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匂宮出夢
虽然他们的步伐如此有力,军容又是如此肃杀,可是在这些军人们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恐惧,他们欢声笑语,带着充满希望的眼神奔赴沙场,犹如自己只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游行。
普希金知道,他自己视线范围内的军队,仅仅只是他所在的团而已,而在整条战线,会有许许多多的团,数不清的步兵骑兵炮兵,会和自己一样踏上征途。
这是伟大的俄罗斯力量!无坚不摧的力量!
尽管这位大诗人热爱自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专制高压的宫廷,但是当亲身融入到这股滔天巨浪当中时,他也为自己是其中一员而倍感光荣。
俄罗斯帝国将为了解放东正教的同胞们而战,向着君士坦丁堡远征,他将亲眼目睹这一切,并且如实地记录它。
来到军队之后,虽然普希金主动要求承担任务,但是上官知道这位大诗人在宫廷当中的名声非同凡响,哪里敢随便使唤他?所以,上官给他安排了文书工作——这样他就不用直接上前线,在死神的镰刀前碰运气了。
普希金对此没有怨言,他一边默默地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一边每天都写日记,记录自己从军之后的所见所闻,有时候他甚至还会抽空给团里那些不识字的士兵写家信。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令人厌烦的事情,但是普希金却乐在其中,因为他借此观察到了军队最基层的成员,了解到了每一个士兵的所思所想,以及他们的喜怒哀乐,这必然会丰富他的视野,也给他提供了数之不尽的写作素材。
来到军队里的时间虽然还很短暂,但是普希金惊喜地发现,相比于留在皇村时近乎于才思枯竭的状态,此时的他简直文思泉涌,无论是写诗还是写作都信手拈来——所以他也时常暗自庆幸自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去处。
在秋日的凉风当中,普希金呼吸着原野中的清新空气,心里在默默地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诗篇。
突然,他听到了从旁边的一声口哨。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我们终于进军了,你感觉如何啊?”
不需要回头,普希金就知道,招呼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好友鲍里斯-彼得诺维奇-沃尔孔斯基,他也骑着马跟上了自己。
他的这位好友,家族在宫廷当中相当显赫,本人也深得上流社会的喜爱,正是因为有他帮忙,自己才这么轻易地就被沙皇允许参与到这场远征当中。
而且也正是经过了他的运作,普希金才得以来到他所在的伊兹梅洛沃近卫步兵团。
在普希金来到军队里之后,因为之前没有服役经历,必然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所幸有这位好友时常多加照顾,他倒也没有碰到什么难题。
正因为如此,他心里非常感谢好友这次的帮助。
“鲍里斯-彼得诺维奇。”他一边说,一边偏过头看着自己的好友,“我感觉很舒服……前所未有的舒畅。”
“原来您竟然比一个老兵还要渴望战争!”鲍里斯-沃尔孔斯基又假作惊讶地吹了一声口哨。
“不,我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流血。”普希金摇了摇头,然后又看向了远处波光粼粼的多瑙河,“但是我喜欢置身于时代洪流的感觉,我能够感觉到我们在创造历史,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历史……1812年我太年轻以至于没有资格去参与其中,但是现在,我终于可以把握时代的脉搏了,我们在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
和平当然是宝贵,但是它必然会带来平庸,然而平庸也是诗人的大敌,所以此时普希金反倒是有一种“有幸躬逢盛会”的感觉。
如果是无端侵略他国,剥夺其他民族的自由,他可能会心有反感;可是这次沙皇陛下出兵的目的却是无比名正言顺的,是一项有利于人类自由和解放的事业,诗人的心中对此也就没有了任何反感——无论沙皇陛下在其中有多少私心,普希金都无比支持希腊的独立解放事业。
和伟大的1812年一样,他们将会再度以解放者的身份踏上征途,将希腊从异教徒的暴君的手中解救出来。
“对于自由或者解放,很多人可能会有不同看法,我不做任何评价。”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笑着回答,“我想要去寻找的是刺激和功勋,只有这些东西能让我的血液燃烧起来,我只希望这些天杀的土耳其人们能够多抵抗一会儿,这样我就可以和我手下的兔崽子们多拿几枚勋章了!”
普希金对此也只能苦笑不语。
不管怎么样,心思各异的两个人,此时都置身于人潮所组成的洪流当中,向着宿命般的目的地奔涌而去。
远处那开阔的河面,流淌着的是历史的血液,命运正在其中激荡翻滚,轰鸣着咆哮着,只等着从帝国降下的雷霆。
“你还莱希施泰特公爵感兴趣吗?”沉默了片刻之后,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突然又问。
普希金对这个问题颇为意外,但是他很快点了点头。
“确实还有兴趣。你有什么消息吗?”
“那个小伙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策马,靠得更加近了,然后放低了音量,“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吧——不久之前,他带着人打下了迈索隆吉翁要塞,并且接受了守军的投降。”
“什么?这么快?”普希金略微有些惊讶。
虽然对战争本身并没有多少实际认知,但是来到了军队之后,普希金也或多或少做了点功课,了解了一下希腊的地理和人文情况,再加上他对大诗人拜伦同样也耳熟能详,于是他当然也就明白了这个消息的意义。
“这就意味着他扫清了希腊西部的障碍!”片刻之后,普希金脱口而出。
“确实是让人惊讶的成就。”鲍里斯-沃尔孔斯基促狭地眯起了眼睛,“所以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上头不允许他人传播这个消息了吧?”
普希金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自己的消息滞后了——帝国根本不希望自己的士兵们知道,那个少年人获得了多少殊勋。
自从他来到希腊之后,希腊原本岌岌可危的独立解放事业迎来了令人炫目的转机,以至于帝国甚至都没有跟上形势。
毫无疑问,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哪怕没有俄罗斯帝国这场进军,希腊也将在他的带领和帮助下赢得独立战争的胜利吧……
而这是沙皇和其他宫廷重臣所绝对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所以,沙皇命令自己的大军提前进军,也就是为了强行将胜利的桂冠据为己有。
一想到原本光辉夺目的解放事业,因为各方政治上的私心而被蒙上了如此多的阴影,一瞬间普希金顿时就有点泄气。
“但愿我们的胜利也足够辉煌。”他只能干巴巴地回答,“我相信我们可以摧毁苏丹的大军。”
“我也相信如此。”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点了点头,“但是,我的朋友,我们越是取得辉煌的胜利,就越是会遭受到那些西欧列强的憎恨,我怀疑最终他们会转而希望莱希施泰特公爵更加成功。”
“这也是莱希施泰特公爵的打算吧!”普希金也恍然大悟。
他也看出来了,莱希施泰特公爵并不害怕俄罗斯帝国入场,相反他乐于看到欧洲列强因此而争吵不休。
尽管看穿了他的图谋,但是普希金的心里并没有任何的厌恶,反倒是有一种钦佩感。
“沙皇陛下打算把他怎么办?”普希金悄然问,“鲍里斯,你们有没有接到过什么密令?”
“我很遗憾,没有,至少我这个层级还没有听说过。”鲍里斯-沃尔孔斯基摊了摊手,“我想沙皇陛下和他的重臣们也对这个小家伙感到头疼。”
接着,他又笑着说,“如果他逃离之后,那些奥地利人宣布他是逃亡犯那就好办了,可惜那些老滑头没有这么干!所以他现在是什么?他现在还是哈布斯堡皇室成员,是所有人都承认的莱希施泰特公爵,甚至没有任何人宣称他在从事非法活动——毕竟解放基督徒怎么能称得上非法呢?”
普希金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所以沙皇陛下宁可暂时对他视而不见。”
“也只能视而不见了。”鲍里斯-沃尔孔斯基微笑着回答,“当然,如果莱希施泰特公爵本人不知好歹地自己撞上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这世上总会充满意外,不需要沙皇特意下令对吧?不过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傻,他看上去挺聪明的。”
确实如此……普希金再度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他发现自己越发按捺不住对那个少年人的好奇了。
世界上终究有人是注定与众不同的。
如果能够想办法见他一见的话……
“好了,我的朋友,我们别管他了,等到今晚扎营,我们去好好喝一杯吧——”鲍里斯-沃尔孔斯基提议。
普希金立刻答应了下来。
帝国军队阶级分明,像鲍里斯-沃尔孔斯基这种军官,他的行礼足够装满几辆辎重马车,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礼服,自然还会有鱼子酱、奶酪点心还有必不可少的伏特加,普希金也乐于在行军之余同他好好分享。
这场进军,将是一次愉快的旅途。
223,巨人
在普希金的亲眼目睹下,俄罗斯帝国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腹地进军。
对于俄罗斯人来说,也许打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需要理由,唯独打土耳其不需要,自从罗曼诺夫王朝开始统治这个国家之后,几乎常年都在于这个对手进行战争。
两百多年来,几乎每一位沙皇都同它开战过,而今天尼古拉一世沙皇的开战,也就意味着第八次俄土战争正式开始了。
也正是依靠着同土耳其作战,俄罗斯帝国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辉煌胜利,攫取了大片领土,把自己的国境线往多瑙河以及高加索推进——然而对贪得无厌的俄罗斯帝国来说,这还远远不够,他们的终点,在那个罗马人的首都,在永恒的君士坦丁堡。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沙皇的旗帜始终未能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上飘扬,但是他们相信,终有一天,帝国的夙愿将会实现。
这一次,他们再度踏上了实现夙愿的征途。
而他们的进军,自然而然地也在撼动着整个欧洲。
远在维也纳的奥地利首相梅特涅亲王,此时也正在为这场意料之中的进军而苦恼着。
这个年代的欧洲,并没有覆盖各地的电报网,信息自然也不可能做到千里之遥即时通传,不过对于消息灵通而且善于判断的梅特涅首相来说,猜到这个进军的日子并不算什么难事。
不过,猜到这个日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应该怎样应对这个必然到来的日子?
既然大军已经出动,那么沙皇的铁蹄势必将会滚滚向前,一路踏平瓦拉几亚和保加利亚,直冲古老的拜占庭而去,而这也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也在向着他涌了过来。
这些麻烦事,必然也让他寝食难安。
部分原因是,他迷恋他在维也纳一手缔造的欧洲新秩序,不想看到好不容易才形成的欧洲均势再度被打破。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无法容忍俄罗斯帝国踏平整个巴尔干,然后把君士坦丁堡以及博斯普鲁斯海峡控制在手中,而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这个庞大而又贪得无厌的帝国,将会毫无障碍地进入到欧洲大陆和地中海的腹地。
现在君士坦丁堡在异教徒的手中,虽然听起来很难听但对欧洲列强来说并不可怕;但如果它落入到同为基督教兄弟的俄罗斯人手里,那就将是灾难般的后果,绝对不能允许它发生。
无论是为了本国的利益还是为了欧洲均势的需要,他都需要尽快把沙皇的利爪给推回去,让一切尽可能地恢复原状。
不过,虽然他希望阻止,但是却也绝对不敢冒和沙皇正面对抗的风险,经历过之前那段腥风血雨的岁月之后,他深知兵凶战危的道理,奥地利难以在战场上同俄罗斯帝国抗衡——况且就算能够抗衡又有什么意义呢?最后只是便宜了旁边那些看客。
所以他需要用尽量迂回的手段来实现目的。
他在方寸之地放眼欧洲,纵横捭阖,开始了他的谋划,犹如是织网的蜘蛛一样冷静。
他已经见过了足够多的大世面了,甚至承受过拿破仑最后的狂怒,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场面而已。
此时的他,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面前这位衣冠楚楚的绅士——英国驻奥地利大使罗伯特-约翰-塔尔伯特勋爵。
这位勋爵头发花白,脸就如同几乎所有英国人一样僵硬,泛着不太健康的青色,再加上他还留着花白的八字胡,看上去就缺乏生气。
不过,考虑到今天他们需要讨论的问题非常严肃,所以首相也无所谓对方的面孔了。
“塔尔伯特先生,我很遗憾地看到,我们所做的外交努力都以失败告终了。”在互相致以问候之后,他以流利的法语对对方说,“沙皇进军巴尔干的决心无可阻挡,而且他可能已经这么干了。”
“我同您一样遗憾,甚至痛心。”塔尔伯特勋爵原本就铁青的脸色,现在变得更加难看了,“我只能说年轻的沙皇过于自信地做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蠢事。”
“蠢事!确实如此。”梅特涅首相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更加愚蠢的是,我们这些可怜人还得想办法去弥补年轻人的蠢事。”
“在这一点上,我国同贵国一样热心。”大使以僵硬的语气回答。
梅特涅暗暗点了点头,这也就意味着,英国愿意在此事上和他站在同一立场。
这给了他很大的底气,毕竟自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以来,所有和英国站在一起的人都是最后的赢家,他希望这次也不例外。
“那么,贵国打算为此做出什么呢?”于是,梅特涅首相再问。
大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什么都没有?”梅特涅追问。
“什么都没有。”大使苦笑着回答,“眼下伦敦的大人物们必须处理国内事务,沙皇的进军在他们看来虽然讨人嫌,但并非迫在眉睫威胁。”
梅特涅心里并不意外,但是表面上却做出了失望的表情。“也就是说,你们的热心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却希望别人站出来为你们力挽狂澜!”
大使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这并非不列颠的愿望,首相阁下,只是……我们确实在面临着相当多的困难。”
1827年4月12日,也就是艾格隆刚刚来到基督山岛不久的时候,伟大的外交家、托利党内的强势人物乔治-坎宁,从外交大臣任上接掌了首相职位,时年57岁。
虽然国内和党内都期待这位负有盛名的大人物能够就此大展拳脚,然而非常不幸,此时的乔治-坎宁已经是一个重病垂死的人了,只能靠服用鸦片酊来勉强续命。
不到4个月之后,8月8日,这位大人物遗憾地与世长辞。
他的猝然离世,搅乱了英国政界,几乎没有人对此做好安排,在一阵混乱之后,国王因为厌恶一些托利党内部大人物,所以决定任命托利党内的温和派、资历较深的政治家戈德里奇子爵弗雷德里克-约翰-罗宾逊担任首相。
然而这位首相并非强势的领袖,哪怕在托利党内部也做不到说一不二,虽然他被国王授予组阁权力,但是他的内阁脆弱不堪,而且又是仓促上台的,时人普遍认为这届内阁一定会是个短命内阁,就连首相本人也同样持这种看法。
既然内阁注定是短命内阁,那么政坛的混乱自然也不可能因为首相诞生而戛然而止,不仅托利党和辉格党的传统内斗还在持续,就连托利党内部,温和派和保守派也一样吵得不可开交,为了谷物法产生的争论甚至点燃了下层,整个国家都陷入到了激烈的争吵当中。
在这种情况下,指望伦敦的大人物们分出多少精神来关注巴尔干半岛的那些事,确实有点难为人了。
梅特涅不得不赞叹沙皇找到了一个好时机。
然而——他知道,伟大的不列颠并不会因此而沉睡,它还有那些不可撼动的守护神,这些守护神足以让他得到足够的助力,协助他力挽狂澜。
“那么,威灵顿公爵有何看法呢?”他小声询问对方,“我无意干涉贵国内政,但我听说在贵国内部,希望由公爵本人出山、稳定国内外局势的呼声最近在高涨……”
听到了首相的问题之后,大使原本僵硬的脸出现了些许的松动,就连眉毛也挑动了几下。
“确实有这种呼声——”最后,他点了点头,给予了梅特涅足够的回应。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认为这是欧洲的幸事。”梅特涅点了点头,“我虽然和威灵顿公爵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我永远都会记得他的风采,他是一位巨人——一位足够屹立于我们这个时代之上的巨人,我相信如果他发话,哪怕是沙皇也得仔细思量一番。”
在内阁和政界风雨飘摇的时候,人们本能地希望寻求一种稳定性——而在不列颠帝国当中,只有一个人,才能提供这种众望所归的“稳定性”。
那个人,自然就是威灵顿公爵,那个在西班牙打败了拿破仑最好的元帅们、并且在滑铁卢彻底终结了拿破仑帝国的伟人。
只有这个伟人,才能用钢铁般的意志,继续掌舵大英帝国,带着这艘满载着战利品的艨艟巨舰继续傲然航行于四大洋。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半年以后,确实也是威灵顿公爵在1828年接替了这位戈德里奇子爵的首相职务。】
“我感谢您对威灵顿公爵的赞美,等我回到伦敦之后,我会当面向您转达这些话的。”大使平静地回答。
梅特涅稍微思酌了片刻,他相信时机已经到了。
“那么,大使先生,请问威灵顿公爵对我之前的提议,持何种看法呢?”他郑重地询问对方。
在和艾格隆取得联系,并且达成了默契之后,梅特涅开始寻求西方列强的支持,考虑到法兰西的波旁王族绝不可能同波拿巴家族合作,于是他开始寻求英国一方的意见——在眼下,英国因为种种意外而陷入到了政界纷争当中,那么说话最有分量的人,自然也就是国王和威灵顿公爵了。
大使犹豫了片刻,似乎是在选择措辞。
接着,在梅特涅的注视之下,他揭晓了答案。
“尽管英国政府对莱希施泰特公爵颇有疑虑,但如果莱希施泰特公爵公爵本人不谋求王位的话,那么英国政府也乐于看到希腊人民得到他们应得的独立和自由——”
虽然大使的声调平稳,并且充满了英国人公式化的死板,但是对梅特涅来说,却不啻为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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