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门扬舟
第七百四十五章 你这脑子比俺好
营中诸将皆等主将下令，高顺却饶有兴致看向蓝辕，“伯阳有什么想法？”
蓝辕抱拳回答：“临行前父亲曾吩咐，让我随军多看多想，南征诸事皆听将军安排，所以末将不敢妄论。”
高顺笑道：“先生太过谨慎了，伯阳此前处置细作叛乱，用围魏救赵的方式化解沙将军困局，与吴将丁奉作战中也有所展露，何必要继续藏拙呢？先生压制仲陵是因为他年龄太小，你现在年满十七，还是汉中王的驸马，可以大展身手了。”
“对对对，少将军会用兵，俺都服气的。”沙摩柯附和着露出大白牙，心说那虞翻老头幸好是跟船，否则跟着大军还得被辱一回，因为提起庐陵南部那场战斗，就离不开虞翻被蓝辕擒回广州。
“大丈夫要当仁不让。”高顺沉声催促。
蓝辕先是点头抱拳，然后捡来一根枯枝，蹲在地上作画，分析道：“横山挡在前行要道，但山势并不高，关隘也没有中原的险峻，所以可行的进军方案有三种，第一是正面强攻关隘，其次为翻过横山绕过关隘，最后则是借船从海上绕行，凭我军现有的实力，以及海上补给的强大，附近的守军都拦不住。”
“与我所想不谋而合，伯阳更倾向哪一种？”高顺追问。
“三种方案各有优劣，但是都会耗费大量时间，这与我们速胜的想法相悖，所以常规路线之后还得另辟蹊径。”蓝辕皱起眉头。
高顺挥手示意曰：“伯阳不必遮遮掩掩，可将这几条路线优劣都详细说说，也让众将参考参考，顺便讲讲你所谓的蹊径。”
蓝辕微笑着点头回应，心说高将军果非等闲，听过刚才的只言片语，就知道自己有了想法，果然是一位高明统帅。
蓝辕用枯枝指着一条粗线说道：“正面强攻关隘需要器械，临时伐木赶制攻城器械，耗时岂止一两月？只能从船上去拿现成的，但这涉及到第二个问题，最近的海边没合适的地方登陆，要卸下那些器械需要往北走五十里，那样一来一回太耗时间。”
沙摩柯望着褚青满脸的疑惑，“侦察营的哨探范围这么广？连几十里外的海边也覆盖了？”
褚青摇头苦笑：“咱们还没进入日南境内，侦察营可没那么多闲人，高将军也没下令哨探东部海边。”
“那为何？”沙摩柯睁大眼睛盯着蓝辕。
蓝辕回答道：“虞主事的父亲曾是日南太守，他年少时在日南居住过几年，此前我曾请教过虞主事，横山附近他正好比较熟悉，横山东向的海边地势太高，要卸下攻城器械或者乘船绕行，现在就需要往回走。”
“啊？那少将军不早点说？”沙摩柯皱起浓眉。
“沙将军稍安勿躁，伯阳定有他的想法。”高顺伸手打断。
蓝辕肯定地点头，“李将军的海船只有百艘，要把我们这万人全部运至比景湾，来回也需要数天时间，这样反而暴露了目的，让林邑守军早几天准备。”
“那就是翻山？”褚青露出疑惑的表情。
“横山虽然不高，但是山上树木茂盛，草长得比人都高，满山的荆棘需要开路行走，我们马匹应该勉强能过去，但是运铠甲兵器的广州战车就不行了……”蓝辕直摇头。
沙摩柯挠了挠头，提出了自己想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就强攻算了，俺让蛮兵趁夜里守军松懈，爬几个人上城头，只要打开了关门，这些许占人守兵还不砍瓜切菜？”
这时候高顺拍了拍蓝辕的肩膀，摇头笑呵呵地说道：“伯阳有妙计快说出来吧，你看把沙将军给急得……”
“唯。”蓝辕抱拳点头，然后指着后方的战车说道：“我也以为从正面进入最省时，而要进入横山关，那些战车就能派上用场……”
蓝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高顺、褚青等人露出惊讶之色，沙摩柯直接跳了起来，指着蓝辕夸赞，“到底是蓝将军之后，你这脑子就是比俺的好用，那群占族人绝对想不到的。”
“伯阳此计的确很妙，褚司马，你即刻派人前往海边，让李异将军先行一步，令水军向比景湾港口靠近，把城中守军吸引到海岸防守，配合我们明天从陆路夺取比景城。”高顺立刻下令部署。
“唯。”褚青起身抱拳，没有犹豫转身离去。
蓝辕跟着请缨：“让末将打前部主攻吧？”
高顺摇头拒绝：“为将者要习惯统领全局，陷阵先登有专门的人负责，我一会选几十名老兵，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高将军您先等一等，我五溪蛮此前没赶上荆州大战，先生说好了南征多给机会的，您不能在关键时刻忘了俺啊。”沙摩柯派拍打着胸口请战。
“呃……那就半数陷阵军，半数五溪蛮兵，由你当先锋如何？”高顺与沙摩柯打起了商量。
沙摩柯猛点头，“够意思，你们大可放心，陷阵军能令行禁止，俺的五溪蛮也不会差，一会俺们躲在车里，屁都不会放一个。”
“哈哈哈，我相信你，快去准备吧。”高顺笑着挥手。
“唯。”沙摩柯铿锵抱拳。
陷阵军再次全部着甲，高顺把侦察营、五溪蛮的骑兵都集中起来，总人数约有五六百人，寻思一会出其不意应该够了。
剩下十里路，高顺命人偃旗息鼓，缓缓地向横山关推进。
当太阳从安南山脉沉没，整个大地顿时失去了色彩。
横山关前，不远处一个大型车队缓缓靠近，几个身着简陋藤甲的士兵，立刻把异常情况向守关将领做了汇报。
不一会儿，城楼上出现了几位，穿戴精美皮甲的占人将军。
林邑国与汉朝早就断交，平时只允许民间交流，以及受限制的商贸运输。
眼前那些十几架车辆巨大，而且一水是用四匹骡马拉动，要不是那些骡马个头比较小，守军都怀疑那些是战车。
横山关开关门时间，是以太阳的起落为准，奇怪的车、奇怪的时间，守军对奇怪的事件很重视。
第七百四十六章 金钱开路破关门
没有任何意外，车队在关前两丈外停下，城上将军用占族语大声喝止，意思是城门已经关闭，再前进一步就会被守军射杀。
几名带路的占人向导，上前道出自己‘良民’的身份，随后拉出交趾的越人巨贾乌斯黑。
乌斯黑拱手行礼，用占族话说道：“蒲将军容禀，这些是太守送给大王的礼物，由于车辆装的东西太多走得慢，所以耽搁了时辰，请将军行个方便，先放我们入关休息，大恩不言谢。”
“你自己耽搁时辰，却要我为你破例开门？哪有这样的好事？在关外露宿一夜，明早太阳升起再检查入关。”横山关守将蒲望，冷笑的脸上透着不屑，要不是乌斯黑是来送礼的常客，他估计都不会多说两句。
所谓弱国无外交，士家因为一味忍让求安稳，反而被生产力落后，建国刚三十年的林邑国，骑在头上去拉屎。
林邑国的占族将领，本身就很仇视汉人，见到了士家人卑躬屈膝，他们更是不放在眼里，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这些穷地方的人反而特别好斗。
“请将军千万开恩，关外常有豺狼虎豹出没，贩夫不敢夜宿荒野，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回龙编无法交差……”乌斯黑继续卖力恳求。
蒲望冷哼：“那就是乌斯大掌柜运气不好，你这么富有不多请几个随从？即便这些礼品有什么损失，还可以找士太守补要嘛，传说交趾遍地都是黄金呢。”
“呃……将军不要与我打趣，乌斯黑就是一个小商贩，不过我今天带的这十三车礼物，只用送给林邑王十车，剩余三车是太守让我沿途打点的，蒲将军留下一车可好？”乌斯黑眨了下眼睛。
蒲望听得一怔，心说这士燮终于开窍了？这厮给林邑王送了十几次礼物，每次从横山关通过都很难受，因为自己连口汤都没喝上，但他看见城下的大车露出疑色。
“为何此次的车厢如此巨大？士太守究竟给大王送的什么？车厢顶部居然还用青布遮盖，不会里面装了士卒吧？”蒲望表情凝重。
乌斯黑拱手回答：“将军说笑了，车厢中无非是些金银、布匹，再说这几辆车能装多少人，就真是兵也不够您砍的啊……”
蒲望捋着卷曲的胡须笑道：“乌斯大掌柜，最后一句倒是实话，把车赶到前面些，然后掀掉遮盖让我看看。”
“啊。”乌斯黑拱手行礼，然后挥手让随从赶马前进。
乌斯黑爬上车顶揭开遮盖，从里面一一拿出金银、布匹展示，笑着解释道：“俺们走商讲究财不露白，要是不用这些青布挡一挡，容易招惹途中强人的觊觎……”
蒲望有些震惊，眼前这一车金银、布匹，比他一辈子能挣的财富还多，面对如此诱惑他立刻动心了。
执行规则的只要是人，而人做事通常会掺杂人情，只要给出足够大的筹码，对方就不一定会坚持原则。
“这一车都给我？”蒲望重复乌斯黑的话。
“啊对对对，都给您，我再给你揭开一个遮盖检查。”乌斯黑又乐呵呵地揭开第二车，里面依然是同样的货物，同样都是林邑国现在的硬通货。
蒲望眼神一凛，意味深长地问：“关上还有上千兄弟，乌斯大掌柜这一车也不够分呢，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呃……另外两车还要打点其它地方……”乌斯黑吞吞吐吐地解释，希望蒲望能够见好就收。
蒲望反转手掌，变掌为抓再为拳，冷冷地吐出八个字：“多余三车，我全都要。”
“这……我还要经过其它城市，您一定要留下额外的三车，这可能不符合规矩吧？”乌斯黑露出艰难的表情。
“士太守让你送去十车礼物，乌斯大掌柜不是还剩十车么？本将军只要刚才检查过的三车，否则你就留在关外露宿吧，本将军为你破例承担的风险很大，最近晚上虎啸声也不太多……”蒲望话里话外充满威胁。
“呃……”乌斯黑东望望西看看，最后只能咬牙点头，“如您所愿，但请将军千万保密，否则贩夫怕是走不到林邑……”
“乌斯大掌柜放心，本将军只当这事没发生过。”蒲望点头和蔼地回答。
“就请将军打开关门，我把您的货送进去……”乌斯黑指着关门说道。
“好好，本将马上叫人开门，乌斯大掌柜远来送礼，总不好让你摸黑入关。”蒲望微笑着大手一挥，责令关上副将去叫人开门。
副将前脚刚刚离去，蒲望也疾步跟了上去，他担心自己强索的财物，会被其他人给昧走一部分，所以他不放心要亲自去接。
少顷，横山关关门再次开启，乌斯黑指挥着车队往关内赶。
开门的一瞬间，乌斯黑在城下点燃火把晃了晃。
“天还未黑，你燃起火把作甚？”开门士兵皱眉询问。
“我担心城门甬道黑暗，所以提前点燃了火把，原来还可以看得见，我这便灭了去。”乌斯黑笑着解释，说完就在墙壁上摔打熄灭。
十三马车在进入关门后，从一字长蛇变成了两车并排而行，蒲望带着部将提前来到甬道尽头，他们在迎接改变自己一生的财富。
蒲望没等马车全部驶入，就带着十几个部曲走进甬道，三辆被揭开遮挡的车位于最前，他们路过时瞟了一眼甚是欣慰。
好奇心驱使蒲望还想看看后面，或许后面的礼物比前面三车更好，蒲望等人寻思可以先挑一番再放行，总之给林邑王留下十车礼物就行。
众人心领神会，第四五六三辆的遮盖被同时揭开，突然间车厢中寒光一闪，揭盖之人当场毙命。
十辆战车近百人同时跳出，他们挥舞着刀剑快速消灭甬道内的敌人，轻而易举占据了横山关的城门。
贪婪的守关将军蒲望，被沙摩柯一刀斩去头颅，到死都沉浸在发财的梦中。
蓝辕带领骑兵隐藏在远方，他看见乌斯黑的信号立刻出动，马蹄滚滚如同响雷不断。
关内守军从未经历这样的事，一名军官带人下关企图夺回城门控制权，但是被几十名陷阵军轻松挡在甬道外。
占族人简单藤甲的装备，直面中原最精锐的陷阵军，直接在装备上被无情碾压。
第七百四十七章 你怎么睡得着的？
占族兵冲了几轮，发现全副武装的陷阵兵，就如同样铁壁一样，任他们有多勇猛也没用。
刀砍在对方的重甲上，陷阵兵根本都不去理会，反手一刀就斩开藤甲，占族兵的血肉外翻，一排排倒了下去。
那场面就像玩游戏的时候，一群初级兵围殴几个超级兵，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不一会儿，乌斯黑与随从把战车移到墙边，让出中间并不宽阔的通道，紧接着战马嘶鸣奔腾。
甬道口的将士闻讯打开口子，只见金盔、金甲的蓝辕，手提朱雀玄月戟如烈风掠过。
长戟往前方一荡，直接扫倒敌军一片。
占族兵被蓝辕强大的气势惊得一退，不少人直接被惯性撞倒在地上，然后再也没能爬起来。
骑兵强悍的冲击力，直接击穿了横山关守军的士气，蓝辕和沙摩柯随即兵分两路，沙摩柯带着藏在车厢中那近百步卒攻上城楼，蓝辕率领骑兵在关内纵横驰骋，仿佛成人欺负小朋友般轻松。
等高顺率主力抵达横山关时，前方部队已经结束了战斗，占人守军半数战死半数投降，南征大军轻松取得第一个据点。
横山关守军太少，各营将士都没打过瘾，特别是陷阵军的新兵，高顺勉励众人戒骄戒躁，因为日南还有好几个重镇待攻。
高顺一边命人打扫战场，一边安排各营埋锅造饭，并叫来众将部署明天攻取比景。
“根据刚刚掌握的情报，除了林邑国有八千驻军，其余各地驻军都很分散，横山关驻一千，比景驻军三千，朱吾驻军三千，西卷驻军三千，卢容驻军两千，一城一城的攻拔太慢了，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高顺拿出地图对众人问道。
“除了林邑国都，其余城池都这么点守军，俺认为可把大军分为四队，每一队攻取一个城池，最后到国都会师怎样？”沙摩柯提出自己的想法。
“伯阳，你怎么看？”高顺沿途经常考验蓝辕，有意把他往大统帅的方向培养。
蓝辕皱眉说道：“占人的守军很分散，要想快速解决战斗，分兵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如果一步一个脚印去攻打，败兵会退回到后边城池把雪球滚大，反而会延长整个战斗的时间。”
“嘿嘿，少将军也同意俺的想法，陷阵军和五溪蛮正好各五千，大伙各分两部各取两城怎样？”沙摩柯笑呵呵地问。
蓝辕摆手打断道：“沙将军稍安勿躁，现在分兵势在必行，但是分兵四路却也不妥，主要是后勤补给跟不上，一旦出了问题容易影响全局，所以我建议分兵两路即可。”
“才两路？不过也行，陷阵军和五溪蛮刚好各分一路，前面的比景和朱吾谁更难打？俺就认领难点那个城池。”沙摩柯咧出一口白牙。
褚青插话补充：“最近的比景临海，有港口，所以城池比朱吾要大，人口比朱吾也要多一倍，相对来说打比景会难些。”
“那俺就选比景。”沙摩柯举手示意。
“这得看将军安排。”蓝辕望着高顺示意。
高顺捋须轻轻点头，“伯阳所见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我决定与你各领一部，我与沙将军与五溪蛮兵取朱吾，伯阳率陷阵军取比景怎样？”
“呃……也好……不对，您怎么把难的留给少将军？”沙摩柯本想独自率兵，但想起高顺和蓝辕的统帅能力，立刻就自惭形秽起来，但对高顺的安排想不通。
高顺反问：“就占人守军那点实力，你们不是在夺关见识过了吗？取两城的难易程度差距不大，伯阳你不会嫌困难吧？”
蓝辕轻轻摇头：“怎么会？只不过将军分配错了，我只能带四千陷阵军才对，否则就是分配不公平。”
“此话怎讲？”高原皱起了眉头，旁边的沙摩柯一脸呆萌，心说陷阵军与五溪蛮各五千，少将军会不会太傲气了？
蓝辕抱拳回答：“你们别忘了咱们的战船，李将军还有两千水军呢，将军给我分拨五千兵马，加上水军就七千人了……”
“呃……俺居然忘了这茬，不过水军在岸上的攻击力，在陷阵军面前根本没法比吧？再说李异船上水手都有好几百呢，那根本算不得数的。”沙摩柯直摇头。
“既然伯阳胸有成竹，我就满足你的要求，谁先打下第一座城，后面的城池先到先得，这可就是竞速了，你愿不愿意？”高顺意味深长地问。
“甚好。”蓝辕点点头。
“侦察营我也调走？”高顺又问。
“甚好。”蓝辕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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