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门扬舟
“不跑了么?小爷正好没杀过瘾,谁还要出来受死?”蓝霁手持长戟睥睨众人,视眼前数倍的敌人于无物。
张辽心说好家伙,至少在狂妄这一点,这孩子跟关羽学了个八分像,而且他那一身披挂装束,竟跟昔日温侯非常相似,心说云长不会跟我玩心理战吧?
“年轻人,你有些狂妄,真初生牛犊,不知天高地厚,敢留下姓名否?”张辽引马到人前,他左手按住缰绳,右手把刀尖垂在马腿旁,像长辈般责备蓝霁。
蓝霁心说你是谁?居然敢对我说教?遂指着张辽冷笑:“尔等一合之将,也配知我姓名?”
张辽心说关将军狂,是因为他真的有底气,你这个年轻人怎么不学好?他摇头回答:“是不是一合之将,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甚好。”蓝霁燃起热血提戟出击,张辽目光一凛跟着纵马挥刀。
蓝霁借力用苍龙破军戟向前一打,像刚才那样用力量一招制敌,张辽眼疾手快举起刀柄架住,他发现对方的力量真不小。
他有点东西,两人同时发出感慨。
蓝霁试探之后回马欲刺,岂料张辽举刀抢先从斜里劈下,蓝霁淡定用画戟小枝锁住刀锋,顺势向旁边一挑,轻松就化解了张辽的攻击,而张辽依旧平稳坐在马上,没有因蓝霁的挑击失去平衡。
一合结束,不分胜负。
“再来。”蓝霁眼中闪耀着炽热,虽然只交手了简单一回合,他就感觉眼前这个武将,是他战场遇到的最强存在,自然要好好享受战斗。
“正合我意。”张辽通过初步试探,终于明白蓝霁的狂妄,原来他和关羽的情况一样,首先自己有真本事,才能彰显出傲气。
长戟与长刀在阵中飞舞,看得观战人群眼花缭乱,两人不知不觉便战了十回合。
蓝霁、张辽斗了十回合,依旧是不分胜负,两人同时停下打量对手,双方观战将士不停呐喊,他们刚才各自代入各自主将,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身上的热血都被激发出来。
“你很不错,绝不是无名之辈,的确有资格知我姓名,我乃蓝霁,字仲陵。”蓝霁说话间傲气不减。
张辽露出欣慰的笑容:“果然是你,确实有温侯当年几分风采,云长真是教出个好儿郎。”
“你又是谁?”蓝霁听对方语气,似乎是自己长辈,遂警惕地皱起眉。
“哈哈,按辈分来说,仲陵该叫我张伯伯,你母亲现在好么?我乃张辽是也。”张辽捋须像个长辈般端详蓝霁。
蓝霁听到前半句一脸茫然,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不屑地冷笑:“原来你就是高伯伯口中那背主小人张文远?”
“你别听伯平……”张辽如同吃了黄连般难受,心说高顺对孩子乱灌仇恨?
“父亲教我要学会宽容,张将军既是我大父旧部,现在何不率部归降大汉?高伯伯和母亲那边,小侄与你说情怎样?”蓝霁虽自恃武艺高有些傲气,但骨子里小时候的顽皮也没丢,刚怼了又放缓语气拉拢对方。
张辽顿时发现蓝霁不简单,随后抱拳淡然回答:“仲陵是个聪明人,我们现在各为其主,何必要问此多余的话?张辽现在是大魏臣子,与你大父早没了瓜葛,岂能因私情而叛国?要我降汉绝无可能。”
“那实在太遗憾,父亲夸张将军是盖世名将,留在魏国始终是个威胁,小侄今日要把你留下来。”蓝霁眼看张辽身旁兵马不多,正是生擒或斩将的好机会,遂抬手把长戟一扬,在阵前做出挑衅的姿势。
“仲陵的武艺的确不错,但取我性命还差点火候,你应该多跟在蓝先生身边学习,云长他不适合教你。”张辽没想到蓝田对自己评价如此高,但面对小辈挑衅他也不能容忍,还委婉地煽风点火。
蓝霁根本没动怒,笑着再问:“废话少说,刚才没有打过瘾,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否?”
“哼哼,如何不敢?云长教得不够,我也来指点指点。”
第九百二十五章 三百回合有讲究
九月入秋,天气转凉。
穰县西南的两军阵中,蓝霁和张辽斗得热火朝天。
十七岁的蓝霁身高已近九尺,坐下马匹也已经完全成年,奔跑起来雄壮好似烈火,蓝霁面对张辽全无惧色,他少年男儿有吞天的胆气,那苍龙破军戟就像长在手中,蓝霁把平生所学尽情舒展,与张辽打得难解难分、酣畅淋漓。
蓝霁年轻精力充沛,张辽年长经验丰富,两人从早上斗到午后,连观战的将士们都喊累了,他们依旧在阵中厮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中途张虎率五千步骑赶到,见张辽和蓝霁厮杀正酣,便令将士们扇形结阵,准备等斗将结束合围那两百汉军。
少年营眼看情况不妙,有人调走斥候去寻主力来援,另有人在阵后提醒:“少将军,天色已晚,不如早归……”
张虎见蓝霁年轻力胜,担心张辽久战有失,也在旁边叫喊:“父亲,你们斗了百余合,也还没有分出胜负,不如换马喝水再战。”
两边各有小心思,奈何蓝霁与张辽正是全神贯注之时,根本没有理会旁人的话,再复杂的武艺在百合之内都会用尽,战斗时长向后延长,比的是将和马的耐力。
蓝霁的坐骑为赤兔之后,张辽战马也是军中良驹,耐力比寻常马匹要优秀许多,最终还是比拼马上将的实力。
等到太阳西去,双方士兵已经站麻木,他们齐声开始倒数,就好像等待下课一般。
“两百九十一。”
“两百九十二。”
“两百九十三。”
……
“三百。”
呼声到三百的时候,蓝霁、张辽同时停止动作。
“哈哈,痛快,真痛快,若不是要回去复命,真想与张将军挑灯夜战。”蓝霁手持画戟朗声大笑。
张辽剧烈心跳停不下来,但他依旧强撑着面子说:“有虎子仲陵在,云长的万人敌,后继有人矣,温侯也会欣慰,今日暂且作罢,我们来日再战。”
“父亲,还等什么来日?孩儿已经准备妥当,蓝霁只有区区两百人,直接围捕擒杀即可,何必要迁延日月。”张虎盯着蓝霁意味深长地说,仿佛把对方已经当成了囊中之物。
蓝霁虽然经验不足,但绝对不是冲动莽夫,中午张虎调动兵马的时候,他已用余光有所察觉,之所以一定要战满三百回合,故意要让那几千魏军疲惫,而自己的少年营士兵都是精锐,此时突围才更容易逃脱。
“张将军想留我?”蓝霁玩味地问。
张辽在蓝霁眼中,没有看到半分恐惧,感叹此子将来不可限量,就在犹豫的时候,远方突然传来雷霆声响,很快就看到打着庞字旗号的骑兵。
“不留了,仲陵回去吧,咱们来日再战。”张辽说罢给张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听从命令即刻撤军,现在的状态对抗庞德太吃亏。
“来日准备好火把,咱们挑灯夜战。”
“好。”
偶然的遭遇,激烈的斗将,双方未动一兵,最后各自撤回防区。
在归途中,庞德有些埋怨地说:“二公子,你今日太冒险了,关将军定会责骂。”
“庞伯伯言重了,他们留不下我的。”蓝霁自傲地回答。
庞德看了看周围,靠近蓝霁小声说:“二公子麾下皆将门之后,他们若是有什么闪失,关将军也不好处理,幸好大家都能全身而退,以后记得不要沉溺斗将,发现增兵就应果断撤退。”
“正是因为这个考虑,我才和张将军斗满三百回合的。”蓝霁笑着露出一排白牙。
庞德听完一脸吃惊,等蓝霁解释后才恍然大悟,随即对蓝二公子刮目相看,心说你这张脸太有欺骗性,感觉不是关将军的弟子,而是学到了三将军的精髓。
张辽原计划明日去西边的冠军县巡视,但离开穰县后便让张虎引军回宛城,大军夜里走到涅阳城驻扎休整。
张虎把晚饭送到主帐,发现榻上的张辽脸色非常差,他走到身边把父亲扶起,埋怨道:“父亲乃是魏国大将,怎会与那小厮酣战一日?您累坏了身子怎么办?”
“为父在蓝霁身上,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有吕布,有关羽,有张飞,我认为南阳守不住了……”张辽表情黯然。
“父亲鉴于吕布的情谊,在阵上对蓝霁手下留情,与您打成平手算不得什么,何必要说丧气话?”张虎先给张辽递来一碗水。
张辽捧着碗喝完水,冷冷笑道:“你以为我在让他?斗将之前我也这么想,然而真与之厮杀方知厉害,为父只能保证一百二十合内不会败。”
“可……可你们战了三百回合?”张虎一脸不可思议。
“为父耐力不如他,蓝仲陵有意留手,这孩子真是厉害,云长居然忍到现在才拿出来,如果去年大战时就在南阳,我们是要吃大亏的。”张辽直摇头。
“照父亲这么说,蓝霁是因为吕布的原因,故意对您手下留情?这怎么可能?”张虎根本不相信自己耳朵。
“难道为父骗你不成?咳咳咳……”张辽说完不停咳嗽,白天高强度的战斗,让他的心肺长时间超负荷运行,此时正给他身体发出警告。
“您别激动,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张虎连忙蹲下给张辽抚压背部,然后小声追问:“父亲认为关将军使用蓝霁,就代表要全面开始进攻了吗?”
“咳咳……可能性很大,去年关中、淮南都在作战,云长可调动的兵力不够,如今蓝先生已灭吴威胁淮南,陛下调走了不少将士回防,云长的兵力虽不会增加多少,但中原之兵已没有去年充足,所以未必挡得住关将军卷土重来,唉……”张辽摇头叹息。
“看起来魏国确实不妙,上半年京城官员还在相互倾轧,陛下还任由司马家小官宦乱来,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张虎也对眼前局势感到失望。
张辽仰头冷笑:“司马昭他才多大?没有陛下的支持,他能掀起这么大风浪?魏国军事上的失败,暴露了政治上的矛盾,陛下此举是在玩火……”
第九百二十六章 友人离世羽同哀
“此取祸之道也,我们该怎么办?”张虎轻声追问。
张辽满脸苦涩,“京中动乱与我们无关,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大概南阳就是我们父子的归宿了,咳咳……”
“父亲,要不要留条后路?”张虎意味深长地问。
张辽怒斥:“为父受先帝大恩,汝岂能有二心?咳咳……”
“父亲息怒,孩儿只是随口一说……”张虎赶忙赔罪。
张辽又累又怒,晚饭没有吃就倒榻而眠,次日无精打采继续上路,回到宛城便一病不起,身体状况每日都在恶化。
弥留之际,张辽把张虎叫到榻前交代后事。
张虎推测张辽与蓝霁一战伤了根本,哭了一场后向张辽拍着胸口保证:“父亲放心,孩儿会亲自斩杀蓝霁,为您报仇雪恨。”
张辽轻轻摇头,抚着张虎的额头说:“别说是你了,魏国上下无人是他对手,蓝仲陵早晚会成长为温侯那样,将来天下无人能敌,父亲自己大限到了,与人无尤,你别胡乱树敌……”
“哦……”张虎再度哭得像个孩子。
“你不要哭泣,更不用难过,人终会有一死,父亲曾经辉煌过,这一生已经很值了……”张辽轻声安慰。
“可您才五十五,关云长比你大多了……”张虎涕泪纵横。
张辽想用拇指给张虎拭去眼泪,可惜手上已经没有力气举那么高,他只能无奈地安慰:“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想想曹冲才活多少岁?你一定要学会知足……”
“孩儿知道了……”张虎跪在榻前悲痛不已。
“云长虽然也已经老了,但有关平、蓝霁等后起之秀,而我大魏的人才逐渐凋零,汉日强,魏日弱,刘玄德必能一统天下,你想为张家留后路,就自己去准备。”张辽小声叮嘱。
“您不是说……”张虎抬头止泪,很惊讶地看着张辽,记得不久之前,对方还义正言辞。
张辽看向他处,“我受先帝知遇之恩,自当以死回报大魏,而你则不然……”
“父亲让我投……”
张虎话没说完,张辽抢话打断:“我死以后,你可借治丧移交兵权,然后回到家乡隐居去,切记魏灭之前不可投降,倘若刘玄德真能一统天下,那时你想出仕、想隐居都行,最好改回祖上原来的聂姓……”
“孩儿省得了。”张虎感动得猛点头,张辽在生命最后时刻,依旧放心不下。
看着张虎脸上两条泪槽,张辽用尽全力伸手想去擦掉,但颤抖的手刚刚接近脸颊,便如脱臼般重重落了下去。
“父亲……”张虎握住张辽的手,跪在榻边失声痛哭。
九月底,张辽在宛城病逝。
消息传到洛阳,曹丕两天没吃下饭,张辽是魏国外姓武将中,少数能独当一面的全才,赫然离世对魏国影响巨大。
曹休担心关羽趁虚而入,便请旨带着病愈的张郃赶赴宛城。
也许曹丕对张辽情有独钟,认为没有张辽在南阳防守关羽,让他无法安心在洛阳当皇帝,遂擢升曹休为大司马总揽军务。
因为关羽麾下骁勇之将甚多,现在又出一个能战三百回合的蓝霁,曹丕担心曹休可用的猛将不足应付,便根据之前刘晔的建议,召任城王曹彰入京晓以大义,令其南下宛城助曹休拒关羽。
汉军各部都重视掌握情报,所以才有蓝霁到边境侦察,宛城虽然掩盖张辽的消息,但依旧被襄阳的探子发现,并第一时间上报给关羽。
关羽得知张辽病故十分意外,去年在南阳与之交战时还很健康,思来想去应该是蓝霁与他大战的缘故。
昔日下邳兵败,关羽在曹营短暂待了一段时间,张辽曾对他非常的照顾,两人虽然是不同阵营,但依旧视对方为朋友。
友人病故,关羽同哀,他当天处理完军务,便带上关平、蓝霁来到汉水祭奠。
秋风、秋水、老将……
关羽矗立在汉水边,把带来的酒倒入江中,望着北方吊唁张辽,想着英雄们逐个死去,关羽在那一刻,仿佛苍老了许多。
“张文远当世名将,虽然是对手也值得敬佩,你们两人也来敬杯酒。”关羽转身对着关平、蓝霁招呼。
“唯。”两人学着关羽的样子,把酒倒进了滚滚的汉水中。
祭奠回襄阳的路上,蓝霁好奇地问:“外舅,张将军突然身亡,真的与我有关吗?”
关羽捋须点头,“文远毕竟年事已高,与你战三百回合应是伤了元气,与严老将军陈仓大战张郃一样,但是仲陵不用内疚,战死沙场乃武将荣耀,张文远也许还很知足。”
蓝霁挠头傻笑,“我才不内疚呢,谁让他不和高伯伯跟随母亲,否则不会与我沙场相逢,是张伯伯错在先。”
“哈哈,仲陵说的虽是歪理,倒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当初你明明有能力阵斩,为何要放张文远归去?”关羽捋着长髯,意味深长地问。
蓝霁想了想回答道:“若是小人,我自不留情,但张伯伯没有以多欺少,从头到尾与我公平决斗,我岂能不给他留些颜面?”
“嗯,武艺有进步,为人处世也有进步。”关羽欣慰地点头,然后继续补充:“安国(关兴)跟我提了几次,他想去少年营跟着你,如今时机成熟了。”
“那可太好了。”蓝霁听得不禁大喜。
蓝霁羡慕蓝辕和高岭关系亲密,但少年营将士碍于他的身份,没一人敢和他过于亲近,现在有了关兴的加入,行军作战时也多个人说话,想想都觉得没那么闷了。
“父亲,南阳长期由张将军布防,现在他病故得如此突然,便是曹休来了也要时间接手,我们要不要抓住机会出兵?占领几个重要城池也好。”关平试探性问道。
“那是当然,占几个城池不够,我打算夺取宛城,兵锋直指洛阳。”关羽虚起了眼睛。
关平听完倒吸一口凉气,心说父亲刚才还心情沉重,以为他会因为友人离世而有所迟缓,没想到关羽的计划更凶猛,把私交和国家利益分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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