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可是当他视线落在脚边,看到被碾压平整的地面上有几株嫩苗正顽强的破土而出,脸色顿时一沉。
他蹲下去俯身用手指捻了捻尚未舒展开的嫩苗叶片,然后便站起来,转头望向后方的从驾人员,视线在人群中游弋一番,抬手直向兰州刺史段达,示意其人上前。
见到圣人有此举动,段达心中已是一突,忙不迭趋行入前,垂首听命。
“此处营地,原是作何使用?”
李潼掸去指尖上的尘土,望着段达凝声说道。
“禀圣人,是、是耕土……”
感受到圣人严肃的目光,段达额头上已经是冷汗微沁,但也不敢隐瞒,只是低声回答道。
听到段达的回答,李潼神情更加的严肃,指着段达沉声道:“天时流转,百姓用功。农桑之业,社稷之本,生人之本,岂可如此作贱!朕典兵赴陇,谋复青海,本为永固边防,益我陇边子民生计,今寸土未阔,已经先害陇人养生之田、损害农桑之计。尔等守牧之官,该当何罪?”
听到圣人如此斥责,段达更是脸色大变,忙不迭匍匐在地、叩告请罪:“臣施政无方、用命无术,臣有罪、有罪……请圣人降罪,宣达德义!”
眼见到这一幕,陇边诸官员们顿时也都心弦绷紧,纷纷叩地听训。
“兰州刺史段达,当春务农之际,围田害苗,大失牧治德政,有违朝廷养生之义,夺其品秩,白身守事,如有再犯,诸罪并惩!”
李潼视线从段达身上收回,转而望着随行赴陇的宰相王方庆说道:“另择行在人员,各给巡田使命,分赴州县,检点得失,在治者有害农本之官,一概惩治!”
王方庆闻言后连忙点头应是,即刻便悬笔拟定敕书。而其他迎驾诸员则纷纷作拜并高声说道:“圣人德祐农本,庇护万民,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眼见到陇边诸官员皆叩拜称颂,那些随同迎驾的诸部胡酋们也都忙不迭有样学样。只是他们根本都不理解这一幕场景深意所在,动作难免拖拉滞后,同时心里也都充满了疑惑。
李潼这么做自然有其原因,并非小题大作、要给陇右官员们一个下马威。
大唐农桑为本,这一国情无论在边还是在内都是一样。如今时当初春,朝廷大举对外用兵本就有悖农时,虽然军事上的征期定计不容更改,但农业生产也不可完全弃之不顾。
这一次西征对陇右农业生产的影响,朝廷自然经过了一番权衡讨论,且给陇边诸州下达了许多保护农业生产的指令。但中央与地方有关政令的拟定与执行,总是存在着隔阂,能不能完全贯彻执行,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李潼也是在看到这座耸立在大营中的华贵营帐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严重。就算事前朝廷进行了怎样周全妥帖的定计,可是对地方官员来说,既要保证大军征事顺利执行,还要确保治中农桑事务不被耽误,想要两全其美,这绝对是一个极为苛刻的考验。
如果有的地方官员因为圣人亲征的缘故,为了迎合上意而征调苛猛,那么就算朝廷有怎样的安民护耕策略,也只能流于一纸空文。
寻常小民当然也会因为国运昌隆而生出自豪感,可除此之外,他们更关心的当然还是自身的衣食保障。
陇边情势又不同于内陆积储恒有,一旦因为战事的影响而误耕一季,便少不了会有大量民众衣食难继,从而滋生民怨。若是发生这种情况,那么无论接下来青海此战胜果如何辉煌,陇边的民情局势都会留下一个隐患。
李潼入营之初便因误农之事而重惩兰州刺史段达,就是为了表明一个基本态度,那就是收复青海的战事虽然重要,但陇边的农业生产同样需要保证,避免地方失耕失治的情况发生。
虽然说这一要求对陇边官员们有些苛刻,但话说回来,如果这些官员只能做到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却经受不住这样的考验,没有兼顾两全的变通之计,朝廷又何必重用你们?
当然,李潼也明白,初春之时本就不适合大举对外用兵,无论他态度如何,这一番西征对陇右的农事生产总会带来极大的恶劣影响。
所以他入境伊始便惩戒陇边官员,这行为就比较类似曹操割发代首,让陇边因战事而耽误农事生产的民众们得有一个情感宣泄的渠道,并表示朝廷对此并不会不闻不问。等到青海战事结束后,必然会做出相应的赈济补偿。
陇边这些官员们,包括被剥夺官职的兰州刺史段达,或多或少都能体会到圣人这一行为的深意。而那些胡酋们或是不能领会深意所在,但见圣人刚刚落辇便直接惩罚了一个刺史大员,一时间不免也都惊惧有加,变得更加恭敬谦卑。
处理完这一桩事务之后,李潼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入了大帐中。
这座大帐外观已经是奢华惊人,内部的布置同样也不逊色,支撑帐幕的梁柱不乏沉香、檀木等珍贵木料,所摆设的屏架案榻等也都精美有加,完全不逊于两京中的宫殿陈设布置。
当然,在这种威严庄重的场合中,再华丽的陈设也只是背景的点缀,最重要的还是人事的进行。
圣人于大帐中落座之后,群臣并诸方豪酋再作正式进拜,这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诸胡部助战情况。虽然在关内时,各方胡酋人马已经汇集了一部分,但这一次胡部助战的主力还在陇右本土以及西域等地。
“圣人天可汗垂治宇宙,不因戎行辛苦,亲运符命西讨不臣,为臣属收复故业,臣虽西土卑贱,亦王命加恩之臣,感此恩泽,如有同沐,召集部伍、聚成甲兵两万,投入陛前,以效犬马之用!”
一名看起来已经颇为苍老、但精神仍然颇为矍铄的胡酋先是入前蹈舞作拜,然后便恭声答道。
大唐羁縻秩序下胡部虽多,但能直接拉出多达两万武装力量的则就非常稀少了。这名老胡酋自不是普通人,正是如今西域势力最大的突骑施首领,名为乌质勒。
听完乌质勒的进奏后,李潼微笑着勉励一番,因其忠勤王事而加其怀化大将军职。
当看到乌质勒动作矫健的蹈舞谢恩时,李潼便又忍不住望向端坐在帐内群臣班席中的郭元振,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当下这个时空中会不会再发生郭元振冻死乌质勒、还去吊唁吃席的事情?
第0935章 蕃主东来,天威制裁
如今的突骑施,虽然继承了相当一部分的西突厥遗产,但是动员两万大军且自付钱粮的入境助战,对突骑施而言也是一个颇为沉重的负担。
此番圣驾亲征青海,西域诸胡遣兵助战者不乏,但像突骑施这样手笔豪迈的却仅此一家,甚至所动员的人马还超过了此番征战最主要的受益者青海国王慕容万,由此也可见其首领乌质勒对获得大唐朝廷的承认是多么的急迫。
突骑施出人出力,可以说是群胡表率,就这李潼还在心里算计着乌质勒将来的死法,也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西域方面,除了突骑施之外,昭武九姓诸国也都各有人员到场。只不过跟突骑施的兵强马壮相比,这些邦国的人员规模就相形见绌。
这倒也并非是因为昭武诸国怠慢唐皇征令,地理上的位置也决定了他们很难有效参与到大唐本土周边战事。
虽然玉门关以西泛称西域,但这个地理概念所代表的范围极大。突骑施等原突厥别部位处于安西与北庭两大都护府之间,而突骑施更是长期定居在安西核心地区的碎叶城附近。
而昭武诸国则就位于安西大都护府的西部,哪怕是地理位置最近的米国,距离四镇仍有上千里的直线距离。所以就算他们有心大举参战,也很难调度大部人马按期抵达陇右。
更不要说昭武诸国多数都是小国寡民的邦国政权,本身便并不以武力著称,与中原皇朝的互动还是以商贸为主。即便有什么军事上的配合,主要也只发生在西域当地。
不过昭武诸国既然以丝路商贸为主,其人员流动性也是极高。整个河西走廊处处都有昭武九姓族人活动并聚居痕迹,而九姓胡人也是长安商市最为活跃的胡商群体,甚至就连两京宫廷中都存在着众多的九姓胡人。
但也有一点比较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定居在西域的昭武九姓诸国虽然武功不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谁都能欺压一把。可是一旦离开乡土之后,这些昭武诸胡往往都颇有表现。终结大唐盛世的安禄山不必多说,早在开元年间,便有内附的粟特胡人康待宾作乱于河曲之地。
若再向上追溯,五胡乱华时期的后赵羯胡政权,本身也是出身西域的粟特杂胡,被当时的匈奴人作为战争奴隶裹挟动迁,将中原大地践踏得遍地狼烟。如今昭武诸国中的石国,与五胡中的羯胡便属同源。
如今昭武诸国响应朝廷征令,其参与助战的方式也都充满了商贾特色。他们直接派遣助战的人马并不多,哪怕就连其中实力最强的康国,也仅仅只从国中派遣了百员甲力,还主要是充当其国王子卫队。
但昭武诸国所提供的总兵力却是不少,足足有五千人之多。这是因为他们各自使者直接在东行沿途与陇右当地一路招募杂胡丁壮,竟也组成了一支规模不小的仆从军。
昭武诸国虽然武力不强,但因地当丝路要道,是东西大陆商贸交流的中心所在,一个个都富得流油,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便不是问题。
他们不只大使钱财、组织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雇佣军,而且这支雇佣军的武装水平还不低,几乎人人刀甲配齐、战马有备。这在凡所参战的诸胡仆从军当中,都是第一流的武备水平。
除此之外,昭武诸国还向大唐进献大宛良驹两千匹。更不要说圣人眼下身处的这座大帐,昭武诸国也是主要的出资人。
了解到这些之后,李潼对昭武诸国的使者们态度也都和睦友好、勉励有加。而昭武诸国殷勤有加的态度,也让李潼嗅到了一丝时代变革的脉络气息。
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特别是对于商业为本、锱铢必较的昭武诸国而言,他们任何的言行举动,必然都有其确切的行为目的。
昭武诸国远在西域,与大唐之间虽然保持着臣属与宗主的关系,但由于地理距离的缘故,这一份宗藩关系整体上的约束性并不强烈。起码不像突骑施那样想要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就必须要获得大唐朝廷的认可与扶植。
本身的依附性已经不够强,仅仅只凭大唐过往岁月中在西域所积累下来的威名,并不足以让这些邦国对大唐的征令如此态度热切的响应。这些邦国之所以如此,自然是有着其他的原因与诉求。
李潼因有来自后世的记忆,在考虑问题的时候自然也就有着超出当下这个时代的视野角度。若视角不再只局限于大唐的国运兴衰,当下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整个欧亚大陆地缘格局的一次大变革。
吐蕃的崛起,使得高原政权史无前例的走下高原,并强势的向西域进行渗透,与大唐之间围绕西域的霸权进行一系列的斗争,非但不落下风,有的时候甚至还占尽优势。
如果说吐蕃的强大还是一个区域性的势力更迭问题,那么大食国的崛起所带来的影响无疑要更加的广阔与深远。
早在几十年前,强势崛起的大食便消灭了波斯的萨珊王朝,在经过多年消化之后,继续向外扩张已经具有了战略上的可行性。
昭武诸国地当东西交流的中心,又以商贸为其根本,对于大陆势力格局的变化感知自然也就颇为敏锐。所以这一次如此热情参战,除了希望大唐能够重新将吐蕃的势力封锁回高原上之外,应该也有希望大唐对西域局势投以更多关注的意图。
毕竟当下这个时代而言,大唐的文化要更加先进繁荣,其羁縻统治也要更加的包容与宽大,而且昭武诸国与中原皇朝的互动交流也更具传统。对于他们而言,认大唐做老大自然也就是更加有利的选择。
历史的进程也同样证明了这一选择的正确性,昭武诸国虽然屡有兴衰更迭,但也传承悠久,无论汉唐都与中原皇朝有着颇为密切的互动。可是当大食侵占此地后,诸国政权纷纷消亡,自此之后,西域地区便再也不复文化与信仰的繁荣与多样性,丝路风情遂成绝响。
李潼心里自然明白,遏制大食对西域的渗透与侵略乃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只不过眼下大唐的军事重点还是对周边境域边患的镇压与清楚,所以尽管也了解到昭武诸国的相关诉求,但眼下仍未给以正面的回应。
内外诸员迎拜完毕后,李潼先在金城外这座大营中休息两日,然后便在诸将陪同下检阅汇集在陇右的诸路人马。
如今聚集在陇边的大唐军队与诸胡仆从人马已经有二十万出头,这其中属于大唐正式编制的作战人员有将近十万众,其他的便是诸胡参战人员。
大唐的军队共有三部分,分别是以河源军为基础、驻守于赤岭与海东地区的唐军,驻守河州、洮州并统控黄河九曲的唐军,以及这一次李潼亲率赴陇的靖边健儿们。
海东的统帅为原河源军副使夫蒙令卿,黄河九曲的统帅则为薛讷。这两人眼下正身临前线、调度甲兵,准备继续向青海进军,不能抽身前来迎接圣人,只派军中副将前来汇报相关军情。
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海东的唐军将会作为主力,沿青海南岸的大非川一线向海西进行推进。至于黄河九曲的人马则沿河而进,翻阅崇山峻岭,于渴波谷汇同海东大军,向海西的伏俟城发起总攻。
除了这两路行军路线之外,还有一路人马将会从西北的瓜州、甘州发起进攻,自祁连山南麓进入青海地区,与来自海东人马对海西地区南北夹击。
这一路人马主要由安西大都护府撤回的唐军以及突骑施仆从军担任主力,由宰相刘幽求负责统率,安西将领阿史那忠节与突骑施首领乌质勒分领所部、担任副将。
三路人马的共同作战目标虽然都是海西的伏俟城,但各自具体的作战意图仍有差别。
黄河九曲的薛讷所部主要负责清剿仍然臣服于吐蕃的诸西羌部族,并且防备来自吐蕃国中的增援。而北路人马,则就主要负责拔除吐蕃沿青海向西域进兵的烽堡据点。至于进攻收复伏俟城,则仍以海东唐军与青海王所部吐谷浑人马为主。
李潼虽然亲赴陇上,但当然不会真的亲临前线,等到战争正式开始的时候,他将会移驾鄯州,所部靖边健儿们则负责驰援各路战场,确保胜机锁定。
大唐方面基本的作战思路便是如此,可是当正式的军令下达各部之前,郭元振的一番进奏却又给接下来的战术执行带来了新的变数与选择。
“此战若专重海西,于吐谷浑之国可得完璧,但于我大唐却不可称全功。海西之地虽是必图,但却未必需用重兵。九曲之兵自有游荡之妙,若疾趋渴波谷,于兵法实为拙用。钦陵虽然强悍难制,但凭其一人实不足以引我三路大军趋击。况圣人大势累图,于钦陵已成困杀之局,因势杀之,更胜刀兵诛之!”
大帐中,郭元振收起日常嬉笑懒散的神情,一脸正色地说道:“圣人亲征此境,所图者岂止藩臣不守之故业,所讨者也绝非他国悖主之悍贼!唯蕃主东来,才堪与圣人交战,领受天威制裁!”
第0936章 宝图投献,富贵可期
三月时分,陇边已是一派草长莺飞、耕桑正忙的春日景象。但在赤岭西侧的青海周边,气候仍然不失寒凉,天地间的元气仍遭禁锢,还没有彻底的展露出来,田野间万物复苏的进程颇有迟滞。
尽管区域中仍是荒凉有加,但荒野中也已经开始出现许多生灵活动的痕迹。
熬过凛冽寒冬、皮毛斑驳、瘦骨嶙峋的野马三五成群的游荡在沟岭之间,寻觅着沟底崖边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用舌头卷入口中,聊作果腹。有鸟雀扑棱棱拍打着翅羽,不断的贴着起伏的沟岭游弋搜寻,啄食着硬土解冻之后、被风从土层下翻卷出来的草籽。
禽兽尚且懂得应时而动,生活在青海周边的土羌牧民们自然也不会虚度光阴。过去将近半年的寒冷气候极大的限制了他们的活动轨迹,农牧生产完全停止下来,微薄的储蓄也早已经消耗一空,迫切的需要新的补充。
眼下气候尚未完全的转暖,这就使得大片区域仍是干冷,许多以冰雪融水作为水源补充的河渠仍是滴水不见,干涸的河床龟裂、暴露在旷野中来回扫荡的大风之中,自然也就无从滋养草木生长。
因此原本分散在高原各处苦熬寒冬的羌民部族便纷纷开始迁徙,往青海方向进发。因为有着青海水源的滋养,青海周边地区的元气复苏时节要比别处早上一两个月的时间。
而在高原上,一两个月的草木生发延迟,便足以决定一个部族的兴衰存亡。所以早在吐谷浑统治时期,青海及其周边便是绝对的统治中心。
哪怕统治技术原始简陋,并没有中原王朝编户齐民的完善统治,此方统治者们也并不担心所统部族离散流逝。只要控制住了生命之本的水源地,便不愁诸多部族前来归附,对生存的渴望自然会逼迫着四方民众们源源不断的向此汇聚而来。
只不过,青海周边的环境优越也只是相对而言,并不足以支撑太多的民众长年于此谋生,因此当其他地区的环境有所改善后,年初这些汇集于此的部落民众们就需要再次向各方分散开来。
过去几百年间,类似的集散游徙几乎每年都会发生,少有间断。哪怕青海的归属几度易手,对这种生存模式的改变也是极为有限。
崎岖的沟岭间,有一支队伍正在缓缓前进。队伍规模不小,男女老少近千余众,有牛马或拖拉着简陋的车驾,或驮运着各类物资。
行进途中,牧民们各司其职,年轻壮力们策马游走于队伍周遭,警戒荒野中的各种人畜危害,寻辨路径并搜索饮食资源。妇孺们也都努力控制着车马前行的方向,就连年迈的老人都要在赶路途中忙碌的进行樵采补充。
如今的荒野中,类似的羌民部族不在少数,其目的地自然是孕育着生机的青海。只是这赶路的过程并不安全,除了物资匮乏以及野兽的袭击之外,更危险的还是来自其他部族的威逼与欺凌。
青海周边因为有噶尔家的统治存在,还能维持一定的秩序,可是在这荒野中,那就是绝对的弱肉强食了。这些弱小的部族若不巧遇到强大的部族势力,迎接他们的很少有来自同类的帮扶,更大几率会遭遇寇掠兼并。
年轻力壮的男女会被掳掠为奴,至于老人与儿童,往往就会被抛弃在这茫茫原野中,自生自灭,再也没有活路可言。
队伍艰难的翻过一处高岗之后,前方负责探路警戒的人员突然发出了传递警训的呼哨声。听到这声响后,队伍中众人无不脸色大变,慌忙驱赶着牛马往左近沟壑处进行躲避。
不过很快更确切的消息传来,前方人员并非遭遇敌人,而是发现了一小支野马队伍,招呼后路人马进行围猎。
得知这一消息后,众人纷纷都松了一口气,壮力男女们各自策马向前汇合,老人们则开始掘土制灶,准备烹煮即将到手的猎物。孩童们则就更加的兴奋,不顾大人的喝阻,跑到了沟谷外翘首等待狩猎队伍的返回,一边瞪大眼望着郊野,一边不断的吞咽着口水。
时间快速的流逝着,很快头顶的阳光就转为西斜。终于,沟谷外烟尘升腾,外出狩猎的人员策马返回,然而他们并没有待会族人们期待的猎物血肉,反而显得有些狼狈,有几人甚至负伤,要靠同伴沿途看护才能勉强不跌落下马。
“警戒!警戒!”
冲行在最前方的族人挥舞着手臂,用羌语大声示警。沟谷中的族人们眼见这一幕,心情顿时也是急转直下,一边接应族人入谷,一边手忙脚乱的架设一些简陋防事。
“本来已经围杀三匹野马,野中冲出一路凶徒,弓刀狠恶,伤了数人,夺去了猎物,还要追杀我们……”
返回的族人神情灰败,快速的将情况讲述一番,继而便各自握紧了兵器,神情紧张的等待追兵的到来。
很快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山谷外出现了一支近百人的骑士队伍,直向沟谷入口欺近而来。
这一路人马数量并不算多,比谷中的部族人口少了数倍,但无论是人还是胯下的坐骑、全都是精壮之选。特别那些骑士们身披甲衣,弓刀精良,还未逼近便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这样一支武装精良的骑兵队伍,哪怕人数不多,也让人不敢小觑。毕竟许多的羌民部落本就挣扎在生死线上勉强维持,凑成一支精勇队伍已经不容易,更加没有财力物资进行武装。
骑兵队伍很快就冲到了沟谷外,看到这个部落已经初步拉起了警戒,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进攻,而是分散开将沟谷给包围起来。
虽然同样都是羌民,但是眼中却并没有多少亲近友善,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骑士策马前行几丈,抬起手中所持佩刀,用羌语大声喊叫道:“你们是哪一部族?有几丁口?牛马多少?”
眼见对方来势汹汹、杀气十足,谷内牧民们自是惊惧怯懦,一时间不敢作答。
那头领等了片刻后便开始不耐烦,继续喊话道:“知不知我木卯部名号?海西南岭的大族,非你杂部能抗。若想活命,牛马献上,弃械归降!”
说完这话后,那头领便转身回到了队伍,勒令部属摆起冲阵,只要对方敢说出一个不字,便要大开杀戒。
谷中牧民们尽管非常的不甘,但在见到对方那精良的武装后,最终还是不得不低头,选出几名老人行出山谷,匍匐在地悲声回应道:“我们愿降、愿降……”
很快,藏在沟谷中的部落便被驱赶到外界平野上,那一支凶恶的骑兵队伍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持刀握弓、继续维持着武力的震慑,另一部分则行入这部落队伍中,清点物资人员。
受降了这一支部族后,那一路人马也并未即刻上路,而是就地休整,宰杀了部落中几头老牛烧烤果腹。待见到部落中不乏壮丁眸底仍有几分不忿,骑士中便有人抽刀想要砍杀一通,却被首领喝止。
“不要以为归附我部就是歹命,此番不降你们才是必死无疑!”
那首领望着这些部落民众们冷笑道:“唐国大军入境,将要同大论钦陵厮杀争胜。来日青海南面大战连场,你们好运能择强部归附保全,若就这样去了青海,那才是一头栽进了死地!我部要搜罗人马壮势求存,男女老幼一概接纳,这就是你们的一条活路!”
听到这首领喊话,那部落中人不免又是惊诧变色,许久都不能消化这一惊人的消息。青海方面大势霸权自然与他们关系不大,可若真的大战在即,那他们赶去青海必然也是羊入虎口、生机渺茫。
知道了这一点后,中人被逼投降的怨气顿时削减了大半。特别那些老弱妇孺在听到对方不会将他们抛弃在荒野中后,更是暗呼庆幸,甚至主动的招应侍奉起来,态度殷勤有加。
但也有人想得更多,在将这一惊人消息初步消化之后,又见这些骑士们吃饱喝足、凶态稍有收敛,便凑上前小心翼翼询问道:“壮士们集结人力,是要助战唐国、还是助战大论?”
“此事不该你等贼奴打听!只要恭顺听命,总不会带着你们自投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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