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234章

作者:衣冠正伦

惊逢剧变,武攸宜一时间也是震惊不已,身在亲兵拱卫之中指着契苾明颤声道:“契苾总管何为此态?”

“为何如此,要问大王自己!莫非大王以为我昏聩可欺?神都城内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大王难道不知!”

契苾明单手持刀,脸色恼怒无比,同时将手一摆,帐内引出一名瑟瑟发抖的中年人,他提住中年人衣领前行几步并怒声说道:“此贼私窥李多祚营地,为我营士所执,大王要不要听一听我拷问出什么惊天秘事?”

武攸宜听到这话,脸色也是陡然一变,同时疾声道:“我绝非有意隐瞒,但神都之事我也所知不深,不敢妄作判断,以此惑人!但除此之外,我能将圣皇陛下密令示于契苾总管,已经是性命相托。我与代王,虽然分属两族,但在圣皇训令之下,所积旧好,不异手足之亲!所任并州职事,正是代王所荐!总管若于帐中杀我,来日又将如何归朝……”

听到武攸宜这么说,契苾明脸色稍缓。他自然恼怒于武攸宜竟然将这样的大事隐瞒他,但听武攸宜所呼代王,倒也了解武攸宜所言不虚,的确对神都事情所知不深。

他将手一摆,帐内围聚的兵卒们稍稍后退,并冷声道:“代王殿下如今已是雍王。”

武攸宜闻言后忙不迭疾呼道:“那圣皇陛下仍安否?”

“陛下仍然安在大内,雍王殿下业已督统北衙!但建安王你、你也真是昏计至极,如此惊天大事,又能瞒过几时?若早据实以告,尚可从严防禁,如今外间风言已经不知入营多少!”

如果不是拷问得知圣皇仍然在世,契苾明早在武攸宜入帐之际便要下令砍杀此人。

可现在,他却不敢轻易杀了武攸宜,倒不是武攸宜所言跟雍王似是而非的交情,而是因为意识到神都政变的消息可能已经在营中传开。

契苾明是在李多祚被拘押之后兼领其营伍军士,才无意中截获情报,但整支大军还有十数路总管,他也不能确定究竟有多少消息散入进来。

“那、那现在又该要怎么办?”

武攸宜这会儿也傻了眼,他当然也有这样的预计,但心中还是暗存侥幸,盼望着大军彻底进入并州境内之后除掉了薛怀义,诸将就算尽知消息,也有手段驾驭。但刚刚得讯的契苾明反应已经如此激烈,也让他一时间惶恐无计。

“还能怎么办?先掌中军!”

契苾明让人架起武攸宜,便率众直往中军宿营冲去。

冲行途中,中军大帐处已经传出了急促的鼓号声,契苾明与武攸宜闻言后心中也是一凛,步伐不免更加快速。与此同时,其余各路总管也或遣亲信、或亲自赶往中军大营。

行至中军大营外,契苾明等人便见中军总管曹仁师正亲自驻守于营门外。眼见到契苾明一行率军这么多,曹仁师眸光一闪,入前低声道:“事在今日?”

不同于武攸宜私心过重、重大情报还要遮遮掩掩,契苾明已经将密令消息告诉了曹仁师,毕竟曹仁师作为中军总管,要除薛怀义绕不开他。

听到曹仁师这么问,契苾明也点点头,并问道:“中军急召,是为何事?”

“放心,怀义未觉。苏宏晖入帐,随后便作召令……”

稍作权衡后,契苾明拉住曹仁师低语道:“神都有变,召令或是为此。但眼下不暇细诉,此夜你我性命并在一处,相信勿疑!”

曹仁师闻言后脸色也是陡然一变,但随着听到召令后越来越多人赶到中军大营所在,眼下也无暇细说,只是对契苾明重重点头,并将其身后营士一并放入。

当契苾明与武攸宜赶到大帐中时,这里已经聚起了许多总管并将领,苏宏晖正在神色严肃的整顿着秩序,不准众人肆意喧哗吵闹。

然而正在这时候,后帐中却传来悲伤的嚎哭声,听声音正是大总管薛怀义。

不旋踵,薛怀义已经披甲入帐,满脸的鼻涕泪水,随手抹了一把,手持一杆颇重的铁杖,大声喊叫道:“神都城中,有贼子欺侮圣皇陛下!早知如此,我何必强征远虏!诸将都是大周忠勇,随我回军勤王!”

帐中诸将领们,有的是懵然无觉,有的则心怀鬼胎,但在听到薛怀义这话后,一时间倒是整齐的默然无声。

薛怀义见众将沉默,不免更加气恼,一把推开正待上前发声的苏宏晖,大步行至武攸宜面前,厉声道:“建安王不随我回军勤王?”

武攸宜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回应,但觉手心一凉,低头一看,契苾明已经将佩刀塞入他手中,与此同时那眼神也冷厉至极。

刹那间,武攸宜已经明白契苾明的意思,要么手刃薛怀义,要么二者一起伏尸此中,于是他大喝一声挥刀直劈薛怀义那还未着兜鍪的光亮脑壳并吼道:“奉圣皇陛下命,诛杀贼僧怀义!”

血光迸闪,刀刃自薛怀义左耳间深深嵌入颅骨,但因披甲甚重,薛怀义身躯并未飞起,只是踉踉跄跄斜里扑倒在地,光亮的脑壳飞快被血水所没。

与此同时,契苾明也上前一步,拉着武攸宜直登主位并大声道:“神都警训,只是邪言!圣皇陛下早有密令施及建安王,收斩乱命贼子薛怀义,以扬军威!”

“圣皇密令在此,圣皇密令在此!”

武攸宜也连忙掏出一直贴身收藏的圣皇密令,并向众将展示出来。

大帐外杂乱的脚步声飞快欺近,是中军总管曹仁师正率中军将士们将此处大帐团团包围住,然后曹仁师在兵士们簇拥下披甲入帐,并不看刀锋仍然嵌在脑壳,已经死透的薛怀义,只对武攸宜叉手道:“臣等谨奉圣皇陛下制令!”

“臣等谨奉圣皇陛下制令!”

随着曹仁师率众入帐,其余众将也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叉手作拜。

眼见众将拜作一地,武攸宜原本紊乱如麻的心情也略有安定,但接下来该要怎么做,一时间却还没有定计。

苏宏晖适时上前,开口说道:“夜中急召,已经扰军。众将士宜安守营盘,不得逾越禁令!诛贼之事,请明日再宣!”

契苾明看了苏宏晖一眼,知道营务事宜多在此人掌控,风言入营,其人所知只会更多。但眼下正值夜中,也的确不宜再杀苏宏晖,否则营事必将难控,这对他们所有总管们都大大不利。

而且接下来清查诸军总管还有谁与外勾连,少不了苏宏晖这熟知营务者配合,如此一番权衡,他便对武攸宜重重点头。

于是接下来,薛怀义首级被割下,尸体被拖出,但其死讯则秘而不宣。

而营中诸将领们各自符令也被收缴,用以安抚各营士卒。至于眼下大军营务,则交由武攸宜、契苾明、曹仁师并苏宏晖四人统掌,共议后计。

深冬满月,寒凉如冰,自天幕中垂落下来,得厚覆山梁草野并道途的积雪映射晕开,天边孤星闪烁,荒野寒鸦不鸣,使得此夜空旷无垠。

第0505章 诸将自谋,雍王可靠

薛怀义的死,并没有给整支代北道大军带来太大的影响,毕竟他这个所谓的行军大总管,本身在军中存在感就不高,营事军务悉委几名行军总管代劳,本身是生是死,对大多数将士而言,并没有太深的利害关系。

当然,这仅仅只是表面上看来,究竟各营将士心里面是怎样的感受,这一点谁也说不清楚。薛怀义哪怕再怎么可有可无,但毕竟是朝廷正式任命的行军大总管,突然就这么被处死,多多少少还是让人狐疑不定。

契苾明等将领们,眼下也只是尽力通过营规约束部伍,极力杜绝军中出现什么串结的苗头。他们各自虽然都有一定数量的心腹将士,但相对于整支大军而言,比例非常的小。

所以在除掉薛怀义之后,他们也需要武攸宜这样一个人物在名义上节制全军,才能将局面堪堪控制住。但在总管一级的高级将领们还没有达成共识之前,已经不敢再让大军贸然出行,担心行军过程中,或就会出现不可控的变数。

于是,整支大军眼下只能暂时留驻在并州北部这一片区域中。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过往这些年朝廷征讨突厥并非一次,或朔方、或代北,并州几次作为大军的前进基地,自然也就有一些配套的基础设施,诸如营盘、牧区之类,使得大军不至于露宿荒野。

但是,没有了薛怀义这个名义上的主帅,武攸宜本身对代北道大军影响力也不够强,再加上神都政变的消息已经在高层将领之间传开,这更让大军没有了一个统一的约束,究竟该要何去何从,诸总管心里也都是充满了茫然。

如今大军中,也分成了几个派系,契苾明所领单于都护府旧部,并兼领李多祚部伍,合计近万之众,算是统军最多的一路总管。

但这也是建立在整个军事指挥系统还未崩溃的前提下,一旦军心崩坏,营卒兵长们不再受军令约束,起码李多祚的部属将不会再受契苾明的控制。

曹仁师自拥中军,兵数虽然不多,仅只三千余众。但这三千余众却全由南衙禁军所组成,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服从性,都是诸营翘楚,也是整支大军的中坚力量。

按照大唐作战军队的普遍建制,通常是以一定比例的府兵作为核心,再搭配团练健儿并胡部仆从,从而组成一路大军。

像贞观以及高宗前期,对外用兵多有以几千破数万乃至十数万的辉煌战绩,原因正在于此。作为大唐精华的府兵,乃是当世第一流的强军,也是大唐立国以来得以横扫诸夷的核心力量。

不过也正因此,曹仁师虽然掌控着这样一支精锐力量,但也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将这支军队划为私己。

他能够统军前提是,他乃是朝廷所任命的行军总管,如果他敢下达什么明显违抗朝廷的命令,军心必将不附,说不定营中一名别将都敢直接砍了他。

另一方那就是苏宏晖了,苏宏晖直接统率的兵众并不多,仅仅只有一军三千余众的新募健儿,战斗力也不算高。

但苏宏晖的优势就在于,他本身便出身将门,作为名将苏定方的族孙,在朝野内外、军政两界都不乏亲故友人。

而且今次代北道行军,苏宏晖本身还承担着一部分行军长史的职责,薛怀义这个行军大总管形同虚设,大部分营务都由苏宏晖处理,与大部分行军总管都保持着良好的互动。

严格说起来,苏宏晖才是薛怀义死后、大军中事权最高的一个将领。薛怀义之死没有在军中造成太大动荡,主要也是靠的苏宏晖奔走驻营约束将士。只要他能勇作表态,大部分的行军总管以及中层将领们,都会倾向于听从苏宏晖的号令。

不过苏宏晖本身性格又不够强势,且无应对剧变之能,甚至怯于承担责任,在进行完基本的约束营伍之后,便直接退回了本身部伍之中。

当然,苏宏晖这种退避,也颇有几分有恃无恐的意思。如今大军中,并没有一人能够振臂一呼便完全控制住局势。就算有人相对势大,敢直接砍杀薛怀义,但未必敢家害他。

朝中纵有变故,但苏宏晖在朝中也不乏亲故声援,并不需要在这样的敏感情况下冒进以搏求表现。

如此一来,代北道大营中倒是暂时达成了一种彼此制约的相对平衡,但这种平衡所造成的结果就是整支大军都僵持在原地,进退不得。

这种状态当然不可能长久维持,而且每时每刻都有小的变数发生,其中最主要的变数便是神都发生政变的消息正通过各种渠道散入到军中。

随着消息渠道越来越多,整场政变的过程也被勾勒的越来越清晰,诸总管们一方面自是满心的惊叹,一方面也在极有默契的将消息加以封锁,不敢让其扩散到中下层的营伍中去。

但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此惊天大事,又怎么可能长久隐瞒得住。随着消息越发下沉,知事者越来越多,局势也将更加的不可控。

“怎么样?苏总管愿不愿意入营详谈?”

中军大帐中,眼见到契苾明与曹仁师行入,武攸宜便迎上前,急不可耐的询问道。

眼下的他,虽然成功斩杀了薛怀义,但也因为此前刻意隐瞒消息而遭到契苾明的猜疑,不敢再作相谋。如今他虽然待在中军大帐,但却形同软禁,半点军务都接触不到,对自身安危也担忧到了极点。

眼见两人默然摇头,武攸宜忍不住跺脚怒骂道:“苏宏晖这狗贼,薄胆至斯!半点担当都无,只求自保,全然无顾一旦消息传开,大军将成沸汤之势,真是可恨!”

契苾明与曹仁师对望一眼,也从各自眼中看到恼怒与担忧。苏宏晖龟缩不出,不愿意跟他们商讨后计,武攸宜也的确骂出了他们的心声。

可问题是,武攸宜哪来的脸喝骂苏宏晖?如果不是他在谋事之前刻意隐瞒如此重要的消息,使得契苾明等人难再与之推心置腹的相谋,军中情势也不至于疏离成这幅样子。

现在苏宏晖不愿站出来商讨大事,契苾明与曹仁师联合起来虽然势力不弱,但也不敢肆意用强把持全军。一旦打破眼下这种僵持,使得消息完全泄露出去,那真是谁先动谁先死。

几人商议一番,也没有一个成熟计略,于是契苾明便心事重重的离开中军大帐,准备返回本部营区。

可是当他离开中军营地后,其心腹部将突然入前低语道:“禀大将军,卑职在外等候之际,偶闻中军将士私议大将军之所以与建安王同谋诛杀薛怀义,是为了外投突厥……”

契苾明听到这话后,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继而更觉手足冰凉,心知这流言若扩散出去,足以将他置于死地!

他下意识准备返回中军,想要跟曹仁师商讨此事,可是走出几步后,却又蓦地顿足。他与曹仁师虽有默契,但也绝对达不到性命相托的程度,更不知该要如何说服曹仁师相信他绝无外逃之心,若再折返回去,怕要自投罗网。

契苾明自然没有外逃的打算,他虽然出身蕃部,但祖辈便已内附,父子两人都娶李唐宗室女,骨子里便将自己视作一个唐人,本身早已经习惯了在两都的生活,又怎么可能再想返回塞上过那种居无定所、茹毛饮血的生活!

更何况,神都政变对他而言也影响不大,政归李唐后,他甚至还有可能凭着这一层外戚的身份更得重用。说他打算外逃突厥,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但契苾明心意如何是一方面,在这样敏感的情势下该要如何取信别人又是一方面。流言将他与武攸宜捆在一起,又有诛杀薛怀义的事迹在前,在一些外人看来,未必没有这样的可能!

想了想之后,契苾明意识到是自己近日表现过于活跃,而且统率的军众最多,所以才引发了一些人的敌意与恶意针对。

但意识到这一点,契苾明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方法。恶意针对者或许担心直接激怒了他,所以在传播流言的时候还能稍作克制,先在服从性更高的中军进行传播,可如果他真敢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这流言转瞬间可能就会全军皆知。

契苾明一路心事重重的返回本部营地,先将一部分亲信召来,安排在自己营帐周围,又下令全营戒备,将士们统统不许与外界沟通。

但他清楚,仅仅只是封锁全营也只是坐以待毙,他必须要进行自救!外逃是不可能的,别说他根本舍不得放弃如今拥有的一切,就算横下心来有这样的想法,麾下众将士们也绝不会跟他走这样一条黑道。

眼下各种消息,都还是私底下的传播,契苾明也意识到自己想要活命、乃至于保住现有的权势,就必须要与朝中强权人物产生深刻勾连。

皇嗣?

武氏诸王被杀,皇嗣出宫监国,毫无疑问乃是神都城这场政变的最大胜利者。

但契苾明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一则他与皇嗣并没有什么密切的往来,突然这样宣称,未必能取信于人。二则皇嗣作为神都政变最大胜利者,军中肯定也有多路总管已经心向皇嗣,暗中传播流言者可能就是这一批人,想要借此瓜分他的军势。

雍王!

雍王是宗枝少壮,也是神都政变主持者之一,敢作这样的险搏,可知雍王志向雄壮。而且雍王虽然骤大一时,但是根基仍浅,自己如果先向雍王示好,雍王应该不会对他视而不见。

就算眼下雍王的势力还影响不到远在并州的代北道,但这路大军最终还是要返回神都,只要自己能够咬紧牙关的宣称与雍王关系匪浅,其他总管也不敢对他下死手的整治!

像是武攸宜,被契苾明伏兵围在帐内,生命遭到威胁时,下意识喊叫出来也是雍王名号。既然流言也将他与武攸宜扯在一起,而他也的确说不清,那不如索性同作一声,向雍王靠拢!

契苾明刚刚有了这样的决定,突然部将又冲入帐中禀告道:“将军,朝廷使者已经抵达了营外!”

第0506章 嘉贞入营,可汗暴毙

张嘉贞一路北行,心里已经设想过诸多情况,对此行已经不抱什么乐观之想。

最简单的一点,他们自太原城出发后,一路行经馆驿,便遭遇了许多波折与麻烦,或者是馆驿中餐食不备又或骑力不足,或者是被人告知前路风雪拥堵、需要绕道而行,就这样无形中将旅途给拉长许多。

甚至于这一次之所以能够寻到代北道大军驻营,还是他用强逼问驿卒才打听出来代北道大军已经入驻并州北部营地,否则便有可能被人引到忻州乃至于更远的区域。

这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张嘉贞也曾担任过数年县尉,对于这些基层手段不能说尽数了然于心,但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天下州府三百余数,这些州府都直接归于中央管辖,哪怕在政治清明的治世,想要事无巨细的管理周全都非常的不容易。至于州下的县乡,则就更加的覆及不到。

时下虽然已经没有了旧时那种乡势跨州连郡的土豪宗户,但地方上仍是不乏乡情勾结。总之只要不酿生什么大的动乱,朝廷对此多数也都是视而不见,实在是管理不过来。

张嘉贞作为宣抚使下属一员,地方上自然不敢贸然加害,但如果搞点这样的小动作,其实也是无从追究。

当然他也明白,暗中阻事者之所以敢这么做,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资历浅薄,人微言轻。如果换了苏味道北行,也没有人敢搞这样的小动作。毕竟真要触怒苏味道这样的正使,下一刻或许就会招来朝廷直接的打击。

沿途这些馆驿们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单纯的戏耍张嘉贞,很明显就是为了拖延他前往代北道行营的时间。

如果真要追究的话,根源应该还在并州大都督府,当他露面于太原,行程已经不能保密,如果太原城中已经有人跟使团里别人有了联系,那么阻挠张嘉贞的行程也是应有之义。

所以这一路上,张嘉贞已经做了代北道行营中可能已经发生异变的可能,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继续前行。一则是雍王所托不可辜负,二则是跟暗中动手脚的人相比,他还是有优势的,那就是他持有宣抚使苏味道的手令。

至于其他人,就算能够先他一步进入行营,但手中并没有宣抚使令,也就不能代表朝廷与代北道诸总管进行沟通,甚至有可能因为违命冒进而遭到严惩。

数日后,张嘉贞终于抵达了并州北部的代北道行营外,即刻递上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信符书令,直言要见营中主事者。

第一个赶到辕门外的乃是行军总管苏宏晖,他对营防本就拥有极大的影响力,所以辕门处守军得信后便先通知了苏宏晖。

“我等代北道行军驻此已有数日,正进退失据,请使者入营,宣告朝廷敕命!”

苏宏晖并不认识张嘉贞,但在见到张嘉贞递入的手令署名乃是苏味道时,心里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觉得事情发展总算是对他有利。

他跟苏味道倒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苏味道乃是绛国公裴行俭的婿子,而苏宏晖也曾受教于裴行俭。有这样一份交情存在,自然能够让苏宏晖更加安心。

但张嘉贞却仍不失警惕,站在营门前拱手道:“请问苏总管,营中如今掌事者谁?卑职虽然位低,但身受朝廷使命而来,宣扬正命,不敢谦虚自贱。”

苏宏晖虽然想要提前一步跟使者进行沟通,但也不敢直接在辕门前用强掳走使者,听到张嘉贞如此坚持,只能说道:“如今做掌军机者,乃副大总管建安王攸宜。近日军中颇生变异,不便在营外细说,请使者速速入内,让我与你仔细分讲。”

“那大总管鄂国公……”

张嘉贞闻言后眸光一闪,继续追问道。

说话间,另一边已经又有一路人马向辕门前快速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