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星骑士
总社长办公室内,总社长成舍我正在浏览着眼前的一摞新闻稿。
成舍我是著名新闻家,早年创办了享誉全国、好评如潮的《世界晚报》和《世界日报》,以“言论公正、不畏强暴、不受津贴、消息灵通”为“新闻报道的四大宗旨”,开创了“报道报国”的先河,深受社会各界的称颂。
蒋纬国创办《中华英雄报》时特地邀请成舍我担任该报社长,成舍我欣然应允,成为蒋纬国的“宣传总管”,尽心尽力至今,此时他是《中华军报》、《中华民报》的总社长。
“这些素材太敏感了!”成舍我表情复杂地放下手里的新闻稿,抬头看着站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林庚白,显得语重心长地道,“凌南(林庚白表字)啊,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分量?”
林庚白是著名的诗人、文艺工作者,曾经短暂涉足政坛,此时是《中华民报》新闻部的总编。
面对成舍我的询问,林庚白显得不卑不亢:“总社长,我当然知道这些东西的分量。
这些素材,是我和众多同事奔波跋涉、吃苦受罪一年多的调查结果,为获取这些铁证如山的资料,我们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生命都受到威胁,累计有四位同事献出了生命,一人死于车祸,一人因为过度疲劳而感染上恶疾,抢救无效而死,一人走夜路时意外被毒蛇咬伤、不治而亡,还有一人因为遭到几个流氓地痞的殴打,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医院里,我其实强烈怀疑,第四个献出生命的同事实际上是死于谋杀,幕后主使是想通过此举恐吓我们,总社长,您不知道,我们在上海被杜月笙儿子杜维屏派人绑架拘禁,在香港被人跟踪监视,住所被人潜入,我和多位同事收到恐吓信,甚至收到刀片、子弹、死猫死狗等物,其中艰辛一言难尽!”
成舍我叹口气:“那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们搜集到的这些素材涉及到的人是多么的不能招惹。
我粗粗地翻了翻,光是政府高层就有一百多人,部长级不少于三个。
你们像一群微不足道的蚂蚁,摸到了一座巍峨大山,这座大山是什么呢?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利益集团!”
“再大,大得过二公子?”林庚白冷笑一声,“我就不信他们比二公子更强大!”
成舍我苦笑:“那你应该拿着这些资料去找二公子,直接给他不是更好?”
林庚白神色坚毅地道:“第一,我是新闻人,向世人报道真相是我的责任,我不是政府监管部门的公务人员;第二,将其公布于世、彰显于众,才能真正地震慑政府,借助民众和舆论的力量,督促政府进行自我革新、自我整顿、自我完善,这样更有利于国家。
如果交给政府相关部门,就等于写举报信,搞不好,政府会对此事进行‘内部处理’,谈何民众监督?又如何唤醒民众监督政府的思想意识?总社长,我们作为新闻人,难道我们的使命真的只是就事论事?用手中的笔教化民众、开启民智、警醒民心,才是我们作为新闻人的真正使命啊!”
成舍我再度苦笑:“无论是孔家还是宋家,都是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啊…”
“总社长!”林庚白有些怒了,“‘报道报国’,这是您的理念啊!‘言论公正、不畏强暴、不受津贴、消息灵通’,这是您倡导的宗旨啊!如今,您难道已经忘记初心?变得畏惧强权、明哲保身起来?真相如果不由我们报道,还有谁?”
成舍我站起身,先是目光赞许地看了看林庚白,然后笑了笑:“凌南啊,你真的很不错,如此坚持原则,让我也肃然起敬。
不过,你难道一直没有发现?《中华军报》和《中华民报》长期以来很少发表针对孔宋等权贵的负面新闻?而是隐晦回避。
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还请总社长赐教!”
“因为,众所周知,《中华军报》和《中华民报》虽然并非政府的官方报纸,但这两份报纸的幕后大老板是二公子。
二公子不是民间人士,他是军政界高层,所以,他的特殊身份导致《中华军报》和《中华民报》在本质上不可能跟《大公报》、《申报》等真正的民间报纸相提并论。
大家都知道,《中华军报》和《中华民报》是二公子创办的,那么,这两份报纸如果刊登太过于敏感的东西,就会不可避免地让人认为这是二公子的授意。
如果《中华军报》和《中华民报》公然地向孔宋等权贵开火,包括孔宋等权贵在内的外人会怎么看?他们都会认为,这是二公子在公然地向孔宋等权贵开火,二公子要跟他们彻底地翻脸。
你明白了吗?”
林庚白沉默了一下,然后愤愤然地道:“新闻报道,就必须真实、客观、公正!怎么能带有主观立场?一是一、二是二,黑是黑、白是白,就是这么简单!怎能报喜不报忧?怎能选择性失明?难道我们只能昧着良心地歌功颂德、粉饰太平、大唱赞歌吗?美好的、正面的、积极的东西,我们要报道,丑恶的、负面的、消极的东西,我们也要报道!这就是职业操守!”
成舍我叹口气:“话虽如此,可我们要体会到二公子的难处和苦心啊!二公子也是皇亲国戚的一员,他既然身在其中,必然身不由己,他既暗示我们不要公开地向孔宋等权贵开火,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凌南啊,我们都是非常了解二公子的,二公子向来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他绝不会跟孔宋等权贵同流合污,他肯定在进行着长远的布局,我们就不要给他帮倒忙了!”
林庚白默不作声地绷着脸,半晌后,他一言不发地收回他送到成舍我办公桌上的那些素材资料,走出了成舍我的办公室。
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一个美貌而妩媚的年轻女子正在嘴角含笑地等着林庚白。
看到林庚白面带不甘、愤怒、无奈神色地走出来,女子笑起来:“总社长没同意吧?我早就跟你说过啦,咱们这家报社在名义上是非官方的,实际上是二公子的,二公子的报社怎么能刊登炮轰他姨父和他舅舅的文章?更何况,爆料出来的那些东西还那么惊世骇俗,影响太大了!”
林庚白沮丧地看着这个女子:“我不相信二公子是那种人,他向来铁面无私、执法如山,我相信,哪怕是他姨父、他舅舅,只要违法乱纪,他就不会手下留情!”他看了看这个女子,苦涩地笑起来,“你不是二公子的‘小五’吗?你拿着这些东西去找他吧!肯定能行得通的!”
“什么小五!他的小五是那个日本女人,不是我!”女子半真半假地嗔怒道,“更何况…”她撇撇嘴,故作顾影自怜地叹口气,“他又没看上我!”
跟林庚白说话的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是柳无垢的朋友方冰冰。
当初,方冰冰跟柳无垢一起从上海去了南京,整个南京会战期间都留在南京,一直担任柳无垢撰写新闻报道的助手,此时接替了柳无垢的职位,已经是《中华民报》的副主编。
林庚白收起跟方冰冰谈笑的心情,情绪再度沉重了起来:“难道这些东西就真的不能公布于世了吗?我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啊!”
方冰冰眨眨眼,她凑到林庚白耳边,低声道:“我们报社不能发,你就拿去别家报社呗!仅次于我们的《大公报》向来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报道,他们的总编辑王芸生更是一个比咱们总社长还要不畏强权的硬骨头,我相信,王芸生肯定敢刊登这些东西,他也巴不得呢!要知道,《大公报》这几年被我们报纸竞争得愈发招架不住,急需惊世骇俗的东西挽回颓势!”
林庚白心中一动,隐隐间感到醍醐灌顶:“是啊,我们报纸如果不肯或不能刊发,可以交给别家报社啊…”
“把自己辛辛苦苦搜集到的素材拱手让人,可就没有奖金喽!”方冰冰嘻嘻笑道。
林庚白正气凛然:“奖金能算什么?把真相公布于世才是最重要的!走!我们立刻去《大公报》总部!”
两天后,中国国内的媒体舆论、时政社评、新闻界、文艺界继“蒋纬国制毒贩毒事件”、“蒋纬国在非南纵容大屠杀事件”后再次炸开了锅,因为又有一连串惊世骇俗的爆炸性新闻被曝光了,只不过,这次的主角不是蒋纬国,而是以孔家、宋家为代表的国民政府权贵集团。
这是刊登于《大公报》的部分文章的部分内容:“…我们的这个国家可以说是国命蹉跎、国运多舛,一路坎坷崎岖地走过来,流下了无数的泪水、汗水、血水,同时还流下了无数的浓水。
很久之前,就有大批寄生虫、吸血鬼、蛀虫、硕鼠长年累月地寄生在骨瘦如柴的国家身上,他们疯狂地吮吸着、窃取着、败坏着、糟蹋着国家的财富和人民的血汗,如今,他们越来越变本加厉了。
就好像一个人,他强壮时被他身上的寄生虫们吸取走的血汗营养大大地超过他瘦弱时,我们国家就是这样子,以前,我们国家很穷弱,现在,我们国家富强了一些,所以那些寄生虫们吸取走的血汗营养大大地增加了。
七星公司、扬子公司、华兴公司、长江公司、嘉陵公司、祥记公司、广茂兴公司、晋丰泰公司、中国建设银公司…这一系列由高层权贵或皇亲国戚创建的大型企业就像一颗颗毒瘤,寄生在国家的身上,夜以继日地、贪婪地、无所不用其极地吸取着人民的血汗,把源源不断的民脂民膏纳入他们的私人腰包。
因为有权,所以他们横行无忌地鱼肉民众,他们或者一只脚在政府里一只脚在商界里,半官半商、以权谋私,身为执法者却带头干着违法的勾当,从而损公肥私,或者为不法奸商撑腰,充当不法奸商的靠山、后台、保护伞,狼狈为奸地排挤、打击、盘剥合法商人,进行不正当经营活动,从而官商勾结、坐地分赃等。
林林总总,其非法所得资金之巨大,令人触目惊心、瞠目结舌…”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中国再度陷入惊涛骇浪。
十天后,武汉,孔家公馆。
在蒋纬国看来,客厅里的情景活像后世电影《建国大业》里蒋经国和孔令侃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场面,只不过,现实版可要比电影版热闹多了。
现场共有五个人:身穿中山装的蒋经国、身穿中将制服的蒋纬国、身穿西式白衬衫和马甲的孔令侃、身穿中尉军服的孔令杰,以及一脸苦笑的宋美龄。
宋美龄此时的身份是“调停人”,她是被某几个人特地邀请来主持这场“家庭会议”的,但她心知肚明,蒋经国也许还能劝解说服,蒋纬国就难说了,蒋纬国不但实力强横、势力滔天,并且他向来敢想敢干、雷厉风行,根本就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
“戴维(孔令侃的英文名)、路易斯(孔令杰的英文名)、经国、纬国,今天我们聚在一起,你们都听我一句劝,行吗?”宋美龄显得苦口婆心地开口道,“大家是一家人,你们四个这样闹腾起来,那是同室操戈、手足相残啊!现在的武汉、全国,被你们闹得满城风雨、举国骚动,你们父亲们的脸都快被你们丢尽了!如果你们还把我放在眼里,就都听我一句话,都各退一步,大家还是一家人,好端端地过日子,不好吗?纬国,你说呢?”宋美龄说完后直接点了蒋纬国的字,因为她知道眼前这四个中国国家级的公子哥里,蒋纬国的实力是最为强横的,并且其他人捆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蒋纬国苦笑一声,点起一根香烟,没说话,他同时看了看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孔令侃以及站在孔令侃身边的孔令杰,果不其然,孔令侃面露怨怼、愤恨、恼怒的表情,但不明显,因为孔令侃是有些城府的,知道克制情绪,藏住内心真实想法,不过,他明显没有克制得住、藏得住,因为他现在确实对蒋纬国恨之入骨,实在克制不住、藏不住,至于他身边的孔令侃,因为胸无城府、年轻气盛,更是丝毫没有掩盖内心的真实情绪,用赤裸裸的仇视目光冷冷地看着蒋纬国,目光如剜。
孔令侃和孔令杰都怕蒋纬国,只是,他们现在比起怕,更多的是恨。
孔令侃冷笑一声:“姨妈,我什么时候想闹的?我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地做我的生意、挣我的钱,可是,某人偏偏没事挑事,我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他却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表面上跟我称兄道弟,背后里却捅我黑刀。
姨妈啊,是他主动杀上门来的!”
蒋纬国再度苦笑:“令侃,社会上的那些舆论不是我搞的,真的!”
孔令侃再度冷笑,满脸讽刺神色:“没有你撑腰,《大公报》能有那个胆子?二表哥啊,我是远不如你,但你也不能把我当成傻子呀!”
宋美龄脸上表情愈发苦涩,她努力地露出一丝作为长辈的威严:“你们这些晚辈,翅膀都硬了是吧?一个比一个不像话!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本来是一家人,你们偏偏要搞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乌烟瘴气!让外人看足了笑话!你们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呐!我要提醒你们一句,你们不要以为长辈们都老糊涂了,你们私下里做的那些事,长辈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要搞得太过分了!”她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睛是看着蒋纬国的,显然话中有话。
孔令侃慢条斯理地把两腿搭在茶几上:“二表哥,我确实服你,对你心服口服,没办法,谁叫你本事大呢!我跟你说过的吧,除了姨父,我最服的人就是你了,现在,我更加服你了,为什么呢?因为你不只是本事大,脸厚、心毒、手黑的程度更是让我望尘莫及、自叹不如啊!我送你东西,你来者不拒,左手还在拿我给你的好处,右手就拔枪对准我了,厉害,真厉害!二表哥,你整人的手段真是太高明、太老辣了!完全就是把人往死里整啊!整得我毫无还手之力,一方面在舆论上搞臭我,搞得我现在就像过街老鼠一样颜面扫地,一方面又在商场上搞垮我,搞得我的那些公司现在一天比一天惨淡,过不了多久恐怕都要关门大吉了!二表哥,你真是够狠、够绝的呀!一点余地都不让,一点情面都不留,一点活路都不给啊!”他语气和表情都堪称阴阳怪气。
宋美龄瞪了孔令侃一眼:“戴维,你怎么说话呢?你二表哥也是为你好!你做的一些事确实太过分了!你二表哥是让你吸取教训,好好地长个记性!纬国啊,戴维其实在心里已经知道错了,只是在嘴巴上还有点犯犟,你没必要那样子了,戴维,还不快点向你二表哥道歉!”
蒋经国缓缓地开口道:“正如夫人(宋美龄)所言,大家是一家人,并且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需要拐弯抹角。
令侃,还有令杰,你们做的事情,没有谁比你们自己更清楚了,真的要我在夫人面前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其实,如果真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恐怕说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咱们国家现在轰轰烈烈地大建设、大发展、大开发中,各行各业都需要振兴,工商业是重点,工商业蓬勃发展自然是好事,你们投身于工商业,这本来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但是,你们做的是正当合法的工商业吗?你们旗下的那些公司、企业、商社,干的十件事恐怕有九件事是违法的!”他表情伤感地看着宋美龄,“夫人,您知道他们是怎么非法地牟取暴利的吗?投机倒把、囤积居奇、不正当竞争、垄断经营、强买强卖、套取外汇,甚至搞走私活动!证券、标金、棉纱、丝绸、面粉、粮食、粮油、药材、五金、烟草、茶叶、家用电器、家具、香水、香料、咖啡、饮料、蚕丝、纺织品、水产品、木制品、木材、玉石…几乎无所不包,他们利用他们的权势,强行地低价买入大量物资,先故意囤积,造成市场上物资缺乏、物价上涨,最后再趁机出手、大肆抛售,这不是赤裸裸地扰乱正常的市场秩序吗?他们所到之处,贪官奸商沆瀣一气,那些遵守国法、做生意童叟无欺的正经商人,如果不跟他们同流合污或者不愿意向他们低头弯腰,就会被他们逼得无路可走、破产倒闭甚至被杀害,因为他们不但搞官商勾结,还搞黑白勾结,黑道大佬、青帮大亨杜月笙的儿子杜维屏,就是令侃的人。
跟他们进行正当竞争的守法商人,都被他们用不正当手段搞垮,他们因此而得以垄断了诸多行业,一家霸占市场,只手遮天、为所欲为,把偷工减料的伪劣产品以高价强卖出去。
中日战争结束后,很多城市需要重建,经济好转起来后,很多城市需要扩建,这又是一个油水十足的新兴市场啊,水泥、砂石、砖瓦、木材、钢筋、玻璃、油漆、陶瓷、混凝土、铝合金…各地都大量需求这些建筑材料,于是,令侃捷足先登地创办了华兴公司,这是一个大型房地产公司,靠着权势,全国大半城市的建筑材料都是华兴公司独家供应的,哪怕这家公司的建筑材料的质量比别家的差、价格却还比别家的高,那些迫于权势或者直接与之沆瀣一气的地方政府官员也会购买华兴公司的建筑材料,同时,华兴公司还靠着权势,又夺取了一个又一个的各地城市开发新城区的项目,从拆迁到新建…都被该公司垄断了,他们这样搞,搞得各地怨声载道,他们不但把国内搞得怨声载道,还把国外也搞得怨声载道,越南、缅甸、老挝、柬埔寨…多个友邦国家都有令侃他们的生意,他们把在国内搞的那一套搬到国外如法炮制,非法抢占国外市场,垄断诸多行业,将资本大量地倾销到当地,建立一个个血汗工厂,低价地雇佣当地工人,强买强卖地收购当地的原料产品,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成本低廉的商品,再转销到国内,越南的香料、缅甸的玉石…哪个行业不是被令侃他们垄断了?对于当地商人,他们直接采取威逼恐吓的方式迫使人家就范,越南、缅甸等国的经济行业都被他们给霸占了,他们既盘剥着国内百姓也盘剥着国外民众,搞得人家敢怒不敢言,光是这么做,他们就已经日进斗金了,但他们还不知足,直接搞起了走私,把国外货物大量走私到国内,把国内货物大量地走私到国外,从而一本百利、大赚特赚!”蒋经国看着孔令侃,“令侃啊,你为了敛财,已经越来越目无法纪了,你当我们不知道吗?你甚至搞起了人口买卖的罪恶勾当,你从越南、缅甸等国以招募工人的名义,诱骗了大量青年男女到国内,男的被卖进黑工厂里充当苦力劳工,女的则被卖进妓院,你已经被金钱彻底地蒙蔽了心智,你正在变得越来越丧尽天良了…”
“够了!”宋美龄声音微微发抖地喝止了蒋经国,然后点起一根薄荷味香烟,“经国啊,够了!”她抽了一口烟,脸色飘忽不定。
对于蒋经国说的这些,宋美龄何尝不知道?她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如今这些堪称丑陋的事实被蒋经国当面说出来,她在面子上感到极度难堪,因为孔令侃的那些“生意”跟她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微妙关系,孔家和宋家说到底也是一家人。
蒋经国沉默不语,然后看着身边的蒋纬国。
蒋纬国在看着孔令侃,孔令侃脸色极度难看,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知道自己理亏,但仍然绷着脸强撑道:“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商人赚钱是天经地义的!”
蒋经国苦涩地叹口气:“令侃啊,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知道悔改吗?你是商人?错了,合法的商人才是商人,你是奸商,是国法所不容的犯罪分子。
你再这样继续下去,大表哥和二表哥就算想救你,也爱莫能助了!”
“救我?”孔令侃在心头强忍着的极度愤怒显然即将失控、即将爆发,“你们明明就是在想方设法地整我!搞我!就差直接抓我了!居然还假惺惺地说什么想救我!”他本来坐在沙发上,两腿搭在茶几上,猛然间他腾地暴怒而起,一下子恢复了在蒋经国、蒋纬国特别是在蒋纬国面前刻意地收敛起来的狂妄、嚣张、蛮横、倨傲的本性,他怒发冲冠、两眼发红地看着蒋经国和蒋纬国,近乎咆哮地大声吼叫道,“我旗下那些公司都是我父亲创办的!你们有本事就把我父亲也抓了!”
“胡说八道!”宋美龄呵斥道,“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了事,还把你父亲扯进来,你父亲和大姐要是知道你这么胡闹,饶不了你!”
蒋纬国轻轻地喷出一口烟:“孔令侃,如果你父亲触犯了国法,那么,你觉得我是缺乏抓他的胆子,还是缺乏抓他的实力?”
蒋纬国此话一出,原本暴怒得似乎无人敢惹的孔令侃一下子僵硬在原地,宋美龄脸上表情也凝固住了,现场所有人都知道蒋纬国这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的分量,蒋纬国是没有胆子还是没有实力?他两者都有,他如果动真格,举目全中国,貌似除了蒋介石和宋美龄外,还真的没有哪个人是他不敢动的。
蒋纬国本来并不想跟孔家公开地撕破脸,但现在,他不得不表明立场。
“纬国,你疯了?”宋美龄脸色微微发白,“戴维的父亲是你的姨父!”
“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孔令侃突然怪笑了起来,脸上表情近乎扭曲,“蒋纬国,我尊称你一声二表哥是给你面子,你还真要把我赶尽杀绝?本来,大家各发各的财或者一起发财,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对我苦苦相逼?我做的事,我心里是最清楚的,至于你做的事,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他脸色变得越来越凶狠,“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正人君子?装什么铁面包公?我捞的钱,有你捞的钱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多吗?我干非法勾当?你干的难道是合法的生意?在金三角制毒贩毒的是谁?一个控制着全世界八成以上毒品产量和销量、害死无数人的人,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装得一脸正气?太可笑了!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是的,我孔令侃的屁股上确实有几泡屎,但你蒋纬国呢?你屁股上的屎都可以装满一百个粪坑了!”他情绪近乎癫狂地看着蒋纬国,声嘶力竭地吼叫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干净?啊?”
第699节 阴云迷雾(9)
蒋纬国抽着烟,不动声色地看着怒发冲冠的孔令侃。
孔令侃似乎忍了很久了,此时彻底地爆发了:“大表哥刚才不是说了吗?大家是一家人,并且这里也没有外人,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不需要拐弯抹角,好,我就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说我违法?蒋纬国,我违法程度比得上你?如果我是小偷,那你就是江洋大盗!我能跟你比?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大家不知道?既然你不顾情面地跟我撕破脸,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他转过头,看着宋美龄,露出一种狞笑般的冷笑,“姨妈,要不是前阵子他那烂事东窗事发,你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吧?你的这个乖巧听话的小儿子竟是世界上最大的毒枭!并且他制毒贩毒的规模是别人望尘莫及的!他早在七年多前就派金定国等人前去泰国、缅甸、老挝三国交界处的金三角大肆种植罂粟,大肆生产鸦片,制造包括海洛因在内的各种毒品,我的乖乖!他的这笔生意做得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据说当地的罂粟种植面积已经超过一百万亩!每年生产出的鸦片足足超过两千四百吨!全世界八成以上的鸦片、九成以上的海洛因都出自您的这个宝贝小儿子之手!如此大手笔的制毒贩毒,简直就是气吞山河、震古烁今哪!古往今来,谁能与你蒋纬国相比?全球毒品的产量和销量几乎都被你给垄断了!世界各地其他人制毒贩毒的规模加在一起都只有你的十分之一啊!你可是被老外称为‘毒品皇帝’的!我孔令侃甘拜下风、五体投地呀!蒋纬国,真要论起违法来,我有你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你这个全球头号毒枭害死了多少人?不计其数吧?你的这个丑陋勾当有多么黑暗、罪恶、违法?足够把你枪毙一万次了!我算什么?我顶多只是投机倒把、强买强卖而已,我的罪孽能跟你这个罪恶滔天、罪大恶极、罪该万死、恶贯满盈的全球头号毒枭相比?我死了下地狱顶多下三五层,你呢?你死了铁定要下十八层地狱并且永世不得超生!”
“戴维!”宋美龄瞠目结舌地看着情绪完全失控的孔令侃。
宋美龄“主持”这场“家庭会议”的目的是让二蒋和二孔能够“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不要再“明争暗斗、互相算计”,此时孔令侃却彻底地跟蒋纬国撕破脸,事态和矛盾自然一发不可收了,不得不让她焦急万分。
“姨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孔令侃显然破罐子破摔了,他恶狠狠地盯着蒋纬国,“蒋纬国,你做的好事岂是一个制毒贩毒?你说我进行不正当经营、垄断经营?你还真好意思啊!比起你,我的那些只是小打小闹,说到不正当经营、垄断经营,我能跟你蒋纬国比?我旗下才有几家公司?加起来就七八家吧,你旗下有多少公司?”他怪笑一声,伸出手掰指头,“我来给你数数看,东方航空公司、中国石油总公司、中国能源(煤炭和天然气)总公司、中国电力集团公司、中国钢铁总公司、中国冶金总公司、中国钨砂公司、中国猪鬃总公司、中国桐油总公司、中国汽车总公司、中国江河船运集团公司、中国海洋船运集团公司、中国医药总公司、中国化工集团公司、中国橡胶集团公司、中国黄金总公司、大众自行车总公司、《中华军报》和《中华民报》总社等等等等,一共多少家?我都数不完!不只是数量,还有规模!你旗下这些大型企业,哪个规模不是我旗下那些公司的几倍、十几倍、几十倍?你说我官商勾结,你难道不是?你难道不是一边做官一边从商?你说我不正当经营、垄断经营,你难道不是?老母猪有什么资格笑乌鸦黑啊?航空、运输、采矿、冶金、炼钢、重工、化工、电气、通讯、医药、黄金、汽车、自行车、铁路…这些领域行业里,你的那些大型企业哪一个不是垄断经营?哪一个不是独霸市场?对了,还有跨国贸易。
你说我跟越南人、缅甸人做的那些生意是不合法的,请问你自己呢?你自己难道不是在跟德国人、日本人、犹太人、意大利人、法国人、泰国人、阿拉伯人大肆做生意?北亚西部、非洲南部,这些地方的开发,哪个不是被你垄断着?北亚的木材、皮货,中东的石油,非南的黄金、钻石,哪个不是你在垄断经营?你说我贩卖人口,你呢?你在非南杀了多少人?我好歹没要人家的命!我能跟你比啊?啊!”
宋美龄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她轻轻地拽了拽孔令侃的衣服:“戴维!够了!”
“没够!”孔令侃几乎在咆哮,整个人简直是歇斯底里,“姨妈!三百六十行,他自己垄断了三百行,捞得金山银山,捞得富得流油,却不准我在剩下的六十行里捡点他看不上的残羹剩饭吃,世界上有这个道理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他两眼喷火地看着蒋纬国,“我累死累活地捞了这么久也就捞了十几个亿(法币),你捞了多少?不下五百亿(法币)吧!你自己肆无忌惮地大捞特捞,捞得富可敌国,却不准别人吃口剩饭,还要活生生地把别人往死路上赶!你是不是太毒了?蒋纬国,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没错!”一直因为内心深处害怕蒋纬国而不敢正面冲撞蒋纬国的孔令杰受到孔令侃的这番“义正辞严之语”的影响,也胆气大增,大声地叫起来,“蒋纬国,别以为你大权在握就能为所欲为!狗急了也要跳墙!兔子急了也要咬人!你把我们逼急了,我们就向外界公布你的那些来路肮脏的存款和资产!大不了一起同归于尽!你把我们逼死,我们也要拉你垫背!”
“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宋美龄彻底地气急败坏了,“你们到底要搞什么?自相残杀?两败俱伤?你们再这样,别怪我们长辈对你们不客气!我们确实把你们都给惯坏了!”
蒋纬国抽完嘴上叼着的香烟,慢条斯理地按灭烟头,他神情平静、不嗔不怒,孔令侃这番话完全没有激怒他,他脸色平静得近乎不正常,让看到他神色的宋美龄暗暗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唯恐蒋纬国的平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蒋纬国实力之强、势力之盛,除了他本人,只有蒋介石最清楚,而蒋介石跟宋美龄是夫妻,两人无话不说,所以宋美龄也清楚蒋纬国的实力和势力。
蒋纬国的实力和势力肯定不是外界看到的那样,因为他的太多实力、势力都是隐形的或者不方便公布出来的,只有蒋介石、宋美龄知道,蒋纬国的实力和势力已经强盛到完全能用“深不可测”进行形容,甚至都能跟蒋介石分庭抗礼。
说句不好听的,蒋纬国如果真的造反,蒋介石都没有把握能压制住他。
孔令侃等人之所以敢在蒋纬国面前如此狂妄跋扈,很大的原因是由于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了?”蒋纬国不咸不淡地看着就像狂躁症精神病人病情发作的孔令侃。
孔令侃的滔天怒火随着刚才那顿暴风骤雨般的发泄,已经平息了不少,蒋纬国的平静更是让他陡然间感到一阵阵心头发虚,至于他身边的孔令杰,更是一下子泄了精神气,表情和目光都重新露出对蒋纬国的恐惧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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