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家庙位于东北角,是一座很小的尼姑庵,叫做水月庵,里面住着师徒五个女尼,供奉着一尊观音菩萨,庵门是朝大街的,和府宅相连是一扇厚重的小门,平时都是用大铁锁从里面锁上,就算吕绣想去上香,也要绕大门过去,只有每年祭祀的时候,小门才会开启。
水月庵后院有一座灵堂,里面供奉着陈庆父母的灵牌。
一家人汇合后,一起坐车前往水月庵后门,吕绣怀中抱着儿子陈冀,刚才还兴奋得活蹦乱跳,这会儿又躺在母亲怀中睡着了。
“要不让他回去睡吧!会着凉的。”陈庆摸着儿子冰冷的小脸道。
吕绣笑道:“等会儿他就不下车了,乳娘抱着他坐在车上,再给他盖一条毯子,应该就不冷了。”
赵巧云和余氏姐妹安静地坐在一旁,她们都是第一次以儿媳身份参加祭祀,心中既期待,又有点紧张。
陈庆笑着对三人道:“等会儿要穿祭服,不用换衣,直接套在外面就行了。”
吕绣摇摇头笑道:“我给她们说过了,这些琐碎的小事官人就不用管了。”
马车缓缓在东北角小门停下,庵主静心师太带着四个徒弟已经在大门前等候了。
水月庵尼姑们这些年过得很潦倒,最惨时连饭都吃不起,只得挨家挨户去化缘讨米,但自从陈庆一家入府后,她们就翻身了,吕绣让管家安排工匠将水月庵修缮一新,并每年给她们两百贯香油钱,静心师徒从此衣食无忧。
见府宅主人到来,静心师太上前合掌施礼道:“欢迎宣抚使到来,祭堂已经安排就绪,祭服也已准备好!”
“多谢师太!”
陈庆回头对众人道:“我们先换上祭服!”
众人走进水月庵,在旁边的小屋里直接穿上黑色祭服,又戴上祭帽,这才转到祭堂上。
祭祀主堂上灯火通明,正中牌龛内摆放着陈庆父母的灵牌,两边各有一根大蜡烛,燃烧正旺,前面是一座紫金小香炉,上面插着三支檀香,香烟袅袅,下方供桌上摆放着三牲供品,以及点心糖果之类。
陈庆在旁边桌上取了三支香,长身行礼,身后是吕绣,再后面是赵巧云和余氏姐妹,五人一起举香行礼。
陈庆上前在蒲团上跪下,磕头行三礼,这才在旁边的另一个大香炉内把香烧掉。
接下来是吕绣磕头,然后是赵巧云,最后是余氏姐妹。
事实上,大家族的祭祀没有这么简单,先要杀鸡献祭,大族长念祭词,还有各房长老向先祖汇报家族一年的情况,还要当众宣布新一年的规矩,然后一家家拜祭先祖,最后一起举杯喝酒,各种繁琐的仪式,至少要忙碌一个时辰才会结束。
而陈庆这边的祭祀很简单,也就一刻钟时间便结束了,吕绣和水月庵主说了几句话,便跟着丈夫离开水月庵,返回了后园。
……
此时还是隆冬季节,皑皑白雪覆盖着丹凤园,丹凤园就是后宅的名字,一泓五十亩的湖水叫做丹湖,中间小岛上的楼叫做栖凤阁,整个后园就起名为丹凤园。
然后建筑群分为四部分,主建筑群在湖西,由七座院子组成,一百六十多间屋组成,包括不少亭台楼阁,然后就是湖心岛上的栖凤阁,由主楼和四座小配楼组成。
第三部分是西北角的雅园,这里是读书的地方,由一座院子的七八间屋子组成,目前李清照就住在这里,是一座非常清雅的园中园。
第四部分便是东北角的鹿山了,这里有一座很小的真山,山上森林茂密,山脚有农舍,山上有亭台楼阁,是春秋居住的好地方。
至于陈庆的内政堂则位于中庭,和后宅丹凤园无关。
主院原本叫做翠微居,吕绣改名叫做翠园,也是一座园中园,占地三亩,是一座种满各种奇花异草的花园,主建筑是一座很大的两层楼阁,平时大家起居吃饭都在这里,另外,陈庆的内书房也在翠园一角。
翠园后面是几条石板小路,直接通往其他七座院子,这就像扇形结构,七座院子就是七个扇面,通过前面的翠园连接在一起。
今天是正月初一,也是赵巧云三人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独院,赵巧云的小院在吕绣院子的东面,占地两亩,还没有名字,等待赵巧云给它取名。
这座院子完全就是赵巧云的地盘了,这里没有吕绣的影子,除了赵巧云外,还有四名使女和两名女护卫,昨晚的洞房花烛夜就在这里。
此时天还没有亮,赵巧云睡不着,她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衣服已经都放进箱子,隔壁是她的书房,她在整理书籍,她的个人财产很微薄,师父只给了她几百本书籍作为陪嫁带过来。
书房很宽敞,她颇为满意,这时,她看到了桌上的锦袋,这是昨晚她给大姐奉茶时,大姐给她们三人的礼袋,每人一个,她之前不知道是什么,丈夫夜里告诉她,这是给她陪嫁。
她从袋里取出一张地契和一份宝记钱铺的储钱单据,还有半块玉珮,地契是关中五百亩上田,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再看储钱单据,上面竟然储钱一万贯,凭此单和半块玉珮支取。
天啊!五百亩上田和一万贯钱,她母亲从前在皇宫也不过几百贯钱积蓄,她刚出嫁,丈夫就给了她这么丰厚的嫁妆。
赵巧云鼻子略略一酸,她连忙把东西收好,出门对两个贴身使女道:“打上灯笼,我们去翠园!”
第五百九十六章 求援
陈庆的内书房换了三个地方,最后在翠园一角安顿下来,书房也是上下两层,下面是书房,楼上是休息小憩之地。
祭祀回来,陈庆就在书房内小睡了一个半时辰,最后被余莲推醒了。
“官人,醒醒了。”
“什么时候了,天亮了吗?”陈庆迷迷糊糊问道。
“天早亮了,夫人催你去吃早饭。”
陈庆搂着她的腰笑道:“还叫夫人?应该改口叫大姐吧!”
“叫夫人习惯了,再说我这种地位低下的小侍妾,哪有资格叫大姐。”余莲眼睛红了。
“吃醋了吗?”陈庆把她抱在自己怀中。
“你早就答应人家的,成亲当晚,给我洞房花烛。”余莲趴在陈庆肩头,委屈地哭了起来。
陈庆有些尴尬,他确实答应过的,替她擦去眼泪笑道:“别哭了,等我封王,我封你和阿樱为良娣。”
“良娣是什么?”
“良娣是正三品,相当于郡夫人,尚书的妻子也才正三品。”
余莲听说相当于尚书的妻子,顿时破涕为笑,“你可别又哄我!”
“没有哄你,我来问你,昨晚夫人给你们多少钱。”
“我和阿樱每人五千贯,上田五百亩,五千贯啊!嘻嘻,夫人还真是大方。”
“其实是我给你们的。”
余莲搂着陈庆脖子,一脸娇媚道:“那人家怎么感谢官人呢?”
陈庆见她媚态十足,心中又按耐不住,拉着她在床边欢好起来。
一时雨收云毕,余莲连忙整理衣服,又给脸上略略补了胭脂,她忽然想起一事,有些害怕道:“夫人不准我们白天和官人欢好,说是会伤身,还定了家规,以后官人若想要,晚上随时都可以,白天可不行了。”
“还定了家规,我怎么不知道?”
“也不是家规,就是和我们讲好的十条规矩,不准和夫人顶嘴,不准拉帮结派,不准打架骂街,不准辱骂体罚下人,不准和侍卫私交,不准替他人谋私利,不准接受外人贿赂,反正一共十条,其中最后一条就是不准和官人白日宣淫,若违反三次,夫人就要休掉我们的。”
陈庆也理解妻子制定家规的良苦用心,这也是妻子的驭下之道,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他点点头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先去吧!把早饭给我端来,我还有事,需要处理一些公务。”
余莲答应一声走了,提心吊胆来到饭堂,生怕夫人看出她刚才和官人欢好过了,夫人眼睛可是很毒辣,很难瞒过。
不过她运气很不错,饭堂内没见到夫人,旁边使女说是给孩子哺乳去了,余莲这才一颗心落下,连忙端着早饭给陈庆送去。
……
新年官衙放假五天,但对陈庆却谈不上放假,尤其春天将至,面对即将到来金兵的反扑,陈庆必须未雨绸缪,做好万全准备。
首先是不能让关中平原成为战场,一场富平之战,不仅是宋军惨败,十几万将士惨死,还有数十万百姓死亡,上百万百姓流离失所,关中平原几乎被战场摧毁。
这几年关中没有发生战争,大量陕北民众被迁入关中,以及之前逃亡的百姓逐渐回归,关中人口已渐渐恢复到宣和年间的七成,再用五年时间休养生息,人口数量就能恢复到宣和年间的水平了。
当然,陕北地区要恢复到战前水平,那至少要一代人时间。
如果关中再经历一场大规模战争,脆弱的社会经济必将被彻底摧毁,这是陈庆绝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如果金兵攻打陕西路会是哪几个方向,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三个方向,一是潼关路,但潼关路地势狭窄,山路崎岖,几乎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金兵与其攻打潼关,还不如攻打蒲津关。
然而建炎四年,完颜兀术就是攻破陕州,从潼关进入关中,而完颜娄氏则从洛水道进入关中,他们都没有走蒲津关。
但不管是潼关和还是蒲津关,都要攻打关隘,而防守关隘恰恰是他的军队最擅长的,金兵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尤其完颜兀术要收复江淮,对阵岳飞,他不可能再攻打陕西,那么潼关线几乎不会有危险。
这时,陈庆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的洛水线,陈庆几乎可以肯定,金兵从河东路过来,一定还是走洛水线,从耀州杀入关中,那是他们熟悉的道路。
如果金兵走这条路,那么首当其冲的不是关中,而是延州,金兵必然要抢占火油产地,这一战该怎么打呢?陈庆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
正月初五,情报署署令张妙前来向陈庆汇报一件重要之事。
“刘世光向我们寻求支援?”陈庆仿佛听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刘光世需要多厚的脸皮才敢来求自己。
张妙笑道:“或许是我们刚刚达成了赎买条约,他觉得彼此的敌对关系减弱了很多,更重要是,他认为两家都在对抗朝廷,应该是同盟关系。”
“使者这么说吗?”
张妙点点头,“使者说,有他们守住巴蜀的东大门,朝廷军队就无法杀进巴蜀,说我们应该全力支持他们对抗朝廷。”
“张署令的意见呢?”
张妙是当年王彦被调走时推荐给陈庆的老文职,一直替陈庆主管军务,比较低调,陈庆让张妙主管情报,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
事实证明,他是一个合格的情报主管,把情报部门梳理得井井有条,不断扩大在各地的情报点,他本人也思路慎密,目光独到,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抓住问题的实质。
张妙轻捋山羊胡笑道:“我觉得这件事有利有弊,利并不是替我们守东大门,我们不需要刘光世来把守,刘光世的作用就是替我们挡刀,我们对巴蜀实际上是半割据,或者说军队占领,朝廷上下一定对我们极为不满,甚至抨击都统为乱臣贼子,损害都统的名誉,可有了刘光世后,所有唾骂都转向他,尤其有了他的对比,朝野反而会感觉都统识大体、顾大局,我们对巴蜀的军事占领,最后朝廷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所以支持刘光世,让反贼刘光世存在的时间长一点,对我们有很大的好处。”
“那弊的一面呢?”
“弊的一面自然是同流合污,刘光世就像一只绿头大苍蝇,被苍蝇叮过的食物总是会让人不喜欢,和刘光世接触,或者支持刘光世,肯定会被天下人非议,严重损害都统名誉。”
陈庆看着张妙笑得有些狡黠的目光,便笑道:“署令一定有两全的办法,既得利,又得名。”
“卑职确实有一些想法!”
“署令请说,我洗耳恭听!”
“卑职建议,官方不出面,借助商人以私人身份向刘光世出售一批兵甲,就是俘获的兵甲,一旦有人问及,官方坚决否认,这就是获利的一面,然后等时机成熟,我们出兵灭了刘光世,把荆湖南路还给朝廷,名不就来了吗?”
陈庆缓缓点头,又笑问道:“可没有这样的商人?”
张妙想了想道:“没有大商人,我们可以创造一个大商人,我们公开回绝刘光世,然后再让这个大商人去找使者。”
“这件事要策划好才行,既要隐瞒住朝廷,但又要让刘光世领我们的人情,这件事我就交给情报署去完成。”
张妙躬身行礼,“卑职一定做好此事。”
陈庆又缓缓道:“还有一件事需要情报署加强,就是关于河东路的情报,我相信金兵已经大举进驻河东,我需要金兵主力的详细情报,越多越好!”
第五百九十七章 巨商
目前总管四川军务的将领已不再是杨再兴,而是郑平,郑平以西军统制的身份出任四川兵马使,统领五万军队坐镇四川,除了在入蜀要道上部署重兵外,还在各个重要的州府部署军队,光是成都府就有一万军队驻扎。
郑平是正月初八抵达成都上任,川陕宣抚使司官衙放在京兆,成都这边也有一座川陕宣抚使官衙,四川兵马署、盐铁署、转运署、矿山署和民团署等等官衙都设在川陕宣抚使司官衙内。
这天上午,郑平在官衙内接待了刘光世的特使李苗,对李苗提出的兵器支援,他一口回绝,“我们也在征集民团士兵参与训练,一根长矛都没有多余的,很抱歉帮不了你们。”
任凭李苗把口水都说干了,郑平就是不肯答应,并明确告诉李苗,这是宣抚使的正式答复。
李苗碰了一头的钉子,万般无奈,他只得告辞离开了官衙。
李苗心情着实沮丧,他们收到的两万战俘没有兵甲,而荆湖南路各州的兵甲都被朝廷为防止水贼再兴而收罗殆尽,去其他地方买,又买不了多少,只能来西军支援,却被无情拒绝了。
李苗真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向刘光世交代?
“这位官人需要办什么难事,我很愿意帮忙!”
李苗刚走出官衙,一名牙人便迎了上来,牙人就是中介,专门负责拉关系,找路子,牵线搭桥,跑腿办事,赚取佣金。
李苗心烦意乱挥挥手,“到一边去,我想做的事情你们办不到。”
“哟!这年头只要有钱,还有我们牙人办不到的事情?”
李苗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有钱,但我想买兵甲,你们办得到吗?”
牙人吐一下舌头,“买兵甲我确实办不到,不过我知道谁办得到。”
李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要数量很多,办得到?”
牙人拍拍胸脯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消息吃饭,官人给我一贯钱,我告诉官人一个去向,官人就能在黑市上买到。”
李苗摸出一块小碎银道:“这是三钱碎银,可兑换一千五百文钱,我告诉我消息,它就归你了。”
牙人眼睛露出炙热的目光,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找到其中一页,低声道:“去青羊宫旁边的万易牙行,在二楼最西面,找一个叫做杨五的牙人,他就是专门给人介绍兵甲买卖的,听说做过大生意。”
李苗大喜,把三钱银子塞给牙人,便大步走了。
牙人掂了掂银子,望着李苗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
李苗找到了杨五,杨五一脸震惊道:“两万套兵甲?”
“不是说你做过大生意吗?难道办不到?”
杨五苦涩笑道:“我最多做过一千套兵甲的生意,这已经是大生意了,要知道一套兵甲包括盔甲、长矛、战刀、匕首四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从没听说谁要两万套兵甲的。”
“我是刘光世的手下,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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