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门扬舟
“高伯伯，您带着这么多俘虏上路，不会增加我们的补给负担么？咱们有陷阵军强悍的防御，没必要让他们在前部送死吧？”蓝辕好奇地问。
高顺回答道：“伯阳在比景留了兵驻守吧？我们的总兵力本来就不富裕，若是每个城池都分兵驻守，就剩不下多少兵力去进攻，所以我必须把他们都带上路，他们的补给是从西卷粮仓拿的，不会吃咱们一粒米。”
“嘶……您把朱吾、西卷两地的军队全带走，两个城池没有军事力量震慑，会不会在咱们离开后大乱？烧杀抢掠怕是不会少……”蓝辕眉头紧蹙。
“所谓破而后立，大战后始终都要重建，现在日南可能暂时混乱，但却是为将来的安定作铺垫，虞仲翔定然会感谢我的。”高顺嘴角微微上扬。
“呃……有点深奥……”蓝辕轻轻摇头。
“你还是回去请教先生吧，我的很多决策都是受他影响。”高顺轻叹。
行军半日抵达卢容，高顺先是集合陷阵军全员，明确蓝辕为新一任陷阵军统帅，其次又召来沙摩柯、李异，把南征总指挥权让给蓝辕。
回到中军大营，两列将领肃然立两旁。
高顺把蓝辕带到主位，自己随后退至右侧次位，众人齐刷刷等候蓝辕发号施令。
“褚司马，将侦察兵全部派出去，我要掌握对方的一举一动。”
“唯。”
“李将军，把滞留在比景水兵接回来，配合虞太守镇守卢容，其余战船随大军同步向南。”
“唯。”
“沙将军，你率五百蛮兵在前方开路，记住多打旗帜吸引敌人，占人若出兵少则灭之，出兵多则诱之，我用侦察兵跟你保持联系。”
“唯。”
……
蓝辕发号施令像模像样，高顺欣慰地捋须点头，营中诸将见几大主将都心服，他们也再不把蓝辕当少年对待。
卢容（今越南顺化）距林邑（原象林县）两百余里，因为中间要穿越五六十里的高山地形，所以大军正常行军需要七天时间，即便是疾行军也需要五天时间。
蓝辕考虑到五溪蛮这两日休息不够，便令大军以正常速度往南进发。
那五六十里高山地貌，因为树木茂密、杂草丛生，虎豹豺狼等野兽盘踞期间，是极佳的埋伏之地，也是林邑国除横山关以外第二屏障。
昔日象林县功曹区连，率领数千人起兵叛乱，杀死县令占领日南郡，自立为王建立林邑国，时任交趾刺史樊演，征募交趾、九真兵万余人前往平叛，可士兵都担忧象林环境恶劣，集体抗拒南征，军中因此发生哗变，樊演遂兵败。
消息传往中枢洛阳，朝中大臣劝谏象林县路途遥远、气候恶劣，担忧远征士兵还没到前线就折损过半，至此日南郡脱离中原统治，士家人占据交趾、九真后维持原样。
失去中原大军的威胁，林邑国在边地变得愈发嚣张，甚至敢扣押广州的商船，他们虽无力攻打中原，却也不担心中原人南征，因为深入南方不毛之地，几乎得不到什么好处，却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那个时代的政治家都会算账，收复日南消灭林邑国绝对是赔本买卖，特别在三国军阀混战的是时候，聪明人都会选择先取中原，但是蓝田拥有世人没有的超前的眼光。
林邑境内不但有特殊的占城稻，那个地方还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港口，是汉朝走向南洋的必经之路。
区进（林邑王）想不到中原人会做赔本买卖，即便真的冒险来征伐林邑国，北面还有横山关、比景、朱吾、西卷、卢容等地阻挡，他完全来得及部署兵力防御，可是高顺和蓝辕行动实在迅速，从大军破横山开始，两天攻下北部四城。
至于林邑的第二屏障，只有百余名游骑巡逻，大多丧命在侦察兵手中，那些‘幸运’的游骑仓惶逃走，把恐慌带到了占族人的都城。
第七百五十四章 三不像是哪国人？
褚青根据蓝辕的吩咐，故意留下些活口回去林邑通风报信，立刻引起国都内君臣的重视。
林邑建国独立已数十年，从来没有汉人军队深入林邑腹地，如今这数百汉人骑兵，是如何绕过北方四城的防御线？
区连杀汉官自立为王，借助汉末中原大乱的天时，汉朝的军队无法顾及边地，所以让林邑国平稳渡过了几十年。
区家人封疆裂土、得国不正，加上汉朝有‘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传统，现任国君区进背心冒出冷汗。
见国君区进坐在尊位上满脸忧色，林邑的护国将军范山虎站了出来，他以右手行捶胸礼进言曰：“大王不必忧虑，出现在南横山只有数百骑兵，即便真是汉军进犯也不足为惧，末将愿率千余王师去讨之。”
“护国将军不要轻敌，汉军此时能来百人，将来就能来千人，甚是万人或数万人，莫非中原的纷争结束，朝廷已经腾出手来了？”区进面沉如水。
范山虎身高八尺，在身材普遍短小的占人中，属于高大挺拔的存在，他也因为在国中武勇过人，成为林邑的护国大将军，深受百姓的爱戴与敬重。
“大王过分担忧了吧？汉朝若真对我们用兵，定会就近从交趾、九真调兵，但是士燮的情况您了解，纵有万人又有何惧？”范山虎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那几百骑兵怎么说？他们是如何通过横山关，以及北方四座重镇的？”区进追问。
范山虎摸着卷曲短胡须，皱眉直摇头：“这也正是末将纳闷的地方，北方的横山关险要易守，按说汉人大军攻打关隘时，咱们这里就该收到消息……”
区进皱眉分析：“虽然林邑与汉朝断交，但民间的商贸还在继续，龙编也经常有商队过来，从哪些贩夫口中流出的消息，似乎曹刘孙三家还在中原争天下，谁会耗费钱粮兵力来找我们麻烦？况且中间还隔着一个士燮呢，关键就是这几百骑兵……”
“我觉得那些游骑的话未可尽信，说不定是山中遇到野兽袭击，故意炮制有汉人骑兵来犯，否则他们把那些汉人吹上天，怎么可能活着返回国都？”范山虎眉头紧锁。
区进点点头，“我会派人再审一审，但此事也不可不防，得派人去南横山查一查。”
“还是末将亲自去吧，万一真有汉军犯境，必须把他们诛灭在南横山，否则离开了山势屏障，就只剩下国都可防守了。”范山虎抱拳请命。
“游骑兵把汉骑夸上了天，大将军可带三千勇士前往，切不可轻敌。”区进嘱咐。
范山虎大手一挥：“就几百汉骑兵，带三千占人勇士去，真是抬举了他们，末将带两千足矣。”
“呃……也好……”区进没有打压范山虎的高傲。
范山虎辞别区进，点两千兵急匆匆往北而行，大部分士兵连鞋都没有，其中占人骑兵只有百余。
林邑国所在的中南半岛气候炎热、潮湿，整个地区都没有马匹产出，林邑的马匹主要是外部输入，在没有脱离汉朝统治的时候，多有南方矮马进入这个地区载人驮物。
林邑国独立建国之后，一部分马匹是原来日南郡遗留，养马人经过配种饲养流传下来，但是马匹的个头因为环境因素都很矮小，另一部分则是从交州、益州南部买来。
范山虎其实很期待汉军来袭，因为他很想缴获几匹高头大马，自己那八尺身高没有合适的坐骑，这也是他多年来最苦闷的事。
当两千占军快接近南横山时，斥候发现北面山谷外有军队在集结，但这几百‘入侵者’不像之前游骑的描述：个个骑高头大马，个个装备精良。
范山虎听完脑中一团浆糊，斥候回报这支军队不像是汉军，他们不少人穿着兽皮外衣，不少士兵肤色也黝黑，但普遍身材都比占族人高大。
不像汉人，不像越人，不像占人，这三不像究竟是哪国人？莫不是从西边高山翻过来的野人？
范山虎带着满脑袋问号，面对羸弱的汉军和越人他心中有底气，但是遇到陌生的异族心中却打起鼓来，不过在兵力绝对占优的情况下，他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进兵。
半个时辰后，两军在谷外两里的官道旁遭遇，两军随即摆阵列队相持，双方军官都用着不同语言鼓舞士气。
沙摩柯率领的五百蛮兵前部，因为自身的人种优势、军粮充足等原因，面对范山虎两千‘营养不良’的占人，在气势上居然还占了上风。
范山虎让人用占婆语、汉话、九真郡的越语喊话，沙摩柯从对方生涩的汉话中，听出了占人将军的质问。
你们是哪国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里是林邑国的领土，请速速带兵离去，否则……
沙摩柯听得心中暗喜，看来这些矮小的占人心虚了，他则派人用五溪蛮语厉声回应，听得那些占人云里雾里。
语言完全不通，对方还气势汹汹的样子，范山虎心道不能善了，又派人用手势比划意思，最终双方居然‘谈’成了主将单挑。
沙摩柯一开始就掌握着主动，当他把对方引导进单挑的话题，那一刻终于体会到蓝田的快乐，戏耍敌人真的比莽干杀敌还要爽。
范山虎骑跨矮马走出阵前，手里拿着一柄拖在地上的长枪，那双脚就快触碰到地的画面，就像本该骑二八大杠的壮汉，骑在一个二十四小自行车上面。
那滑稽的模样，让沙摩柯忍俊不禁。
“畜生，本将军让你一会笑不出来，你坐下那匹马配我正合适。”范山虎抓起长枪，在奔跑中大声喝喊。
沙摩柯听到了对方对呼喊，他扬起铁蒺藜骨朵冲了过去，用蛮语不屑地叫嚣：“白日做梦是吧？俺正好送你一程。”
两匹马对冲临近之时，范山虎目光如炬向左边斜上方，对准沙摩柯腰部区域迅烈捅去，他要挥枪的时候努力控制，不想伤到自己的宝马。
沙摩柯早知对方意图，就在铁枪袭来的瞬间，他扭动悍腰往右侧一闪，左手趁势抓住了枪柄。
范山虎发现铁枪不能再进半寸，他脑袋顿时嗡嗡作响。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黑厮居然单手……
第七百五十五章 秒杀林邑第一将
沙摩柯左手握枪的同时，借范山虎与自己角力时的拉扯力，右手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他将藏在战马右侧的铁蒺藜骨朵顺势一挥。
范山虎眼角一抹黑影掠过，耳后紧接着听到破风的声音。
砰的一声，好似骨头碎裂的声音。
范山虎突然两眼一抹黑，摇摇晃晃地栽倒落马下，只看见脑浆迸裂、血污满地。
蛮兵们见沙摩柯一招制敌，疯狂呐喊叫嚷，抒发难以抑制的兴奋。
原本欢呼助威的占族兵瞬间哑火，那一刻寂静得如同漆黑的夜。
林邑国第一勇士，就这么被外人秒杀？上苍是在开玩笑吧？
在占族兵还在震惊的时候，沙摩柯舞动滴血的铁蒺藜骨朵，指着前方大喝：“给俺灭了这群日南猴子。”
五百蛮兵闻令而动，在沙摩柯的带领下直冲占人军阵。
占人被狂躁的叫喊声惊得满身冷汗，没有范大将军指挥作战，他们仓惶应对，如一盘散沙一触而溃。
沙摩柯趁势掩杀五六里，占人在溃逃时自相践踏，最终以半数人阵亡为代价，其余人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纷纷遁入山地密林之中。
沙摩柯首战取胜，范山虎的首级被侦察兵送到南横山之中的蓝辕处，并把交战情况作了汇报。
蓝辕叫来占人俘虏辨认，才得知沙摩柯斩了林邑的大人物。
“占族人第一勇士，在沙将军手下走不了一合，他们是怎么敢自立建国的？”高岭听到战报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高顺沉声斥责：“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范山虎既然是占人第一勇士，绝对有他的过人之处，这只能说明沙将军本领高。”
“孩儿省得了……”高岭受到教训垂下了头。
“高将军、少将军，占人没能识破五溪蛮的身份，沙将军请示他们继续进军，还是汇合大军一起南下？后面已经没有险要地形，唯一就是右侧的山地上有茂林，占人爬山泅水比平地更迅捷……”褚青抱拳向高顺、蓝辕请示。
高顺皱眉提醒：“此前我都说了，伯阳现在是南征军统帅，你以后直接给他汇报就是。”
“末将忘了……下次一定注意……”褚青尴尬地点头。
蓝辕想了想，沉着回答道：“还是让沙将军和那五百人诱敌，侦察营要随时观测林邑军队的动向，以便大军及时作出战略调整，另外命令各营靠海滩平地行军，远离右侧的山地密林。”
“唯，末将马上去办。”褚青抱拳转身离去。
“伯阳不怕占人从林中绕后么？”高顺意味深长地问。
蓝辕笑道：“高伯伯时刻不忘考我，此次南征与中原作战完全不一样，我们随行的辎重比较少，大部分补给都是来自海上战船，林邑占人现在的总兵力还不如我军，他们绕后如同找死。”
高顺捋须点头：“所谓兵无常势，伯阳懂得变通，我感到很欣慰，他日回归中原战场，你也要拿出本领来。”
“交州本就远离中原，此时父亲不忘收回更远的日南郡，甘将军镇守武昌防止吴军西进，我们没什么机会参与中原大战吧？何况还有交趾、九真、合浦三郡未定。”蓝辕满脸疑惑。
高顺微微一笑：“以交州现在的军事实力，收复交趾、九真、合浦三郡其实不难，伯阳可知先生为何要先平日南？可不完全是给你送灭国军功的。”
“为了这里一年三熟的占城稻？”蓝辕反问。
“只能说是答对了一小半，林邑若真有那神奇的占城稻，等我们战后把粮种带回广州城，先生还要需要时间培育改良，全面推广种植不知何时，其实先生主要目的是敲山震虎，通过收复日南让士燮主动交权。”高顺捋须解释。
“士家人盘踞三郡数十年，想要让他们交权可不容易，实在不行只能动武解决，父亲曾言‘攘外必先安内’，只有把交州彻底归于王化，咱们才有足够精力去中原决战。”蓝辕说话间握紧了拳头。
高顺摇头补充曰：“交州在中原人眼里是穷山恶水，人口本就比不上中原各州，可交趾郡就占了交州半数人口，先生不想通过战争，让交趾、九真、合浦三郡生灵涂炭，就算我们有了好的粮种，也需要有人来种植不是？在先生最初的计划中，交州可是为汉中王争天下的重要粮仓。”
“那就看士家人怎么选择了……”蓝辕眉头紧蹙。
高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先生之谋旷古绝伦，士燮比孙权、比曹操如何？其实根本不用担心，咱们在日南打得越果断，对先生的帮助就会越大。”
“有理。”蓝辕认同点头。
陷阵军在南横山蜿蜒穿梭，与沙摩柯的前部保持十余里的距离，希望能通过五溪蛮兵，引出驻守林邑的主力，这样便与后期的攻城战。
范山虎的败军逃王都，区进闻听护国将军被秒杀，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大王，家兄的随从回来禀告，听说那些异族生得高大魁梧，但双方语言不通，不知道异族来自何方，幸好他们只有几百人，咱们花些代价应该能应付，请大王多拨些兵马给末将，末将要为林邑消灭入侵者，也要为我兄长报仇……”范山虎的亲弟范山豹双眼血红。
“异族们身材高大，据说都能以一当十，你要我拨多少兵给你？”区进虚起眼睛问。
范山豹先是伸出三根手指，想了想发现可能也敌不过，便又低着头增加成了五根手指。
原来林邑王都有八千驻军，被范山虎折损了一千兵马，范山豹开口要五千实在觉得不好意思。
区进见状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拍打面前桌案郑重的说：“我看五千都不够，留下一千给王子守卫都城，其余六千精兵都给我带上，本王要为林邑御驾亲征，即便他们是从天上下来的，我也要把他们送回去。”
“末将马上去办。”范山豹闻言大喜。
“豹将军，着人去南部林区，把梵氏兄弟请来助战。”区进眉头紧锁。
“没必要吧？他们的部队还没形成规模……”范山豹有些意外。
梵氏部落生活在林邑南部，这支数百人的部落，其中很多人都通兽语。
梵氏兄弟是部落最杰出的代表，他们被区进分别封为圣象将军、灵蛇将军，为林邑国训练战象、毒蛇两只特种部队。
区进摇摇头：“临邑存亡之际，等不了他们成军，本王感觉这次不一般。”
第七百五十六章 象入局乾坤扭转
林邑的六千军队刚刚出城不久，就被褚青放出去的侦察兵发现，情报很快就回到沙摩柯与蓝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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