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喝茶泡馍
“还当着张公的面打的。”李谟补充道:“若不是侯公在一旁拦着,恐怕当时赶来的长平郡公部曲,就要跟县衙里的那些衙役发生火并。”
火并?李二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事情怎么会闹得这么严重?
“这小子,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李二放下手中兔毫笔,问道:“张公的儿子,伤势如何?”
李谟小声道:“看样子,张公之子,是伤了下体。”
“你说什么?”李二蹭的一下站起身,勃然大怒的指着他道:
“混账,朕派你去,是叫你看戏的?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李谟愁苦道:“奴婢拦不住啊。”
“张县令身手矫健,太快了。”
别说是他,张亮和侯君集当时也在场,不也是没拦住?
谁能想到张顿,身手那么厉害!
李二眉头紧皱着。
张顿的身手,确实厉害。
他还记得,当时第一天和张顿见面。
程咬金跑去闯门,借机试试张顿的身手。
却被张顿一脚踹的吐血。
他要动起手。
确实没人能拦得住!
“这小子,闯大祸了!”
李二背着双手,有些焦虑的在殿内来回踱步。
“他这样做,不知道后果吗?”
李谟赶忙道:“张县令说,他身为五品的万年令,有权赎刑。”
“……”
李二脚步一顿,沉默了许久,坐回御案后,扬起双手揉着太阳穴,一个头两个大。
这小子,钻律法空子啊。
大唐律法之中,制定的赎刑。
有两个作用。
其一,是为国敛财。
其二,是为官者的特权。
但是特权,是这样用的吗?
今天这个官打了那个官,第二天那个官打了这个官。
朝廷还不乱了套!
李二喃喃自语道:“朕隐隐有些明白,张顿这小子是要干什么。”
他在为死者舒蝶,鸣不平!
一个良家女,被权贵家中的儿子骗到府邸玷污,次日还被杀了。
偏偏幕后主使毫发无伤,玷污良家女的张亮之子,同样毫发无损的被从县衙大牢里放出来。
张顿,是意难平啊!
他一眼就看出来,问题的根源,是来自大唐律法中的赎刑!
所以,确切来说他是在大唐律法对着干。
跟拥有赎刑之权的权贵对着干!
李二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仅是一个张亮,张顿就难以对付了,现在还得加上一个侯君集。
如果他真的打定主意,要革除大唐律法中,这一条对天下百姓不利的一条律法。
他就是在满朝文武对着干!
李二越想,越感觉头大。
朕好不容易让你入朝为官,你上来就给朕来这么一份大礼?
朕有点吃不消啊!
“摆驾!”李二深吸了口气,对着站在殿外的李君羡沉声道:“朕要去一趟立政殿。”
————
“张顿把张亮儿子的子孙根打没了?他疯了?断人家后?”
齐国公府邸,厅堂中。
听到府邸管家带回来的消息,坐在厅堂内的长孙无忌、杜淹、刘德威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德威猛地拍案,怒声道:“如此不法之徒,安能作为万年令?杜大夫,你得参他!”
杜淹沉默了几秒,随即开口说道:“老夫参他有什么用?长孙尚书府邸的管家,刚才带回来的话,你可曾听清楚了?”
“张县令有赎刑之权,打了人,花点钱,犯案的事就揭过去了,至于张公和侯公那边能不能揭过去,那就属于是私事。”
说完,杜淹看了一眼拧着眉头的长孙无忌,问道:“长孙兄,你怎么看?”
长孙无忌抚着胡须,缓缓开口道:“老夫忽然想起来,在万年县县衙临走时,老夫跟他说过几句话。”
“张顿问过老夫,有没有从此事之中,看到弊政。”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看来他说的就是这个。”
刘德威冷哼道:“这算哪门子弊政!”
长孙无忌瞅了他一眼,道:“对做官为宦的,这当然不是,不仅不是,还是特权。”
“可站在百姓的角度,这不是弊政是什么?”
“和做官封爵的比,百姓们有什么?”
“寻常百姓若是犯了法,有钱的没有官身,不能赎刑。”
“没钱的,没有官身的,犯法就只能被法办。”
长孙无忌沉声道:
“做官封爵的呢,他们也好,家里人也罢,犯了法,只要家里有钱,就能全身而退。”
“欺男霸女者,多数就是这些人的家里人。”
第168章 今日天气尚好,适合巡街
刘德威睁大眼睛瞪着他道:“按照长孙尚书的意思,张顿是要将为官封爵者的这一项好处,给弄没了?”
“若是如此,他张顿就不单单是在跟我大唐律法干,更是跟文武百官作对。”
“文武百官能饶过他?再者,他张顿就不怕断了仕途?”
长孙无忌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语气淡淡道:“这小子本身就不打算做官。”
“此子被授了官,能以如此气魄,对抗郡公和国公,为了一个良家女之死,而鸣不平。”
长孙无忌感慨道:“老夫还真是小看他了,”
杜淹问道:“咱们怎么办?就这么干看着?”
“凉拌。”长孙无忌瞅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道:
“这件事,跟你我有关系吗?”
“现在是张顿跟长平郡公之间的恩怨,你我静观其变就行。”
“长平郡公是个狠人,张顿得罪了他,他能一声不吭?”
长孙无忌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呵呵道:“咱们先看看这个张顿,能不能受得住张亮的怒火。”
杜淹沉声道:“张亮是条疯狗,张顿比他还疯,这两个姓张的,让老夫是大开眼界啊。”
————
万年县,县衙公堂上。
“送”走了张亮和侯君集,张顿带着胡渠荷、杨班头走到公堂,就看到陈三许跪在公堂中间,对着大门的方向。
张顿眉头一皱,投给杨班头一个眼神,让他将陈三许扶起来。
然而,无论杨班头怎么扶,陈三许宛若磐石一般,神色坚定的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打算。
张顿走过去,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陈三许深吸了口气,随即稽首,红着眼睛大声道:“草民陈三许,多谢张县令,为我家人伸冤!”
“起来吧。”张顿俯下身子,将他扶起来。
这次,陈三许没有拒绝。
陈三许擦了擦眼泪,
“张县令,草民的父母,还有草民妻子的父母,不知张县令有没有办法……”
张顿叹了口气,“长平郡公没放人。
他带着杨班头和县衙内的八十个衙役,去长平郡公府邸,虽然将张亮和张慎几抓了回来。
可是,并没有机会,从长平郡公的府邸,搜救出陈三许的家人。
当时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搜救。
而且,长平郡公府邸的那些部曲,也不会让他们搜人。
能抓回张亮和张慎几,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闻言,陈三许神色微变。
张顿安慰道:“放心,他那边不敢把事情闹大。”
“他要是真敢闹大了,难受的是他。”
“你先回去,在家里等着。”
陈三许重重点了点头,声音哽咽道:“诺。”
说完,陈三许一瘸一拐着,有些失望的离开。
“先生……”
胡渠荷看着陈三许离去的背影,小声道:“咱们该怎么把他的家人救出来?”
杨班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心里一阵嘀咕,救个屁,把人家长平郡公得罪死了,你还指望他们放人?
张慎几因为这件事,子孙根保得住保不住都很难说了。
张县令还扬言,要把长平郡公的夫人抓起来,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张亮能忍?
不杀了陈三许的家人,就已经不错了!
“救人,要慢慢救,不能急于一时。”
张顿笑了笑,“而且一时半会,张亮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别说他动手杀人,哪怕是伤了人,张亮要还能稳坐在长平郡公府,我随他姓。”
闻言,胡渠荷目光古怪看着他。
杨班头直翻白眼,你随张亮姓?不特么还是姓张吗?
张顿继续道:“当然了,为了避免狗急跳墙,该做的,还是得做。”
“渠荷,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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