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第606章

作者:高月

陈庆负手走了几步,金兵的水军一定要先摧毁,否则会严重威胁到他的后勤运输和渡河浮桥安全。

但是,如果派水军过去,很容易被对方发现,然后对方水军会逃走,再想找到他们就难了。

必须无声无息过去,一举剿灭对方的水军。

这时,一旁的杨再兴明白主公所思,笑着建议道:“卑职手下有一支特殊军队,约一千人,叫做蛟龙军,水战陆战都十分厉害,可以把剿灭金兵水军的任务交给他们。”

陈庆顿时有兴趣了,居然是水陆两栖作战,难怪叫做蛟龙军,蛟龙就是鳄鱼啊!

他点点头问道:“首领是谁?”

“回禀殿下,首领叫做阮德,是一名新军指挥使,武艺超群,力大无穷,水性也极高,他家乡就在梁山泊。”

姓阮,家乡在梁山泊,陈庆想到了什么,便点点头,“请把这位阮将军带来见我。”

不多时,阮德被一名士兵领进大帐,经过近半年的训练,阮德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西军将领,他单膝跪下行礼,“卑职阮德,参见雍王殿下!”

陈庆见此人长得十分高大雄壮,身高估计在一米九左右,两膀有千斤之力。

陈庆笑问道:“你家在哪里?”

“回禀殿下,小人目前家在尉迟县。”

陈庆一怔,“刚才杨都统说你是梁山泊人?”

“回禀殿下,小人祖籍梁山泊,父伯迁徙到归德府楚丘县,因为去年金兵要打谷草,官府要求所有靠黄河边的百姓都撤离去开封府,卑职便带着妻儿和乡民迁到了尉迟县,被余县尉看中,任命卑职为尉迟县新兵领队,又蒙杨都统赏识,任命为新建蛟龙军指挥使。”

“原来如此,请问令尊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营生?”

阮德不敢扯谎,只得硬着头皮道:“家父叫阮小七,曾是梁山泊渔民,被官府所逼,曾上梁山落草,后被官府招安,但不愿为官,全家一起迁到回德府楚丘县德庄为农。”

果然是阮氏三雄的后人,陈庆点点头道:“我找你来,是有一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们蛟龙军。”

陈庆用木杆指着梁山泊道:“金兵水军藏身在梁山泊内,我要灭了这支水军,主要是摧毁他们全部战船,但我派水军过去容易被发现,他们会逃走,必须神不知鬼不觉从陆地潜进水寨,对方大概有四千人,你明白自己的任务吗?”

“卑职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陈庆又给他介绍黄东,“这位是斥候副指挥使黄东,就是他发现了水寨和水军,他会带一支斥候作为你的副将,这个任务由你们二人携手完成,今晚就出发,任务成功,我会给你们重赏!”

两人一起行礼,“遵令!”

杨再兴把他们二人带下去详细交代任务。

陈庆又看了看站在帐门处的亲兵道:“什么事情?”

“回禀殿下,从临安过来的徐相国已经抵达归德府。”

陈庆点点头,“请他们明天随后勤船只一起过来吧!”

……

阮德和黄东率领一千三百人以步行方式连夜出发,无声无息向北方梁山伯奔去。

次日中午,徐先图一行跟随运送的粮草船队抵达了丰县大营。

陈庆亲自到营门外迎接徐先图的到来。

陈庆和徐先图的私交很不错,当年陈庆在临安迎娶吕绣,徐先图就是证婚人,而且吕颐浩病逝,朝廷官员都不敢去吊孝,还是徐先图率先去吊孝,才使百官放下顾虑前往吕府吊孝,这个人情陈庆一直铭记于心。

对于徐先图其实也是一回事,他率先给吕颐浩吊孝也是为了在陈庆那里拿一个人情,另外,徐先图为了给自己和家族留条后路,特地把小儿子徐寿改名为余寿,去京兆参加科举,并被陈庆分配到他的家乡尉迟县出任县尉。

正是他们之间已有默契,所以两人见面十分热情,陈庆把徐先图一行请进了中军大帐,双方分宾主落座,有亲兵进来给他们上茶。

陈庆笑道:“这次北上,徐相公有没有计划去家乡看一看?”

徐先图摇摇头,“没有时间啊!官家还在眼巴巴等我的消息,我和殿下谈完就要立刻赶回去。”

陈庆又问道:“这次十万宋军最后能收回多少?”

徐先图叹口气道:“如果算上殿下的两万军,还有之前送回来疗伤的一万多伤兵,一共能收回四万一千人左右。”

“那就是四万四千人!”

“实际上我们手中的宋军战俘有两万三千余人。”

徐先图点点头,“那我们就长话短说,这两万三千人交还给我们,殿下有什么条件?”

“天子的意思呢?”

“天子说把淮河以北让给西军……”

陈庆摇摇头,“淮河以北是我们从金兵手中夺取,在符离县和盱眙县还各俘虏了三千金兵,天子这个建议可没有诚意。”

“所以我让你自己说!”

陈庆沉吟片刻道:“如果我再要土地,我估计天子会很敏感,也不会答应,这样吧!我提两个要求,第一允许我的船队借道淮南运河,也就是淮河到长江这一段,不允许拦截盘查,必须保证畅通无阻;第二,扬州仓库中的大型攻城武器全部给我。”

徐先图点点头道:“第一个要求应该问题不大,我现在就可以答应,第二要求我明天要发鸽信请示天子,最迟后天给殿下答复!”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夜袭

一千西军士兵昼伏夜行,两天后,队伍抵达了梁山西侧,阮德率领士兵在十里外的山林内休息,黄东则带领几名斥候手下去探查敌情。

下午时分,黄东和手下回来。

一顶临时行军帐内,阮德和另一名副指挥使张禧以及黄东三人在桌前商议作战方案。

“敌军水寨还和上次一样,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卑职去的时候,它们正在水面上训练阵法,看得更清楚,千石战船六十三艘,其余都是百石哨船,两百四十艘左右,卑职看他们的训练,应该是在演练拦截后勤船队。”

阮德想了想问道:“水寨有两边,我们从东面潜入,还是从西面潜入?”

“从西面走比较好,最西面都是乱石,船只夜里看不清,容易触礁,我估计他们巡哨船不会来西面。”

“那哨塔呢?”

阮德又问道:“西面有一座哨塔,只要我们干掉哨兵,大门旁边的哨塔就看不到我们了,距离太远。”

重要情报都已了解,一个完整的策略在阮德心中形成。

“黄将军,对方大营营帐是什么材质?”旁边副指挥使张禧问道。

“是布帐,怕火!”

阮德点点头道:“我们的主要任务是烧毁战船,歼灭敌军倒是其次,如果条件允许,最后也可以点一把火烧敌军大帐。”

黄东笑道:“烧敌军大帐我觉得也容易,他们营地紧靠梁山,可以绕道上山,向山下大营发射火箭,几名士兵足矣!”

阮德沉思片刻道:“我们兵力足够,可以兵分三路,我和黄将军带百人去烧船,再派一支小队上山放火箭,张将军率领一千多士兵在敌军营地外用强弩射击逃出来敌军士兵。”

张禧躬身道:“卑职遵令!”

黄东暗暗佩服阮德头脑清醒,按理,他是主将,应该率领主力军队,但他却让副将率领主力,自己去烧船,足见他心中主次分明,烧船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

夜幕渐渐降临,训练了一天的水军战船返回了水寨,士兵们回到陆地大营吃饭休息,水面上安静下来,只有几艘哨船在水寨内巡逻,寨门两边各有一座眺望台,两名哨兵注视着水寨外的动静。

然后最东面和最西面还各有一座哨塔,四座哨塔,哨兵的视野就覆盖了长达一里的水寨营栅。

喧嚣热闹了两个时辰后,大营渐渐安静下来,士兵们都入睡了。

时间已经到了一更时分,一支十人的小队在一名都头的率领下抵达了梁山的半山腰,正好位于大营头顶上,他们耐心等待水面上的动静,按照约定,必须水面上船只起火后,他们才能行动,否则会打草惊蛇。

阮德和黄东率领一百余名水鬼出现在水栅外数百步处,这是水栅的最西面,上面是一座山崖,距离大门处的哨塔约有三百步,距离西部哨塔约一百五十步。

他们首先需要干掉西面哨塔上的士兵,大门处的哨塔就看不到这边的情况了,尤其是夜间。

黄东上一次就想到了这个方案,他们只要干掉最西面的哨塔,他们就能从容潜入水寨内。

两名西军斥候正背着军弩在哨塔上攀爬,他们在西面攀爬,远处东面的哨塔看不见他们,不多时,他们一纵身跳了进去,哨兵倒下了,很快又站了起来,拿着长矛继续放哨。

最西面的哨兵被干掉了,黄东带着十几名斥候又潜了过去,不多时,他们用锯子将营栅底部锯开了一个宽达一丈的大洞。

阮德得到消息,顿时大喜,一挥手,一百多名水军一个接一个的潜了过去,水面上只有一个个羊皮囊,里面装满了火油,外面被一层气囊包裹,重达二十斤也能浮在水面上。

进入了水寨,西军士兵沿着西面山崖潜水而行,这一带都是乱石,水寨内的几艘巡哨船只过来很容易触礁,巡哨船都在中部和东部一带游弋,使得最西边成了防御漏洞。

金兵认为西军知道他们有水军的可能性极小,就算知道,也很难发现水寨的藏身之地,哪怕是西军偶然找到水寨,但发现水寨漏洞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但就是这种侥幸心态,最终让金兵付出了惨重代价。

阮德率领水军已经完全潜入了水寨内,他们分成二十个小队,分头去烧船,首先是千石战船,它们对后勤船队的威胁最大。

阮德带着两名手下来到两艘大船中间,他们没有上船,直接向船上喷射火油。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大喊:“有敌情,有人烧船!”

船上有值守的士兵,他们被发现了,阮德果断道:“点火!”

手下点燃两支火把,扔上船,大船上熊熊燃烧起来,与此同时,数十艘大船都被点燃了,水湾里一片火海。

这时,半山腰上的士兵终于等到了信号,他们纷纷点燃火箭,向山下大营射去……

山下的大帐都是布帐,这也是因为水军士兵都是签军的缘故,没有资格住保暖且不易燃烧的皮帐,最东面的十几布帐被点燃了,水面上夜风强劲,靠山边的风力更大,火借风势,大火迅速蔓延。

大帐内的士兵纷纷惊醒,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奔出大帐,大营内熊熊烈火已经连成一片,不仅是大营,水面上也是一片火海,不知多少船只被烧着了。

尽管水湾内警钟激烈敲响,这是求援的信号,但岸上士兵自顾不暇,他们争先恐后向大营外狂奔,大部分士兵都没有穿鞋,赤着脚,盔甲也没有时间披挂,只穿一件薄薄的内衣。

“快逃啊!大火烧来了。”

士兵们恐惧得大喊大叫,拼命冲出了大营,却只听一声梆子声,紧接着乱箭齐发,雨点般的箭矢射向逃出大营的金兵,营门前响起一片哀嚎惨叫,一片片的士兵栽倒。

西营门前死伤惨重,士兵吓得魂飞魄散,仓惶之下,不知谁大喊一声,“北边可以走!”

士兵们又乱哄哄向北面的小门逃去,但等待他们的却是数百支冷冰冰的弩箭。

水湾内的三百多艘战船全部被点燃了,就连营栅也被西军士兵撤离时点燃,只有三艘金兵哨船逃出了水寨,向夜色笼罩的梁山伯深处逃去。

次日中午,当一万金兵赶到梁山水寨,水寨大营外只有满地尸体,大营内被烧得一片狼藉,里面还有无数烧焦的尸体,被杀死近三千人。

但更让金兵触目惊心的是海湾,一艘艘战船被烧成了焦炭,整个水湾内只留下一片战船残骸。

完颜兀术费尽千辛万苦才打造出的水军,最后只剩下了三艘哨船。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解惑

临安,赵构接到徐先图的鸽信已经有两天了,但他却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恐怕徐先图也没有想到,他认为问题不大的两个条件,竟然会遭到秦桧和朱胜非的坚决反对。

陈庆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允许西军船队借道过境,第二个条件全盘接手扬州仓库内的攻城武器。

其实这两个条件都不高,赵构也想一口答应,但秦桧和朱胜非却坚决反对。

秦桧和朱胜非的反对理由也很充分,他们一致认为,宋军在海州惨败是金兵和西军联手布下的陷阱,否则金兵不会平白无故把两万多降军交给西军,这一定是他们事先达成的协议。

坑害了宋军,最后还要利用宋军战俘来讨价还价,这种恶劣行径让人无法容忍,秦桧便强烈建议天子宁可不要战俘,也不向陈庆妥协,决不能让朝廷蒙受这种奇耻大辱。

秦桧和朱胜非真是为了维护天子和朝廷的尊严吗?

其实不然,秦桧和朱胜非都是冲着徐先图去的,他们都认为徐先图这一次铁定会被罢相,却没有想到,徐先图居然代表天子去中原和陈庆谈判了。

一旦谈判成功,徐先图把两万多战俘带回来,就是立下了大功,极可能会功过相抵,脱过罢相一劫。

好不容易才等到罢免徐先图的良机,秦桧和朱胜非岂能再让他翻盘?

所以西军和金兵勾结的阴谋论由此而生,恰好金兵把战俘交给西军,秦桧立刻抓住这一点做文章,若他们没有勾结,金兵怎么会无缘无故把两万多战俘交给西军?

赵构最大的问题就是耳根子软,立场不坚定,秦桧和朱胜非的联手反对,理由充分,让他有些犹豫了,迟迟两天都没有做出决定。

这天上午,赵构正心烦意料地在御书房来回踱步,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他今天必须要做出一个决定,到底是同意陈庆的条件,还是把徐先图召回来?但他确实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内侍在门口禀报道:“陛下,大学士陶麟特来交旨!”

赵构顿时被提醒,自己也可以和陶麟商议一下,他连忙道:“宣他觐见!”

不多时,大学士陶麟匆匆走进了御书房,他奉旨去福建路巡视,前天才回来,这两天在府中写巡视报告。

“微臣参见陛下!”

赵构见他黑瘦了很多,便点点头,“陶爱卿这个月巡视辛苦了!”

“微臣辛苦点是应该的!”

他把一份奏折呈给赵构,“这是微臣的巡视报告,请陛下过目!”

赵构接过奏折,先放到一边,苦笑一声道:“朕正好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想听听爱卿的意见!”

“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赵构便简单把徐先图去和西军谈判和秦桧、朱胜非反对之事告诉了陶麟。

陶麟眉头一皱道:“陛下,这两个条件微臣觉得并不过份啊!首先第一个条件就不是条件,只是借道而已,第二个条件只要攻城武器,如果我们用不着也是闲置之物,这两个条件不涉及土地财物,应该说西军还是很有诚意,殿下为何迟迟不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