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91章

作者:衣冠正伦

他弱势所在,就在于朝中没有强援,想也不用想,眼下在政事堂根本论不出一个对麟台有利的结果,干脆闭口不言,寄希望于早已经进入宫中的河东王。

他这里一言不发,拒不讨论,可想宰相们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根本就无从沟通。

政事堂里已经陷入僵局,而禁中仁寿殿又是另一幅光景。

武则天已经做出了决定,本待让少王并武承嗣一同往政事堂去宣告,可是少王接下来进言又勾起了她极大兴趣。

“臣虽积忿在怀,但途行一程也难免细作思量。诸司所以轻慢麟台,无非本司供事轻简,虚禄不称。忝受恩养,却有根本之缺失,为人所轻,概是自取。”

武承嗣听到少王这番话,倒是颇有认同感,他本就觉得麟台这番吵闹真是没有道理,劳者多占本就道理所在,麟台一群闲员还有什么资格叫嚣?

李潼接着又继续说道:“臣入职以来,常作自审,不敢轻论百司配事轻重,唯望能够奉恩尽劳。智短难谋于大,闻右相所言应时权宜,大有启发。春秋有变,日月更迭,礼虽常设,难就时宜。国初礼司少有定制,凡遇大事,辄制一仪,至今已繁琐难引。”

“专事专仪,虽然取义在时,但世道俗众不免浪言礼缺。有感于此,臣请于麟台立案索引,普录前代诸礼式更迭,汇集审录,以为参考。”

唐初礼仪主要继承于隋礼,隋礼则礼出多源,既有北朝,又有南朝,还有就是河西之地所保存的古礼,于是就造成了繁杂重复,乃至于彼此冲突。

正因如此,贞观时期又重修《贞观礼》,但在贞观礼修订的时期,山东世族还处在被政治打压的气氛中。等到高宗时期为了摆脱关陇勋贵的局限,又要团结一部分山东世族,所以再修《显庆礼》。

显庆礼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增损旧礼,并令式参会改定”,说的更直白一点那就是你们别逼逼,老子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武则天敢于随心所欲阔制新礼,根源还在她老公李治这里,简直就是青出于蓝。

这样修订的礼书,其庄重性可想而知,所以就造成了无复定制、随事而拟的局面。

礼书的编撰是意识形态的庄重问题,凭李潼当然玩不转。但是玩不转正礼可以敲边鼓啊,所以他打算从礼式入手。

律令格式是隋唐法律基本表现形式,这其中的式就是律令细则,随事而颁,要有更大的灵活性,也最能体现君王的权威。

类比后世的话,律令可以视作宪法、刑法,式则就类似于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当然概念未必准确,只在条文地位上有一定的相似性。

李潼要汇编礼式,无非把历代式文整理起来,这没有太大的技术性,主要还是建立在普查资料的苦工夫。礼制玩不起,但检索这些旧条款并不难。

一旦能够汇编完成,所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比如武则天要扩编内供奉,大可以拍出贞观式文,你们别抬杠,早年有人这么玩过!

果然,武则天在听李潼说完后,很快便意识到这当中可供操作的价值,她离席而起指着李潼叹息道:“何谓智浅啊,我孙真有宰臣巨才!年未及弱冠,洞事如此深刻,若非本就门庭少俊,真是不为我用,则必杀之!”

李潼闻言后心里顿时发毛,你夸人能不能好好夸,吓唬我干啥!我连我祖宗几代都卖了,还不为你用?

“臣怎敢当此盛誉,只是右相言有醒我,一时机敏罢了。”

他心里吐槽着,又连忙跪下来,瞪起纯真的大眼睛,表示自己真的是一时抖机灵。

别管他奶奶信不信,反正武承嗣是信了。

听到神皇如此盛赞少王,武承嗣心里老不是滋味,同样上前一步拜道:“大王所论虽深刻,起意仍存轻妄。此谋臣执春官之日亦有所念,只是武德以来章式繁多,杂存诸馆,实难一一检索取录,劳工浩瀚,未必能功,实在不敢轻言。”

武则天听到这话便微微皱眉,她如果是怕麻烦的人,敢以女身窥望至尊大位?

“礼可随事而制,式可随礼而索。朕能恩取天下之士,群才并力,何事可畏繁多、浩瀚?”

武则天沉声说道,然后返回御案前,提笔缓书《礼式通辨》四个大字,并亲手递在李潼手中,笑容中满是鼓励。

第0206章 一支穿云箭

离开仁寿殿的时候,李潼又多了一个职衔,那就是崇文馆学士。当然正式给授,还要等到凤阁出敕。

武承嗣与李潼一同退出了仁寿殿,并往政事堂而去,一路上频频侧目望向少王,终于有些忍不住,凑过来说道:“大王所居麟台、馆阁,俱是士林美称,寻常士类白首储才不能得一。大王年未弱冠,却能并领诸事,即便不论齿幼行薄,学术无修,情伤物谤,非一身能够承受。”

李潼听到这话后,笑眯眯对武承嗣拱手道:“君恩重授,辞则不恭。小王伏而受命,心中也是难免惶恐。但闻右相良教,倒也渐归坦然。神皇临朝,群众争进,在上有亲恩提攫,在朝则故义扶助,才器草草,寄望众助。自以右相为前驱表率,拾阶踵行,不致踏错。”

你这老舔狗还有脸说我,就你这逼样都能当宰相,老子还有什么好怕的?气死你!

“言是门义叙私,但既然已经侧立事中,衔恩不负之外,也要记得黠才不可轻恃,世道尤尚恭谨。”

武承嗣板着脸敲打几句,自觉挽回了一些刚才在殿中拙于应对的窘迫,之后脸色稍显和缓,又说道:“编著大事,群才广用。大王未必能有博采之识,你是神皇恩宠的少幼,如果久劳无功,难免让人见笑圣恩错给,稍后我会荐举几个良才,若能礼引善用,无患为人所非。”

李潼闻言后只是呵呵笑应,他也明白这种事情若完全将武家人排斥在外是有些不现实,若旗帜鲜明的抗拒武家人插手,武承嗣反应如何还是其次,怕是引起他奶奶的不悦。

他是不怎么担心与武家同场竞争,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他的资望虽然不够主持大事,但武家人若加入进来的话,兴许还能让人觉得这个大王还是不错的。

见李潼如此识趣,武承嗣心里才好受一些。他对少王虽有提防、抵触,但也不像武三思那样强烈的厌恶,毕竟所处层面不一样。

身为政事堂宰相,武承嗣是要更清楚眼下重点还在于神皇大事,其他都是微末小节。待到大事克定,武氏显为国宗,少王再怎么跳又能如何?

两人随着中官引领,很快便抵达了禁中的政事堂。

这会儿政事堂中,气氛很是微妙,在堂三名宰相中,唯范履冰一人对事情比较热心,提出几种解决的方案,但应者乏乏,包括事主杨再思都显得不怎么积极,只作恭待宰相裁议的态度,气得范履冰横眉怒目,就差直接呵斥他不想干就滚!

眼见少王与武承嗣同行进入,沈君谅精神顿时一振,连忙起身相迎。

然而杨再思动作却比他还要快,已经抢步行到少王面前,脸上笑容灿烂,不见丝毫被戏耍的气闷,举手说道:“大王雅兴戏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李潼见杨再思笑得灿烂,也是觉得这家伙真是一个奇才,这样的没脾气,让人打脸都打得没意思。

他要彻底搞掉来子珣,还要靠杨再思这个宪台长官搞点落井下石,倒也没必要把关系搞得太僵,于是便笑语道:“执宪何尝不是雅兴盎然,倒让小王无所适从,唯奔求君上,乞请指点。”

说话间,他又望向随后行来的沈君谅,上前作揖:“大监将外台付我,小王实在不能独支。未来大事加重,还请大监庇护提携。”

沈君谅见少王神态轻松,便猜到事态发展并不坏,再听到这话,心里已经咯噔跳了一跳。

这时候,武承嗣已经先一步走进了政事堂,抬眼望向堂上的范履冰问道:“神皇付事,春官可有掌定?”

范履冰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黑。武承嗣见他神情如此,已经忍不住露出笑容,再向岑长倩与杨执柔颔首致意,然后才说道:“贞观年中自有旧事,神皇陛下缘古益今,决意加设内供奉员众,诸位以为如何?在案辅论,若无更加良计,就请凤阁尽快出敕,不要耽误大事。”

他这里话音刚落,杨再思已经拍掌表示赞同,一反此前消极态度。且不说他根本不敢违抗神皇意旨,单单这个决定对他们肃政台也是大有裨益,在他任中若能让肃政台职权再得扩充,厅壁留名、以告后继,也能让他资望大进一步。

之后杨执柔也发声表示赞同,岑长倩则看了一眼范履冰、默然不语,范履冰似乎有意见要表达,可是不等到他说话,武承嗣却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他转头望向沈君谅,笑语道:“神皇立诏,将于政事堂设席以待沈监。沈监旧是先达,如今复治故案,真是可喜可贺!”

沈君谅听到这话,顿时僵在原地,片刻后才有些不相信的望向河东王,待见少王微笑颔首,他神情更显激动,直出政事堂,面对明堂方向再拜谢恩,身躯微颤着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堂内几人听到沈君谅再次拜相,神态也都各不相同,只是他们所望更多还非激动不已的沈君谅,而是侧立席中的河东王。

“沈监入堂,是另作加任还是且领本司?”

岑长倩开口发问道,宰相权柄主要体现在高层的人事权,一个宰相出入政事堂,必然要影响到一部分官员的仕途升降,而宰相以什么样的官职入拜,便也能窥望出君王现阶段的谋思重点所在。

“沈监本职入堂,以监职领掌麟台新编诸事。”

武承嗣说完后,中官便上前一步,将内殿拟好的诏书于堂中宣读。

当然这种内诏不可直接颁行,还需要再经凤阁、转鸾台,才能正式公之于众。鸾台如果有异议,可以直接封驳退回,可是现在政事堂中,一个鸾台的人都没有。

提拔一名宰相乃是大事,武承嗣入此也只是先行通知,接下来诸宰相便要登殿群议,这便不是其他人能够参与其中的。于是宰相之外的人,便只能退出政事堂,先归本署。

返回皇城这一路,且不说沈君谅没话找话的与李潼寒暄,一旁的杨再思对少王也是极尽热情。

如果说此前格辅元拜相,还只是捕风捉影的牵强附会,可现在却是事实确凿,少王直入内殿,之后上官便拜相,且直领编修之事。

通常而言,这种专事宰相权柄要更大许多,相当于进入政事堂之后,手下立刻就拥有了一批拥趸。而没有专事的宰相,想要在政事堂立足,则少不了要从其他宰相手中分润权柄,能争到多少,便看各自的资望与本领了。

李潼虽然建言修书,也明白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能够领衔操作的。别的不说,手底下一群老夫子苦哈哈的引经索典,抬头看到一个毛头小子做他们的主编,简直气死个人。

而且,宰相领衔修编,也能彰显出这部《礼式通辨》的庄重性,起码不是哄小孩子玩的把戏。

待到返回麟台,麟台诸众得知大监拜相,一时间也都欢呼雀跃,而李潼更是受到英雄一般的待遇。

麟台受冷落日久,特别是两馆并立、史馆剥夺之后,存在感更是几近于无,清而不要,号为病坊。可是现在不独有了新的任务,长官大监更是入直政事堂,这无疑又将麟台拉入了中枢核心之中。

人在官场之中,怕的就是无事清闲,没有表现的机会。麟台再得此任,上上下下也是摩拳擦掌,想要搏求表现。

之后几天,随着朝堂公布沈君谅复相并领编《礼式通辨》的消息,麟台也是一反此前的冷清,当日退朝之后更是罕见的满员齐归官廨,一个个瞪大眼张望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大监。

沈君谅复得相位,自然也明白少王所发挥的关键作用,在接下来拟定编撰名单的时候,对少王的意见也都无比重视。

出入之间,迎从无数,李潼也充分感受到一朝权在手的爽快。成人世界里,哪有太多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只有对人前程能够带来深刻影响,才能获得人真正的重视。

不过他也没有因为一朝得势而就忘形,明白自己根基仍浅,眼下远不是恣意弄权的时机,所以也不打算借由这件事情网罗多少在位的显宦,而是打算着重选拔一批潜力股。

他的王府中一时间也是访客激增,其中大有文豪名相之类。比如此前韦方质便曾言荐的同族后进韦安石,盛唐名相张说,随军西征却因军败免职、刚刚回到洛阳的崔融等等。

如今的李潼,已经不再需要刻意折节去交好什么人,而是时流争涌府前,乞求少王雅赏提拔。

李潼也不客气,专择位卑名浅的年轻人推荐,经由他口举荐入事的便有徐坚、刘知几、马怀素等数人,其中最大的惊喜便是刚刚在外州任满、归都守选的姚元崇。

这些人跟李潼有多熟悉,倒也谈不上,但也不妨碍李潼往他们身上盖戳盖得不亦乐乎。他也不求这些人现在就回报他,等他真正该搞事的时候,一支穿云箭升空,能有人马响应就好。

由此可见背后站着一个宰相是有多重要,否则单凭诗文唱和,李潼想要积攒下足够深厚的人脉底蕴还不知要过多长时间。让他有点遗憾的是,另一个开元名相宋璟眼下远在湖南做官,一时间倒是让他无从提拔。

他也不担心自己这种操作会引起他奶奶的警惕,一些卑品下员还不值得武则天念念不忘。倒是武家人出手豪迈得多,直接抬脚蹬走了麟台少监薛克构,转以武攸宁就任,一副气势汹汹要摘桃子的架势。

第0207章 李氏名驹

人在忙碌中,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这种感慨,李潼此前也有,不过眼下的繁忙较之前段时间又有不同。

眼下的他,身领三职,每天退朝陪他奶奶吃完早饭后,要去哪处办公都要仔细想一想。还有王府里访者络绎不绝,其中有一些他吩咐府员要留意的人,还要匆匆归府去亲自接待,可谓分身乏术。

不过好在三处职事也都是相辅相成的,比如他所检校的礼部瑞应诸事,想要准确评判祥瑞的等级,就需要对历代仪轨渊源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而在礼部坐堂,又能接触到大量的应时礼式,反过来又能督导礼书的编写重点所在。

至于崇文馆那里,李潼也时常前去坐堂,与馆臣交际还在其次,主要还是为了读书。他知自己仗着脑海里记忆还可自夸满腹诗才,但扒开这些表面,其实也是不学无术,基础薄弱得可怜。三板斧吓唬吓唬人还行,长期下来,难免露怯。

虽然一个人到古代不攀科技读古文有些挺没出息的,可他现在的状态终究有些特殊。身在朝廷中枢,不乏千年的狐狸,没点底蕴积累也实在不好讲《聊斋》。

当然他读书也是有选择的读,主要是翻阅事例与综合性强的类书,比如秘书省前辈虞世南所编的《北堂书钞》与欧阳询等人所编的《艺文类聚》。

这些类书广引古籍,综合性强,覆盖面广,对于时下专业的学术经义研究或许显得有些浅薄,但李潼也不是真的要搞学术,略通大概,与人交流知其所言也就可以了。

而讲到类书,李潼又联想到由他举荐参与编书的徐坚。

徐坚也是湖州吴兴人,且是太宗后期妃子徐惠的侄子,另一个姑姑则是高宗李治的婕妤,年幼时便有聪慧之名,李潼他老子李贤旧封沛王时,还曾经在王府专门召见过徐坚。

如果说双方还有什么更亲密的关系,那就是徐坚的叔叔徐齐庄与李潼的生母沈氏族人还是姻亲。其人年近而立,早年登进士第而外放为官一任,最近是作为选人入朝准备参加制举,登门拜访少王,小叙前谊。

也是在徐坚口中,李潼才知他生母沈氏的确凿身世,而且还知道有两个舅舅如今还在流岭南。

不过这种事听过也就算了,李潼连他生母都没见过,前身虽有一些记忆,但也已经很模糊,更谈不上与母族其他人有什么深厚的情谊。

日后有暇倒可以托人寻访一下,吴兴沈氏这一南朝著宗虽然已经式微,但在有唐一代也是传承悠久的衣冠家,若其族众果有才力堪用,也是值得再续前缘。

李潼之所以举荐徐坚,也不是因为这些故谊,而是因为徐坚这个人素质的确不错,而且还是开元名臣。甚至在武周一朝,就有乏甚节操的杨再思称赞其人“凤阁舍人样”,可见徐坚的确不凡。

李潼读书的时候想起徐坚,是因为徐坚在开元时期所编写的《初学记》同样是唐代类书的代表,博不及《艺文类聚》,而精则胜之。

李潼对《初学记》之所以印象深刻,在于他曾经精读过,这一部书本就是当时作文作诗检索事类的工具书,哪怕到了后世在研究唐代诗文的时候,也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编修《礼式通辨》是政治任务,虽然对李潼的资望有所加持,但想要在诗文领域确立自己的学术地位,还是要有新的著述。

所以他是打算《礼式通辨》编修完毕后,趁着班子还没散,以徐坚、张说这些人为核心,提前把《初学记》这部书给编出来,也能更加深彼此之间的关系。

就在李潼忙于诸事的同时,时局也并没有停滞不前,朝野大事频生。

比如外遣使者调查周兴死因,自然是查不出什么来的,因为凶手们早在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陆续返回了神都城近郊,就在城东感德乡已经开始组建故衣社了。

查不到刺杀周兴的凶手,太州刺史刘延景便成了替罪羊,以赈济无力并纵容豪贼的罪名,被抓捕归都,斩在神都南市。与此同时,刘延景的侄子刘易从也被就州诛杀。

听到这个消息后,李潼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虽然刘延景对他不怎么客气,但他对这个人还真的没有什么恶感。他也明白,刘延景纵有万般罪过,唯一取死的理由就是他那个身为国丈的身份。

刘延景并不是第一个遭殃的人,庶人韦待价被押回的时候,使者们又顺道拿下了陕州刺史郭正一,二者俱流放绣州。但出发不久,二人俱被诛杀在途。

还有一个比较重磅的人事调动,那就是大将黑齿常之被召回朝中担任右卫大将军,左卫大将军薛怀义则就任燕然道大总管,继续统兵出击突厥。

这种层次的人事调动,李潼仍然无从置喙,但见黑齿常之由边归朝,也算是升官了,而不是作为罪徒被押解归都,心里也有几分欣慰。

跟李潼有些关系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早前前往麟台闹事的来子珣被入罪、流放海南振州。唐人罪徒流放也有讲究,一竿子打到这么远,基本上也就是不打算再让他活着回来了。比如武承嗣他老子武元爽,就是被流放振州死掉的。

这样一个酷吏,其政治生涯还没有正式开始便被提前画上了句号,一如被弄杀于萌芽中的傅游艺。

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此前肃政台纳新,李潼在那名单中就看到好几个比较熟悉的酷吏名字,如侯思止、霍献可、王弘义之流,只是仍然不见他们的二代目来俊臣。

李潼倒是挺想自己一通瞎折腾,小翅膀一扇直接把来俊臣这家伙给扇没了。

除此之外,好消息也是不少,除了这一次编修礼书举荐诸众之外,李潼王府中第一批府员也都逐渐的走了出来。

八月后制举连场,府佐中张嘉贞、李思文接连中第,虽然是各凭才学,但小小一个王府居然接连两人应举得中,也足令士林侧目。再加上如今少王势头正盛,以至于都邑年轻人们都争入少王门第以求应教。

张嘉贞应第之后,授为汾州司户参军,已经离开王府上任。李潼虽然挺想将府员留在近畿州县,但他眼下在政务方面也乏甚发言权,仅有的一点资源还是要留在要紧处,所以也就放由张嘉贞外出历练。

至于李思文,本身就是一个大官二代,甚至无需李潼为其筹谋,便直接担任了麟台校书,同时也继续留事府中,接替张嘉贞担任长史。

至于钟绍京与与史思贞,包括入府不久的苏约,或是时运不济,或是才力所限,则就都落榜了。尽管之后还有科目举行,但几人似乎都有些灰心,不再专心备考。

但就算不应考,他们现在也是不愁出路的。钟绍京被召入麟台担任一个八品主事,毕竟其人笔才雄健,还要超过李潼那仍在苦练的颜体。

史思贞则被塞进了太乐署担任协律郎,也算是得偿所愿,找到了适合自己发挥的地方。

至于苏约则就有些难办,其人本就科举落第,制举又不中,到如今连个出身都没有,即便李潼强举任事,也只能担任一个流外令史。

既然如此,在征求其人意见之后,李潼索性将之塞进了少府尚方监担任一个管理匠户的流外典事,也方便监守自盗、从官家掏点技术人才出来。

王府司马王仁皎,则被疏通关节,吏部铨选之后外放担任神都郊县偃师尉。之所以将一点资源投放在王仁皎身上,就在于王仁皎本就出身关中府兵,与流亡两京之间的那些军户流人们不乏共同话题,这对故衣社的初期发展是有很大帮助的。

至于桓彦范,则托他姑姑太平公主的关系,搞到了右金吾卫担任兵曹参军。用太平公主的话说,戏坊设在城外,总要有亲信之众负责看顾,于是桓彦范便光荣就任那仍在建设的戏坊保安大队长。

有出自然自然有入,除了补入王府的韦安石等人之外,李潼在崇文馆还搞到一个大大的惊喜,那就是开元名将李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