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陈庆想了想,“也行,那要多少钱?”
“也就一百贯钱左右。”
陈庆有点发愁了,他之前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给郑平带走了,昨天刚领了俸禄,又还了借别人的钱,身上一共只剩下六十贯钱了,原本觉得够用了,没想到吕颐浩要过寿。
“呼延,再借我点钱吧!”
“你啊!”
呼延通指着他苦笑道:“几万贯钱都给了阵亡士兵,自己却穷得连百贯钱都拿不出来了,要多少?”
“五十贯就够了!”
“借你一百贯吧!你还得置办一身行头。”
“我有衣服!”
呼延通叹口气道:“你那身衣服是细麻料子,相国府连下人都穿绸,你会被人笑话的,要不我借一身行头给你。”
“借别人的衣服充阔,这种事情我不干,谁想笑话就随他去。”
“哎!死犟牛脾气,你不怕丢脸我还怕呢,实在不行,那你就穿公服去吧!虽然也是细麻,但至少符合你的身份。”
公服就是去掉铠甲的军服,宋军九品以上将领都有三套衣服,一套是朝服,第二套是公服,公服又叫时服,冬夏各给一套,相当于将领们非战时穿戴的便服,陈庆点点头,穿公服倒也不错。
……
陈庆一直以为临安没有马车,交通往来主要依靠牛车或者舟船,但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了,临安的马车很多,多得出乎他的意料。
吕颐浩府门前停着黑压压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一辆比一辆华丽,足足停出两里地,至少有三四百辆之多。
陈庆来得比较晚,下午才到,他纯粹就是来应付一下,最好能够报个道就走,反正吕颐浩也不会注意到他这个小军官。
府门前,吕颐浩的两个儿子正在热情迎接客人,旁边摆了一排桌子,几名幕僚坐在桌前登记宾客姓名。
大宋宰相请客,客人几乎都是达官贵人,但还有一个潜规则是,大宋宰相的寿辰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社交场所,建立人脉的途径,这一点,恐怕除了陈庆以外的所有宾客都心知肚明。
也正是这个原因,宾客们都是十分积极,很多人都是上午便来了宰相府。
陈庆到来时,客人已经不多了,大门口显得有些冷清。
“请问,需要登记吗?”陈庆走上前问道。
吕颐浩的两个儿子都已经进府陪客人闲聊,门口只有管家和两名负责登记的幕僚,两名幕僚在核对宾客名单,头也不抬,用笔指了指管家。
管家早就注意到陈庆了,见到他坐一辆牛车过来,穿一身军服,心中有了几分鄙视,要知道就算是将领也会有亲兵跟随,这位单身过来,衣着寒酸,让习惯于以貌取人的管家着实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位官人有事?”管家还是很客气上前问道。
陈庆取出请柬递给管家,管家看见竟然是白皮请柬,立刻堆起了笑脸,“原来是陈将军,失敬!失敬!”
这次寿辰的请柬有两种,一种是白皮请柬,主要是给高官外戚,或者吕颐浩比较重视的客人,另一种是绿皮请柬,主要给临安的缙绅名流,以大商人为主。
陈庆就属于吕颐浩比较重视的客人,才给了白皮请柬,但这位管家却误会了,他以为陈庆是某个达官贵人的衙内,父亲来不了,他来代为出席。
“贺礼我昨天已经给过了,签个名就可以了吗?”
管家呆了一下,原来请的就是本人,这个年轻人是谁?
他满脸堆笑道:“对的,陈将军签个名就行了。”
陈庆提笔签了名字,管家笑着领他进了府门,一名幕僚看了看陈庆的名字,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同伴,“你看看!”
同伴凑上前,在名单清册中看到了陈庆的名字,一共有三百七十二名宾客,陈庆的名字居然排在第二十九位,幕僚呆住了,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竟然让吕相公这么重视他。
吕颐浩发出了三百七十余份请柬,但宾客却有上千人,基本都是带着家眷而来,不仅自己需要应酬交际,而且还要走夫人路线,走子女路线,这些都是积累各种人脉的手段。
好在吕颐浩的相国府是临安官宅第一,占地有三十亩,基本上能够支撑上千人的活动。
不过外房的厨房、马厩以及下人聚居区是不会有客人停留,而内宅的书房、寝室等私密处客人也不能去,实际上,能够给客人呆的地方并不多,主要是中庭和两个侧院,所以每个凉亭、每间客房基本上坐满了宾客。
陈庆先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左院第三个大棚内,陈庆虽然在宾客名录中排在前面,但只是说明吕颐浩很重视他,考虑客人时先考虑到了他,并不代表他就能坐在中庭就餐,这里面很讲究朝廷官阶地位,陈庆只是正七品武职官,当然只能坐侧院,能坐在中庭都是五品以上官员。
宋朝重文抑武,宋军将领除太尉以外,普遍品级较文官为低,不过,待遇俸禄却是文官的两倍,以作为补偿。
另外,不少将领还有武散官的头衔,但武散官只是荣誉官职,既不管俸禄待遇,也没有社会地位,还不如军职更有吸引力。
陈庆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片刻,周围除了他,还有十几名客人,男女都有,他的对面是一名四十余岁的贵妇,满头珠翠,脸上的肉有些松弛,但依旧用粉涂得雪白,穿一件用料极为考究的褙子,坐下来衣服绷得很紧,粗壮白胖的手腕上带着三个金灿灿的厚金镯子。
贵妇身边坐在一个年轻男子,年纪和陈庆差不多,感觉应该是贵妇的儿子,正低着头被母亲训斥。
“谁让你去和王衙内他们比富,那帮人拔根毫毛都比咱们腰粗,我让你去和他结交是去吹捧他,身段放低一点,你倒好,跑去和人家平起平坐,不是自讨没趣吗?”
“娘,王薄是有钱,但他身边那几个也和咱们家差不多,那个齐衙内吹嘘他家在西湖边买了十亩地,赵衙内说他在丰乐楼喝一次酒要上百贯,你说我能炫耀什么?”
陈庆听到王薄的名字,眼皮一跳,这个混蛋居然也来了。
第九十二章 清照
贵妇人想了想道:“你就说我们家的十八座画舫要建好了,保证他们对你刮目相看。”
“娘,现在家家户户都在修建私人画舫,也不稀罕啊!再说现在十八座已经落伍了,二十四座都拿不出手,现在都是双层三十二座的画舫。”
贵妇人呆了半晌道:“光十八座就花了一千多贯钱,三十几座双层,那不得几千贯上万贯钱啊!”
“娘!咱们家没钱,不等于别人家没钱,现在各大权贵都在比拼宅子,比拼私人画舫,吃喝用度一天都要几十贯钱,咱们家太落伍了,会被人瞧不起的。”
年轻男子发了一顿牢骚,只拿到了十几两银子,他只得郁郁不乐地转身走了。
对面又坐过来几名贵妇,开始互相吹嘘攀比,陈庆实在听不下去,起身走了。
刚走出大棚,便听见有人叫他,一回头,却是呼延正彦,呼延通的三叔。
陈庆有点不好意思见到他,本来是在他那里投资酒楼,最后又把钱抽走了,陈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呼延三叔,好久不见了。”
“哎!上次请你去府上坐坐,你却不肯,让老爷子好生失望。”
“三叔,你也知道武学出不来,我没办法。”
“你这个借口老爷子不接受,下次再请你,你请假也要去。”
“下次一定去。”
这时,有人在喊呼延正彦,呼延正彦拉着陈庆道:“那边正好聚了几个朋友,带你去认识认识,也有不少年轻人,可以交往一下。”
陈庆也是无聊,便跟着他一起去了。
在一座颇大的客堂内聚集了三十余人,基本上都一家人在一起,女主人聚在一起闲聊,七八个中年男子则坐在上位喝茶,旁边则有十几个年轻男女在投壶箭赢彩头。
“呼延,你跑哪里去了?”几名男子在向呼延正彦招手。
呼延正彦拉着陈庆上前笑道:“遇到一个小友,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西军统领陈庆,新兵新将大赛的双冠王,大宋军方的后起之秀。”
陈庆连忙行礼,“参见各位前辈!”
其中一名黑胖中年男子眼睛一亮,连忙问道:“陈统领,是不是官家赏了你一座宅子?”
“是有这回事。”
“不错!不错!听说宅子在三桥,地段好啊!”
现在官员们最关心的就是住房问题,官宅严重短缺,地价飞涨,不少官员都是租房子住,听说陈庆得赏一座宅子,众人眼中都露出羡慕之色。
宅子已经被陈庆卖给了郑平的父亲,他不想在房子上纠缠,便起身去了年轻人那边,他刚走几步,便听见有人低声笑道;“听说李清照也来了,汝舟若对她有意,可要抓住机会哦!”
陈庆心中一动,回头望去,说话的两人都是中年男子,叫汝舟的黑胖子就是刚才问自己宅子那位。
如果自己没猜错,这个汝舟应该就是张汝舟,李清照很快就会误嫁的恶男。
这时,陈庆忽然有了强烈兴趣,李清照也来了,不知道她在哪里?
一念至此,陈庆连忙向呼延正彦招招手,呼延正彦笑着走上前,“贤侄有事?”
陈庆低声道:“三叔,我对李清照的诗词极为仰慕,听说她也来了,能不能替我引荐一下。”
呼延正彦呵呵一笑,“这个容易,我打听一下她在哪里?你先去玩一玩,回头我来找你。”
……
吕颐浩这种寿宴还有另一种作用,那就是相亲,来参加寿宴的宾客都比较门当户对,加上官场以及豪门之间的结盟,联姻就是最重要的手段。
妇人们坐在一起交谈的,不是衣服装扮,就是子女婚姻,不知是谁多事,陈庆被赏一座官宅的消息传到了妇人们耳中,好几个官夫人都对陈庆关注起来。
有座三亩的宅子,在临安婚姻市场上,就是最大的本钱之一了。
一群夫人远远望着陈庆,窃窃私语,“长得还不错,一表人才,可惜是个武将,要是一个文官多好。”
“武将没关系,手下有几千人,油水很足,关键是有座宅子,我家老韩当一辈子的官,估计也买不起临安的宅子。”
有三位夫人动心了,先后起身去找自己的丈夫商量。
陈庆却一无所知,他拿着三支小铜箭,距离细颈铜壶两丈外,背着身体向后一抛,小铜箭飞出一条抛物线,‘咚!’一声,精准入壶。
一群年轻男女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他们距离五尺远也未必投得进去,人家隔着两丈远,还背着身体,简直不可思议。
陈庆连投三箭,三箭皆精准入壶,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鼓掌声,几名少女含情脉脉望着他,眼睛也变得格外明亮。
陈庆笑着摆摆手,“运气好一点而已,各位继续!”
水平差距太大,他有点不好意思再投壶了。
这时,一名管事上前,将几锭银子递给陈庆,“这是十两银子的彩头,壶箭魁首非将军莫属了。”
陈庆眼睛一亮,投壶箭还能赚钱?
他欣然接过银子,管家又低声对他道:“将军有这么好的本事,可以去丰乐楼试试手气,那边下注都是几百两银子,运气好的话,将军能大赚一笔。”
陈庆有点动心了,他虽然把自己的财富都交给郑平带走,但并不代表他不需要钱,事实上,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和同窗学员喝一杯,陈庆出手大方,基本上都是他买单,这次寿辰出礼,他借了呼延通的五十贯钱,还不知怎么还呢!
这时,呼延正彦拍拍陈庆的肩膀,“跟我走吧!”
呼延正彦心中有点不高兴,刚才三名官员都在请他牵线,想把女儿撮合给陈庆,陈庆可是老爷子看中的孙女婿,可惜公孙武娘死活不肯答应,她喜欢能写诗填词的文人,把老爷子气坏了。
“刚才穿紫裙那个小娘子,你有心意吗?”
陈庆有印象,一个很活泼的少女,十五六岁左右,对自己十分热情,自己投壶的铜箭就是她给的。
不过长得一般,皮肤略黑,陈庆对她没有任何想法,他不太喜欢皮肤黑的女孩子,上次的呼延武娘他看不上也这个原因。
“怎么了?”
“她父亲吴湛是户部度支司的实权官,吴湛和妻子都看上你了,想把女儿许给你。”
“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你得赏一座宅子,你知道多少人想把女儿嫁给你?”
陈庆摇摇头,“宅子我已经卖了。”
呼延正彦一惊,“为什么?”
“我的手下阵亡,没有拿到一文钱抚恤,我责无旁贷。”
呼延正彦眉头皱成一团,“这件事应该找朝廷,怎么能你自己掏钱?”
陈庆苦笑一声道:“朝廷已经把抚恤钱下拨了,只不过僧多粥少,钱被挪用到别处了,朝廷不可能再拨第二次钱,我也只能自己想办法。”
“上次投酒楼的三千两银子,也是这个缘故?”
陈庆点点头。
呼延正彦叹了口气,“老爷子也很喜欢你,希望你能成为他的孙女婿。”
陈庆歉然道:“武娘是个好姑娘,但我和她没缘,我给呼延通也说过了。”
呼延正彦无语,呼延武娘看不上陈庆,陈庆也看不上她,两人还真无缘分,今天武娘和自己一起来,却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
“我知道了,既然宅子卖了,估计他们对你也就没兴趣了。”
说到这,呼延正彦指着前面一座小亭子道:“那座亭子里有个看书的夫人,就是你要找的李清照,她很孤傲,不理睬任何人,你要有心理准备。”
“多谢三叔!”
呼延正彦走了,陈庆快步来到亭子前,亭子里坐在五六个客人,一群人坐在一起闲聊,在亭子另一角则坐着一名身穿白裙的中年妇人,手中拿着一卷书。
陈庆进了亭子,他不敢造次,先坐在一旁,目光悄悄打量这名中年妇人,她也穿着一身细麻雪白的长裙,可能也是所有宾客中唯一没有穿绸缎的女人了。
头发梳着堕马髻,斜插一支铜簪,她的眼角有了几丝皱纹,但脸庞依然清秀,有一种卓然出群的高雅气质,她是真的在看书,并非故作清高。
陈庆心中一叹,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李清照了,从她的衣着首饰,就能看出她现在应该很不如意。
可该怎么和她搭讪呢?
陈庆沉吟片刻,缓缓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中年妇人霍然回头,吃惊地望着陈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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