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匂宮出夢
苏菲公主顿时气得又是心头冒火,她转过了视线,然后发现跟自己搭话的人赫然是艾格隆的母亲、自己的大姑路易莎女大公。
就算心里有气,这下也没办法当面撒出来,苏菲只能勉强地压制了火气,轻轻点了点头,“嗯,确实跳得还不错,殿下。以新入社交界的女孩儿来说,能表现得这么从容,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啊,年纪轻轻就有这种从容的心态真是不容易。”路易莎女大公点了点头,“不过,我感觉这也是因为有一个好的舞伴陪衬的缘故——我感觉弗朗茨表现也挺好的,您觉得呢?希望不是我的错觉吧。”
“他只是做到了他应有的表现而已,没什么可夸奖的。”苏菲公主淡然回答,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怒来。“毕竟他可是被您寄予厚望了不是吗?”
“是啊,我确实希望他能够有幸成为特蕾莎的夫婿——”路易莎又点了点头,“而且我看了以后,真的觉得他们挺般配的,苏菲,您觉得怎么样?”
这一个问题,彻底激怒了苏菲,她察觉到了对方的用意。
“您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呢?”她冷冷地问,“我倒是不知道我的感受有这么重要。”
“当然很重要。”路易莎点了点头,“毕竟,这里的人大多数都知道,您对弗朗茨意义非凡,您的意见他应该都是会听从的。”
“所以,您是想叫我说什么呢?”苏菲公主毫不客气地反问。
“苏菲,别这样看着我,我对您没有敌意。”路易莎轻轻摇了摇头,“我想你知道,我确实一直在努力促成今晚的事情……我希望弗朗茨有一个光辉的前程,如果你对他有同样的期许的话,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我只是希望大家都更好……”
苏菲轻轻地打开了折扇,然后用力一捏。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把路易莎的话打断了。
“更好?对谁更好?谁跟您请示过吗?”她冷冷地看着路易莎女大公。“我和艾格隆的事情我们自己知道该怎么处理,不需要谁来替我们指指点点!”
一说到这里,她越发气愤难平,“再说了,这么多年孤苦无依,连笑容都没几个,是我来了以后他才经常开怀的!我照顾他的时候,特蕾莎不在,您好像您不在;我陪着他散心的时候,您也不在;他受伤的时候,您也忘了,还是我想办法照顾他!如今您又有什么资格来冒充慈母呢?!”
被她这么怒斥,路易莎一时间也失去了笑容。
“所以您是怎么想呢?”
“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您管好自己吧,殿下。”苏菲说完之后,站起来走开了。
【蛤堡遗传的畸形下巴感觉应该是男系遗传疾病,女性好像基本没有类似的面部障碍,女性外嫁后生出的孩子基本也没有类似问题(比如法国国王路易十三的王后、路易十六的王后都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但生下的继承人都没有明显的面部畸形),而且就算是男性后嗣,也不是每个都这样的。
所以别再说下巴了,卡尔大公非常健康,特蕾莎也非常健康!】
40,安排
正当苏菲公主注视着少年和少女在舞池当中翩翩起舞的时候,奥地利帝国首相梅特涅也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和苏菲公主完全相反,现在首相先生的心情更好,看着他力推的计划正在稳步实施,他尤其感到心满意足。
到了他这个地位、这个年纪,金银珠宝或者醇酒美人都已经很难打动这颗已经形同枯槁的心了,只有权力欲才能让他的身体重新感受到活力。
自己掌管的政府,欧洲各国的使节,乃至皇室成员,都犹如棋盘上的棋子一样在自己设定的轨道当中行动,这种感觉之美妙,足以胜过人间的任何娱乐,也足以驱使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工作,从不感到疲惫。
拿破仑的儿子,卡尔大公的女儿,他们在一起翩翩起舞,是多么精致的棋子啊!
正当梅特涅首相悠然自得地欣赏着舞蹈的时候,他发现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正向他快步走了过来,他很快认出来了,这是俄罗斯帝国大使利特温斯基伯爵。
这位身材高大,留着棕色的络腮胡子,性格强硬,此时因为心里不快而更加显得咄咄逼人。
“大使先生,您有什么指教吗?”首相明知故问。
“阁下,虽然我不知道您在做什么,但是我感觉您在盘算一些很危险的事情。”利特温斯基伯爵开门见山,“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您是打算撮合拿破仑的儿子和特蕾莎公主殿下吗?”
“我要特别跟您指正一下,他不仅是拿破仑的儿子,也是我国皇帝陛下的外孙,是一个被承认的皇室成员——莱希施泰特公爵。”梅特涅首相不紧不慢地回答,“正是出于对外孙的关心,他希望替殿下早日找到一门不辱没血统的婚事,这不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大使咧了下嘴,略带着嘲讽地笑了起来。
“我原来还真不知道皇帝陛下这么宠爱这位殿下呢!阁下,我代表帝国,向您请求一个解释——您到底打算把他怎么样?”
这家伙果然着急了……老人在心里冷笑。
“我理解请注意一下您的态度,皇帝陛下的尊严不容许任何人触犯,大使先生。”梅特涅首相板起脸来,冷淡地看着对方,“另外,我国皇室成员的生活不需要向任何外国政府报告。”
被首相这样回敬,利特温斯基伯爵略微有些困窘。
“对不起,阁下,我失言了。”他先行道歉,但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目的,“但是,我认为这不仅仅是贵国皇室的内部事务,而是一件严肃的外交事件,您打算怎样处置拿破仑的儿子应该是一件经过所有受过拿破仑之害的国家共同讨论的事务!别忘了当年俄罗斯帝国为了击败那个魔鬼付出了多少代价,我们国家和我们民族不容许您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大使的态度非常强硬,显然不打算在这个关键问题上做出任何让步了。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我国当时也曾深受其害,绝不会忽视这个问题。”梅特涅首相狡黠地笑了一下,“我国曾是抗击拿破仑的主力军,为了剿灭他牺牲了太多人力物力,当然不乐于这种噩梦再重演一次。”
奥地利是被拿破仑歼灭军队最多的国家还差不多,“抗法主力”,轮得到你们?大使在心里暗暗嘲讽——当然碍于外交体面,这句话他当然不能明说出来了。
不过,听到了首相这番话以后,他原本紧张的心态也顿时放松了不少。“那您可以告诉我,今天的安排是什么意思吗?”
“我已经说过了,随着殿下日渐接近成年,他的婚事也确实需要提上讨论日程了。由于他的身份特殊,适合的对象其实很少,最后经过皇帝陛下和他母亲的商议,最终决定将特蕾莎殿下作为主要的备选对象,而大公经过了一番考虑之后,对此也并不是特别反对。”梅特涅把自己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接下来就是您看到的一幕了。老实说,我最初也有点惊奇。”
“也就是说,这只是单纯在为联姻做准备而已,并不代表贵国有任何其他行动的打算?”大使将信将疑。
“您可以这么认为。”梅特涅点了点头。
“那您对此的态度是什么?”大使仍旧不死心地追问。
“您问我?”梅特涅微微笑了起来,“作为一介臣仆,我怎能对皇室成员的所作所为有什么意见呢?而且,就我看来,就算真的让这门婚事成真,好像也没什么不行的,莱希施泰特公爵既然已经接近成年,那么未来在奥地利结婚生子岂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也就是说您打算打造一个波拿巴-哈布斯堡支系吗?”大使再问,同时一直盯着首相,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面部动作,“让波拿巴家族作为这个王朝权杖上的一颗点缀宝石?”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陛下才能决定。”梅特涅首相仍旧维持着亲切的笑容,“但如果上帝真的降下了意旨,我也只能默默尊重命运的选择。”
大使不再说话了,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咀嚼梅特涅首相在外交辞令之下所隐藏的真实想法。
“非常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接着,大使躬身向梅特涅告退,“最后,请恕我刚才的无礼。”
说完之后,他直接转身离开。
“这些俄罗斯人真是急性子,都舍不得等一下再问!”等大使走了以后,一直站在他旁边的亲密助手根茨先生,终于开口了。
“他们确实最近诸事不顺,所以神经敏感一些也很正常。”梅特涅首相笑着回答。“去年冬天的事件让他们的沙皇陛下至今惊魂未定,他一定再也不想听到拿破仑这个名字了。”
去年冬天,也就是1825月12月26日(俄历12月14日),趁着沙皇亚历山大一世过世、新沙皇悬而未决的机会,一群俄罗斯军官经过密谋之后,在彼得堡发动了军事政变,宣布推翻沙皇政府,并准备召开立宪会议,成立临时政府。
新皇尼古拉一世在最初的惊愕和震怒之后,恢复了冷静,接着派出大量的军队将起义军在枢密院广场层层包围,并且动用大炮强行血腥镇压。
镇压了兵变之后,沙皇又命令成立了“秘密审讯委员会”,对参加起义的人进行审判,大批密谋者被流放。
到此时为止,这桩血腥事件还只过去了九个月,所以俄罗斯帝国还处在余波未平的阶段,上下神经紧绷也非常正常了。
邻国越是焦头烂额,梅特涅自然也就越是心情愉快。
“法国大使刚刚告辞了。”根茨先生小声报告,“我想,他应该是忙着回维也纳写报告吧。”
“我想也是,他们一定会吓坏的。”梅特涅首相狡黠地笑了起来,“有时候我真的很替可怜的查理十世国王担心,他同时要对付奥尔良家族和波拿巴家族,若不是我们把拿破仑的儿子留在了这里,他该多么焦头烂额啊!”
“波旁-波拿巴-波旁。”根茨先生就像是念咒一样,重复了几个词,“接下来也该让奥尔良尝尝滋味了吧。”
“然后再来一次奥尔良-波拿巴-波旁的走马灯吗?”梅特涅忍不住笑出了声,“可怜的法国人!别人是把王座搬进了舞台,他们却总是能把舞台变成王座!”
“哈哈哈哈……”根茨也忍不住为了这个恶劣的玩笑而开怀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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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首相和自己的助手打趣的时候,原本已经停歇的舞曲又再度随着乐队的演奏而响彻大厅。
第二支舞要开始了。
艾格隆不紧不慢走到了大厅中央,然后特蕾莎公主也走了过来。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殿下,感觉好点了吗?”艾格隆低声问。
“是的,好了一点。”特蕾莎公主轻轻点了点头,不过她的脸上似乎有些残留的红晕。
“刚刚……有人在开您的玩笑吗?”艾格隆忍不住再问。
“确实是有。”特蕾莎公主苦笑了一下,“您想想看,以今天的情况,总会有些长辈会拿我来打趣的,偏偏我又没法还口。”
接着,她凑近到了少年人的身边,然后微微抬头看了一下他的脸。
“您刚刚喝了酒吗?”她低声问。
“是喝了一点。”艾格隆点了点头,“不过请放心,这不会影响到我接下来的动作。”
“看来您也不像自己表面上那么从容啊。”特蕾莎微微低垂了视线,“还是有点紧张吧?”
到了现在,已经没什么需要紧张的了……艾格隆心想。
接着,他敏锐地发现,除了自己和特蕾莎,周围一对一对的舞伴好像都已经换了一茬人了。
不过谁又关心这个呢?
第二支舞是华尔兹,节奏相当轻快,两个人先是互相致意,然后重新拉住了手。
“两位殿下!”
就在他们准备跳舞的时候,一位宫廷侍从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然后恭敬向他们行礼。“陛下希望你们在跳这支舞之前,去他面前看看。”
艾格隆有些疑惑,但自然还是遵从了这项旨意。
于是,他跟着特蕾莎公主肩并肩地走到了大厅中央的御座下面,向帝国至高无上的陛下致敬。
“很漂亮。”皇帝陛下看着台阶下的少年和少女,然后看着旁边的皇后,发出了简短朴实的评价,“都很漂亮,是吧?”
皇后陛下点了点头。“是的,陛下。”
“特蕾莎。”陛下重新转过头来,看向了宝座下的少女。
“陛下?有什么吩咐?”特蕾莎的脸上满是困惑。
“今晚弗朗茨没有让你丢脸吧?”皇帝陛下问。
这看似简单又好像有所寓意的话,让公主殿下顿时又面红耳赤。“……殿下非常厉害,我只是担心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他今晚的时间。”
“没关系,我想他求之不得。”陛下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去。“好了,不打搅你们年轻人的娱乐了,继续吧。希望今晚的你足够开心。”
41,心声?
“好了,不打搅你们年轻人的娱乐了,继续吧。希望今晚的你足够开心。”
在皇帝陛下的指示下,两个人再度行礼向陛下告退,然后重新并肩走回到了大厅的中央。
也许是因为刚刚陛下那席话的缘故,特蕾莎的脸上总显得有些羞涩,视线也只是低垂在地上,不敢再去看旁人们的表情。
直到来到舞池当中,两个人的视线才再度交汇。
“殿下,我们开始吧?”艾格隆一边问,一边向她伸出了手来。
特蕾莎默默地抬起了手,和少年双手搭了起来,两个人重新开始跳舞。
不过,因为这次是跳华尔兹,所以相对刚才,他们的脚步要慢了许多,动作也更加舒缓。艾格隆因此也有了更多的余裕,可以观察周围的情况。
“殿下……”跳了一会儿之后,原本一直沉默的特蕾莎突然开口了。“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怎么了?”艾格隆一边配合着她的脚步,一边低声问。
“请问……您对奥地利,对我们这个家族,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特蕾莎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上次见到您之后,我尝试过想象一下,但是……但是感觉自己很难得出结论。果然是我生活经历不足的缘故吧……”
平白无故问我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还指望我跟你说实话吗?艾格隆在心里冷笑。
虽然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特蕾莎却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微微垂下了头向他道歉,“对不起,我可能问了一个非常扫兴的问题,惹起了您的不快。但是请您不要误解我,我只是纯粹出于自己的好奇心来问这个问题的,绝对没有替任何人刺探您隐私的意思……我不是那种人。”
说到这里,她心里又倍感失望。
如果连互相敞开心扉、甚至只是透露一点点心意都做不到,那又何必谈婚论嫁呢?自己只是被当成了工具罢了。
看着她又惊慌又失望,还带着点沮丧的表情,艾格隆忍不住笑了笑,“您真的希望知道吗?那能否替我保密?”
“能,当然能!”特蕾莎一下子又有了希望,然后连连点头,“我发誓我不告诉任何人,哪怕父亲。”
她是认真发誓的,因为她知道,如果万一少年跟她说了一些非常危险的心里话,那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自己当然不能辜负别人的信任。
“那我,我告诉您吧——”艾格隆微笑着看着对方,“我对我从小到大的处境非常不满意,也对欧洲各国对我的轻视感到愤怒,所以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我做梦都盼着要追随父亲的脚步,再度创建帝国,然后带着大军杀入奥地利……”
“上帝啊……!”特蕾莎脸色煞白,发出了一声哀叹,“果然……果然是这样……”
“——然后,就跟拿破仑一样,抢一位公主回去当妻子。”
“嗯?”听到了后面的话之后,特蕾莎公主忍不住愣住了,她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忽然明白了过来。“您在开我玩笑!”
在她小小地抱怨时,脚步一下子没注意,一个跄踉往后仰了过去,差点摔到了。
还好艾格隆眼疾手快,立刻不着痕迹地跟着弯腰,然后揽住了她的腰把她重新扶了起来,小小的风波只是惹来了一阵视线,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人们只是以为特蕾莎公主失误了,于是纷纷善意地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特蕾莎总算重新恢复了镇定,然后她又气又羞,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您真是……太过分了。”
“我也没想到您反应那么大。”艾格隆抱歉地点了点头,“刚刚您可真是吓坏了。”
“您的话确实很吓人啊……”特蕾莎轻轻叹了口气,“难道您不担心吗,说出这种话来,如果我回头告密的话,哪怕您这只是开玩笑也一定会受到严厉训斥的。”
“从小到大我受过很多次严厉训斥,并不害怕多来一次两次。”艾格隆冷静地回答,“再说了又能怎么样呢?无非是命令我以后更加恭敬而已,以这么低的成本看清楚您值不值得来往,其实也不坏。”
“好吧,那您赌赢了,殿下。”特蕾莎笑了笑,总算缓和了刚才的紧张气氛。“我没有兴趣做个卑鄙的告密者。不过……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这么残酷的话都已经说过了,那您应该不怕说真话了吧?”
艾格隆重新打量了一下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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