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遵令!”唐骞接过军令走了。
陈庆这才对众将冷冷道:“我们曾经战胜名震天下的女真铁骑,西州军我们虽然不了解,但我们一定能将他们彻底击溃。”
众军振臂高喊,“杀——”
喊声直冲云霄。
……
宋军十万大军虽然都是骑马而来,但军种不一样,首先是五万骑兵和五万步兵,然后骑兵中又有斥候军、重甲骑兵和车军,但这次三千重甲骑兵没有带来,一方面是训练还不够用,其次它主要是对付步兵,在草原上无用武之地。
车军就是战车军,移动的发射阵地,火药桶、猛油火柜、床弩等等,它们一般部署在步兵大阵中。
步兵中的军种就多了,长矛军、短矛军、弓弩兵、重盾军、火器军、飞龙军、重甲步兵,这里面杀伤力最强的是飞龙军,一共五千人,每座大阵中一千人,投掷精钢短矛,一旦被他们盯上,肯定活不了。
而五千重甲步兵是最新的兵种,由完颜粘罕的黑甲军盔甲转换而来,也是五千士兵,每个士兵身高都在一米九以上,身披重甲,手执一丈一尺长的三尖两刃刀,可劈可刺。
在距离西州军还有十里处,宋军布下了大阵,看似密密麻麻排列像城墙一般,实际上是五座步兵大阵,一旦大战起来,随时会变阵。
汉人军队对阵法要求很高,练习阵法是每支汉人军队重中之重,阵法千变万化,五座大阵又组成一座特大阵,一旦骑兵杀入阵中,就会被宋军士兵穿插切割成一个个小块,被一一吃掉。
这时宋军大阵中的战鼓声敲响了,缓慢和沉闷,“咚——咚——咚——”
远处出现了一条黑线,八万敌军骑兵出现了,低沉的羊角号声也在草原上吹响,“呜——”
毕贵安心中窃喜,对方居然是步兵占大多数,这样一来,战争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手上了,自己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能奈我何?
毕贵安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所了解的宋军就是这样,以步兵为主,辅以少量的骑兵。
两支军队越来越近,最后在相距三里处停下,草原上西风猎猎,战旗飘扬,西州军是传统的狼头大旗,而宋军是黑龙赤底大旗,镶嵌着金边,这就意味着郡王陈庆在军队之中。
这个道理毕贵安懂,他眯起了眼睛,厉声大喊道:“两翼准备突击!”
号角声连续吹响,两翼骑兵跃跃欲试,左翼是黄头回鹘的军队,两万骑兵,由曹原统帅,右翼也是两万西州骑兵,由万夫长仆固密统帅。
中军是毕贵安亲自率领的四万骑兵,由三万西州军和一万黄头军组成。
当然,黄头回鹘已经灭国,他们穿的盔甲都是一样,皮甲、长矛、弓箭、小盾,马术娴熟。
“两翼出击,杀啊——”
毕贵安挥剑大吼一声,号角声连续吹响:“呜!呜!呜!”
四万两翼骑兵同时杀出,俨如两股决堤的洪水,向三里外的宋军大阵汹涌杀去。
战争爆发了。
第八百二十三章 激战(上)
宋军的第一排并不是弓弩手,而是重盾军士兵,每个方阵约有一千重盾军士兵,他们都在第一排,保护身后的长矛军士兵。
这是宋军在一场场实战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弓弩手在最前面,撤退时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后面的军队,反正也只是几十步的距离,为这几十步而影响到阵型,不值。
第一排的长矛手如果没有防护,很容易被敌军骑射中射倒,这也是后来才发现,第一排长矛手大部分在敌军撞击之前都已被箭矢射倒。
所以把重盾军放在第一排,对降低士兵阵亡率大有好处。
重盾军士兵执盾而立,这种大盾是宋军军器署参考奚人的重盾制作方式,结合汉人的浸油法制成,奚人讲究整体完整,不能用木板拼接,要求双层牛皮,追求大盾,每面大盾高四尺,宽三尺。
这些优点西军军器署都吸取了,他们也用致密的整块大木板制成,木材用榉木或者栎木,再用汉人特有的浸油法,浸油一个月后阴干,反复三次,再覆盖一层铠布。
铠布也是用浸油法制作,每块布坚韧无比,刀箭难入,专门用来制作布铠,最后再覆盖两层牛皮,每张盾牌重达二十斤,需要双手操作。
军器署用两年时间制作了五千面重盾,装备了五千名士兵,这些重盾士兵就在第一排,后面是长矛军士兵,每根长矛长达两丈,都是用枣木制成,坚硬无比,长矛军士兵半蹲在地上,一根根长矛斜角四十五度向上,数千根长矛组成一片密集的长矛树林。
而长矛军背后就是短矛军,简单说,长矛军是一种防御军种,但短矛军就是一种作战军种,更加灵活多变,特别讲究配合,往往是几名短矛士兵配合与一名骑兵作战。
短矛军后面便是三千弩军,清一色的神臂弩,而再往后,也就大阵的中心部位,部署的是飞龙军和车军。
飞龙军是精钢短矛投掷,在近距离内,对数百人的小集团杀伤力极为强大,而是西夏战争中发展起来的一支新型军种。
战车用马匹拉拽,每个方阵中有二十辆左右,它轮轴都是铁制,不容易损坏。
车厢内安装着小型投石机,可将五斤铁火雷投掷到两百步远,只是铁火雷刚刚才研制出来,还没有普及,目前还是以木桶火药为主,但也夹杂着两三颗铁火雷。
西州军就是回鹘军,他们作战习惯就和当年的回鹘人一样,八万大军看似铺天盖地,却又不乱,他们以百人为一队,由一名百夫长统领,然后千人为一大队,由千夫长统领。
这时,西州骑兵没有看见宋军的弓弩阵,使他们更加激动,骑兵速度越来越快,在奔跑着大喊大叫。
距离渐渐缩短,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就在这时,宋军的神臂弩箭骤然发射。
一万五千支弩箭从五座军阵中同时发射,在天空形成一片稍微稀薄的乌云,如雨点般向飞奔而来的骑兵群射去。
锋镝无情,海潮一般的骑兵群顿时一阵人仰马翻,伤亡无数。
数万骑兵骤然间冲至大阵前,马蹄声如雷,骑兵狂飙如惊涛骇浪,仿佛汹涌的波涛向山一般的宋军方阵杀去。
“不要害怕,用长矛顶住!”
第四方阵统制薛金勇声嘶力竭大喊,他能感觉到士兵的恐惧,他身旁的每一个士兵都在发抖,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拼死一战。
俨如排山倒海般的巨浪打下,无数西州骑兵瞬间冲进宋军方阵军中,前面骑兵一片嚎叫,锋利的长矛刺穿了骑兵和战马的尸体,近千人当场毙命,但后面的骑兵却如浪潮般一浪接一浪扑来。
第一轮最强大的冲击结束,重盾士兵迅速后撤,但还是有一小部分来不及撤退,被西州骑兵吞噬了,马蹄在继续奔腾,战刀在劈砍,尸体翻滚,血光喷溅,已经分不清是西州军还是宋军。
万人的宋军方阵在接连不断的反复冲击之下,被冲塌了数百人,但立刻又有士兵填补上来,一根根长矛组成一座森林,顶住了骑兵的冲击,双方在旷野中鏖战,刀光闪烁,兵器相击,人马嘶喊,惨叫声此起彼伏。
毕安贵并没有全部压上,他想看了一看,宋军训练的方阵军犀利到什么程度,但两翼六万大军的冲击完全没有达到的他想要的效果,竟然冲不进方阵,还伤亡惨重。
毕安贵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他立刻下达了第二道命令,“中军主力出击,冲击敌军两翼。”
剩下的四万西州军骑兵也发动了,兵分两路,一左一右如两条巨龙,直扑方阵两翼,这是所有方阵的弱点,两翼薄弱,一般都会兵来防护,但宋军方阵两翼似乎防护很弱,两翼的薄弱之处,便暴露在西用骑州军骑兵的攻击面前。
两支骑兵猛烈奔杀而去,就像两把巨刀同时砍向宋军两腰。
不料距离宋军两翼还有数百步,两支宋军骑兵迎战而上,将西州军骑兵侧面拦截住了,双方在宋军大阵前激战起来。
这是一种示弱战术,故意将弱点或者漏洞暴露给对方,诱引对方前来吞饵。
西州军骑兵果然吞饵,用主力骑兵进攻宋军大阵两翼。
上当的后果就是,当他们被宋军骑兵拦截后,他们后背便暴露在宋军大阵面前。
宋军大阵反过来对付敌军主力,弩箭如雨点,一颗颗火药桶从二十架大车内投掷出来。
密集的箭矢加上连续爆炸,以及毒钉四射,西州军顿时死伤累累,一片惨叫之声,宋军骑兵将几次要离开大阵的敌军死死摁住,迅猛的攻击和惨烈的杀戮使西州军骑兵伤亡越来越大。
……
陈庆在第三军阵的一辆大车上指挥作战,他的周围有三千重甲步兵护卫,他注视着战场上的局势变化,随着宋军超大阵分裂五座大阵,战场上的局势也开始明朗化。
八万对阵八万,或者说一对一,五万骑兵对阵五座大阵,三万骑兵对阵宋军的三万骑兵。
“变阵!”
陈庆一声令下,高高的指挥台上令旗挥舞,各个军阵开始变阵,他们裂开一个个大口子,一直寻找突破的敌军骑兵纷纷杀了进去。
宋军开始包围切割,万人方阵内又形成了一个个小杀阵。
这时飞龙军大展神勇,千根精钢短矛一起投出,寒光突刺,锐不可当,惨叫声一声,数百名敌军纷纷落马,一根根短矛刺穿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钉死在地上。
这些都是小风浪,但对于十几万人激战的大风大浪,这点小浪花不算什么?
只是获胜的天平稍稍偏向了宋军,宋军开始慢慢占据上风。
毕贵安心急如焚,他率领五千骑兵四处寻找敌军主帅所在地,忽然有士兵指着前面一座方阵大喊:“在那里!”
第八百二十四章 激战(下)
毕安贵也看见了,第三座大阵上方有令旗在不断变化,敌军主将一定就在大阵内。
他大喊一声,“儿郎们,跟我抓敌首!”
五千骑兵一声喊,跟随着毕安贵向第三座大阵内杀去。
第三阵主将是副统制王劲秋,他见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从斜刺里向自己大阵杀来,来势凶猛,他也大喊道:“集中力量,不准敌军冲破外阵!”
并不是每一支骑兵都要放进内阵剿灭,这也是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如果是几百人小队伍,放进内阵没问题,但如果是几千人的骑兵队,那无论如何不能入阵,那会让内阵溃败。
尤其第三方阵是指挥方阵,郡王就在大阵内指挥,更不能让任何军队杀进去。
上千名长矛士兵迅速集结,一片长矛森林对准了冲杀而来的敌军,毕安贵率领的五千人也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并没有直接冲撞上来,而是像流水一般从长矛森林两边散去,没有一名骑兵撞在长矛上。
他们绕过了长矛,从长矛队伍背后杀进大阵。
就在这时,就听城池那边‘嘭——’一声闷响,仿佛心脏都要跟随爆裂了。
所有人回头向城池方向望去,他们看到了令他们惊恐的一幕,只见十里外城墙轰然坍塌,尘土飞扬。
张掖城墙的骤然坍塌令西州军气势为之一滞,士兵的杀气开始迅速消退,要知道,每个士兵的财物和个人物品都在城内,如果宋军杀进城去,谁来保护他们的财产。
毕贵安知道这个时候再不出战果,士气和军心都彻底崩溃,他咬牙大喊,“杀进大阵!”
忽然,第三军阵如波涛翻滚,纷纷向两边闪开,一支犀利的军队杀了出来,约有三千人,个个身材魁梧高大,身披黑甲黑盔,手执三尖两刃刀。
为首一员大将,约三十岁出头,身材一样高大魁梧,胯下一匹赤红宝马,脸型略长,颌下一簇短须,双眉似剑,一双眼睛如刀子般犀利,仿佛直透人心。
主将正是陈庆,他手执一杆方天画戟,身穿顺水山纹甲,头戴凤翅兜鍪,威风凛凛。
陈庆一挥方天画戟,直奔毕贵安,大喝一声,“敌将受死!”
声到戟倒,刃锋瞬间劈到毕贵安眼前,一股寒风扑面而来,皮肤隐隐刺痛。
太快了,惊得毕贵安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他毫不犹豫,身体一歪,整个身体都挂在战马外面,躲过了斩首一击,但又只见寒光闪过一道弧线,“噗!”战马的马头被劈掉一半。
鲜血飙出,战马连惨叫都没有,咕咚倒在地上,毕贵安也摔出一丈多远,他刚要爬起身,脖颈一痛,锋利的戟尖顶住了他的后颈,皮肤被刺破了,陈庆冷冷道:“敢动一下,刺穿你的脖子!”
毕贵安吓得一动不敢动,几名亲兵冲上来,将毕贵安捆绑起来。
毕贵安的骑兵想上前救助,三千重甲步兵一拥而上,几千把三尖两刃刀寒光闪闪,杀得敌军节节败退。
“毕贵安被生擒,帅旗倒了!”
数十名宋军骑兵举狼头大旗一路狂奔大喊,西州军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曹原率领黄头回鹘军抢先北撤,他们的逃跑带动了整个军队的逃亡,敌军攻势顿时土崩瓦解,回鹘军全面溃败,也顾不上进张掖城,向西方拼命逃跑。
宋军衍尾追击,回鹘军要么被杀戮、要么下马跪地投降,他们却不知道,北面还有两万宋军骑兵在等着他们呢!
……
中午时分,京兆府贵宾苑大门前,两名中年男子来回走动,不断向大门内探头查看。
他们的可疑行为引起了守门士兵的怀疑。
“你们想做什么?”一名士兵走上前厉声问道。
“我们从蜀中来,想找赵相公!”
另一人补充道:“是公事!”
“你们等着!”士兵见二人文质彬彬,年纪偏大,不像刺客之类。
他们便进去通报,不多时,出来一名从事,问道:“你们是何人,找赵相公什么事?”
两人上前低语几句,又拿出一张名贴,从事点点头,拿着名贴进去了。
很快,从事又出来,给看守门士兵说了几句,在门口进行登记,便将二人带进了贵宾苑。
与此同时,守门士兵也向上汇报了,这是他们的职责,虽然他们不能阻拦访客,但他们必须向上汇报。
……
吕青山刚吃过午饭不久,正和平常一样午休,他有中午小睡片刻的习惯。
但他刚刚睡着不久,便被人推醒了,这个时候可没有人会打扰他。
吕青山慢慢睁开眼,只见是家将吕骁武,家将和府丁不一样,所谓家将就是世代跟随吕家,比如这位吕骁武的父亲和祖父都是吕家护卫首领,所以家将对主人都是忠心耿耿。
吕青山知道吕骁武不会这个时候叫醒,必然有什么事?
他刚要询问,吕骁武‘嘘!’一声,摆摆手,让吕青山不要说话,他低声道:“刚才有两个人拜访赵相公,我听他们在院中自报家门,是四川两个州的知事,鬼鬼祟祟的,赵相公带他们进书房,把门关上了。”
吕青山翻身坐起,四川的知州跑到京兆来,是有点奇怪啊!
吕骁武指指隔壁,又指指自己耳朵,意思是他可以偷听,但要吕青山同意。
吕青山和赵鼎各住一座小院,但就在隔壁,吕青山沉吟一下,点点头,“当心点!”
赵鼎身边也有两个很厉害的护卫,不能被他们发现。
吕骁武点点头,推开后窗,看了片刻,一闪身出去了,身轻如燕。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吕骁武回来了,低声对吕青山道:“两个护卫一前一后守着书房,我在屋顶透过瓦缝听了一下,他们声音太小,我只听到赵相公说了一句话,兵器可以帮你们解决,但有没有可能多聚集一些人马?”
吕青山脸色一变,果然被自己猜中,这两名官员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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