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一腔热诚,换来的竟是这种回报!
陈铭贞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到,他懵懵懂懂与弓家这一群谋逆罪犯混在一起,丘神勣大可以派人当中格杀,污蔑他与弓家同流。而他家中还有大量宫禁器物存在,人赃俱获,罪实分明!
一想到这一点,陈铭贞更是惊得魂不附体。幸在他家人机灵小心,追查那几个粪工而发现一点与弓家有涉的痕迹,他在夜中巡逻的时候才下意识绕行左近,这才能够提前发现此一桩阴谋!
当中诸多曲折,陈铭贞一时间也无法想得太透彻,但却心知时间每流逝一刻,自身的危险就会越大。或许丘神勣所派出的心腹杀手已经在沿街搜索他了!
“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
人皆乐生,陈铭贞自然也不例外,尤其他自问没有丝毫对不起丘神勣,却被如此陷害,更让他愤懑难平。
他站起身来行出武侯铺子,对外间众人说道:“这几个犯夜者身份不凡,我要尽快回署汇报,你们安守在此,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提问几个罪徒!若有丝毫闪失,小心你们各自性命!”
一众金吾卫街徒见他言辞疾厉,也都不敢怠慢,连忙叉手应诺。
之后陈铭贞便翻身上马,拍马疾驰,离开景行坊后,他却不敢行走大街,一路曲折绕行,尽量避开那些巡警城中的街徒,实在避不开便亮出符令,三言两语将人斥退,丝毫不作停留。
现在的他,满满的危机感,只觉耽误一刻自身就会有性命危险,就这么一路疾行,抵达皇城北侧的含嘉门。这里原本也是左金吾卫巡警区域,但在北衙军事调整之后便被羽林军接管。
陈铭贞快马疾行入此,很快便有羽林飞骑闻讯赶来阻拦并喝道:“犯禁者速速下马!不可再前,否则即刻射杀!”
“卑职左金吾卫街使陈铭贞,巡警坊间、惊获大恶,需即刻上奏!”
陈铭贞慌忙下马,并将自身鱼符、兵符解下远远抛出,然后自己则深跪在地。
“为何不先奏上官?”
羽林飞骑捡起陈铭贞丢过来的符令后稍作验看,然后便又斥问道。
“恶事所涉金吾卫,本署已经难决!”
在没见到真正能主事的人之前,陈铭贞自然不会说得太详细。
羽林飞骑们听到这话,神情顿时也变得严肃起来,数人上前下马,搜遍陈铭贞全身,然后将他捆绑起来,然后才以空马驮着陈铭贞,一路向西往玄武门而去。
玄武城右屯营中,右羽林将军武攸宜刚刚巡警完毕返回营中,便听营卒上前禀告言是有左金吾卫街使驰行投营揭露大恶,心中也是一惊,摆手道:“速速将人带上前来!”
陈铭贞被带入营中直堂后,汇报了什么,寻常羽林将士并不知,但却见将军武攸宜出门后已经是神情异常严肃,喝令道:“击鼓集军,随时待命!传告千骑,即刻精军入坊,控住清化、时邕、景行、殖业等诸坊。传告安喜门警戒,凡有靠近即刻擒捕!”
做完这些交代后,武攸宜已是全身披甲,喝令打开玄武门,直入禁中而去。
神皇此夜留宿仙居殿,当武攸宜寻至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听到示警传告之后,武则天也不敢怠慢,强打起精神来披衣出殿,听到武攸宜上报街使陈铭贞所揭露种种,武则天脸色也是陡然一变,再作喝令道:“羽林军速速接管禁中宫防,南衙诸军安在各署,敢有异动者即刻扑杀!千骑入坊,搜捕弓氏满门,不准一人遗漏!右卫入捕、不,丘神勣,先控起来!诸宰相居坊坊门即刻接掌,鼓响不开,等待后命!”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但整个神都城却仿佛在一瞬间就活了过来。羽林军所有军众自玄武城群出,刚刚新扩还没有完全整编的北衙千骑也驰行而出,直冲坊中,先入清化坊左金吾卫官署,将整座官署控制起来,并强夺调遣兵众的符令。
“哪里来的军卒?敢在左金吾卫署中放肆,你们是想死……”
一名金吾卫将领不知利害,持戈呼喊,还想让军众将千骑军士逐出,然而对面千骑飞来一支劲矢,当场将之射杀!
控住清化坊官署之后,千骑将士又分取金吾卫兵符,沿坊街召回那些巡警城中的金吾卫街徒。同时一支队伍直入洛阳县廨,喝令其中人众速速出集空庭中。
听到外间喧哗声,洛阳令弓嗣明脸上泛起一丝悲怆:“看来还是赌输了,丘贼是要害我满门!”
他整衣行出,束手待擒。
县廨的另一偏厢中,衣衫褴褛的傅游艺听到外间嘈杂呼喝声,脸上顿时涌现出狂喜之色,他也不敢出门,就在门内叫喊道:“洛阳县官奸邪,隐匿祥瑞不报,还要构陷贤良!某为合宫主簿……”
房门突然被撞开,一名威武贲士行来,傅游艺蜷缩于角落中,大声道:“我是被洛阳县令构陷的贤良……”
那名武士并不管他叫喊的什么,提起刀来一刀便将傅游艺斩杀并割下首级,行出门后将首级随手抛在庭中,并对同伴说道:“一个逃囚,藏在了这里。”
天亮时,整个神都城都沉浸在一片恐慌的氛围中。而在禁中,情况也并没有好转多少,神皇武则天已经移驾到了明堂后寝殿,殿中则跪着武承嗣、武三思并武攸宁等几人。
“还有什么能做好?你们告诉朕,如此简单一桩小事,做成了这个样子!究竟是谁泄露徐敬真北行的消息?”
听到神皇语调冷峻的斥问声,武承嗣等人俱都噤若寒蝉,满头满脸大汗淋漓:“懿宗入洛尚需短程,待他归都,或能……”
“或能?目下畿内已经乱成一团,是一‘或能’能了?”
武则天拍案怒喝,继而又说道:“丘某可有所陈?”
“涉入如此深重,无论是真是假,他又怎么敢有发言……”
武三思恨恨说道:“非我门徒,心怀必异!臣请直接刑讯逼问,并速择可靠人选出掌左金吾卫,如此才可确保乱情不作继续蔓延。”
武则天闻言后又皱起了眉头,沉默片刻后才又说道:“你们老实交代,这件事,有没有涉入其中?”
听到这话后,自武承嗣以下几名武家子额头俱都冷汗直涌,纷纷以头叩地,武三思更是直接咧嘴哭起来:“臣怎么敢、臣只是贪求权位,哪敢妄动干扰姑母谋设……”
“罢了,无论什么原因,先做好眼前。弓家诸众囚在丽景门内,外州其余,即刻抓捕。至于丘神勣,指告他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启禀陛下,其人名为陈铭贞,现任左金吾卫翊府街使,早前曾奉丘某之命于履信坊困扰嗣雍王……”
听到武三思言有暗指的禀奏,武则天顿时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少王言诱阴使,让他指控上将?今日诸种乱象,都是几个小儿谋划?小儿出入都不从容,徐敬真事哪里探来?就事言事,不要攀诬!几个小儿,事外闲流,碍你几分富贵?”
“臣不敢、臣、臣愚钝,只是事发仓促,情急智短,只想万事无漏,不敢大意放过丝毫可能。”
听到武三思又说蠢话,武承嗣回首狠狠瞪他一眼,什么叫丝毫可能?
‘可能’就是,凡知徐敬真被秘密提取归都的人都有可能走漏消息,相较而言,他们这些参与谋划者要远比懵懂于事外的少王大得多!
没听到神皇已经对他们几个都起了疑心?武三思居然还有心情去纠缠几个少王!
另一侧武攸宁对武三思接连应对出错也有几分看不下去,便说道:“左金吾卫乱事,不可与徐敬真此案混为一谈。案事索查,必令畿内人心震荡。一旦金吾卫再生乱,臣恐情势将更加难定。丘某久执左金吾卫,此际不宜深作追究。”
武则天闻言后便点点头,之后又说道:“告诉丘神勣,请病暂隐,攸暨检校左金吾卫翊府中郎将,从速平复群情。传告怀义,自率前部加速归洛!”
第0152章 潜龙怒音
“大王、大王,坊外金吾卫街徒都退了!”
清晨时分,街鼓刚响一通,李潼还没走出寝室,便听到门外奴婢们奔走叫喊声,声音中自有一股惊喜与如释重负的轻松。
这也难怪,生人居室无论华堂又或陋室,所求一个清静舒心而已。可是过去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履信坊内外巡警街徒众多,昼夜人声喧哗,已经极大的影响了正常的生活。
这些府邸内外的奴仆们,或是不知缘由所在,但周边强卒聚集、早已经超过了正常该有的一个度,心中自然惶恐难免。
听到家人们叫喊声,李潼也暗暗松了一口长气。过往这段日子,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煎熬,除了要殚精竭虑思忖对策,每天出入行止还必须要维持一副恬淡安详的样子,避免自己戚戚于面,使得府邸内氛围更加惶恐。
“退了就退了,不必大惊小怪。”
大概是伪装得太久了,尽管心里也是欣喜异常,但他仍是一脸平静,没有什么丰富的表情变化。迎着清晨的阳光,走到日常练鼓的树荫下,挥起鼓槌,鼓声随之而响。
大概是心境不同的缘故,今日李潼练鼓只觉得更加得心应手,两根鼓槌仿佛化作了身体的一部分,往日许多尚不熟练的鼓调变化都在今天从容灵活的敲击出来。
此时街鼓已经响起了第二通,隆隆轰鸣的鼓声催促着坊间民众们为了生计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羯鼓音色虽然清亮通透,但毕竟只是堂中器乐,又哪比得上街鼓的雄厚警众,因此羯鼓声很快便被淹没于更加浑厚的街鼓声中,让人无从辨细。
击鼓的李潼很快也察觉到这一点,心气被街鼓声扰乱,挥臂敲击的节奏也变得散乱起来,相应得鼓声凌乱低迷,不能成调。
若是往日,李潼多半会停下来,等待街鼓完毕再继续练鼓。可是今天他心里却有一股躁动驱使着他继续敲击下去,两臂挥舞如飞,鼓点绵若骤雨,想要通过急促的节奏冲开街鼓的声浪掩盖。
这样一通急促的敲击,声调自然大失,甚至就连羯鼓原本俱有声透醒神的音质都丧失掉,更像是顽童斗狠的胡乱敲打。
内外两种鼓声,纠缠成一团令人心意烦乱的噪音,王邸中有的奴仆已经忍不住掩耳避走。至于树荫外侍立的家众们,虽然不敢将那一份烦乱表现出来,但一个个也都眉头微蹙,并都好奇少王今日何以显得如此暴躁?
李潼闭着眼只是用心敲鼓,他心里早已经不再对鼓曲故调念念不忘,与其说是在练习,不如说是发泄,身外诸种不再深想,只是不甘于自己的羯鼓微声被弥漫全城的街鼓声所埋没。
这种较劲,也没有什么具体目的,只是一种稍显无聊的任性、斗气。只是这种没有意义的斗气争胜,让他在这一刻乐此不疲。
“嘟、嘟!噹!哐!”
凡鼓声俱都有停顿,哪怕是雄浑响亮的街鼓也不例外,就在街鼓一声骤衰而新声未起之际,突然一个小片段的羯鼓声乍响即逝,时间虽然短暂,但却让人听觉陡然一清,精神亦为之一振。
但这一感觉很短暂,很快街鼓新声又将人的听觉完全占满。闻者无不期待下一次的间隔醒神,然而这一次两鼓声之间只听得到“突突”杂音,让人颇感失望。
沉迷于敲鼓的李潼也察觉到这一点,他不再只是一味的求快,当街鼓声响起时,两臂陡然一顿,片刻后便急促的接连三击,三声清脆的羯鼓声响顿时流泄而出,那独特的音质与明快的节奏顿时便脱颖而出,令闻者再次感受到那一股精神为之一振的感觉。
只是一点小技巧的把握,却给了李潼以极大启发,他不再只是一味的敲击发泄,而是对于节奏前所未有的专注起来。
伴随着街鼓一声一声的起落,羯鼓声则见缝插针的不断响起,两种迥然不同的音色交互响起,哪怕是不通音律者也并不会将之混淆。
这种交叉的和鸣,初听只觉新鲜,但渐渐地羯鼓声起落之间已经自成宫调,初时还只是微弱零散,但很快便逐渐贯通起来,以至于那雄厚得多的街鼓声竟成为其衬音,在人的听觉中逐渐变得不重要,被人下意识的忽略,羯鼓的通透之音极富变化,很快便攫取了人的听觉关注点,让人忍不住去用心捕捉聆听。
街鼓声响多少次都有规令,数通而息。当街鼓声完全消失后,这一方天地间唯余羯鼓清亮通透的敲击声,鼓声之间有着或长或短的停顿,但无论停息多长时间,下一次鼓声响起时,都能快速抓住人的听觉关注,不由自主的沉湎其中,以至于心情都受鼓声浸染,或慷慨激昂,或豁达恬淡。
此刻的李潼,心中也自生一股明悟的奇异感觉,只觉得眼前羯鼓不再只是一件器乐物品,成了他心声的表达,意动而声随,不必因循旧法,不必博采故调,咚咚的鼓响是他自身情绪的映衬,鼓声响起于这一方天地,自有一份坦然与酣畅。
“大王技脱俗骸,上和情志,已成方家!”
王邸别院,负责管理音声伶人的乐工康多宝站在廊前,听着那基调明快、节奏变化丰富的羯鼓声,颇为入迷的叹息说道。
另一个房间中,刘幽求则缓缓放下修剪胡须的小刀,口中喃喃道:“这是潜龙怒音啊!”
咔咔两声脆响,手中鼓槌同时折断,羯鼓声自然也戛然而止。李潼酣畅淋漓之余又有几分意犹未尽,虽然满身的热汗却没有多少疲惫的感觉,只觉得整个人都思路清晰,精神愉悦。
这大概就是武林高手打通任督二脉的那种顿悟感吧,只是自己这个技能的升级似乎没有多大用处,又不能飞檐走壁、窃玉偷……唉,想多了,总不能别人来弄他的时候,求人刀下留情,打鼓给你听啊!
这么一想,一点小技法的进步也实在没必要搞得热血沸腾。
李潼有些索然无味的丢掉手中鼓槌,再抬眼望向四周,不免吓了一跳,只见树荫外站了许多的听众,里三层外三层的。
眼见少王抬眼望过来,王邸这些听众们忙不迭拍掌喝彩,十分的捧场,这又让李潼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满足,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家里闲人真是太多,得给他们安排一点事情做,别每天闲得没事干,只会捧场喊六。
返回房间里冲凉换衣,不久后李潼才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间,杨思勖行上来,言是府佐诸众已经在中堂等候。
昨夜神都城爆发大乱,特别后半夜,本来只是值宿玄武门附近的北衙千骑入坊、驱集遍布全城坊间的金吾卫街徒,使得骚乱氛围也被坊间民户们感知到。
履信坊周边本就多金吾卫街徒聚集,所以感受到的骚乱气氛也比较深刻。街鼓响过之后,坊门打开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坊民们甚至还不敢轻易出坊。
李潼来到中堂的时候,一众府佐齐齐起身相迎,见礼之后,昨夜负责府邸值宿的桓彦范便开始汇报夜中乱情种种,但语调总体而言还算是轻松。毕竟虽有骚乱,但都发生在坊外,没有波及到坊中。
特别清晨时候,坊外集聚对三王府邸不乏恶意的金吾卫卒众们尽数撤离,更给人一种拨云见日的轻松感。
虽然同为府佐,但关系也是有近有疏。倒不是说李潼对他们各自操守还有什么差别保留,只是有的人如王仁皎、桓彦范,本身还有卫府军职在身,眼下还不适合让他们知道并参与到过于隐秘的事情中来。
畿内动荡发生之后,府佐们虽然欣喜于能够免于耳目环绕的窘迫,但各自也有几分好奇并忐忑,清晨入邸拜望,也是想从少王这里听一听王府会不会卷入这一场风波中。
“畿内虽有风波滋扰,但王府本就事外清静之地。少作人情纠缠,独守一份安逸,便是第一等的良善。诸位安守府事职内,小王等也会竭力张设一方净地……”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潼也无须更作安慰,只是向府佐们表态自己不会也不想卷入事中,至于接下来世道中谁又会在风波中倒霉或显达,他也并不关心。
当然,不关心是不可能的,背地里搞了那么多的算计,李潼心里也非常好奇能够达成怎样的效果。不过眼下他也站不到太核心的位置,就算心里好奇,一时之间也打听不到太多内情消息。
安抚过一众府佐,让他们各安其事之后,李潼才又召集起他的搞事小分队,开始讨论眼下畿内形势可能,以及接下来该要怎么继续行动。
借着穿越者料机于先的优势,李潼一记盲狙打在了丘神勣的身上,能不能直接把丘神勣送入死地,眼下还不好说。
但如果丘神勣以为黑手只有这么多,那也大错特错。已经结束了吗?不,才刚刚开始!不把你老小子坑得鸡毛鸭血,对不起老子被堵门这么久做的那些噩梦!
第0153章 则天门前,死机隐现
李潼的这个搞事小分队,眼下能够聚集在王邸中的不过刘幽求、杨思勖、田大生,并一个接下来将要派上用场的钟绍京。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田大生及其背后那群神都市井尚义之徒们可谓是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这些不起眼的人能够不畏凶险的供其驱使,李潼就算有什么计谋,也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眼下虽然还不可称一竟全功,但成果也是堪称辉煌,李潼也一直在考虑该要怎么犒奖这群人。
“接下来一段时间,神都必定多风雨。这群义士们不必急归,暂且先留外地,最好是能寻机入籍外州,之后再以清白之身陆续归洛。对了,他们在外有没有足够的财货用度?”
李潼望着田大生,细心问道。
田大生闻言后便点点头:“此前苏先生便多支财帛,衣食耗用足够。”
王府虽然财货不缺,但一切都摆在表面上,李潼出阁到现在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也没有经营起太多隐秘的财货渠道。眼下提供资金最主要的金主,还是隐藏在禁中司宫台的老太监杨冲。
像是这一次派人送去街使陈铭贞家中的那些禁物,自然都是通过杨冲的渠道运送出来。这也不仅仅只是为了策反陈铭贞,还有后文等待引动,不过因为事涉禁中的杨冲,李潼也不好公开讨论,先按捺不提。
“都邑逢此剧变,不知又有几家悲凉。卑职近日也会勤访凤阁故旧,打探一下时局声讯。”
钟绍京主动表态说道,他如今也在积极进入状态,虽然到目前为止,仍然不清楚都邑这场风波真正缘由何来,但通过昨夜喧闹已经可以料想风波肯定不会小。
凤阁作为台省核心所在,肯定也是风浪凶险最为猛烈的地方。如此看来,自己此前被逐出凤阁,倒也并非全是坏事。许多时局大佬都风雨飘摇,他们这些卑职下官能否安然无恙,也真是全凭天命。
“打探凤阁声讯,倒也不必急于操切。”
接下来凤阁乃至于整个外朝台省会发生什么,李潼也有一个大概的预测,对此也并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就算能够掌握细节、有什么机遇呈现,也不是他现在这小胳膊小腿能够加以利用、壮大自身的。
他将钟绍京留下来,主要还是有另一桩更重要的事情吩咐:“此前走访魏国寺,僧官许我可遍览经籍。典签近日可以勤往走访,我会吩咐王司马安排人员护从出入。”
之后,他又吩咐刘幽求道:“府中人事琐细,还要靠刘长史维持缜密,守于谨慎。门仪勿失,邪情不入。不要因为金吾卫街徒退走就言行浮浪,自持懈怠。”
“卑职明白,一定慎守仪轨。”
刘幽求点头应下之后,又开口说道:“金吾卫街徒虽然一时退走,但还是要防其复来。毕竟多事之际,难免人心浮动,时局维稳,金吾卫之力无可取代。”
就算没有刘幽求的提醒,这个道理李潼自然也明白。反派死于话多,只有打死的对手才会安全。
在他一番构陷之下,丘神勣虽然麻烦缠身,但丘神勣并非单纯的南衙大将,还有一个身份是他奶奶武则天的忠狗。
他这一波搞了一次大的,可以说是打了他奶奶一个措手不及。为了维持大局,武则天直接干掉丘神勣的可能微乎其微。毕竟就连他王府这群人都能看清楚,如果眼下金吾卫爆发什么大乱子,会让神都局势变得更加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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