了仕途。
时间到了十月份,空置多年的城北大片草地开始动工了,动工之地便是隋唐时的太极宫,唐末毁于战火,虽然荒芜了一百多年,但坚实的青石地基仍在,把上面的浮土清理干净,内政堂决定在地基上修建宫殿,取名依旧是太极宫。
唐朝太极宫占地约六十顷,当然现在的新太极宫不会修建那么宽阔,主要是修建新官署和新的雍王宫,初步修建二十顷,也就是两千亩,以后再慢慢扩大。
新太极宫正南面便是北大街,宫殿动工一开始,便导致北大街沿街店铺的地价暴涨,从每亩三千贯一下子暴涨到每亩两万贯。
北大街地价暴涨的最大得益者是王妃吕绣和她的一众姐妹,她们从前年就开始购入土地,选的都是最好的位置,几个女人在家里没事做,就聚在一起研究房地产,基本上把各自手中的土地和宅子都抛光了,包括陈庆在南面新城的土地也基本都卖掉,全部买入北大街土地,她们一共买了近两百亩土地,新人姚梅也因为土地置换,得了两块沿街店铺,大约八亩左右。
栖凤阁的起居堂内,姚梅手中轻轻摩挲着夫人给她的一块红皮羊脂玉,她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做梦也想不到,她的八亩土地一转手就能卖十六万贯。
十六万贯啊!对她来说,两年前还是不敢想象的数字,现在只要她愿意,十六万贯马上就变成了她的财富。
吕绣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我劝你不要急着卖,两万贯还没有到顶,东大街最高可是卖到亩价三万贯,我估计明年新太极宫落成后,北大街的亩价也要涨到三万贯。”
姚梅小声道:“我只是无法理解,土地价格为什么会涨得这么高?”
“这有什么无法理解的,从古至今,财富都是和权力捆绑在一起,距离权力最贵之处,也就是地价最贵之处,明年开始雍王国要建立了,王宫也开始修建,这就意味着京兆将正式成为雍王国的都城,不会再有悬念,所以天下各地的豪门世家都想在都城有个立足点,他们的财富就会变成京兆的土地,我们几年前就看透这个道理了。”
“夫人,我能不能把这两块土地给我父母?”
吕绣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可以给你父母,如果你父母来京兆生活,王爷应该会给他们一座宅子,我建议你卖掉小的那块,买的钱用来修建一座五亩的酒楼,不过,你手中没有这十六万贯钱,你就少了很多创造财富的乐趣。”
姚梅咬咬嘴唇道:“还是给父母!”
吕绣发现这个小妹其实很倔强,她决定的事情,自己也很难劝回来,她便微微笑道:“也罢!反正雍王还会赏你财富,等你生了孩子就知道了。”
“夫人,我什么时候才能怀上身孕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倒觉得你现在怀孕不妥,年纪稍小了一点,等你二十岁左右怀上身孕,那时对孩子最好,我就是二十岁生的冀儿。”
“夫人,王爷要做皇帝了吗?”姚梅又小声问道。
吕绣摇摇头,“暂时不会,所以现在是雍王国,不是雍王朝,差一个字,就是看王爷是否成为帝王,不过这一天迟早会来,我们都有心理准备了,哎!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明年这个时候估计就要搬到新王宫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这时,赵巧云拿着今天的报纸匆匆走来道:“大姐,北大姐最新的成交价出来了,亩价两万三千贯,龙凤茶楼把聚仙居酒楼买下来了。”
吕绣连忙取过一份地图在桌上摊开道:“聚仙居酒楼在哪个位子,你指给我看看!”
聚仙居酒楼位于一个极好的地段,正好在准备修建的天津桥左面。
吕绣忽然想到什么,笑道:“龙凤茶馆是韦家的吧!”
“对!是韦家的。”
“看来韦家有魄力,看到了未来的前途,很果断出手买下了占地五亩的聚仙居酒楼,看来我们不能急于卖出土地,要再等一等!”
吕绣和赵巧云研究起了房产,姚梅悄悄起身,笑着向冰儿和雪儿招招手,一手牵一个,带着她俩出去喂小鹿了。
……
此时,陈庆带着大群官员正在渭河旁查看太学器械班学生和数十名研制的一座大型水力驱动装置,一间大石屋内摆放着一座体型庞大的磨盘,两个石磨重达数千斤,磨盘直径达六尺,上面可以躺几个人。
沉重的磨盘正缓缓转动,顶端悬挂着一个麦斗,只要拉一下绳子,麦子便倒进磨盘里,磨盘出口下方有细筛,不断地抖动,将雪白的面粉筛进下面的木箱里。
整个磨面坊只有一个人在操作,一名满头白发的太学教授给陈庆和官员们介绍道:“这是我们用了两年时间才研制成功的水力驱动器,原理其实很简单,大家都看见了河里的水车,水车转动,带动一根长轴转动,长轴一直延伸到屋里,就是这个!”
众人顺着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很粗的铜棍在缓缓转动,正是从墙外延伸而来。
这时,陈庆问道:“棍子是纵向转动,但磨盘是横向转动,怎么做到的?”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想法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笑道:“殿下问到关键之处,实际上这套装置我们一个月就搞出来了,之所以花了两年时间,就是在研究怎么把纵向的力量改为横行力量,我们三十名太学生和五十名工匠一起合作,试验了各种方案,还想到了用改变河水方向,挖一条横沟加上环沟,让东西流向的河水变成南北流向,但很麻烦,最后两名工匠用斜盘齿轮的方式做成了。”
老教授打开下方一只小门,陈庆走上前,低头向里面望去,里面看不清楚,隐隐只看见几个大木齿轮在转动,齿轮都是在慢慢倾斜,最后变成了横盘转动。
“不错!不错!”
陈庆连声赞许道:“是谁想到的齿轮办法?”
“是我们学生想到的,由工匠做出来,下一步我们做模子,用铜水浇铸成齿轮,肯定比木头更耐用。”
齿轮当然不是新发明,很早就出现了,沙漏和刻漏用的就是齿轮传动,关键是太学生能想到用齿轮传递力量,这一点就很了不起。
陈庆同时也很赞成这种学生加工匠的模式,由学生来想象设计,让工匠来落实。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官员们都不太关心里面的机关技巧,他们更关心这套机械的用途,周宽心直口快,直接了当问道:“我不懂这个装置,但我认为用一头骆驼或者两头牛也能拉动磨盘,最多两个人就能操作,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精力制作这么一套装置,看这本钱至少可能买几十头牛,殿下能否给大家解惑?”
陈庆缓缓道:“打个比方吧!最初人们是用石矛投掷狩猎,后来有人发现在一根有弹性的棍子上绑一根绳子,可以把木枝射出十几步远,大家都知道,这就是弓弩最早的雏形,但这种最简陋的弓箭远不如投矛有威力,还不如投矛抛得远,肯定当时很多人都嘲笑反对,但研究弓箭的人没有放弃,一代代研究,最后有了今天的神臂弩、床弩和大型投石机,这套水力驱动机器也是一样,花了几千贯钱,效果和一头骆驼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还要研究它呢?”
周宽老脸一红,自嘲道:“我还是考虑得太简单了,感谢殿下解惑!”
旁边张妙补刀道:“你不是考虑得简单,而是花了几千贯钱让你肉疼,要是它比骆驼便宜,你保证对骆驼嗤之以鼻!”
众人大笑,气氛顿时轻松下来,陈庆又对教授道:“严教授给大家说说,这套装置有什么用途?”
老教授笑道:“这套装置之所以贵,是因为研究它花了几千贯钱,还包括建造这座石屋,实际上它的本钱也就几百贯钱左右,如果换成生铁会更便宜,它的用途很广,比如磨面、轧棉、榨油、纺纱、碾米、灌溉、搅拌,比如做煤饼,虽然说畜力也能做到同样的效果,但正如殿下所言,我们会不断改进,在它的基础上发明新事物,比如我们发明一种连杆装置,虽然现在没有用,但以后一定会大有作用,还有齿轮,它很精妙地带动其他物体运动,这是我们从来没有想到的。”
众人都一致赞成大力发展水力装置,陈庆更是当即表态,从府库中拨出一万贯钱,来支持太学的机械装置研发。
众人从石屋里出来,陈庆问严教授道:“刚才你说发明了一种连杆装置,是什么?”
严教授笑道:“是一名学生从人的关节手臂想到的,工匠根据他画的图纸做了一个人造关节,我们叫做连杆,一前一后推拉,就像手一样在转动下方一个平放的木圆盘,圆盘上有齿轮,齿轮转动,又带动旁边更大的齿轮转动,但这种连杆适合前后推动的力量,不太适合水流转动,当然也能用,但没有齿轮方便。”
陈庆点点头,连杆让他想到了火车,想到了蒸汽机。
他随即笑道:“这样吧!大后天上午我去太学给你的学生们上一堂课,把工匠们也一起叫来旁听,不在乎身份,有本事就行,我会给你们一些启发!”
“卑职明白了,一定安排好!”
……
从渭河回来,还是下午时分,陈庆没有去官房,而是去了聚宝阁。
聚宝阁大掌柜吓了一跳,连忙把雍王殿下请入贵客堂,“殿下是来取王妃的明珠项串吗?”
陈庆摇摇头,“今天倒不是来取项链,不过珠串做好了,我可以把它顺便带回去。”
“已经好了,小人还准备明天送去王府,请殿下稍候,小人这就去取来。”
陈庆摆摆手,“等会儿再去取,我先说正事,把你们最好的金匠给我找来!”
“请殿下稍等!”
大掌柜立刻去了后院,不多时,一名中年男子被带上来,他叫李思,是整个京兆最有名的金匠,它做的金器精美绝伦,王妃头上的飞凤簪子就是他制作的。
李思跪下给雍王殿下见礼,陈庆请他起身,问他道:“精细的东西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李思想了想道:“小人曾经做过一个小花篮,上面的小花用比头发丝还要细的金丝编成。”
陈庆点点头道:“你这里有没有长长的金箔条,卷在一起的?”
“有一卷银箔条,金箔条正好用完了。”
“银箔条也行,拿给我看看!”
片刻,李思送来一盘银卷,打造得非常精细整齐,正是陈庆想要的款式,可惜白银稍软了一点,没有弹性,陈庆想了想道:“我给你一块精钢,你能打造成和银条一样的细薄卷吗?”
李思瞪大了眼睛,半晌道:“小人从来没有打过生铁,要不小人试一试。”
“我知道这是铁匠做的事情,但铁匠的手艺太粗了,达不到我的精细要求,这样吧!精钢和铜都试一试,哪个能成功就用哪个,关键是要整齐,厚薄一致,给你两天时间,做不成不责怪你。”
陈庆其实并不是想制作钟表,他只是想制作一个道具,让学生们知道,大千世界还有很多力量的来源。
但陈庆还是有点想当然了,制作钟表发条,普通金属材料可是做不出来,那需要高强度、高韧性、高弹性的特殊钢,这个时代还没有。
李思也不明所以,便点点头,“我试一试!”
……
制作一座钟一直是陈庆的想法,实际上这个时代也有计时工具,比如日晷、刻漏、沙漏、灯漏、更香等等,陈庆书房里用的是刻漏,王妃吕绣的房间里有一座沙漏,都会有小木人出来敲钟击鼓报时。
当然,每座城都有钟鼓楼,每天凌晨五更和黄昏时分敲钟十八响,通知全城白天和夜晚到来,然后白天每个时辰则会击鼓报时,夜间不影响大家休息,则改用更夫报时。
回府的路上,陈庆又让士兵去买了一只烧水的铁茶壶,他让铁匠稍微改造了一下。
……
两天后,金匠李思送来了铜卷和精钢铁卷,但两样物品还是让陈庆失望了,东西是做得精美绝伦,像艺术品一样,但可惜弹性不行,卷起后就弹不开了。
他的思路有点超前,发条失败了,但还可以考虑重力钟,利用重力,用一种擒纵的装置,不断把钟摆抓住,然后放下,再抓住,再放下,用重力来带动齿轮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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