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李潼听到这话,心中真是不乏惊喜,只觉得这个苏约真是一个妇联人才。
富贵人家常将儿女寄养沙门,以求佛陀庇护,这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隋文帝杨坚了。
不过丘神勣将儿子寄养魏国寺,应该还存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拍武后马屁,魏国寺本名太原寺,武则天母亲荣国夫人死后捐宅为寺,本在洛水南侧教义坊,后来武则天等上阳宫楼遥见太原寺,睹寺伤情,便将之迁到了洛阳城东的积德坊,并改名为魏国寺,颇有几分武氏家寺的味道。
“魏国寺多权贵往来,可惜寺籍难得,在下虽知其地,难入其门。”
苏约先是叹息一声,然后又不乏振奋道:“但日前事情却是有了转机,前置邸店,听郎君训优待客游士人。当中有擅书者钱囊渐空,我许他抄书抵资,抄经数卷,在下常携游魏国寺外,得寺中僧徒赏识,便以抄经事相托,能恒有往来……”
“那抄经者何人?”
李潼闻言后心中便是一动,开口发问道。
“讲起此人,也令人叹息,本来已经得授官身,且高任凤阁机枢之地,但却因见恶权贵而遭逐事外,不得已流落京畿。其人名钟绍京,所恶者想是非凡,可恼非凡书力,竟因权徒厌恶而不能为用!在下知郎君有雅集野遗之趣,本想引献,又恐权徒滋扰,待到探问清晰,再禀郎君自度。”
苏约讲到这里,颇有几分同仇敌忾的忿怨之色,浑然不知席中少王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转告钟绍京,明日去我府上待见,若是不去,告诉他趁早离都归乡!”
李潼闷声说道,本来觉得这个苏约做事妥帖、很顺眼了,怎么突然就觉得面目可厌起来。
“郎君也知……”
苏约本有几分惊讶,抬眼望去,却见少王神态有几分不自然,心思一转,自己也忐忑起来。
李潼本来因为牵连钟绍京而颇有几分愧疚并可惜,没想到其人竟被苏约收留,但见到苏约讲起那权徒害贤的一脸愤慨,可想而知钟绍京肯定是没少对他发牢骚,大概是恐怕泄露禁中隐私而没敢言之极细,但也已经足够激发李潼心中恶趣。
兜兜转转,你老小子终究没有逃脱擦鞋仔的命!
抛开心中恶趣,李潼对苏约的成绩还是大感满意。似田大生等人,虽然土生土长于洛阳,但生活际遇的不同还是限制了他们能够接触到的范围。
苏约尽管久试不第,但好歹也是州举的贡士,客居于洛阳,能够接触到的人事范围反而比田大生等人还要广泛。交谈一番,苏约所体现出来的价值也比现阶段的田大生要大一些。
不过李潼倒也并没有生出什么厚此薄彼的想法,人生在世哪有什么绝对的贵贱高低,价值各有体现,长短互补,这才是社会之成社会的意义。
就比如李潼自己,到目前为止也无改一个尴尬宗室的处境,不能搏命杀敌,不能给人权位,能力不大,吸引仇恨倒是一把好手。
但他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啊,起码他能给人提供一个原本社会层次中看不到的前景与希望,尽管这个前景能否实现还要靠身边这些人自己去努力打拼。
“托事有应,苏君真是不负良才。时下虽有短厄,但苦心必不辜负。且先安在坊中,我将私密寄此,蓄势待动,克除强敌之后,自有厚泽分享。”
听到少王勉励,苏约又郑重点头:“远客昏昏十几年,不知为何忙碌,不知为何苟活,身若孤魂,不知所寄。尚未入拜,郎君便广有厚赐,苏某敢不尽力相报!”
李潼入坊时间已经不短,想必那些金吾卫耳目也快要再追踪上来,为免暴露联系,李潼也就不再与苏约继续深谈。
余下一点时间又简短约定两件事情,一是做好与田大生等人的联系,二是希望能够借着老太监杨冲赠送的这一个邸店产业,招揽更多如钟绍京一般失意之人。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让苏约稍后安排人投书于宫外铜匦,状告有都邑贵人便服出行、入于修善坊,驱令金吾卫兵众净街扰民。
说完这些之后,苏约便起身告辞,由另一侧下楼。
至于李潼也返回了原来的食厢,趁着餐食未冷,小食些许,眼见街上十几名皂衣武侯分散盘问行人并逐渐行向此处,于是他便站起身来,在同行众人拱从下行出食肆,并离开了修善坊。
离开修善坊的时候,天色尚早,李潼倒是很有兴致去游览一下近在咫尺的神都南市,但见到已经又聚集在车后的金吾卫兵众,想想还是不自找麻烦了,吩咐返回履信坊府邸。
他这一次出门闲游,本就有几分冒险的成分。宗王出门,按例是要仪仗张设、鼓吹导引,类似他这种轻装简从,并不合仪轨,是会遭到御史弹劾的。至于惩戒轻重,那就要看当权者意思了。
朔日朝会之后,李仙宗入府,让李潼对他奶奶的态度再有推测,这才有底气冒一冒险。但即便是有底气,他还是作后手安排,让苏约投书告密,揭露自己。
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小事闹大,就看金吾卫兵众对自己紧盯不放的这架势,李潼就觉得稍后没有御史弹劾自己那才见了鬼。话总不能一人说,再加上铜匦投书,那就是公私两条途径的揭发。
在武则天看来,或许就是这个孙子真是窘迫可怜,被人守得死死的,凡有出入行止都被披露的干干净净,接下来就算要敲打,落手应该也会轻一点,手一重兴许就直接敲死了。
这一次的冒险,李潼觉得是挺值的,最起码是将眼下手中所掌握的力量稍作梳理。虽然看起来仍是寒酸得可怜,但也总算是有了初步的拧合,甚至于对于如何搞掉丘神勣已经有了一个草定的思路。
事实证明,且不说李潼对大局情势判断准确与否,但对于自己讨人厌这一点认识是很精准的。甚至他还没有返回履信坊府邸,右肃政台已经有数封弹劾奏书已经送入禁中。
但是无一例外,这些弹劾的奏书根本没有呈送到神皇面前,便被直接发还本署不议。因为五月朔日大朝之后,整个政事堂都在围绕一件大事运作,那就是文昌右相韦待价西征吐蕃事宜。
光宅年间,徐敬业作乱于扬州,此乱虽然从速平定,但流韵仍长,不乏时人比为旧隋杨玄感谋乱。为图国内稳定,武后轻率下令安西诸军回撤,之后安西诸境多为吐蕃侵占。
为此不乏人穷指武则天败坏高宗盛业,因此在国事稍稳之后的垂拱三年,适逢吐蕃大藏内乱,武则天复以韦待价为安息道大总管,将三十六路总管大军西征力图再复安西。
但大军集结未久,北路与突厥作战的唐军又败一场。转眼到了垂拱四年,李氏宗王接连为乱,国中大军平叛,西征诸事只能暂时搁置。如今永昌元年,局势稍定,韦待价等西征诸将再作请战,神皇许之。
除此之外,神皇另作雄图,那就是除西征之外,复集两京并河东诸府军众,趁突厥阿史那骨咄禄远顾西域之际,发兵北进攻讨突厥牙帐。
……
关于韦待价西征,垂拱三年记载韦方质请求派遣监军不被获准。后面到了永昌元年才又记载韦待价为安息道大总管,出征吐蕃。李峤《为韦右相贺拜洛表》:臣忝预西征,恨滞留河西。崔融《代宰相上尊号表》:望东朝于西域。垂拱四年五月上“圣母神皇”尊号,下半年洛典。可见当时韦待价已经在西域了,这一次出兵应该在垂拱三年年末,但之后国内不靖,没有开战,到了永昌元年才正式开战。
第0124章 朔边良才
出游修善坊的第二天,李潼还没有等到钟绍京登门,薛怀义却先一步入府,且脸色沉重,入府后便示意李潼归邸详谈。
李潼见薛怀义神态如此,心中也是不免一沉,当即便起身与薛怀义一同返回自家王邸。
待到中堂坐定,薛怀义示意屏退众人,脸上挤出一丝生硬笑容,说道:“昌嗣就任国事,可还称职?”
“昌嗣秉性淳厚良善,或才力一时未逮,但资质大可雕琢。任事之余,我也着他就学于府中学官。”
李潼也没有一味夸赞,开口将实情告知。
薛怀义听到这话,脸色好转几分,不乏夸耀道:“与王情谊深厚,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我家闾里寒户,父母兄长都命短不寿,全凭寡嫂辛苦。但生人男儿,哪能常赖妇工活命,我也厌倦阿嫂督管严厉,整日闲游坊里,好在命数不坏,总算闯荡出一些局面,但也、嘿……”
“半生所识人众,唯王一家可夸。特别大王虽然年少,但也真有常人远远不及的才器。家门嗣息托付给你,我是放心的。这小子志气高、才器弱,迂腐又可怜,我自己都还昏昏过活,也不知该怎么教养他成材。来年伴从大王,指望他能尽劳听用,真为世道所重……”
“薛师言重了,若非情谊惠我,门庭未必能享如此安逸。更兼重亲托我,这一份信任,守义自不辜负。”
李潼讲到这里顿了一顿,终究还是没忍住,又问道:“薛师今日来访,是有什么要事烦忧?”
薛怀义闻言后便长叹一声,语调不乏沉重:“来日我或将长离都邑,不能再人情守望,今日来告,是让王有一个准备。我知世道情势多有逼你,但只要安在家宅,自有神皇厚庇,无患滋扰。”
听到这里,李潼心中便有所悟,但还是发问道:“薛师何出此言?”
“神皇陛下将要大用边事,正募集两京并河南河北诸州府卫,将要远击突厥……”
薛怀义神情复杂,半是忧怅半是自豪:“大军主帅虽然仍是在选,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我要领此任了。”
果然如此!
尽管心中早有先知,但当亲耳听到后,李潼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这、这是不是有些草率?我不是说薛师……”
“直说也无妨,我是玩乐戏弄还可,哪有什么统军谋事的大才!”
薛怀义自己倒是豁达,左右望望作谨慎状,又凑近李潼说道:“只是秘告于王,切勿外泄。此番军行,意不在敌。边传秘信,突厥大军浪行西出,漠北其实并无强敌……”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特别在此前身涉谋逆请教李潼之后,薛怀义也是真的将李潼当作一个能诉机密者,他不乏卖弄道:“否则神皇陛下又怎么会遣任我?但为何仍然让群臣举荐,王且自度。还有可笑一事,丘神勣居然也在力争此任,却不知……哈,狗贼也只是声势虚张罢了,去年小得乌合之功,便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大将之才,真是可笑!”
李潼只是默然聆听,但心里思绪却已经快速转动起来。薛怀义所言种种,大大补充了他对永昌元年一系列纷乱缘由的认知空洞。
“神皇陛下真正寄意,还是安西一战。只要此战大胜,能积重威,此前禁卫谋乱所涉奸贼,一个都逃不了!”
讲到自己险些引祸上身的旧事,薛怀义又是一脸恨恨之色,片刻后似乎觉得自己讲得太多,他拍拍李潼肩膀说道:“此中机密,千万不要泄于旁人!”
“薛师心腹视我,敢无一二吞言肚量!自守家门,安待薛师扬威边疆。”
李潼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很复杂。很多时候,他都忍不住感慨他奶奶权术精妙,但是对于眼下这一系列的安排,只觉得武则天像极了一个沙盘推演、纸上谈兵的键盘侠。
薛怀义停留未久便告辞离去,李潼坐在王邸一时间却是心情复杂。前后两世,他都没有什么弓刀戎马的经验,军事上可谓一个白痴。
但是由于心知战事结果,也根本无需再作什么经验推演。安西一战,韦待价大败寅识迦河,武则天边功立威的想法就此落空,为了挽回颓败声势,只能在国中掀起一轮新的杀戮。
这种层次的军国大事,已经远远超出李潼能够影响到的范畴,心中虽有惋惜,但也无可奈何。特别薛怀义透露出有关丘神勣的一个细节,让他意识到自家处境将会更加凶险。
丘神勣居然也请求出战突厥,这是李潼此前并不知晓的一个细节。他不知原本历史中有没有此事,但无论有没有,参考价值已经不大。他在这个世道折腾不短时间,与他联系越近的人事受影响肯定也越大。
正如薛怀义所言,丘神勣虽然高居南衙大将,但其实并没有什么领兵外出的经验与卓越军功,去年出征平灭琅琊王李冲叛乱本身就是一桩闹剧。
此番其人请求外出作战,要么对方已经张狂自大到已经不满足眼下权势,想要另逐新功,要么是心存危机感,觉得单纯南衙所任已经不足维系武则天对他的信重。
无论哪一种可能,薛怀义已经笃言其人所谋必不能成。一旦所谋不成,那一份张狂凶焰需要发泄,那一份隐忧、危机感需要排遣,这对李潼而言都不是好事情。
“大王,府外有钟绍京请求拜见。”
杨思勖行入中堂禀告道。
李潼这会儿心情纷乱,已经完全没有兴致再去见钟绍京,闻言后只是微微颔首:“且先让他留任王府,请长史安排事务。告身之类,稍后再补。”
杨思勖闻言便告退,退出一半,又听大王吩咐道:“转告他,旧前纠纷,非是人愿,事已至此不再追议。职事犒劳,加倍补他,让他且安心留此,另让田大生速速入邸。”
军国大事,李潼也操心不了。但他能预见到,接下来一段时间自家处境肯定是加倍艰难。
他奶奶信心满满要扬威西域,但事实证明只会事与愿违,接下来一段时间自身威信与对时局的掌控肯定也要大受挫伤,将会更加没有精力再来关照他们一家。
更要命是能够给他家提供庇护的薛怀义也将要在这段时间离开洛阳,丘神勣无论是出于发泄又或隐忧,对他们一家肯定是要加倍施压。
杨思勖退出不久,田大生便匆匆入邸,入堂下拜道:“大王可有吩咐?”
“昨日安排诸事,尽快布置完毕,迟恐不及。特别耳目行走,一定不可有丝毫疏忽!”
李潼凝重吩咐道,同时也在皱眉沉思,又过一会儿才又开口说:“另外安排可信之人,托言外州人众,请左金吾卫丘神勣为边将大用,间日投书铜匦。”
“啊?”
田大生闻言后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连忙点头:“下吏尽快安排,只是请愿言书该要怎么撰写?”
“去召刘幽求来。”
李潼沉吟少许,又开口说道。如果时间从容,他也更愿意从容与府佐们培养感情,可是现在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诸府佐中,刘幽求有着腹黑阴谋的潜力,李潼决定眼下便将他完全拉拢过来。
刘幽求行入王邸,躬身说道:“请问大王,新登府之钟绍京,应该付以何事……”
“这事先不着急,我倒想请问刘长史,除陇边诸事外,于河朔方面可有方略规划于怀?”
听到少王这一话题,刘幽求微微一怔,但片刻后又连忙说道:“卑职经历浅薄,此前斗胆有献拙论,至今思来汗然,才略卑浅,实在不敢再作浪言。”
“不妨,只是宅内私论。”
李潼却不容他拒绝,抬手吩咐门仆摆开笔墨,示意刘幽求入席执笔为论。
刘幽求见状,心中也颇有几分跃跃欲试,他虽然被敲打眼高手低,自己也深有所感,但毕竟进士出身,仍不甘心于躬任府事微细,见少王颇有盛意,于是便坐入席中,略作歉然道:“卑职家在冀州,河朔诸种,幼来也耳目有染,但不敢夸称浸深。小作试论,言义不及之处,还望大王包容。”
说话间,他便提笔缓书,间或思索沉吟,断断续续写起来。
李潼踱步行至刘幽求身后,俯身细览其人所书河朔边情。武周这段历史,他即便有了解,无非一些表面上的人事脉络,讲到真正的边事人情,实在是两眼一抹黑,远远比不上时人见解深刻。
刘幽求思路渐渐畅通,书写也越来越快,有要长篇大论之势。但李潼还是适时止住了他,拿起刘幽求这一篇边情时论,斟酌着进行涂抹修改。
刘幽求有些忐忑的立在席旁,但在见到河东王对自己精心撰写的时论涂抹修改时,心中不免有些羞忿,但是当看到河东王接着他笔尾继续写“朔边诸情,简陈在列。边务繁多,贼情如火,能托此重边方面者,非良才大将不可。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勣……”。
看到这里,刘幽求才明白少王居然是在让他代写举荐大将的书文,除了受到重用的欣然自喜之外,也有几分惊奇:“大王竟与南衙丘大将军有知己之情?”
李潼吹干墨迹,从头检查,闻言后笑起来:“不是常情。”
第0125章 风雨飘摇的宰相们
李潼费这一番心力,自然不是为了要帮丘神勣发声谋事。
尽管武则天已经决定让薛怀义领兵出征突厥,但还留下一段时间让群臣举贤。薛怀义说让李潼自度,李潼自然也要想一想。
依照他对他奶奶的了解,眼下这么做,应该还属于惯常操作的范畴,没有什么直接明确的指向,只是为了更加看清楚群臣人事纠葛。
但等到武则天寄予厚望的韦待价西征兵败之后,危机感变得强烈起来,这件事便会成为真正的致死因素。所以,李潼希望能够借此让丘神勣与这件事联系得更加紧密。
“世情乖戾,这件事绝对不可宣扬于外,明不明白?”
李潼又吩咐人将他修改过的书文誊抄一遍,底稿则自己收了起来,然后又对刘幽求说道。
刘幽求这会儿还在懊恼刚才写的不够认真,有些敷衍,闻言后便也连忙点头道:“卑职明白,明白。大王立身事外,清逸独守。”
李潼刚要夸他机灵,但刘幽求接下来又说了蠢话:“若知所论如此机要事务,卑职更该精心雕琢。仓促成言,恐不为采……”
“已经足够了。”
李潼见这老小子一脸的遗憾,心中便冷笑起来,怎么着,你还想凭这一篇荐文卖好丘神勣,跟他北上邀功?
对于刘幽求炽热的上进之心,李潼倒也并不气恼,反正这家伙早晚会明白,谁才是你真正主子!
稍作沉吟之后,他还是决定把刘幽求暂时监视控制起来,三十好几还是一个小混子,突然参与到这种举荐边将主帅的大事中,怕他一时失态忘形,将事情泄露出去。
于是,他便吩咐刘幽求暂居王邸前庭知客并整理他从内教坊带出的一些声辞乐书,不要再回王府去了。转过头去,又吩咐杨思勖安排亲信宦者昼夜监望。
誊抄好的荐书,他自然吩咐田大生贴身收好带出,选择可信之人频繁投往铜匦。
这么做能收效多少,李潼也不能确定,但却是他眼下就能做到的方便法门。本就势弱于人,又是不死不休的关系,眼下的他也没有资格考虑手段光明与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潼只是深居简出,甚至就连原本预定端午宴请友人与宏道观登门斋醮祈禳的安排都给延后。眼下的他,人事牵扯越少越好。
当然,私下里人事安排也一直在进行着。田大生已经让人在修善坊邸店中支取了十万钱,购置几架舟车穿行于神都城街坊之间,并安排人进入清化坊丘氏旧邸与崇业坊周兴家宅。
只是在安排人进入丘神勣积善坊宅时遇到了阻力,积善坊乃是神都贵坊,居住在此都是一流显贵,除秽诸事都由永昌县廨直接安排。
尽管安排几个掏粪工也并不显眼,且田大生挑选的也都是洛阳市井久居之人。但是由于要在永昌县廨留下籍底,李潼在稍作权衡之后,还是决定放弃此处,重点放在丘氏清化坊旧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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