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门扬舟
“子瑜多虑了,自古两军交战,使者都能通行,再者柴桑段水面宽阔,甘宁也不可能动用那么多战船去围堵,孤让伟则给你挑艘快船,再配上些得力的水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孙权拍着诸葛瑾的肩膀安慰。
“既然大王已经安排妥当,臣事不宜迟这就出发。”诸葛瑾铿锵抱拳。
孙权把书信递了出去,一脸郑重地嘱托:“子瑜,千钧重担压在肩,千万不要让孤失望……”
“大王放心,臣不达目的,誓不回还。”诸葛瑾把信揣进怀里,表情严肃地拱手行礼,然后提着下摆下船。
胡综早已准备好战船,诸葛瑾站在船头巍然而立,发现旁边一艘也准备出发,将军卫温抱拳给他行礼,随后又望向主船给孙权道别。
孙权挥手回应两人,随后两艘快船逆流向西而去。
“义父,先生毕竟身份有碍,为何您不换个人为使?万一被孔明留下怎么办?”司马师走过来询问。
孙权捋髯回答:“诸葛子瑜与张昭不同,他有胸怀、懂分寸、有忠信,孤还是非常信任他的,再者子瑜的家人都在这里,只要我们能够夺回建业,他就不可能背弃孤,相反为父更担心卫温……”
“义父担心卫温会叛变?那为何还要让他……”司马师疑惑不解。
孙权摇摇头,“是担心卫温不能把濡须的驻军带回来……”
“原来您是担心大都督。”司马师恍然大悟。
“陆家是江东大族,陆伯言未必真心忠于我,现在家人全都陷落在建业,如果知道豫章那边的军情,孤担心他会生出别的想法……”孙权虚起眼睛。
“不过大都督的确是个帅才……”
司马师点头感叹,这时胡综走上甲板,抱拳向孙权请示:“大王,建业现在在叛贼之手,我们停在这里如无根浮萍,将士们完全没有任何补给,不如去下游找地方屯驻,顺便召集丹徒、曲阿、吴郡等地兵马?”
“还是伟则(胡综)想得周到,即刻启程前往江乘屯驻,十日之内孤必须要再来建业。”孙权一掌打在栏杆上,阴翳的眼神望着建业的方向,心说待日后夺回城池,我再与你们这些叛贼算总账。
建业到江乘半日水程,但毕竟是长江沿岸的小地方,条件与濡须坞根本没法比,孙权不想上岸吃住都在船上,派去各地调兵的船都已出发,剩下就是孤寂且漫长的等待。
孙权在船上睡得头昏脑涨,睁开眼外面已经暗了下去,原来天色已经到黄昏左右,他走上甲板享受晚风,突然发现司马师在船头钓鱼,于是满怀疑惑地走了上去。
司马师全神贯注盯着水面,身边的小木桶里只有一尾鱼,孙权看后好奇地问:“文侯钓了多久了?”
“有几个时辰了。”司马师小声回答。
孙权微笑着打趣:“几个时辰一尾鱼,还要不时驱赶蚊虫,文侯心性果然沉稳。”
“孩儿记得生父常说一句话,‘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司马师仰头感叹了一句,然后满脸笑意回应孙权:“区区蚊虫怎能伤我?能耐得住寂寞才能钓上大鱼。”
孙权有所感触,心说我难道老了吗?心态竟然不如一个孩子。
这时候江中浮漂在动,司马师运用技巧溜鱼起竿,果然是个几斤重的大鱼。
第八百六十九章 千帆争渡向建业
“义父,托您的福,晚上有鲜鱼吃了。”司马师把鱼放进桶里,笑呵呵的对孙权道喜。
孙权欣慰地点头:“文侯有孝心,现在天色将暗,早些收了休息吧。”
“孩儿正是此意。”司马师说罢就去收拾鱼竿。
孙权转身返回舱室,心说自己应该振作起来,司马师家破人亡尚没放弃,自己现在还没完全输。
孙家在江东经营二十余年,不可能这么快就被蓝田掀翻,我要像这孩子般端正心态,孙权随后迈着沉稳的步伐登上台阶。
在江乘等了两日,孙权最早收到丹徒守将孙韶的消息,对方表示会尽快集结部曲来汇合,而吴郡、会稽等地还没消息传回。
孙权定都建业之后,江东的士族、权贵大多迁走,吴郡、会稽分布着很多宗室子弟,其中以叔父孙静那一脉为主,也有吃里扒外、暗中通曹的孙辅后人,至于孙策的后人,则被安置在建业眼皮下。
第三日黄昏,江乘西边数百战船扬帆而来,胡综告诉孙权是陆逊带人来了。
濡须坞距离江乘比丹徒远,孙权见陆逊先到很意外,后亲自下船到码头迎接。
“伯言来得好快,没成想会变成这样,悔不听君当时的建议,发兵攻打蓝田该审慎些,如今局势危及,得大都督力挽狂澜……”孙权见到陆逊有些难为情。
陆逊抱拳行礼,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心说自己那些忠言,但凡能听进去一半,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卫将军情况都讲了,臣以为这都是蓝田的圈套,但事已至此只能尽力挽回……”
“孤只能仰仗大都督,不知伯言带回来多少兵?”孙权握住陆逊的手往回走,让旁人看上去十分亲密。
“濡须坞守军仅有两万,臣留下五千人虚张声势,剩下的战船和士兵都带来了。”陆逊如实回答道。
孙权突然停住脚步,盘算陆逊的动机不对,并皱眉追问:“江东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大都督为何还要留兵守淮?该把所有人都带来才对。”
陆逊解释:“自古守江必守淮,如果完全放弃濡须水口,即便我们夺回建业,曹军随后大军南下无人可挡,再说留下五千水军守濡须,也不影响我们攻城。”
“因为建业失陷,濡须坞失去了补给来源,曹丕讲和让出的襄安等地,稻米应该还没有成熟,大都督把他们留下,守军的食物从哪里去找?”孙权轻蔑地反问。
陆逊指着卫温微微一笑:“臣离开时让留守士兵厉行节约,濡须坞存粮最低可支撑一个月,卫将军当时就在现场。”
“呃……是这样。”卫温被陆逊点名只得站出来作证。
“甚好。”孙权强颜欢笑表示肯定,心说你把粮食都留在濡须坞,合着这一万五千将士就带了张嘴来?
东吴担忧守不住淮,几次三番加固建业城防,此时要去攻打等于作茧自缚,所以陆逊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王,建业城内物资充沛、易守难攻,如果张子布负隅顽抗,那对我可是极为不利的,即便最后能强攻夺回城池,但付出的代价恐无法计量,而且刘备若是不同意求和,这一切岂不是无用之功……”陆逊提出自己疑问。
“大都督有什么建议?”孙权虚起眼睛。
“臣以为张子布突然反叛必有原由,我想亲自去建业劝其迷途知返,不知大王……”
陆逊话没说完就被孙权打断,“大都督别白费力气,那老贼现在心如铁石,孤与众人亲自劝说,结果……哼……”
“呃……臣只是……”陆逊本想继续争取,却看见孙权脸色难看,所以再没有继续说下去。
胡综见状握着拳头补充:“大王说得一点没错,那张子布厚颜无耻、忘恩负义,大都督还是好好准备,咱们用武力去争夺才有用。”
“好吧,只是动武……”陆逊轻轻摇头。
孙权才不会放陆逊回去,要是他把自己的部曲带回建业,自己可能彻底没希望拿回王都,江边的场面一度变得沉寂和尴尬。
一旁的司马师突然搭话:“其实未必真要动武,所以不需要担忧折损现有兵力,只要咱们集结的兵马足够多,说不定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驸马竟有这般见地?当真让人欣喜。”陆逊意外地点头。
司马师抱拳行礼:“大都督谬赞,我是跟义父久了,受到一些感染而已……”
“文侯自己也很有想法,大都督乃江东最智慧之人,以后要多多向他请教。”司马师拍得孙权心花怒放,孙权故意说陆逊最聪慧,可没有怀什么好心思。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孙权把陆逊突然推到风头浪尖,不知会引来多少人敌视,所以陆逊连忙摆手谦虚说道:“大王过誉了,臣只不过是江东普通读书人,还是驸马沉稳聪颖,以后可以多多交流。”
司马师选择谦虚谦卑去回应,借孙权的说辞吧把陆逊捧得高高在上,让对方在吹捧中一直下不来。
孙权看到陆逊窘迫的样子,暗忖统兵打仗孤确实不如你,但是论政治权谋和掌握人心,你陆伯言还差得太远。
码头寒暄结束,陆逊在江边扎下营寨,江乘县的粮草源于不断运抵,供养着临时到来的两万余军队。
快到天黑的时候,孙韶率数十战船赶来汇合,他带来了丹徒水寨四千部曲,一时间江乘就聚集了两万四千人,孙权看到此情此景很是满意,唯独跟在他身边的江乘县令,时不时就在擦拭额头汗水,他担心士兵继续增加,很快就会吃空县中府库。
江乘县令的担忧很快解除,九月初四刚刚过了辰时,陆逊便火急火燎找到孙权。
“濡须水域巡逻船急报,上千战船扬帆向东,建业方向而去,估计今天下午抵达建业水域,大王,蓝田没给我们留时间,也没给诸葛子瑜留时间……”陆逊喘着粗气。
孙权大惊失色,言语间透着慌乱:“蓝田怎会这么快?吕子衡十万兵就败了?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让蓝田大军进驻建业,咱们城中的家眷就彻底落入敌手,现在的一切努力都白费,当务之急是登船西进,得在建业水域打败敌人,否则江东永无宁日。”陆逊眉头紧蹙。
“可是吴郡、会稽援兵未到,江乘现在只有两万多将士,千艘战船明显兵力超过……”孙权此时完全慌了神。
陆逊沉声说道:“来不及等援兵到齐,主要蓝田没给我们留时间,不过甘宁的水军也不多,我们本来水战有优势,说不定能够挡得住。”
“好好,就按大都督的安排,即刻发兵建业。”孙权最终拍板定案。
第八百七十章 已成过往交州牧
江东主力调往萍乡战场,也带走了江东大量的战船,除了孙权的楼船飞云,陆逊的斗舰破浪,其余战船以艨艟、冒突、先登、赤马舟为主,虽然航行速度比较快,但需要配合大的舰船用于辅助突袭所用。
此时等同东吴的‘灭国之战’,孙权自不会在江乘坐以待毙,他亲自坐镇楼船指挥,大都督陆逊只能在楼船上指挥,完全失去了独立自主的空间。
楼船提醒高大醒目,令旗指挥方便水上作战,孙权全身戎装立在船头,看着江面那数百小船,心中突然升腾一丝悲凉。
东吴水军竟然只剩下这么点家底?也不知道挡不挡得住‘侵略者’,他很希望蓝田带来的兵跟魏国水军一样草包,但想到对方还有那个‘百骑劫营’的甘宁,孙权脸上感觉火辣辣的。
蓝田一方舰船众多,进行时还需要保持一定阵型,但顺流直下没有影响速度,于申时三刻与江东水军在建业水域遭遇。
蓝田因为不懂水战,直接把指挥权交给了甘宁,秉持着不瞎指挥的目的,全程旁观甘宁调度指挥,完全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这一刻让东吴降将感慨颇深,因为自大都督周瑜病故,但凡江东有较大型的战役,孙权一定会到场且亲自指挥,哪怕不是身在最前线,他也在后方传达作战指令,专权的作派与蓝田形成鲜明的对比,战争的胜负原来都有迹可循。
千艘战船与数百战船江面对峙,从数量和质量上看已高下立判,江东水军有的船型蓝田也都有,而且半数就是江东人自己造的。
蓝田所乘坐的楼船盖海,还是孙权赐给吕范的,甘宁布置在两翼的二十余斗舰,也多数是来自彭蠡水寨。
陆逊见对方布阵十分讲究,明白当年蒋钦真的死得不冤,心说甘宁水军比魏国难对付,于是建议孙权先求和,“大王,臣观敌船有半数是江东造,而且数量也是我们两倍有余,另外敌将甘宁悍勇非常,臣建议趁现在还没有开战,不如先行讲和?”
“好吧……只是孤身边已没有舌辩之士……”孙权此时心里没底,很想同意却觉得为难。
“臣愿轻舟前往说之。”陆逊抱拳请缨。
“大都督千金之躯,万一蓝田生出什么歹意,我东吴岂不……”孙权皱眉捋着紫髯,很少犹豫地摇头。
孙权狐疑地看着陆逊,担心对方阵前倒戈,一旁的司马师看出他心思,遂跟着进言:“孩儿愿与大都督同往。”
“大王,大战在即,得试一试。”陆逊再度恳求。
孙权这才点头同意,“玄鸮奸狡异常,你们千万要小心。”
“唯。”陆逊、司马师同时抱拳。
两个离开楼船换乘走舸,在船头打旗语要求战前对话,甘宁把情况给蓝田描述完,蓝田大手一挥笑着说:“那就到一层甲板看看去,不知道孙权还有什么话讲,如果能避免一场战争,也算皆大欢喜。”
“蓝将军,末将身体不适,能否……”全琮突然开口。
“末将也……”朱据低下了头。
蓝田看出众降将不愿见旧主,遂很豁达地说道:“故人相见,的确难堪,仲陵陪我下去好了。”
“先生,末将……”甘宁指了指自己。
“你现在是水军都督,当然得留在楼上指挥。”蓝田说罢与蓝霁往下走去。
楼船建造昂贵、工艺复杂,正常为甲板上盖三层,但作为孙权的水上运具,将原本三层的楼船扩建至五层,所载人数也达到了三千人。
虽然越高视野越好,更有睥睨众生的豪迈,不过风大还更摇晃,当蓝田走到底层甲板,觉得紧绷的神经得到松弛。
蓝田与蓝霁打趣道:“你母亲骑马多颠簸都不晕,但是每次坐船都吐得厉害,真是多亏了仲景先生的止晕丸,否则她在南方生活太遭罪。”
“孩儿起初也晕船,但后来去了荆州被姑舅治好了。”蓝霁挠了挠头。
“云长能治眩晕症?”蓝田满脸狐疑。
蓝霁笑呵呵回答:“孩儿被周伯伯(周仓)带到小舟上站立,每日要在上面摇荡两个时辰才能上岸,最开始两天的确有些难熬,后来适应了大概一个月就不晕了。”
“好儿子。”蓝田轻轻拍了拍蓝霁的后背,心说也就是关二爷能够狠得下心。
蓝霁想起往事有些自傲:“姑舅当时与孩儿打赌,说我坚持不了三天,但他小看了我的本领,嘿嘿……”
“打赌?赌注是什么?云长应该不会食言。”蓝田好奇地问。
“嘿嘿,姑舅让我骑了会儿脖……”蓝霁很是得意。
蓝田直接给儿子竖起了大拇指,因为蓝霁两兄弟个头长得比较快,大概五岁之后就没有玩过骑脖子的游戏,心说关二爷那么严肃的人,估计跟关平、关兴都没玩过,竟把当时十岁的蓝霁扛了起来,就这份傲然之气,一般人就学不来。
父子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甲板最前方,陆逊已在下方走舸中等候,但因为楼船一层的高度也不小,居高临下就仿佛看着几个矮人。
“蓝将军,别来无恙。”陆逊抱拳向上方大声呼喊,生怕蓝田听不到,又让几名亲兵同时发声。
蓝田抱拳微微一笑,让蓝霁把喇叭口形状的扩音器递给自己,那是他在巡视虎贲武堂期间,偶然发现教习们时嗓子都喊哑了,便让人把扩音器给做了出来,配合哨子保护了教习们的嗓子,这次他就带了几个出来。
“大都督,有何见教?”
蓝田把扩音器放在嘴边,声音很清楚传达到江面,听得陆逊和司马师同时一怔,心说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蓝将军悍然入侵我东吴,难道忘了孙刘两家是盟友?”陆逊说这句话的时候,江面的风都吹不散滚烫的脸。
“呵呵,大都督乃高明之士,怎么说这些无聊之语?你真不明白我为何出现在这里?”蓝田意味深长地反问。
“呃……纵然两家现在有些误会,您也不必咄咄逼人吧?交州牧私自来伐我江东,于情于理也说不通啊?要是没有江东在赤壁出力,此时天下哪里有刘家一分?”陆逊知道自己站不住脚,只好把过往的交情拿出来说。
“哈哈,交州牧已成过往,本将军现在是扬州牧。”蓝田捋须大笑。
第八百七十一章 长江水战先舌战
陆逊听到扬州牧三个字眉头皱起,他想起当初黄忠定军山斩了夏侯渊,刘备便把夏侯渊的征西将军封给黄忠,现在蓝田成了扬州牧,那吕子衡岂不是……
“咳咳,吴王表吕子衡为扬州牧,当时已得到朝廷的认可,汉中王以蓝将军为扬州牧,是不是有些‘一女嫁二夫’的意思?你们把吕子衡置于何地?”陆逊拐着弯打听吕范生死。
蓝田捋须笑道:“吴王?我有必要纠正大都督刚才的话,首先孙权的吴王是逆贼曹丕所封,是根本不能作数的任命,其次汉中王已在长安登基继大统,他才是这天下正统的皇帝,最后吕范已在宜春城外自刎身死,即便他的州牧被原天子认可,现在也没命继续履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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