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307章

作者:衣冠正伦

当然并不是说后世的组织结构就一定好,毕竟作战环境、作战方式和武装水平都有着极大的差别,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中央宿卫军队虽然职责很重要,但其军事活动与作战环境却很单一。尤其各种仪仗行动占用了大量的宿卫时间,李潼历事南北两衙,对此自有深刻感触,再精锐悍勇的甲士,如果长期只是如此,战斗力也实在是无从保证。

而且禁军由于长期接近权力中心,特别容易受到权势的影响,尤其是在中层将校中存在着更多的不确定因素。

中宗朝节愍太子李重俊,景龙年间发动政变,尽管拉拢了一批禁军高层将领诸如李多祚、李思冲,包括宗室中的成王李千里,但最终还是折戟于玄武门前。

而在中宗驾崩的唐隆年间,策划政变的李隆基便充分利用禁军中层的力量,甚至就连钟绍京这个不属于禁军体系的宫苑总监都发动太监、宫女们参与政变。韦后尽管安排了其韦氏子弟占据了两衙禁军大量位置,但还是被以下克上的搞定。

有鉴如此,李潼并不打算给他所组建的这支卫队组建太大的作战单位。

各边督军使各选千人入京,这一万人的边军精锐,便是长安城卫最核心的力量,这一万人被浅分为四军,称为中四军。在这中四军的基础上,李潼又设内卫四营。

除了各边军伍入卫长安之外,还有关内诸州团练,也要在今冬之前于长安城集甲两万进行演武,这一部分兵力,则就编为外八军。

诸军虽然各设军主,但只负责军士集散、日常操练等营伍。凡内外拱从,主要以营为单位进行调度。

至于内卫四营,则就更加细致,营中分设左右营主为左右驾,合契典兵,两驾之下设有八班,每班十六人,从兵长到营卒,番期俱为三个月。

这所谓的班,倒也不是直抄后世的编制单位,而是源出于亲王亲事府执仗亲事十六人,执乘亲事十六人。十六人为一班,便是内卫四营的基本战斗编制。雍王每入宿或出行,四营各抽两班分左右驾,或宿卫、或拱从。

当然,好锁难防恶贼,李潼也并不觉得如此细化编制就能防住所有隐患。除了细节上加以严防,也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制度挑选和培养出一批忠勇兼备的将领。

除了内卫四营与中外十二军之外,李潼还在皇城内设置了两个新的配套场所,一名鹰苑、一名豹坊。鹰苑讲解韬略兵经,豹坊则演练弓马搏杀技艺。内外将士凡入苑坊修业,考课得优,即能增资进格,大行台兵部优先选授。

内外军制拟定完毕后,李潼便又有了新的事情要做,那就是长安城卫诸军甲械器物的供应问题,甚至也包括整个陕西道大行台所辖诸边军队的军械供应。

高祖武德年间,朝中设有武器监,但不久即废,诸事分由少府、太府并兵部所辖诸司分管。眼下大行台与朝廷的关系,明显是不能指望朝廷继续提供军械的,需要本身进行制造。

李潼早有创设西京军器监的想法,但此前却一直被各种事务忙碌耽搁了。一直到了现在,才有精力处理这一问题。

创设军器监也不只是一纸书令这么简单,原料、匠人以及制式标准等等,事情琐碎又庞杂。但好在这些事情都不需要李潼去亲自处理,在行台例会上提出这一设想,并署注加急办理,自有行台相关人员进行督办。

雍王想法迭出,也让行台一干在事者颇感苦不堪言,每个人案头几乎都诸事堆积。但他们同样也见到雍王忙碌起来同样是废寝忘食,也实在无从抱怨。

倒是姚元崇在见到雍王着人拟定、准备发给朝廷、有关川西归属的奏表时,脸色忍不住便是一苦,叹声道:“殿下,奏章能不能延后再递入神都?眼下冬集在即,诸州选举人纷纷入都,若此时与朝廷……恐才士西行之路受阻啊!”

虽然大行台成立以来,也一直在通过各种渠道和方式吸收新鲜血液,但西京毕竟久不为中枢所在,即便雍王壮胜于青海令国人人心振奋,但想要等到人员大举来投的反馈,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姚元崇等人苦哈哈的连轴转,就是盼着神都冬集这段时间前后,大规模的从朝廷那里挖墙脚,吸引才士加入大行台,以缓解大行台如今超负荷运行的状态。

可雍王现在递表上书,姚元崇哪怕用眉毛看,都知道雍王心思不纯。所以才有此言。

李潼闻言后只是叹息道:“要财还是要人?”

这问题没得选,哪怕才士大举来投,也不能纯粹的用爱发电,行台必要的钱粮储备是一定要有的。可若不找个理由借题发挥,行台根本就没有理由将秋赋钱粮截留。

怎么,刚给了你一个名份,你就打算钱粮自拥的单过了?

姚元崇的忧虑虽然不无道理,但也并没有太严重,李潼之所以选择这个话题跟朝廷扯皮,就是这个疆域主权的问题最能吸引时流磨牙。

行台在这方面态度鲜明且强硬,自然让人心生敬仰,诸州选举人盛集神都,若朝廷之后表态稍显迟疑,那些选举人们有慷慨志气者,说不定就直接仗剑西行、慷慨守边了。

就算不能投军杀蕃,看看那吐蕃公主人物如何也是不需此行啊。

对了,那吐蕃公主安排到哪去了?

李潼一时间思维发散,才想起来这么一件事,于行台中一番打听,也是群众茫然。大家各自案头一摊事务,谁也没收到通知要关注什么吐蕃公主啊。

一直等到万年县令王美畅一溜小跑的进了行台,才算告诉雍王殿下那吐蕃公主被安置的确切情况。

第0669章 长安群义,当街察奸

蕃国公主一行,被安置在了长安城东的宣阳坊中。

这安排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含义,大行台诸司各有忙碌,将人接入长安城后,便随手分配给了万年县府处理。

万年县廨地处宣阳坊中,恰好此前对诸勋贵门户抄家的时候,几处位于宣阳坊内的宅邸划给了万年县,万年县又随手选了一处赠给蕃国公主居住。

虽然大行台上下对接待蕃国公主一行都颇为随意,但哪怕是随手赠给的这处宅院,也是规模颇大,很是气派。毕竟原本的主人乃是家底雄厚的老牌勋贵,宅邸家居自然奢华讲究。

叶阿黎此行入唐,队伍规模虽然庞大,但真正准许带入长安城的只有百十随员,居住在这座大宅中绰绰有余。

当然,如果跟叶阿黎在吐蕃逻娑城所居住的鹿苑相比,这宅邸面积自是远远不及。鹿苑方阔几十顷有余,在沼泽、沟岭错落分布的逻娑川,面积都是屈指可数的大地块,甚至就连赞普都对这座庄园垂涎不已,一有机会便即刻纳为己有。

不过,鹿苑旧居虽然面积广阔,但若讲到风物繁盛,自然就远远比不上长安大坊。而且那座旧居留给叶阿黎的,只有那段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求活自保的岁月所带来的阴影。

长安坊居虽然稍显局促,但却让她有种莫名的踏实。特别是长安行台安排于此,环绕坊居的那百数名甲众,尽管他们不会听从叶阿黎的号令,但也不会突然对她挥刀残害,让人安心。

新入异国,尽管人事陌生,但叶阿黎心情却平和有加,以至于睡眠都变得踏实起来。夜中登榻入眠,睁眼便有朝阳洒入居室,这感觉实在是舒服惬意。

如果说有一点不美,那就是入城之后,长安行台便没有派遣员众与她进行更进一步的接触。

正如叶阿黎对郭元振所言,她入唐来是有着大诉求,希望能够借助唐国的势力给国中那些曾经迫害、并侵吞她势力、产业的人以报复。

长安虽好,终究不是故乡。纵使风物繁盛,但入眼也只是一时的惊叹,并不能让叶阿黎为之产生什么长久的留恋。

所以在短暂享受过几日长安坊居的安宁后,叶阿黎便试图接触行台,首先询问的自然是那些负责保护她的那些甲士们。

但通过与这些甲士交流得知,长安大行台分司任事,各有所任,他们只负责保护,是没有资格安排公主入见雍王殿下。且雍王殿下日理万机,究竟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来接见公主,也不是他们能够猜测的,他们顶多是将公主这一番诉求汇报上去。

甲士们有没有汇报,叶阿黎自然无从得知,但接下来几天时间,生活依然波澜不惊,那位唐国的雍王殿下对她而言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存在传说中。

为此她又专程前往拜访万年县廨,及见万年县廨中同样事务杂多、人员劳碌不已,她在县廨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县令才匆匆来见,但也只是短言片刻,很快又被属员唤走。

县令只是安慰公主耐心等待,既然已经进了长安,起居安全自有保证。至于雍王殿下几时拨冗召见,其也不能断言。

见识过万年县廨的事务繁忙后,叶阿黎倒是能够理解,区区一县政务已经如此繁忙,那位雍王殿下分掌半壁江山,自然只会更加的忙碌,迟迟不见,倒也未必就是刻意冷落她。

既然她所能接触到的官方人士都请她安心等待,那她也只能如此,转而趁着这段时间,深入了解一下长安风物人情,顺便对这个所谓的长安大行台作更多的了解。

宅邸周边的甲兵们只是负责护卫,并不禁止她们的行动,甚至要去哪里都主动导引。这态度也让叶阿黎略有安心,起码处境不像她此前所预想的那般入唐之后或许就会被软禁起来。

不过她们一行人自蕃国远来,不说风物人情的陌生,单单语言沟通上就是一大障碍。一众人能通唐语者唯叶阿黎一人而已,至于其他的人众则就一口蕃言。即便长安行台对其行动不作限制,可叶阿黎这样的身份,也实在不方便频繁出入坊间曲里。

可是还没等到叶阿黎再作请示,希望长安行台派遣几名翻译人员,很快便发现她是多虑了。

某日叶阿黎乘车出坊,突然听到道左有人以蕃语召唤,停车挑帘、侧首去望,只见一名身穿青灰色唐式圆领袍、但相貌却依稀有些胡态的中年人正向这个方向拱手为礼,嘴上还不断说着蕃人祝福请安的俗语。

身在异国、骤闻乡音,叶阿黎自然颇感亲切,将人招至车前来,同样以蕃语询问道:“你是蕃人?因何来了长安?”

那人闻言后先是错愕,片刻后才摆手微笑,并不无自豪的以唐语说道:“小人虽然形貌有异,但却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日常营生常与蕃人往来,因通蕃语,及见贵人属众多有蕃俗,所以斗胆冒昧道左请安。”

听到这人回答,叶阿黎不免略有失望,但又不乏好奇的询问道:“长安城中,蕃人不少?”

那人听到这话后便点头,神态间自豪之色更加浓厚:“长安城宇内首邑,四方来人众多,莫说蕃人,其他境遇的胡、人口,也都不在少数。小人营生正是为东市几家珍货邸铺奔走,对于各色夷客也都多有接触。”

说话间,其人又切换不同语言分别请安,有的叶阿黎还能听得懂,有的则就听得一头雾水。

尽管对方非是乡人让叶阿黎有些失望,但其人能言善辩的禀赋技能还是让她颇感意外。

其实随着吐蕃国势日益壮大,生活在王都逻娑城周边地区的外乡蛮夷数量、种类也是不少。

但这些人众往往只作为奴隶,供蕃人奴役使用,甚至不被当作人来看待,更没有人有兴趣了解他们的语言文化习俗等事项。如长安城这样繁荣开放,诸族人众活跃在坊市间安心生活的情景,在蕃国境中更是不可能出现。

与这人稍作交谈,叶阿黎才了解到对方原来是一名掮客,受雇于长安两市那些贩卖奢侈品的豪商,游走于坊区之间,为他们招揽客户,抽佣谋利。

宣阳坊是城东大坊,所居多达官贵人,又靠近东市,正是此类人物主要的活动场所。几次见到叶阿黎出入随从众多,虽然不知晓其身份来历,但也壮着胆子入前攀谈。

这样的职业,叶阿黎倒并不陌生,吐蕃国中也有类似的人,且还有一个专称为奉宝人,每家豪酋权贵都养着这么一批人,转为他们走访西域或者是唐国的蜀中,采买珍品异货进献享用。

不过眼下的叶阿黎倒没有要在长安城大作消费的想法,与其人稍作交谈后便没了兴致,摆手屏退。

那人见状后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敢再继续纠缠,只是在退开的时候又说道:“观贵人行止应不是久居长安,或是入京走访权门贵户。小民常常行走坊曲之内,与京内名家门下也略积眼缘,知各家主人喜好。贵人若于此有困,可使人递信坊中武侯铺道是召见马九,小人即刻登邸听候。贵人若有什么器物厌于收存,小人也可……”

“且慢!”

叶阿黎听到这里,心中倒是一动,再作招手并询问道:“你说凡京中名家主人喜好如何,你都有所了解?”

那掮客马九闻言后自是一喜,忙不迭点头说道:“贵人欲问哪家,只需道来,即便小人不能及时作答,也一定尽快为贵人打探详细。”

“我要问的,你应该也不陌生,便是长安主人、镇国雍王殿下。我要求见殿下,不知该具何礼仪,你如果能……”

叶阿黎这里话还没讲完,那掮客马九脸色却骤然一变,再也顾不上招揽生意,直接掩耳而走,其动作之干脆,倒让叶阿黎想起了早前在康延川闻她将要和亲雍王的郭元振。

叶阿黎也顾不上吐槽唐人怎么都这样的毛病,抬手着随员将那马九拉回来,斥问道:“你主动入前交谈,我话还未讲完,怎么就不告而走?”

那马九被拉回来后,却没了此前的殷勤,虽然身在一众蕃人悍卒包围中,但却当街跺脚大吼道:“蕃国贼众,欺我长安无人,当街探问雍王殿下隐私!街中曲里可有壮士,随我捉拿蕃贼奸细告官!”

随着这人一通吼叫,本就人来人往的坊街上顿时围聚过来一大群人,甚至就连附近几所大宅当中都冲出许多手持器杖的豪奴,一边奔向此处,一边大声吼叫道:“什么样的凶悍贼众,竟敢在长安城中图谋加害雍王殿下!”

不多久,叶阿黎这出行队伍便被团团围住,围绕在车驾周边的随从虽然也孔武不俗,但却远不是群情愤慨的长安民众对手,很快便被人七手八脚的扭架起来。甚至就连车驾上的叶阿黎也不得安宁,车前驮马被直接卸下,车板更被众人直接抬起便往万年县廨送去。

“蕃贼输在了青海,竟然还敢使派奸细入京作祸!我早察觉这一路人不妥,近日一直在盯望,果然今天就露出了痕迹!”

原本入前招揽生意的掮客马九,这会儿则化身成为察奸的英雄,身在一众街坊当中,一脸智计在怀的表情说道:“一定不可放过他们!这些蕃人狠恶得很,送去县廨,大家明日都去西市观看斩首!”

所以当雍王想起此节,并派使员入宣阳坊传召蕃国公主时,却赫然发现这公主再次没了踪迹。

第0670章 王教昌明,我亦渴慕

“这些蕃人也确是凶悍,县署衙员都已经到场,竟还连伤数人……”

万年县尉苏约讲到这里的时候,一脸的心有余悸并暗窥堂上雍王殿下的神情,以示当时情况的确是危急失控、刻不容缓:“特别那蕃国公主,因其身份不俗,兼为女子,衙役们并不敢失礼约束,却没想到竟比男子还要凶悍……”

“所以你就干脆直接将人锁入县狱?”

李潼闻言后顿时冷哼一声:“既知蕃国公主身份不俗,岂能作寻常讼案处断!”

“这、这……”

苏约干笑一声,连忙又说道:“当时府君并不在衙,蕃人也的确有伤人之实,致使群情激愤,不得不将之系捕入狱。人事如果再停留街面,恐怕更生骚乱。虽然入狱,臣也未敢以罪人待之,即刻递告行台……”

“怎么?难道还要把人留你过堂公审?”

李潼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拍案怒声道。

苏约闻言,连连摆手:“不必、不必过堂!此事案情明了,并无曲隐疑难,只待殿下裁断。”

李潼又冷哼一声,这才说道:“坊中因此受赏民众,县衙各给医疗诊金,参事徒众也各作犒奖。那率先扬声的是谁,既然这么警觉,查验其籍,若为良家子,录入宣阳坊街铺,授其不良帅。”

“殿下英明!长安士众勇义可嘉,正是大行台政通人和的证明,民义受此褒扬,必将更加的发扬光大!”

苏约听到这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心知殿下虽然面色不喜,但也并没有因此真的动怒。

可当他讲到这里,却见殿下神情仍是欠佳,连忙又低下头去,沉声道:“民义诚是可嘉,但臣也确是处置事宜,请自罚俸给以代犒问民义物料。”

听到苏约还算识趣,李潼脸色才略有好转,并说道:“趁人情关注不失,此事尽快处理,给这些民义乡勇一个交待。”

苏约连忙恭声领命,将要退出时,又低声说道:“那蕃国公主,秉性气力俱不同我大唐女子,忿然搏技很是不俗,殿下之后若加召见,不可不作防备,勿为其姿容所惑,犹忌犯险独处……”

“去做你的事!”

李潼听到这忠告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顿感羞恼,直接摆手将之斥退。

苏约见状,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忙不迭拱手退出。

虽然迁怒训斥苏约,但李潼也明白,发生这样的情况,原因也只在他。终究是因为他自己对蕃国公主入京之事不够正视,再加上眼下大行台事务繁忙,属员们也就因此各生轻重缓急的判断,倒也不是他们玩忽职守。

但无论该不该重视都好,人家抛家舍业、远行万里的入投大唐,而且即便不说那尚存争议的川西地域,其名下总还寄有吐蕃的半个孙波茹献给大唐。结果自己非但长久不见,人家逛个街居然还逛进了县狱里,这终归是有些不地道。

心中暗惭之际,李潼也不由得庆幸当年他幸好没有投往敌国,否则眼下境遇只怕还要比这位吐蕃公主凄惨得多。

苏约离去不久,杨思勖匆匆归邸,登堂说道:“禀殿下,吐蕃公主众随员已经送回了宣阳坊邸,公主本人也已经招至王邸前堂,是否即刻召见?”

李潼先是点点头,然后又询问道:“那公主情绪如何?”

杨思勖闻言后略作沉吟,然后才说道:“总是面带戚容,算不上好,但倒也不至于失态。”

李潼听是如此才又点了点头,他本打算那公主如果情绪过于激动、不能自制,就先让内庭两娘子出面稍作安抚。虽然苏约说这蕃国公主身手不俗,但总不会让她在王邸中反了天,更何况自家娘子唐灵舒那也不是善茬。

不过听杨思勖说这公主还能保持理智,李潼不免对之评价又高了几分。平心而论,如果换了他遭受这样一番无妄之灾的波折,那必然是难以忍耐,武家几个死鬼早年可没少因此吃什么苦头。

“我亲自去迎请这位公主吧。”

略作思忖后,李潼起身说道,瞧了瞧杨思勖后又吩咐道:“你且负甲跟随。”

他倒不是怕了那蕃国公主,毕竟自己虽然事务繁忙,但也没有断了操练,但又何必冒险呢,总是有备无患,更何况又不是没有这条件。

等待杨思勖退出着甲又过了小半刻钟,之后李潼才在杨思勖并诸亲事的拱从下直赴前堂。

此时,叶阿黎端坐于王邸前堂中,心情自是复杂无比,半是凄楚半是忿怨,更有一些懊悔并期待掺杂其中。自行程抵达打箭炉至今,入唐已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废了许多波折,如今终于能见到大唐真正的顶层权贵,但达成这一愿望的方式,却又让她对今次见面不敢报以太大乐观。

这段时间以来,大唐的繁荣、唐人的傲慢,她都深有领教。唐国的汉王同行千数里,竟然连见都不屑见她。长安行台的官僚们,对她也只是一味敷衍。甚至就连街曲间那些唐人平民,对她都是满满的恶意。

长安虽好,终非故乡。这繁荣与她全无干系,就算她想融入其中都困难重重。即便见了那位雍王殿下,又能对她处境有什么扭转?她这次入唐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心中杂念频生,等待也变得漫长起来。时间一分分流逝,突然堂外响起王府仆役唱礼声:“雍王殿下到!”

听到这喊声,叶阿黎连忙摒除脑海中那些杂念并收拾心情,起身趋行直至堂下,垂首恭立。

刚刚立定,便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在廊左响起,她抬头去望,首先看到的便是一队威武贲士,当中一名锦袍身影缓步而行,想来就是镇国雍王。

叶阿黎不敢失礼细窥,再次低下头去,直至眼帘中出现那缺胯锦袍的衣摆,才更作垂首并轻声道:“蕃女叶黎,见过镇国雍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