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第353章

作者:高月

这就是赫赫善战的西军?连一堆火都破解不了。

尚东延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对,总觉得会出问题。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片喊杀声,尚东延猛地回头,吃惊地望着北面,喊杀声怎么从北面传来,难道是应理县的宋军杀来了?

不可能啊!他在北面也一样部署了火堆和一千防御士兵,就算北面有宋军杀来,也不会那么快冲上山。

“将军!”

一名士兵狂奔来报,“有宋军冲击寨门,弟兄们快抵挡不住了。”

话音刚落,只听轰一声巨响,一股浓烟腾空而起,这是火药爆炸了。

尚东延头皮发炸,立刻大喊道:“山顶所有士兵去北寨门迎战!”

实际上,北寨门已经失守,宋军用火药桶炸开了北寨门,杨再兴率领千余士兵冲进了山寨,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宋军士兵杀来。

西夏军士兵也迎战上来,双方在山顶激战,拼死厮杀,西夏军士兵也同样训练有素,意志顽强,和宋军旗鼓相当。

只是大部分兵力都被部署到山道上,山顶只有两千西夏军,尚东延下令除了南面山道留一千士兵死守,其他军队全部撤回山顶。

两千西夏士兵分别从南北山道撤上山,但北面山道的一千西夏军被堵住了,宋军将数百桶火油泼下去,点燃了滚木,整个北山道变成一片火海。

而南面山道上的一千士兵冲上山顶,加入到对抗宋军的激战之战。

山顶上的激战十分血腥惨烈,双方都没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战,杨再兴挥舞长枪,神出鬼没,无人能当,所到之处伏尸累累。

尚东延见对方主将枪法高强,无人能挡,他悄悄取下弓箭,张弓搭箭,又给亲兵使个眼色,两名亲兵一起向杨再兴射箭,就在亲兵的箭刚刚射出,尚东延的冷箭也紧接着射出了。

杨再兴感觉到了破空之声,他的长枪挥了出去,‘当!当!’挡住了两支冷箭,他长枪一收,反刺一名西夏士兵,可就在这时,又一支冷箭向他脖子射来,这支箭来得十分刁钻,就在杨再兴的力量刚刚收回,无法再抵挡之时出现,杨再兴本能的一耸肩膀,用肩头挡住脖子要害。

‘噗!’这一箭正中左肩,杨再兴只觉肩膀一阵剧痛,手臂力量迅速消失,亲兵们见主将受伤,纷纷围上来,用盾牌掩护,将主将撤退下去。

杨再兴感觉肩头发麻,知道箭头有毒,他撕开衣服,拔出匕首将箭头和周围的肉一起剜掉,鲜血如注,剧烈的疼痛使他差点晕厥过去。

两名经验丰富的士兵一起动手,将周围发黑的肉纷纷割掉,用烈酒消毒,杨再兴痛得大叫一声,晕了过去,待鲜血变红,两名士兵立刻敷上止血止痛膏,包扎起来。

杨再兴转眼又醒来,问道:“可伤筋骨?”

士兵笑着摇摇头,“筋骨没伤,但统制那一刀剜得太狠,恐怕一两个月无法交战。”

杨再兴点点头,看了看箭矢,箭杆上有一个汉字‘尚’,他咬牙恨道:“传令全军,杀死尚东延者,官升两级,赏白银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军令传下去,宋军攻势如潮,这时,高定率军赶到了,宋军人数猛增,势均力敌的局面打破,局势迅速倒向宋军。

一名将领奔到尚东延面前大喊:“将军,宋军援军杀到,弟兄们抵挡不住了,再不撤退,很快就要全军覆灭。”

尚东延嘴唇已经咬出血来,心中痛苦异常,好容易才夺取的割踏寨,原以为能扭转西夏局势,没想到希望这么快就破灭了。

还有山脚的士兵还有撤回来,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自己撤退就等于将他们置于死地,但尚东延也知道,败局已定,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尚东延强忍痛苦下令道:“传令全军撤退!”

“当!当!当!当!”西夏军的撤军钟声敲响,山下防御士兵撒腿向山上狂奔,山顶上的士兵也纷纷调头向东面小道逃跑,宋军追杀上来,乱箭齐发,西夏军死伤者不计其数。

片刻,宋军占领了整个山头,转而向半山腰上的西夏士兵迎头痛击……

天亮时,战斗结束了,尚东延率领一千余人沿着小道向东逃走了,宋军山下和山顶的伤亡也近两千人,代价虽然大,但最终还是夺回了割踏寨。

山腰上的战斗也结束了,宋军不接受投降,将一千余名西夏士兵杀死殆尽,这时,大群将领簇拥着陈庆上了山。

他见杨再兴脸上苍白,肩头用纱布厚厚包扎,关切问道:“可伤了筋骨?”

杨再兴恨恨道:“筋骨没有伤,但箭头有毒,流血太多,该死的尚东延所射!”

陈庆点点头,回头对众人道:“此人确实一个厉害角色,若不是我们发现密道,夺回割踏寨最少要付出万人以上代价,以后任何人都不准轻敌!”

“遵令!”众将一起躬身答应。

陈庆命令统领王开率五千士兵守割踏寨,十万大军过了割踏寨,浩浩荡荡向五十里外的鸣沙县方向杀去。

陈庆命人把高定找来,吩咐他道:“我推断尚东延一定会把鸣沙县的军队调来守割踏寨,现在应该还在半路,你可率三万骑兵在前面先行,若遇到敌军,可分兵追杀,西夏军兵力不多,我们要利用一切机会将其各个歼灭。”

“卑职遵令!”

高定和程桓率领三万骑兵疾速先行……

鸣沙县距离应理县和割踏寨都比较近,战略地位确实比较重要,此时守将李苛接到尚东延的命令,放弃了鸣沙县,正率领一万军队火速赶往割踏寨途中。

距离割踏寨还有三十里,便开始有割踏寨的败兵陆陆续续回来,这些都是驻扎在北面山腰的防御士兵,山寨回不去,听到撤退的钟声,便直接下山向鸣沙县撤退。

李苛收集了五百余名士兵,脉络渐渐清晰,尚东延夺取割踏寨仅仅一天,宋军又从不知名的地方杀出来,反偷袭得手,双方激战半夜,山寨已经失守,尚东延下落不明。

李苛立刻叫停了前进,派几名探子去割踏寨打探尚东延的情况,看看有没有被宋军斩杀,悬首级于山寨外。

不料,探子很快就回来了,他们带来了让李苛恐慌的消息,十万宋军正浩浩荡荡向这边杀来,三万骑兵先锋距离他们已只有十余里。

这个消息令李苛惊恐不已,立刻命令大军撤退,探子首领奔上前大喊道:“将军,对方是骑兵,我们跑不过他们,卑职建议向黄河边撤退。”

李苛顿时醒悟,宋军应该也是去鸣沙县,他必须立刻离开官道。

“传我命令,全军立刻向黄河边撤退!”

一万军队立刻离开了官道,向黄河方向撤退,不多时,高定率领三万骑兵浩浩荡荡奔至,有斥候上前禀报,“大约一刻钟之前,一支万人西夏军队向东北方向撤离!”

果然被主帅猜中了,高定立刻对程桓,“程将军率大军继续去占领鸣沙县,我带领一万骑兵去追击敌军!”

“高将军请当心!”

三万大军兵分两路,高定率领一万骑兵向黄河方向追去。

第六百六十五章 短兵

程桓也是一名足智多谋的大将,已经积功升为上统领,距离副统制只有一步之遥,能独当一面,他想了想,还是觉得高定有点大意。

就在高定率军刚走,程桓又命令上将指挥邢况率骑兵一万人加快速度,赶到敌军前面拦截。

他自己则率一万骑兵赶往鸣沙县。

一般而言,如果半路遭遇敌军骑兵主力,能够逃脱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对方也不是瞎子,所有军队行军之时,总会有大量的斥候在前方二十里范围内探路,防止被伏击,西夏军探子发现宋军的同时,宋军斥候也同样发现了敌军。

尤其鸣沙县已经属于宁夏平原的边缘,丘陵起伏平缓,很难藏身,一万人疾速奔跑,但远远的,十几宋军斥候骑兵注视着他们,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李苛发现根本躲不宋军的斥候探的追查,不管他们怎么加快速度,宋军吃够依旧在牢牢的盯着他们。

黄河边搭建浮桥也来不及了,西夏军又奔跑的十几里,这时,远处尘土飞扬,宋军骑兵已经追来了。

李苛大喊道:“全军停止撤退,准备作战!”

西夏军一半骑兵一半步兵,他们开始迅速列阵,两千弓弩手压在前面,中间是三千长矛步兵,两侧是五千骑兵。

李苛也是皇族,几年前曾率军入侵熙河路,和陈庆军队有过交手,因为分兵作战,被宋军各个击破,李乾顺才用曹保宗来替代他。

发现对方也是一万骑兵,李苛的心稍稍定了下来,他厉声大喝道:“弓箭手准备!”

高定率领一万骑兵已杀到三里外,这时,有斥候疾奔来报,“邢将军也率领一万骑兵在敌军身后,见将军火药箭出击!”

高定点点头,他原本想试探一下敌军的战斗力,没想到程桓考虑得周全,有备无患也好,他立刻挥剑大喊道:“出击!”

一万骑兵加速了,在奔跑中铺开了阵型,他们手持盾牌和短矛,杀气凌厉,向西夏军大阵席卷而去。

两千西夏弓箭手同时发射,两千支箭矢腾空而起,射向宋军骑兵,箭矢呼啸射来,骑兵举盾相迎,但还是不断有士兵以及战马中箭,翻滚倒地。

奔跑中,数千宋军士兵也举弓疾射,宋军的弓箭更加犀利,密集的射进敌军群中,弓箭手没有防护,纷纷中箭,连带着前排步兵也中箭倒地。

李苛见势不妙,在宋军强大的冲击下,弓箭手和步兵恐怕会遭受重创,他当即喝令道:“骑兵迎战上去!”

五千西夏军也骤然发动,催动战马,挥舞长矛向宋军奔驰杀去……

高定冷冷望着对方骑兵出击,喝令道:“射火药箭!”

三支火药箭射向天空,在空中‘啪!’的炸开了。

数里外,邢况率领一万骑兵已等候多时,他看见了三支火药箭上天,立刻喝令道:“出击!”

一万骑兵发动了,铺天盖地向西夏军后背杀去……

宋军和五千西夏骑兵迎面相撞,沙尘弥漫着天空,两支军队长矛撞击,战马嘶鸣,血浆迸射,两支骑兵已经分不清敌我,在昏黄色的沙尘中鏖战在一起。

大地在颤抖,西夏士兵都发现身后的异常,纷纷指着后面惊恐地大喊起来,“宋军从后面杀来了!”

李苛一回头,只见铺天盖地的宋军骑兵从后面杀来,距离他们已不到一里,这一刻,李苛惊得肝胆皆裂。

“迎战上去!全军迎战上去!”

李苛知道这一战自己将不可避免,他只得硬着头皮催动士兵出战。

高定也分出两千军队冲击敌军步兵,四千余步兵遭遇了骑兵前后夹击,无数士兵被战马撞倒,望着头顶上黑压压的铁蹄迎面踩踏,很多士兵都绝望的惨叫起来。

这场激战只坚持了半个时辰,步兵伤亡大半,再顽强的军队也坚持不住,剩下了两千余士兵崩溃了,没命地四处奔逃,但他们已经被包围,除了被宋军杀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李苛心中痛苦哀叹,大喊道:“全军撤退!撤退!”

步兵已撤退不了,就看骑兵能不能撤退一部分,‘当!当!当!’西夏军撤退的钟声敲响。

部分骑兵脱离了战场,跟随着李苛向西北方向败退,而大部分骑兵都被分割包围,很难突围出去,不断地被宋军收缩斩杀,骑兵越战越少,当最后一批骑兵被斩杀,激战终于结束,空气弥漫着刺鼻的血腥。

这一战宋军以绝对优势兵力战胜了敌军,尽管他们付出了两千四百余人伤亡的代价,但对方却几乎全军覆灭,一万军队,最后只有数百人逃脱,其余全部阵亡。

宋军缴获大量盔甲兵器以及三千七百多匹战马。

宋军将士兵焚烧后深埋,清扫了战场,带着阵亡将士的骨灰以及伤兵离开了战场,向鸣沙县方向转移。

傍晚时分,陈庆大军抵达了鸣沙县。

……

与此同时,朝廷特使折彦质抵达了京兆府,宣和年间,折彦质就曾经在京兆城居住了两年,他很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眼前的京兆繁华热闹,熙熙攘攘,使他仿佛又回到了宣和年间,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

陈庆攻占京兆才一年时间,就恢复得这么快吗?

接待折彦质的主官是蒋彦先,他是京兆留守三主管之一,除了他,还有周宽和张妙,所有军政事务都由他们三人协商决定,但如果是重大事务,必须请示宣抚使夫人。

蒋彦先将折彦质请进了贵宾馆,陈庆和折彦质私交不错,两人曾在荆北共同抗金,结下了较深的友情,陈庆特地叮嘱蒋彦先厚待折彦质。

“折同知生活上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一定会尽力满足。”

折彦质微微笑道:“生活上我要求不高,但时间上我并不宽裕,官家要求我尽快返回,我在京兆就只能呆几天,希望能顺利完成任务。”

“那么明天再细谈吧!现在时间不早,请折同知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会派马车来接。”

“那好!辛苦蒋长史了。”

蒋彦先告辞而去,不多时,驿丞带人送来丰盛的酒菜,折彦质拉住驿丞笑道:“有事请教一下驿丞!”

驿丞连忙道:“同知请说,小人知无不言!”

“我听说京兆和关中也被金兵摧残得不轻,一场富平大战,将京兆府各县几乎都毁掉了,但我一路过来,只看见关中各地到处都在收麦,百姓欢声笑语,一片生机勃勃。

京兆城内更是热闹繁华,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和当年宣和年间没有区别了,我记得陈宣抚使是去年才攻占陕西路,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驿丞笑道:“其实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了,我也实话实说,关中最早是因为金兵需要给养,但关中人基本上跑光了,土地大量抛弃,齐国便从陕北引进了数十万百姓填关中。

京兆也一样,很大一部分都是陕北人,人口有了,但还是遭到残酷剥削,收成的一大半都要上缴,税费多如牛毛,京兆百姓平均月收入两贯,可连吃饭都不够,但自从宣抚使收复陕西后,宣布整个陕西路三年免税,五年税赋减半,百姓一下沸腾了。

城里也一样,原本米价八十文一斗,现在三十文一斗,小麦还要很低,盐价原本为每斤一百一十文,现在只要三十文,布、酒、茶、油、糖这些生活必须品价格都比从前锐减七成。

相反,平均每月工钱却涨到三贯,底层人家,一家五口人,勤快一点的话,每月收入五贯钱,可以买两百斗麦子,家里有了余钱,自然就很快繁荣起来了。”

折彦质轻轻叹息道:“临安那些整天攻击陈宣抚使穷兵黩武的人,真应该来关中和京兆看一看,他们就该闭嘴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算帐

陈庆在远征西夏前留下了一道比较特殊的命令,重大军政决策须征求宣抚使夫人的意见,也就是必须有夫人吕绣的签字。

这并不奇怪,吕绣和陈庆是利益共同体,陈庆的利益就是吕绣的利益,其实在法理上,吕绣参与决策也多少有一点太后临朝的意味。

还有第三个原因,吕绣一定会和赵巧云商议,陈庆实际上也是想让赵巧云参与决策,但绝不能绕过正妻。

迄今为止,吕绣在三项重大决策上签了字,一是向汉中调粮二十万石,钱十万贯,以安置八千汉中士兵的家眷;

第二是正式废除四川各州县的架间税,也就是房产税,这也是陈庆早就要求废除的;

第三是出钱四十万贯,向张俊购买缴获刘光世的三百艘货船,这是几天前才做的决定。

上午,吕绣在起居房内和赵巧云说事,她有些担心道:“周总管说可以张俊讨价还价,把船只价钱压到三十万贯,咱们几乎没有还价,直接就答应买了,是不是有点欠考虑?”

赵巧云挺着肚子,尽量让自己靠得舒服一点,她微微笑道:“大姐不要担心,船只不是一般的货物,用官人的话说,它是一种战略资产,如果能遇到,就要毫不犹豫买下,再说这些货船都是两三千石的大船,据说都是七八成新,正常的售价至少五千贯一艘,因为张俊是私下卖战利品,才会这么便宜。

而且他要白银,也只有咱们付得起,如果讨价还价,一来二去,至少要耽误一个月的时间,就怕夜长梦多,张俊又不敢卖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就白白失去。”

吕绣点点头,“我也是怕失去机会,所以才同意拿出八万两白银购买这批货船,希望我们的决定没有错。”

这时,一名使女进来行一礼,“启禀夫人,蒋长史有急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