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说书人
这雪还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怕不是得冻死庄稼。
今年的华北,多半又是一个灾年啊!
李莲英也是北直隶农民的儿子,虽然不懂得什么叫细菌,什么叫病虫害防治,但这些浅显的农学知识还是懂的。
不过宫里的贵人们就不懂了。
前两天,阿鲁特氏还让画了副《雪下丝竹图》,叫老佛爷见着了,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自打阿鲁特氏进了宫,圣母太后娘娘便也从小佛爷晋升到了老佛爷。
老佛爷未必是不喜欢这雪,李莲英知道,她只是不喜阿鲁特氏那人而已。
老佛爷一辈子争胜好强,除了先帝爷,还有那个碍事的小叔子,从来不曾被人忤逆。
哦,对了。
李莲英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朝屋帘深处瞟去。
那里头还有一个人,是老佛爷用尽浑身解数也没有什么办法的。
也只有面对那个男人,老佛爷才不是老佛爷,而是小菩萨了。
这些都是宫中隐秘之中的隐秘,知道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李莲英自然要将之烂在肚子里。
总之,一向唯唯诺诺的万岁爷,偏偏在选后这样的大事上顶撞了老佛爷。
不立老佛爷喜爱的富察氏,而是立了阿鲁特氏那个狐媚子。
这让老佛爷浑身不舒坦。
隔三岔五,老佛爷便要打骂阿鲁特氏。
万岁爷在一旁劝也不是,帮也不是。
这次一着急,一口气没接上来,咯了一大口血,大病了一场。
万岁爷本就身子骨弱。
如果说朱富贵那厮是铜头铁骨,邦邦硬的身子,那万岁爷就似烧化的蜡,一碰就软了。
这次一病不起,天气又寒,怕不是一时三刻能好的来的。
而万岁爷又没有子嗣……
说起来,朱富贵那厮也没有子嗣。
可朱富贵那厮枪打林肯,脚踢狮子,怎么看都是个长命百岁的祸害。
只怕是咱乾隆爷的记录都拦不住他。
而咱万岁爷可就……
想到这里,李莲英忍不住为这内忧外患的大清国感到忧愁。
这倒不是他小李子有多忠心,而是为自己的饭碗感到忧虑。
李莲英已经打听过了,那暴明居然废除了阉人制度,规定自德武二年以后,阉割他人或者自我阉割犯法,宫廷一律不用宦官。
大明最后的厂公除外。
得知这样的消息,李莲英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违背祖制啊!
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都叫那些明狗糟蹋了。
而且你说不许阉割他们,李莲英还能理解。
自己阉自己都不行,这是什么鬼道理?
我自己的小雀雀,自己还不能不要了吗?
这还有自由吗?
这还有王法吗?
至于《大明时报》上说的,什么“绝对的自由必然会带来强者对弱者的剥削”,这是什么鬼意思,李莲英就理解不了了。
他只知道,自己就算想要投明,也特娘地投不了了。
下意识的抬眼朝煤山方向望了望。
李莲英觉得,自己到时候莫非也要学王承恩陪着主子爷一块上吊吗?
应该不会。
崇祯那是个死要面子的。
咱小菩萨可是个小机灵鬼儿,不会困守孤城的。
胡思乱想间,李莲英的袖子忽然带了炉子盖儿一下,黄铜的盖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小李子——”
屋里传来少妇慵懒的声音,让李莲英一哆嗦。
“奴才该死,奴才手脚不知轻重,打扰了老佛爷休息!”
李莲英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往日老佛爷中午小憩,李莲英都是要从旁伺候的。
一边给老佛爷揉捏额头,一边念佛经,这般,老佛爷才能睡着。
只是如今,老佛爷似乎更中意那位邢博士侍寝。
李莲英觉得邢博士一定很会伺候人,不止一次想要偷学一手,不过一直没有什么机会。
屋子里很快又传来了慈禧的声音:“不是你这奴才的错,是哀家睡醒了,你来给哀家更衣吧!”
“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莲英总觉得,最近这段时间老佛爷脾气好了许多。
若是从前,打扰到她休息,寻常宫女太监直接杖毙都是轻的,便是自己这种心腹太监,也免不得一顿皮肉之苦。
一路猫腰小跑,李莲英跑入里屋。
只见那个邢博士已经不在了,想必是从后门去了偏房。
再一看主子,李莲英一下子汗毛倒竖起来。
只见老佛爷,啊不,是小菩萨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露出的肩膀上,还有一道道麻绳印字和意味不明的红印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莲英不敢想,也不敢问。
仿佛无事发生,李莲英开始帮主子梳拢更衣。
杏贞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这种时候只有李公公是最靠得住的。
她一边对着镜子摆弄头饰,一边随口问道:“小李子,那个,皇上他可曾下地了?”
“回老佛爷,还不曾呢!”
李莲英如实答道,“太医院的太医们正在轮流候着呢,太医们说万岁爷这是邪风入了体,得将养好些日子呢。不过他们还说,万岁爷关键还是心气郁结,这才病倒了,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
“哼!”
杏贞一声冷哼,李莲英连忙再次趴倒在地请罪。
杏贞却道:“哀家不是气你,而是气哀家那个不争气的皇儿!身子骨打小差也就罢了,他性子若是有半分像哀家,又岂会被一个狐媚子拿捏得死死的?”
圣母皇太后与皇上虽为母子,但从小感情不睦,加上立后的事,已经愈发的生分。
甚至比起生母,皇上与慈安太后更为亲近,这几乎是宫中人所共知的事情。
但这种话李莲英哪里敢接嘴,只好继续瑟瑟发抖,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这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莲英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又跑了进来,一脸惊慌地道:“启禀老佛爷,刚才养心殿来人说,万岁爷身子越来越烫啦,还呓语胡言……太医院当值的医官不敢独断,已经去请人了……说是要十人计长,重新琢磨个方子……”
……
养心殿离储秀宫也就半盏茶的路程。
不过即便是要去探望儿子,慈禧也不会落下基本的仪仗。
所以当她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全都到了。
给皇帝看病绝对是一件苦差事。
古代皇帝短命,除了这个职业本身高危以外,也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被太医治死的。
这不是说太医水平不行,而是被客观条件逼的。
自古以来,是药三分毒,对付猛疾,自然也要下猛药。
可给皇帝治病不是这样。
无论多重的病,太医开的药总是四平八稳。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甚至可以说,很多时候皇帝都快归西了,太医也只敢开点温补调理的药。
毕竟皇上可以病死,但绝对不能被药药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不作为,其实也是把皇上给治死了。
但各行如隔山,患者与家属是不知道的。
拿医方给别的医官看,他们也绝对挑不出毛病。
这就好像前些年,因为国内医患矛盾尖锐,导致不少高风险高收益的保命手术干脆就不做了。
因病而死院方没有责任,最多被骂几声庸医。
但患者如果死在手术台上,那就是数不清的麻烦事。
太医们肩膀上的压力可比这还要大得多。
以至于他们根本不敢冒一丁点风险。
皇帝以为受到了最好的医疗,实则有时候还不如民间富户。
当然了,他们开具的温补汤药至少能补水,还有安慰剂效应。
毕起西方那些给国王灌水银,放血,拔牙齿,拔指甲的医生,还是要好一点的。
但这还不足以治好如今的同治。
“臣等无能,万岁爷这病,非药石可医……”
太医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儿子是个窝囊废,阿鲁特氏等人又在一旁哭哭啼啼,更让慈禧觉得心烦。
她坐在靠近火盆的软椅上,挥挥手道:“你们都给哀家出去,王院正,你留下。”
自同治五年起,太医院精简为大方脉、小方脉、外科、眼科、口齿科五科。
在此之前,还有妇人、溃疡、伤寒、针灸、正骨、痘疹、延后等科。
资讯发达的后世,很多人都搞不清楚医院哪个科看什么病,对于慈禧来说,就更弄不清了。
她只知道王院正是太医的首领,最德高望重,而且之前给自己看病水平确实不错,“大方脉”好像也专业对口,便将他留了下来。
这与患者挂老院长专家号的心态是一样的。
但实际上,王院正其实是妇人科的,只不过妇人科三年前划入了“大方脉”而已。
简单来说,慈禧就同治的病情向一个妇科医生发起了咨询。
王院正冷汗直冒。
虽说此时的医学没有如后世那般泾渭分明,分工细致。
但他唯一擅长的真的是妇科啊!
或者说是妇产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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