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他这里话音未落,中堂里已经响起一连串的喝彩声,声浪直冲外廊,热烈的氛围吓得杨居仁都攀立不稳,直接跌在了栏外。
第0185章 嗜色如命是人情
真正能够传世的艺术作品,自有其动人的感染力。
唐诗作为古代文学之一大丰碑,在不同时期也是自有其不同面目。如果从比较宏观的尺度而言,整个初唐时期主要还是对齐粱文体的继承、发展与摆脱。
南朝国运虽不寿,但是在文化上所取得的成就却是流传悠久。如贞观时期的虞世南、褚亮等人,本身便是出身江东的世族家庭。另有王绩,则是对陶渊明隐逸精神的继承。
高宗时期的上官仪,是一位宫体诗的大家,齐粱文体之绮丽矫饰,在其笔下有了新的发展,乃至于成为一时风靡之典式。
龙朔前后,初唐四子相继而出,他们出生伊始便在一个生机勃勃的新朝,自有一种新的气象追求。但是传承至今的文脉哪能说断就断,四子虽然各有突破,个性不同,但是这种突围更显示出齐粱文体传承至今那种根深蒂固的影响力。
及至沈、宋、李峤等人,则更沉迷于宫体应制诗的窠臼中不能自拔,并且由于其各自政治前途而成为文脉主流,竞相浮华。
以至于晚唐李商隐在论及初唐前辈时,语调都略有刻薄:沈宋裁辞矜变律,王杨落笔得良朋。当时自谓宗师妙,今日惟观对属能。
这一时期,如果说有一个人文风是干净的,那就是陈子昂。所谓革尽齐粱旧弊,直追建安、正始,陈子昂的文风,几乎没有任何前朝文风的影响。
陈子昂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除了本身的刻意追求之外,也在于相对于同时期的其他人,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传统型的文人。蜀中多闭塞,不与外界通,陈子昂从立学开始,所接受的便不是传统文人的教育。
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也正因为这一点,陈子昂在后世被推为当时文体最正,成就最高,洗尽铅华、一扫纤弱。
陈子昂虽然在政治上始终没能成为主流领袖,但却凭其一己之力,在诗歌文化方面给唐诗立下一个清晰的、有别前朝的标尺。在此之后,不独大唐国运日渐壮阔,诗歌也迎来气象最为壮大的时期。
盛唐诗人,群星璀璨,无论如何褒扬都不为过,大凡名为后世所知者,无论放在其他任何时期,那都是一个能打十个的存在。
而在这当中,星光首耀者便是王维。王维本就出身太原王氏这样的传统高族,更容易为士林主流所接纳,本身也是才华横溢,且又生活在大唐盛世这样的一个时代背景下,后世更有盛誉,唐世若无李杜,摩诘当推首席。
讲这些主要还是说明一点,李潼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念念不忘要搞文抄的大事业。
可是该从何人入手,又要考虑到自身的阅历与处境,唐诗所以迷人,就在于每一个能够成宗称家者都有其强烈的个人风格,即便不谈文字获罪的隐患,也该想一想通过文抄给自己树立一个怎样的人设。
他要做的终究还是一个色艺双绝的名王才子,而不是一个两脚书橱。乱七八糟胡抄一气,精神错乱、人格分裂一样,又怎么让人通过作品去了解作者?
考虑到这些,一众盛唐大手子中,符合他眼下际遇状态的也只有王维,同样的出身名门、同样的才华横溢,而且王维诗中往往还带有一些禅意,这更跟眼下的大环境向吻合,简直就是绝配。
至于他都抄光了,王维该怎么办,李潼也是一个讲究人,既然王维帮了他,未来他如果能成功上位,自然也要提携、照顾这个小晚辈。以后的翰林学士,给王维留个位置。真要做得好,也别王右丞了,直接给安排成王右相。
《洛阳女儿行》这一首诗,绮丽博大,采色自然,不由雕绘,通篇写尽娇贵之态,又敏感于君子不遇,诗意延伸,可谓绵延悠长。
富贵寻常,是我家事,娇儿幸遇,荣华盛享。至于那贫贱浣纱的如玉越女,你到洛阳来啊,你到我家来啊!
也正因此,当沈佺期将这首诗于堂中吟咏完毕之后,顿时便引起了轰动效果。各自境遇不同,但都能在心里生出不同的解读与感受。
盛唐诗所以优于初唐诗,乃至于较之技法、题材更加纯熟丰富的中晚唐诗要有更加广阔的传唱度,就在于气象的博大所带来那种普世通感的艺术感染力。
初唐诗如上官体之类的宫体诗,哪怕再怎么庄美典雅,题材本身便限制了其传播性,更近似于一种沾沾自喜的炫耀。技法之外,于艺术上的表达力则乏甚可夸。
沈佺期将这诗作吟咏完毕后,满堂热议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有所收敛。而这首诗的动人之处,则深深感染了在场每一个人。
老文青乔知之激动得脸色潮红,不顾失礼冲到少王席前,两手猛击大声说道:“非是富贵中人,安能自然极言如此繁华姿态!大王妙笔或作寻常挥洒,但却将人心神攫取,愿久浸此中!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豪奢或不足夸,唯爱此中深情!”
眼见乔知之如此激动,李潼不免感慨,你要不是这么爱深情,日后也不至于家破人亡。
沈佺期则指着沈君谅大笑道:“大监何必有恨,越女玉质君怜赏,高著风格在兰台。”
说完后,他又转望向河东王,并作懊恼状叹息道:“大王旧作《万象》一曲,已经让台馆学士辗转反侧,新诗再出,余者笔下怕是再无生花。俗姿难竞彩,使人愁断肠啊。今日实在不敢再言诗,只想请问,何者绝色能惹大王作此美歌?”
李潼闻言后也笑起来并说道:“金玉犀珠俱可舍,唯有美色不示人。非是薄情,只是本性。”
此言一出,在场诸众俱是哄堂大笑,而乔知之则深表赞同:“佳色天成,造化所生,不在人工,非是美器。姿容动人,得之为幸,爱此造化,深情相系,剖肝沥胆是尚义,嗜色如命是人情。”
能把好色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俨然不好色便是绝情灭性,这个乔知之也实在是一个人才。但其言之风趣,众人听到后无不抚掌大笑。
堂外廊下的杨居仁,从栏杆外爬起来又好不容易挤到廊内门前,听到嗜色如命之类的言语,更是心如狗刨的慌乱。
其实这会儿,他心里念头早已经发生了变化,眼见少王如此风采,又有如此勃然才情、煊赫人势,他是脑壳坏掉了才要结怨如此人物。
可是现在妻儿还被扣在王府,杨执一那里又早作应许,再加上他此前对那个外甥女也实在是刻薄,这会儿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不知接下来该要怎么办。
且不说杨居仁的凄凄惶惶,接下来堂内众人又开始热烈讨论这一首诗的协律,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发言,除了爱极这一首诗之外,未尝没有并成一部雅曲的想法。
李潼明天还有自己的安排,眼见众人在此讨论的热烈,却没有精力继续陪他们熬夜,于是起身告罪一声便先回王邸。
府员李思文见大王行出王府,便也连忙追了出来,随行走入王邸前厅,才上前禀告道:“大王,方才县廨前来告知,尊贤坊杨氏家人告官言是家中失婢匿在王邸,府君请问该要如何处理?”
李潼闻言后便冷笑起来,抬手吩咐道:“请告府君,这些小事不须经官,稍后我自料理。”
李思文领命退出,李潼在稍作沉吟后,又将桓彦范唤来吩咐道:“明日坊门一开,即率府众入尊贤坊抓捕坊民杨居仁。杨氏族人敢有阻挠,不必纠缠,去杨相公府上让他把人给我交出来!”
第二天一早,街鼓声响起,坊门大开,许多在王府整夜集宴的宾客才开始各自散去。不过这些人还没有离开履信坊,便见王府几十员仗身卒众已经集结起来,气势汹汹往相邻的尊贤坊而去。
那些宾客们虽然已经很疲惫,但在见到这一幕之后,心中也多好奇,不少人便跟随上去,想要看看这些王府仗身要做什么。
杨居仁也在王府逗留一夜,正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回家,看到王府众人往自家坊居而去,心内更是一惊,额头上冷汗直涌,他隐藏在人群之中随在后方,当听到这些王府仗身向坊丁打听他家住址时,更是惊觉当场。
待到反应过来之后,他转身便向坊外横街跑去,可是跑了几步之后,脚步却慢了下来,因为实在不知该往何处去。
他颓丧的蹲在伊水河堤柳树下,内心挣扎不已。即便不见昨夜少王宾客满堂的风光,只与席中宾客闲聊探问,对于少王时下之煊赫便已经了解颇多。
现在摆明了少王是要为难他,他该求庇何人?此前他是仗了杨相公的权势,可是这件事本身就不光彩,又赶上杨执一的丈人去世,且不说物议如何,单单顾忌独孤家的面子,杨相公怕是也不敢为他撑腰。
心中权衡诸多,杨居仁终于将牙一咬,举步再往履信坊行去,径直来到河东王邸门前,涩声说道:“尊贤坊民杨居仁,登第拜望大王,烦请通报。”
第0186章 上错花轿嫁对郎
清晨时分,李潼惯常早起练鼓,只是看到睁着大眼睛侧立一旁看他练鼓的少女,心里不免泛起嘀咕以后要不要扎着马步练羯鼓。
少女唐灵舒身穿淡绿色窄袖襦裙,粉色披帛绕肩作结于胸前,发作惊鹄髻,强作庄重的站在花槛一侧,周遭环立奴婢们多有窃望私语,这让她心里多生羞涩。
可是随着视线落在朝阳下击鼓的少王身上时,少女眸子里便神采闪烁,不再注意奴婢们的窃窃私语,嫩红的小脸满是专注。她倒不怎么精通喜欢音律,只是看着少王击鼓的奋然姿态,心里自有几分窃喜与踏实。
没有经历过走投无路的人,是很难说出逆境中被人一把拉出的欢喜,更不要说还是这样一位少年英俊的大王。
少女幼年失母,阿耶又为了前程生计奔走忙碌,自来无人教她该要如何处理女儿心事。西园河洲被获准留下来之后,这位大王音容相貌便印在了她的心扉之内。
她心里并非没有女子生来本性的矜持,可是前次行出王邸前往魏国寺,骤一离开少王身边,心里的惶恐与悲伤较之最初逃离阿舅家门还要更甚。
那时候只是想着躲避这些为难她的恶人,可之后却又恐怕再也不能见这位待她和蔼、予她包容的大王。
如果就这样一离成永别,她觉得自己往后都会不开心,那种难受较之阿耶离开她还要更折磨人,毕竟阿耶是她的阿耶,离别总有再见。可大王只是善意帮了她一把的人,并没有责任永远包庇着她。
那日她见到大王身边的仆人在魏国寺后与人接头,虽然不清楚他们在谋划什么,但既然是大王的吩咐,想必是有用吧。
之后她潜入那户人家游荡,想着这样或许有点用处。将要离开的时候却在那一户人家的围墙下见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明明怕黑怕得要死,却蹲在那里不肯离去。
当时她也无处可去,索性蹲在那里跟小姑娘聊了起来。小姑娘说话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的,唐灵舒是听了好久也没有听明白。
“三友是个好人,我盼他能长留下来陪我和阿母。可是旁人总笑话,我以为待他恶一些,旁人就会少笑话几句,可他却走了……阿母哭得凶,我也伤心得很,那些人总会骂的,三友不在他们也会骂,可我却没了一个待我好的人。他到走都不知,我是真的好亲他、呜呜……”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哭,一直哭到没了力气,唐灵舒就这么一直陪着她,看她抽噎着爬过墙洞返回魏国寺,嘴里还念叨着等那人再回来,她才不会往外躲,要骂得他不敢再走。
虽然不清楚小姑娘在悲伤什么,但那些哭诉唐灵舒都听在了心里,如果因为别人说什么而没了一个待自己好的人,这的确是值得悲伤的事情。
那位郑阿姨说的怪话虽然总是让人羞涩难当,但也总算教会她该要怎样才能长久留下来。可是这位大王总是忙得很,让她无从去亲近,心里偶尔发狠,你不请我也来了,我要留、你也赶不走……
“想什么呢?”
一曲练完,李潼收起鼓槌,又见少女眼神迷离的站在这里,便走上前来。
少女娇躯一颤,视线这才有了焦点,脸颊上红霞晕染,颇有气势的往前迈了一步,却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才说道:“大王鼓声真好看!”
“娘子说话也动人。”
李潼闻言后哈哈一笑,抬手拔下这娘子发髻上的步摇发饰,并说道:“太妃不擅雕饰,选送这些发饰显老相。哪日阿姨伴娘子入市里,自择心好,整日待在宅中,也是枯燥。”
少女屈指敲了敲头顶的髻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妾是不喜这些装饰,只是怕失礼。宅中别个娘子都是那样装扮,怕大王不喜旧样子。”
“无关别个样子,只是你的样子。我爱见娘子洒脱、随意,一眼就能入心,矫饰起来,反倒跟别人欠了差别。”
李潼微笑着将那发饰抛给一旁侍立的婢女,唐人盛妆,他是真的不怎么喜欢。
除了少女的爷爷之外,眼前少女最让他心动还是那一份活力四射,虽然相貌也是一个必要项,但少女若真变得呆板起来、活力不复,也就没了那份惊艳。
少女闻言后便翘起嘴角,眉眼弯弯,笑靥如花:“我也只是、大王的样子。”
听到这话,李潼心情更加愉快,抬手拉起少女皓腕,少女也并未拒绝,落后大王半身,并向廊舍行去。
宅中奴婢们见到这一幕,眉眼多生艳羡,只觉得这个娘子真是太幸运,能够得到大王如此昵爱。但也不得不说,一对璧人信步闲庭,也实在是一副让人赏心悦目、不愿打扰的美好画面。
但不解风情的人总是有,杨思勖自外廊匆匆行入进来,拦在大王面前叉手道:“启禀大王,杨居仁府前叩见。”
“喔?桓参军做事这么爽快,那杨氏族人就无阻拦?”
李潼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弘农杨氏总是海内名宗,怎么会坐视自家族人被不明不白的抓捕,他派桓彦范入坊抓人,已经做好了杨氏族人吵闹起来的准备。
这种事情尤忌纠缠,不是担心其他,只是不想唐灵舒这小娘子名誉受损过甚。李潼是想快刀斩乱麻,先把杨家这个马蜂窝捅起来,再逼着杨执柔乖乖把人交出来,让杨家人看清楚不要来惹他。
单轮权位,李潼自然比不上杨执柔这个宰相。其人虽然拜相不久,但弘农杨氏本就根深枝茂,朝野多有应援,真要纠缠不休,李潼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的。
至于唐休璟虽然已任西州都督,但在朝内毕竟仍是影响力有限,且河西军败不久,这件事最好还是别让唐休璟插手。
他的优势就在于他现在正当红,他奶奶也在旗帜鲜明的支持他在士林中混名望。一首《洛阳女儿行》造势,他也更显示出他的潜力。
在这个时候快速与杨家矛盾激化,他奶奶就会有极大几率站在他这一边,帮他向杨执柔施加压力。毕竟连这种小事都不帮她孙子而去帮她外亲,还说个屁的祖慈孙孝。更何况他现在是真正做事帮他奶奶的,杨执柔要是闹起来,则纯粹添乱。
“不是桓参军,杨居仁是主动投门。”
听到杨思勖这么说,李潼愣了一愣,转头看看一脸羞涩局促的唐灵舒问道:“阿舒娘子要不要见一见这恶亲?”
“我、我,还是见一见,做一个了结,我不想阿舅再整日纠缠。”
唐灵舒贝齿轻咬,认真点头。
“那就先引他去中堂,待拜望太妃后,再来见他。”
李潼吩咐一声,然后便拉着唐灵舒往雍王邸去。
杨居仁被引到王邸中堂,却根本不敢落座,只是站在堂内,神情忐忑的不断向外张望。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堂外终于响起脚步声,杨居仁疾行数步立在门侧,待见少王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连忙大礼下拜:“卑职杨居仁,拜见大王!昨日家人无礼骚扰贵邸,还请大王恕罪。”
李潼停了下来,垂眼望着匍匐在地的杨居仁,随行而来的唐灵舒则往侧方迈出一步,迟疑片刻才开口说道:“阿舅。”
“小娘子安在贵邸,能蒙大王庇护,这实在是太好了,我也总算没有辜负妹婿托付!”
杨居仁抬头看一眼少女,又连忙低下头去,口中则急促说道:“早前所以情急,也只是盼望小娘子能有良人相付。到如今虽有波折,但幸在不悖人愿。总是血脉瓜葛的近亲,你舅母、表兄也只是拙人将深情错表,请小娘子一定要……”
听到杨居仁这一番说辞,李潼只觉得大开眼界,你这恶亲贪人妆奁、避走外甥女,到我家来还玩什么上错花轿嫁对郎的喜相逢?
“杨君请起吧,我不是你的上官,你也不是我的佐员,大礼难受,无谓互折体面。今日你既登门,那只就事论事。”
李潼抬手拉起那小娘子,直往堂内行去,杨居仁也忙不迭随行入内,听到少王的话也不再下拜,只是拱手深揖,仍然不敢抬头。
“我倒不知与杨君有什么亲缘可叙,唐门娘子定缘,自有家人传信西州,求情于唐氏亲长。你家人登我门邸吵闹,是觉得我家能容人横行?”
李潼落座之后,望着杨居仁也不客气:“或许有人可以,巧是杨君不在此列。你要丈量我的门仪尺度,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是要求善还是求恶?”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全是误会,求大王恕罪,求大王雅量施及娘子。娘子亲徒都在边远,都门所见只亲舅一家,虽有龃龉,实非大恶……”
“阿舅你不要纠缠我,你跟我家亲谊,只同阿耶论叙。没有你一家的逼迫,我都不能求见大王,抛开旧事,我是要感谢你,并有收留我的恩情,我也已经笼箱私财回报。”
唐灵舒小脸紧绷,皱眉说道:“以后两家该要怎么相处,阿耶归来同你论细。我现在只是苦修妇德妇礼,旁的人事纠缠都不想听闻,不敢过问,只由大王裁断。”
听到这小娘子的话,李潼递给她一个赞赏眼神,然后又对杨居仁说道:“早前我有府员往你府上请你,你先立笔传笺给亲徒一个交代。我也没有太多闲暇待你,早点了结此事,彼此相安。”
听到少王语调转为和缓,杨居仁心弦也稍稍放松,连忙抓起杨思勖送来的纸笔疾书数言,交代自己正在王府做客,并在杨思勖示意下解下身上一个佩饰信物。杨思勖拿住这些,便匆匆离去。
第0187章 立笔为聘,定此良缘
桓彦范等一群人进入尊贤坊,受到的待遇并不好。
尊贤坊毕竟杨氏族人聚居所在,弘农杨氏又不是什么寒门小户,族众们心中不乏傲气。所以当桓彦范率领众仗身气势汹汹冲进杨居仁家门后,周遭那些杨氏族众们也都被惊动起来,各自从家门中涌出,询问究竟。
所以当桓彦范他们冲进杨居仁家里搜索无果后,再要离开时却被各处涌来的杨氏家人堵在门内出不去。王府仗身们俱都精壮且各持棍杖,杨氏家人们也不敢上前殴斗,只是堵着门口要一个说法。
杨居仁虽然为人刻薄,人缘不好,但眼下王府仗身们在其家邸内横冲直撞,打得却是整个弘农杨氏的脸面。如果任由他们自由来去,于其他杨氏族人们也是一桩羞耻。
桓彦范早得大王交代,自不与这些杨氏族众纠缠,只是在门内叫嚷要与杨执柔家人对话。
当然就算没有桓彦范的叫喊,这些杨氏族人们也早派人前往杨执柔府上通知。毕竟前来挑衅的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这些杨氏族众们也不敢自挡一位郡王威压,尤其他们还根本就不知杨居仁何以得罪了河东王。
杨执柔家中家主不在,倒是有几个儿郎听说河东王府众前来挑衅,心中激愤,自率家众出府行来。
如此一来,杨氏族众们反应自然更加热烈,将杨居仁这不大的家院围个水泄不通。更有些不甚讲究的杨氏族人念及杨居仁平日的刻薄,趁乱冲进来顺手牵羊一番。如此不大一会儿工夫,杨居仁昨日带回城中的河鲜便被提溜个干干净净。
“大王嘱令,闲人不告。几位郎君自觉但能代杨相公主持家事,不妨入内详谈。”
桓彦范被围堵在杨居仁宅内,但身后仗身们也都是南衙诸府精锐卒众,自然不会怕了杨家这些人,对着门外叫嚣的几个杨氏子弟喊话。
“河东王又怎么样?就能指使凶徒,践踏名门?若没一个交代,不独凶徒难走,还要状诉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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