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这显然是在讥讽秦桧说空话,秦桧怒视徐先图道:“做任何事情都要先定章程,把章程定下来再讨论,如果什么细节都要我说出来,那还需要讨论什么?”
徐先图不慌不忙道:“秦相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秦相公应该让下面先草拟一个方案,然后我们来讨论这个方案,而不是让我们几个来考虑方案,那肯定会有疏漏。”
秦桧忍住气道:“先把一些原则性的事情决定下来,然后再讨论具体方案。”
朱胜非在一旁补充道:“秦相国说得没错,先定性,把这件事定为非法,然后下面人才好做事,我支持禁止雍王府所谓的扶危帮困计划,他们不是在当善人,而是在收买人心。”
张浚也开口了,“我认为与其指责雍王府挖我们墙角,不如我们自己把事情做好,解决底层官员的困难,我知道很多底层官员都生活困难,他们的俸禄太低,一半用来租房子,剩下的养家糊口,勉强够吃饭,可如果家里有老人生病,那就窘迫了。
我了解上次登报那个胡清风,母亲病卧在床上,每个月药钱就要一半的俸禄,还要租房子,养两个孩子,同僚的红白喜事还得随礼,家里生活极其困难,朝廷又几个月不发俸禄,最后一家人被房东赶上大街,我们不闻不问,雍王府自然就有机会插手了。
各位,这才是根子,要解决底层官员的住房问题,要给他们涨俸禄,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否则底层官员迟早都会跑光。”
张浚的建议得到了徐先图的支持,“我支持张相公的建议,我们禁止不了雍王府的助困计划,但我们可以解决底层官员的困难,没有足够官房,但可以加俸禄,给租房补贴,底层官员不再困苦,雍王府的助困计划也无从下手。”
万俟卨干咳两声道:“我也说两句,张相公的建议是有道理的,不过呢!人都很贪婪,我们涨了再多的俸禄,官员们也绝不会拒绝从雍王府拿钱,所以要两手抓,一方面涨俸禄,另一方面也要严厉惩处从雍王府拿钱的官员。”
秦桧点点头,“朝廷财政也十分拮据,稍微加一点住房补贴我同意,但更要是惩处方案,我建议,凡是从雍王府拿钱的官员一律革职。”
一番讨论,五人最终达成了共识,按照目前市场的房租情况给没有官宅的官员发放一定的住房补贴,其次,严禁官员接受雍王府的资助,一旦发现,立刻革职。
……
天子赵构对相国们讨论的也很关心,但他关心的不是底层官员的帮困,他关心的是给住房补贴要花多少钱。
“每年三十万贯太多了!”
赵构敲着桌子,十分不满道:“朝廷财政本来就紧张,天天给我哭穷,现在一开口就要增加三十万贯的额外支出,这笔钱谁来出?”
徐先图解释道:“陛下,三十万贯并不多,一间很小的院子一个月也要六七贯钱,那一年就要七八十贯钱,八品九品的官员可以住这样的院子,但中品的官员住这种一两分地的小院子也不合适,他们肯定要大一点,大一点就要十几贯钱二十贯钱,再高级别的官员,他们房租就百贯了,朝廷有几百名官员都是租房,虚官、候补官都要考虑,陛下,一年三十万贯,一个月也才两万五千贯,真不多。”
“你们赚钱的本事没有,花的本事一个比一个能耐,还要朝廷花几百贯钱租房子,这是多大的房宅?要不要朕把皇宫让出给他们住?”
赵构怒不可遏道:“朝廷财政这么困难,还要趁机揩朝廷的油,几百贯的房租还能叫做助困吗?”
几名相国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天子会在这个问题上发飙,不过想想也对,几百贯的房租确实谈不上助困,可如果只给底层官员,不给中高层官员,那也不公平,何况级别不同,居住的房宅肯定也不同,这是必然的。
还是徐先图了解天子,他知道天子并不在意所谓助困,而是心疼钱花的太多,他连忙道:“陛下,我们可以修一些公租房,租金低廉,可以把它们租给中高层官员,我们给官员的租房补贴,又通过租金的方式回来了。
赵构沉思片刻,冷冷道:“也不用修什么新房,那些举家迁往京兆的商人,他们不都在便宜卖房宅吗?《京报》上就刊登了很多卖房消息,这些商人统统以叛国罪没收他们在临安的房产,收一批房宅过来,中高品官员的住房就解决了。”
赵构心中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他一直在等机会,现在正好就有这个机会。
“微臣赞同!”
秦桧毫不犹豫表示支持,“既然他们背叛了朝廷,那么朝廷也不会再庇护他们,没收他们房产是他们罪有应得。”
其他四人也都表示了支持,虽然这明摆着是掠夺,完全违背了道义,但众人却不反对,谁让对方是商人呢?历朝历代,地位最低,可随意宰割的就是商人。
“秦相国要迅速查清有多少这样的宅子,然后列出清单给梅花卫,由梅花卫执行,朕希望十天之内完成此事。”
“微臣遵旨!”
赵构又对张浚和万俟卨道:“和雍王府的谈判还要继续,朕最多只能接受每年二十万两银子,这是上限,如果对方不愿接受,那就让他们拿别的方案,双方可以有分歧,但谈判不能停,一定要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遵旨!”两人一起答应了。
众相国退下,这时,一名宦官上前低声道:“陛下,武吉回来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破裂
武吉便是赵构派去漳州打探岳飞动静的心腹侍卫,赵构虽然想重新启用岳飞,但他还是心存疑虑,他总是怀疑岳飞和陈庆有勾结,这是他的大忌,再有本事他也不会启用。
只是赵构没想到武吉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连忙道:“宣他进来!”
不多时,侍卫快步走进了御书房,单膝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说吧!情况如何?”
侍卫起身低头道:“卑职赶到了漳州龙溪县,调查非常顺利,三天就调查结束,然后赶回来。”
赵构眉头一皱,“三天就调查结束,你是遇到了什么?”
“正是!卑职遇到了泉州官府给岳家送去时令水果,送了一车,岳夫人没有拒绝,都接受了,然后卑职又花了点钱在周围店铺打听,泉州官府经常送特产来岳府,有时候还送一些羊只,但他们又说岳知州很清廉,绝不接受任何官员的贿赂,所以卑职就奇怪,既然不愿接受贿赂,那为什么泉州官府送来的东西岳府都会接受,这不矛盾吗?”
“是啊!为什么?”赵构也想知道答案。
“卑职在第三天找到了答案,卑职请岳府一名家仆喝酒,他说出了真相,这些东西都是岳飞长子岳云所得的奖赏,岳云在战场上立功颇多,他个人不要奖励,就要求把奖励转给父母,所以岳府才会欣然接受。”
“等一等!”
赵构忽然发现不对,问道:“岳飞的长子在陈庆手下?”
“正是,岳云现任陈庆的直属军虎贲卫副都统,据说深得陈庆器重,每次大战必遣派其为先锋,战功卓著,岳飞也颇为儿子自豪,还写诗给儿子,夸赞他收复山东路和河北路……”
“行了!”
赵构听得异常刺耳,极为不高兴地打断了武吉的叙述,武吉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半晌,赵构又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
“卑职可以保证是真,不光是岳府家仆的叙述,卑职还从熟悉岳府情况的牙人打听,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陛下可以派人去京兆打探,一定也是这个答案。”
“朕知道了,赏你十两银子,去休息吧!”
“谢陛下赏赐!”
武吉心中着实有点失望,陛下竟然只赏自己十两银子,还不够自己的各种花费,但他不敢表露,行一礼退了下去。
赵构负手走到窗前,心中着实失望,原本以为岳飞能干,能替自己练兵,可没想到他的儿子居然是西军大将,还接受雍王府给他的各种馈赠,他宁可岳飞贪一点,也不愿意岳飞和雍王府走得这么近,说他和陈庆有勾结,确实没有冤枉他。
也罢,还是只能用韩世忠,韩世忠虽然带兵能力不如岳飞,但对自己忠心耿耿,在赵构看来,和对自己的忠心相比,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
在张浚的要求之下,双方的谈判序幕再度拉开了,这一次张浚提出了每年补偿二十万两白银,同时礼制上给予东宫待遇。
但这个条件还是被胡云拒绝了,双方金额相差了五倍,雍王府不可能接受。
“张相国,并不是我们一定要强人所难,实在是看不到贵方的诚意,如果不肯接受我们的百万两银子,那么双方可以各让一步,八十万两银子,我认为这是一个最合理的数额。”
张浚摇摇头,“八十万两白银还是强人所难,占了我们一半的财税收入,二十万两白银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极限,说实话,我们都认为二十万两白银会是我们头上的一座大山,会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只会让百姓更加困苦,毕竟这二十万两白银最后都是由百姓来负担,如果雍王殿下真的心怀百姓,就不要答应这个条件。”
胡云微微笑道:“我们是不会答应,但不是因为百姓,而是数额太少,我不妨告诉你底线,我们的底线是每年六十万两白银,少一两都不行。”
停一下,胡云又道:“或者我们变通一下,我们协议一年一签,贵方也不要要求雍王殿下永久承诺,我们也再让一步,每年五十万两银子,签一年,下一年再谈,如何?”
张浚摇摇头,“五十万两也拿不出,何况天子要的是永久承诺,一年一签毫无意义!”
“这样的话,就不能少于每年六十万两白银,我已经拿出诚意,白银数量上我不会再让一步!”
张浚手一摊,“那么在补偿方面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我们确实拿不出六十万两白银,说说别的吧!雍王殿下还有其他条件吗?”
胡云沉默片刻道:“如果金钱补偿谈不拢,那就只有土地了!”
张浚心中一沉,他有一种明确的直觉,这才是陈庆真正的条件,如果自己没猜错,陈庆是想要福建路。
张浚一摆手止住了刚要跳起来的万俟卨,故作轻松的笑道:“既然是谈判,那么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至于答不答应是另一回事,但说不定我们能从中找到共识,所以不要有什么顾虑,胡特使尽管把条件提出来。”
胡云缓缓道:“如果朝廷肯把福建路交给雍王府管辖,那么雍王也不会考虑僭越,会全心替大宋治理江山。”
果然是福建路。
张浚自然无法答应对方,他们要回去请示天子,事实上,就算天子答应了也不行,还要知政堂同意才行,只有之前江淮和江南西路,被陈庆彻底占领了,知政堂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就在胡云刚刚离开知政堂,万俟卨便急道:“怎么能用土地来交换一个承诺,承诺随时会推翻,但土地一旦丢了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张浚淡淡道:“福建路已经是西军的口中食,他们只是想吃相好看一点而已,你不给,他们还是一样会拿下福建路。”
万俟卨沉默半晌道:“不管张相国理由再充分,我相信这一次知政堂都不会同意。”
张浚笑道:“事实上,我也不会同意!”
……
陈庆最终提出的条件被天子赵构和知政堂双双否决,到了这一步,谈判就无法再进行下去了,实际上就破裂了。
陈庆并不想要白银和铜钱,他之所以漫天开价,就是让对方负担不起,否则谈倒一个对方能接受的价格,一旦达成协议,巨额的补偿金最终还是落在江南百姓的头上,陈庆会被整个江南百姓所仇视,这种蠢事他不会干。
陈庆真正想要的是福建路,他对福建路已经势在必得,正如张浚所言,陈庆只是想吃相好看一点,仅此而已,至于什么永久承诺,在江山社稷面前毫无意义,当年赵匡胤也曾经发誓永保大周江山,可结果呢?
何况就算陈庆答应,他的手下文官武将们也不会答应,大家为此奋斗了多年,怎么可能为一个虚名放弃。
江山社稷唯强者可居,赵构想通过一纸承诺来约束对方,未免也太幼稚了一点。
此时,陈庆已回到了京兆,下一步,他要着手重要的官职改革,将地方官从法理上彻底和朝廷脱钩。
这是他酝酿了很多年的改革,现在终于要着手实施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太学
时间已到八月下旬,京兆城最炎热的季节已经过去了,早晚有了凉意,白天也没有那么闷热,这天上午,数十名骑兵护卫着陈庆的马车在京兆城内缓缓而行。
在京兆城,由骑兵护卫的马车比较多,几名参事出行也有二十名骑兵护卫,还有都统以上高层将领,他们都有自己的亲兵,陈庆允许他们在京兆城内出行可以带二十名亲兵。
所以陈庆的马车在京兆行走也并不引人注目,加上他的马车也不华丽,只有双马拉拽,车身宽大而坚固,就算神臂弩强大的穿透力也射不穿车壁。
陈庆心中烦闷或者考虑重大事情的时候,都会坐上马车在京兆城内走一圈,他的思路就慢慢开阔了。
透过车窗,陈庆望着窗外的街景,左边都是林立的店铺,堆满了各种货物,而右边是一条漕河,岸边每隔十几步就会有一棵垂柳,很多人坐在垂柳下休息闲聊,漕河右岸也是一条小街,街对面则是一排排民居,这种布局看起来非常整洁有序。
这时,陈庆忽然看见一件事物,喊道:“停车!”
马车停下,陈庆向一座小院望去,只见院子里长出一根藤蔓,一直长到屋顶上,藤蔓上长了几个圆瓜,再仔细看,果然是南瓜。
陈庆着实惊讶,居然有种南瓜的人家,他对亲兵道:“去打听一下,那是什么人家,居然种上了南瓜。”
几名亲兵笑道:“殿下,其实不用去打听!”
“为什么?”
“城内种南瓜的人家很多,只是殿下没有注意到,喏!前面还有两家也种有南瓜。”
陈庆顺着亲兵手指方向望去,果然,在前面两家屋顶上也有南瓜瓜蔓盘绕。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陈庆饶有兴致地问道。
“就是今年开始种的,据说有几千户人家种了,我们亲兵营内还开辟了一个南瓜园,长了几百个南瓜。”
“受欢迎吗?”陈庆又笑问道。
“不知道呢!等收获后才知道,不过我们都估计应该很受欢迎,它很香甜,蒸熟后能当点心吃,晒干后能当粮食储存,冬瓜、葫芦之类就没有它这么香甜了。”
陈庆点点头,南瓜的普及对减少饥荒有着巨大的作用,这也是他极为看重南瓜和玉米的主要原因。
陈庆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立刻命令道:“掉头去太学!”
马车掉头,加快速度向太学方向驶去。
太学和国子学是京兆的两大学府,一个偏于工农,一个偏于文学,国子学位于城东,是原来由京兆府学改名,陈庆听取了众人的意见,不能一味偏向于工学和农学,要两条腿走路才稳当,所以又成立了国子学。
国子学学生目前有两千人,由各州州学学生考进来,主要是培养州学助教,相当于一所高等师范学堂,当然,在州学当助教也是从九品官阶,和太学一样。
不过今天陈庆不去国子学,而是去太学,这是陈庆排除一切反对意见,殚精竭虑打造的工学和农学的学堂。
里面有军器、治水、采矿、冶炼、铸造、造船、纺织、印刷、农学、畜牧、历法等等二十几个学科,学生一千五百人,教授和兼职教授近两百人。
校长不是别人,正是折彦质,折彦质退出了军方,但他感觉自己还有一点余力,就向陈庆提出投身教育,正好太学没有学正,陈庆就任命他出任太学学正。
听说雍王殿下到来,折彦质连忙到主堂台阶前迎接。
陈庆下了马车,折彦质和副学正柳向阳上前迎接雍王殿下到来。
“参见雍王殿下!”
“两位免礼!”
陈庆微微笑道:“我只是临时想来看看,没有事先通知你们。”
“殿下能来太学指导,我们欢迎之致!”
“不要打扰学生了,我只是想了解几个农学方面的情况。”
折彦质笑道:“这就是柳学正的专长了!”
柳向阳原本是劝农署副署令,折彦质毕竟年事大了,并不管太学的具体事务,太学的各种琐事都是柳向阳负责,他同时也负责农学。
众人簇拥着陈庆向南学院走去,南学院主要就是农学,占地有两百亩,种满了各种庄稼,远处小河边有座巨大的水车,在水力的推动下缓缓转动,把水不断提升浇进田里。
“这是玉米!”
陈庆来到一片玉米地前,玉米都长了一人高,腋下都结了玉米苞,几乎都是两个,再过一个多月就能收获了。
陈庆蹲下仔细看了半晌,问道:“这是去年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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