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第337章

作者:高月

李头陀又从皮囊中摸出一锭银子,约五十两,推给林建青,“你外面若有什么欠债,赶紧去还掉。”

林建青脸一红,他在外面确实欠了一屁股债。

……

就在同一个酒楼的二楼靠窗处,晁清三人也在喝酒聊天,晁清端着酒杯笑道:“你们猜猜看,这次科举的对策题目会是什么?”

种桓迟疑一下道:“我估计和最近的时局有关,会不会是西夏?”

晁清和苏策都笑了起来,不愧是种家子弟,时时刻刻都想着平灭西夏。

“你们笑什么,难道不可能?”种桓不满的瞪眼道。

苏策笑道:“老种,你想想看,若考西夏,这些士子有几个能做题的?肯定都交白卷。”

种桓想想也对,除了自己,恐怕再没有第二人了解西夏了,确实不会考西夏,他只得嘿嘿干笑两声,不说话了。

“小苏认为会考什么?”晁清又问道。

“我认为是经略川陕,我听说宣抚使很看重巴蜀商业,成都北面的茶马市就是他倡导办起来的,生意火爆,对西军来说,军费是大头,所以怎么增加财源,一定是宣抚使最关心的,往这方面考虑题目肯定没错。”

晁清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是明白人!”

“你们看,那个人也在这里!”

种桓向雅室那边一努嘴,晁清和苏策一起望去,只见从一间雅室内走出两人,前面一人正是上午排队时吹嘘自己是宣抚使大舅哥的男子,后面是一个瘦高男子,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他搭前面之人的肩膀,低声给他说着什么,两人神情显得很亲密。

“后面那人是个练家子!”

种桓冷冷道:“看他的手知道了,至少在箭术上下过十年的功夫。”

“你这都看得出来?”

“你们都是纯文人,当然看不出来,但我知道,我自己也练了十年,所以我一眼就能看出。”

晁清摆摆手,“哎!管他呢,和咱们没有关系,咱们再继续猜诗赋会是什么题目?”

苏策也没有兴趣了,但种桓却盯着瘦高之人走下楼梯,他感觉此人身上有股子杀气。

第六百二十九章 考题

这两个月陈庆一直着眼于战事,顾不上内政,桌案上堆积文书如山,好在赵巧云替他整理得妥妥帖帖,倒也省力了很多。

陈庆有两个记室参军,也就是秘书,一个张轩,一个就是赵巧云,张轩做事谨慎,但大局观不够,在陈庆看来也就是知县的水平,所以陈庆一直让他协调外勤,而重要文书的处理,基本上都交给了赵巧云。

虽然赵巧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但陈庆在机要文书处理上,还是很依赖赵巧云。

赵巧云不仅大局观很强,而且能从纷繁的琐碎中抓住关键核心,她还很细心,把事情的轻重缓急都一一罗列出来,让人一目了然,更重要是她坚持原则,从不自作主张,深得陈庆信任。

这天下午,陈庆从咸阳回来,便直接来到内政堂,内政堂属于官衙的一部分,和他的官房相距数十步,旁边有一条长长的夹墙通道,直通陈庆居住的后园,陈庆现在接待官员一般在前面的官房,但处理机要政务都放在内政堂了。

内政堂内部署了八名武艺高强的女护卫,这些女护卫与其说是在保卫陈庆,不如说是在保护赵巧云,另外还有几名端茶送水的使女。

“热!热!热!”

陈庆满头大汗走进大堂,连声叫喊,一名使女连忙递上一条湿毛巾,陈庆接过毛巾擦去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抱怨道:“这个天才四月初,怎么热得跟夏天一样?”

赵巧云替他脱了外袍,笑道:“很正常啊!这段时间下雨不多,比较干燥,都是晴天,所以就比较热了,等下两场雨就会凉下来。”

脱去外袍,陈庆顿时觉得清凉了很多,他坐下咕嘟咕嘟喝掉一杯凉茶,笑问道:“下午有人找我吗?”

“肯定有啊!周署令催促官人赶紧批了今年的度支方案,蒋长史抱怨骆驼都拿去运军粮了,没法运货去巴蜀。”

陈庆哑然失笑,“我倒忘记了运货也需要骆驼,让他想想别的办法,算了,我回头让张轩去说。”

赵巧云嫣然一笑,把她整理的牒文清单递给陈庆。

“怎么眼下最急之事是科举命题?”陈庆看着清单最上面一行,有些愣住了。

赵巧云又好气又好笑,“距离科举还有四天,但科举题迄今没有定下来,劝学署那边都急得跳脚了。”

“我不是说让蒋彦先定题吗?”

“官人只让他定诗赋题,对策题你说自己来定,官人忘了吗?”

陈庆挠挠头,这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他真的忘记了。

说起定题,陈庆又想起一件重要之事,连忙问道:“请你师父作为评卷主考,她答应了吗?”

“我师父只答应诗赋评卷,她说对策不行,她眼界不够。”

“也行,其实我只要她的名声,其他的不需要她劳神。”

陈庆只需要李清照的名声,使他的科举评卷更有权威性。

赵巧云抿嘴笑道:“官人既然请师父了,她肯定会认真参与的,不会出人不出力。”

“随便她吧!”

陈庆揽住她的腰笑道:“说说对策题,我知道你替我考虑过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赵巧云轻轻的拍了拍陈庆的手,向堂下看了一眼,堂下走廊上还站着两名使女呢!

陈庆知道她脸皮薄,只得放开她,拉着她在自己对面坐下。

赵巧云沉吟一下道:“我是想了两天,我觉得还是应该着眼于实际,不能考那些生偏的题目,像河湟屯田,攻略西夏,绝大部分考生都没有去过河湟和西夏,你叫他们怎么写?”

“有道理!”

陈庆十分赞许,他刚刚想到了河湟经略,被赵巧云这一说,他又放弃了。

确实是这样,去过河湟的人少之又少,是什么地理风貌可能都不知道,让士子们怎么答题?

“继续说下去。”

赵巧云笑了笑,继续道:“从另一方面说,既然是科举,必然要有难度,其实我倒觉得可以考考汉中经略……”

陈庆眼睛一亮,好题目,汉中位于川陕之间,考生都了解它,都可以做题,但要做深做好,难度就大了,它不仅涉及川陕,还涉及南阳、荆襄,也涉及熙河路,更重要是,汉中现在百废待举,正需要由头脑的人出谋划策。

陈庆心中高兴,便一把搂过赵巧云,在她唇上重重了一下。

“呀!官人当心,我可能……可能有身孕了。”

陈庆一怔,继而大喜,“真的吗?”

赵巧云羞涩地点点头,“我估计就是官人出征之前那些天,这几天我有点困倦,也总是感到恶心,早上我给夫人说了,她有经验,说我十有八九是怀孕了。”

“那赶紧请王医师过来看看。”

“她今天正好不在京兆,去临潼了,明天会过来。”

陈庆一拍额头,苦恼道:“你若怀孕生子,谁来帮我整理文书啊!”

赵巧云爱怜地摸摸陈庆的头发,柔声道:“我毕竟是家眷,不能过多干政,大家嘴上不说,但心中都会有想法的,所以这次科举希望能找到一些真正有才华的年轻士子,我再坚持两三个月,然后交给新人。”

陈庆点点头,“不用两三个月,把这些都交给张轩,遇到头痛的事情我再找你帮忙,你要多休息,不能熬夜。”

“也行,张轩其实也能干,你要多多培养他。”

“他是比一般人能干,但比起你就差远了,他确实不适合做我的记室参军,找到适合人选,我就换掉他,让他去州县做官。”

这时,使女在门口禀报道:“二夫人,夫人派人来说,王医师来了,让你赶紧回去。”

陈庆笑道:“你赶紧回去吧!这边暂时不用你管了,注意休息才是要紧之事。”

把赵巧云安排回去,陈庆这才翻开一本本牒文,按照赵巧云给他写的备注,一一进行批示。

陈庆叹口气,把笔放下,这些牒文上的备注写得多好,简单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抓住了问题实质,怎么解决问题,也给了自己很好的建议,尤其是横写,很适合他的阅读习惯。

就算之前的记室参军朱遂也做不到这样妥帖。

其实这里面不仅仅是一个才华问题,更多是一种信任,他对赵巧云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对别人做得到吗?

陈庆考虑再三,自己可以大量减轻赵巧云的负担,也不用她来内政堂了,但一些重要的牒文还是需要她替自己把关。

这时,一名文书在堂下道:“启禀宣抚使,劝学署赵署令求见!”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

劝学署的署令叫做赵复生,原本是应天府太学博士,京兆府鄠县人,汴梁沦陷后,他便带着妻儿回到家乡,关门做一名地主,陈庆夺取关中不久,韦氏老家主韦湛便向陈庆推荐了赵复生。

陈庆亲自上门聘他出山,主管陕西路和熙河路的教育,赵复生毕竟还是中年人,让他这么早就居家养老,他心中也有所不甘,便欣然接受陈庆的邀请,出任劝学署署令。

赵复生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劝学署改成国子署,劝学署这个名字让他有点抓狂,所以他每次见到陈庆都要提这件事,要么就是要钱,不过现在他什么事都顾不上了,科举最重要的题目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他急得有点跳脚了。

“启禀宣抚使,试卷就来不及印刷了。”

陈庆摇摇头道:“为什么要印刷试卷,你就不怕泄露考题吗?”

“回禀宣抚使,刻雕版的人和印刷试卷的人都会隔离,不可能让他们泄露试题。”

陈庆还要摇头反对,“这个方案不妥,只要利益足够,看守他们的士兵就会和他们勾结,把题目泄露出去,我还是要求考试开始时才能拆封题目。”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只能用白纸答卷,士兵用木板举题给世子们。”

“这样不是挺好吗,为什么不采用?”

赵复生无奈道:“这样的话,好多规则都要改掉,卑职回去和属僚商量一下,当时主要是考虑在大帐内考试,举题的话需要很多人手。”

陈庆微微一笑,“你若需要十万士兵,我都可以给你!”

“好吧!宣抚使的题目就不急了,卑职告辞!”

陈庆又道:“等考完这次科举,就把劝学署改名为国子署,就算朝廷不高兴,我也要改了。”

赵复生大喜,“多谢宣抚使!”

“赵署令先别急着走,我还想了解一下这次科举具体的考题安排。”

第六百三十章 再遇

中午时分,天然居酒楼内,晁清三人依旧坐在二楼窗前饮酒,今天是苏策请客,三人都喜欢天然居的清酒,已经成为它家的老客了。

“这次名义上只考三门,但实际上是四门!”

晁清端着酒杯得意洋洋道:“你们要相信我的智慧,诗赋各占两成,对策占五成,还有一成是书法,考试提醒上就特别强调,要用正楷或者行楷答题,这就透露出了书法要占分,否则会明确规定只准用正楷就是了。”

苏策不屑地撇撇嘴,“这也叫发现吗?大宋哪次科举不看书法?书法是基本功好不好。”

晁清连忙搬救兵,“老种要支持我?”

“没办法,吃人家嘴短啊!我不吭声,你们就一比一打个平局。”

晁清瞪了他一眼,“你这个没胆鬼,昨天吃我的就没见你嘴短,好吧!说说正经的,如果我们都考中了,你们会不会留下做官?”

这是所有士子都要面临的一个选择,如果被录取,他们愿不愿留下来,还是明年继续去临安参加科举。

“我肯定留下来!”

种桓笑道:“去别的地方打不了西夏!”

“你不算,你是继承祖业,小苏你呢?”

苏策沉吟一下道:“我父亲要我留下来,说在川陕更有前途,我基本上会留下来,不过如果是京兆太学录取我,我就不留了。”

晁清不等他们问,主动抢过话题,“我肯定会留下,不留下来才是傻子。”

“什么意思?”

“我们这一批全是实缺官,若是临安考中了不知还要坐多少年冷板凳,不知还要花多少钱才有机会。”

苏策问道:“你说全部是实缺官,可有证据?”

晁清压低声音道:“我来之前特地打听了朝廷和陈宣抚使的谈判细则,我发现其中有一条,知县以上直接由朝廷吏部任命,知县以下由宣抚使府推荐,吏部任命,也就是县丞、县尉、主簿三个官职是由宣抚使府推荐,巴蜀上百个县,宣抚使肯定会一步步换上自己的人,这就是我们机会。”

“我们也算自己的人吗?”苏策笑问道。

晁清看了一眼种桓笑道:“某人肯定算,但我们俩不一定,只是事情不是这样处理的,一定是把陕西路和熙河路的官员调到巴蜀,空出来的位子由我们来填。”

“巴蜀的县丞县尉们怎么办?”苏策又多问了一句。

种桓冷冷道:“巴蜀那些官员屁股没几个干净的,要搞掉他们还不容易?”

说到这,种桓忽然愣住了,他再次看到昨天那两个人从房间里出来,还是勾肩搭背。

“怎么又是他们?”晁清回头也看到了两人。

“就是那个自诩陈庆大舅子的。”

苏策也笑道:“那个瘦高个应该是他的好友吧!”

“你们稍坐,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