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豆卢钦望听到这话,忙不迭起身摆手道:“这不必、大可不必……”
然而来俊臣对他的话却恍若未闻,只是又对代王作拜道:“卑职一定谨遵殿下教令,即刻着人将礼钱奉送相公邸中!”
李潼站起身来,对豆卢钦望点点头,并说道:“今日与相公座谈论事,不觉夜深,叨扰过甚,告辞了。”
说完后,他便迈步往堂外行去,自有一众亲事入前拱从离开豆卢钦望家门。
“殿下请留步、殿下!此事大大不妥、不妥啊,请殿下收回……”
豆卢钦望还迈着老迈步伐在后方追赶,希望留下代王收回这个指示,来俊臣的钱,他真是无福消受,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到底弄啥咧!
然后李潼行出其府邸便即刻上马,并策马离去。至于他的目的,当然是让来俊臣敲开豆卢钦望的龟壳,炖上一锅高汤。
来俊臣站在豆卢家大门前,看着神情复杂的豆卢钦望冷笑道:“请豆卢相公归邸暂候,卑职即刻着人将障车礼钱奉上。”
豆卢钦望扫了他一眼,并未答话,转身退回了家中。
来俊臣这会儿心情同样不算好,代王的意图,他当然有领会。整人是他的使命,弄谁不是弄,更何况豆卢钦望在他小本本上一直挺靠前。
起码在做成这件事前,他不必担心代王会继续找他麻烦,尽管代王也说了,前事不会这么简单过去。但能安稳一刻是一刻,兴许梁王发威,不久后真就搞定代王了呢。
但话说回来,一万缗,真他妈的挺心疼!代王这小子,真是不讲究,薛怀义那种浑货差使他起码都有点表示,可代王一边差使一边敲诈,真是岂有此理!
想到这里,来俊臣又恨恨看了一眼豆卢氏门庭,你们最好保管好我的钱,少了一钱,就多夺一命!
第0462章 天子难挟,黄雀在后
离开修行坊之后,李潼也并没有再返回禁中,直接回到了积善坊邸中。
代王直系亲属本就不多,如今家眷也都居大内,久不在邸,府中亲事护卫也泰半散去,偌大一座府邸,不免显得空荡荡的。除了前堂还有一些王府官佐留直,后院里也只有一些负责日常洒扫维持的仆佣在居。
回到王邸的时候,已经将近夜中。留直的官佐们匆忙迎出,李潼入堂后便屏退了众人,只是留下了姚元崇一个。
“殿下此行,想必是颇为顺利了?”
姚元崇见代王眉眼之间暗有喜色,于是便也微笑问道。
李潼闻言后便点点头:“来俊臣此人,虽然凶恶外张,但却内无风骨。今次走教,已经有所领会,明日之后,豆卢钦望再想吞声自避于事外,那是难了。”
讲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息一声道:“大事在谋,才知势力虚弱,如来某此类人物,都不免还要借其技力。唉,意气难有伸张啊!”
他这番感慨,也是言出肺腑。如今的他,看似在时局中也没少折腾,但其实真正在势,不过也只有入嗣孝敬以来这大半年的时间,虽然也运作成了漕运这一桩大事,但讲到对时局真正的影响,其实仍然非常浅薄。
这也是为什么仅仅只是离开神都几个月的时间,畿内的整体氛围已经对他颇有不善。说到底,终究还是没有那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深刻经营,所以也就容易遭到人的撼动。
接下来他要操作的事情,神都局面越乱自然就越好,特别是政事堂的宰相们,一定要让他们有种火势即刻就要蔓延到自己身上的浓烈危机感,从而自发产生一种强烈的要改变当下秩序格局的需求与冲动。
宰相是百官领袖,这句话不只是说说而已。虽然武则天掌权以来,宰相杀了一批又一批,看起来全无尊严,但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其人内心里对于宰相的忌惮。
单从治国行政层面上而言,唐代的三省六部制度已经非常的完善。宰相作为这个体系中的最高位置,与皇权进行直接对话,对皇权的制约是一直存在的。
只要有这些位置,就存在这种制约,否则武则天大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也就不需要一次次掀起酷吏政治,将宰相进行走马灯一样的轮换。
她的凶威,只体现在对具体人命的迫害上,但对制度仍然保持着敬畏,或者说她的威望并不足以对制度本身造成伤害。
只要宰相位置上的人有所改变,制度的力量即刻就会被激活,比如结束武周的神龙革命。宰相对皇权的制约始终存在着,只是一直被武则天巧妙的分而治之,让这种力量不能发挥其作用。
说到对制度的残害,武则天甚至比不上她的儿子李显。李显一朝,各种骚操作浪到飞起,权力被各方权贵所侵占,宰相才沦为真正的玩物。
大一统的朝代中,没有制度的维持,言何强大?结果被李隆基个小年轻一通斩首行动直接抄了家。就算韦后祸国,她祸祸的能有武则天大?没能力还想玩花活儿,结果当然是遭到反噬、身首异处。
李潼之所以逼迫来俊臣去针对豆卢钦望,而且恶意表现的这么明显,并不是为了搞掉豆卢钦望,起码现在不是。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激发出豆卢钦望的危机感和求生欲,你这老家伙尸位素餐也挺久了,再不折腾下,那就等死吧。
姚元崇听到代王感慨,便叹息道:“殿下此番所图,是要作大势的扭转,这远不是二三私意能够把握。唯人同此欲、力同此用,世道才可奔涌向前。若只是区区微众的恃武弄事,也只是捐身意气的狂妄之行,不过自毁形骸,给世道徒增忧乱。”
对于代王所谋,姚元崇所知甚深,甚至于其人传书,促使李潼做出了当下这个以小搏大的决定。
“此图究竟善恶如何,且观后效吧。”
对于姚元崇的安慰,李潼也深有所感。
所谓政变,从来也不是兴之所至的突然莽起、攻其不备就能成功。他太爷爷李世民,那是有着实打实的开疆拓土、兴家创业之功,军政两界都积攒了深厚的威望。唐玄宗李隆基,则是其父李旦几十年的忍功一股脑的灌顶传承。
李潼这些条件都不具备,想要凭着自己独力一竟全功,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只能让更多人参与进来,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
“在京两衙军事审查清楚没有?”
抛开心中一些杂念,李潼又问向姚元崇。这当然不是临时抱佛脚的事前起意,这方面的工作其实一直在进行着。两衙军力的配比,李潼也早已经清楚,眼下再作询问,则就是针对已掌握的资料去预判一些后续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姚元崇担任兵部夏官郎中,对于这些资料当然也不陌生,听到代王问起,伏案提笔疾书起来。
眼下的神都城中,南北两衙所驻守的兵力在五万左右。当然,这只是南省在籍的一个数据,实际相差很悬殊。
一方面,薛怀义此次出征,南北两衙军众都有抽调,具体的调度数字,只有政事堂知道。
同时,这一段时期,也是府兵轮番的一个节点。眼下已经到了深秋十月,在都府兵返回地方,地方折冲府番上入都。
选在这样一个时间点,既是一个休耕期,同时府兵内外出入,也能确保各条入京线路的安全,顺便给入都的秋税物货提供安保。
因此这段时间里,南衙诸卫兵数几乎每天都会有幅度比较大的波动。具体的数字,同样只有政事堂宰相才能尽知。姚元崇虽然在事兵部夏官,但也只能通过考勋等侧面资料进行一个大体的估算。
不过李潼的资讯获取也并非只有兵部夏官一途,而且由于府兵制的逐年崩坏,大量的折冲府名存实亡,至今还没有一个比较系统的梳理,有的折冲府已无一卒但却仍能逐年入考,这就使得兵部所掌握的资料也已经颇为陈旧。
想要掌握更准确的数据,还是要从尚方监、司仆寺乃至于殿中省尚乘局和都水监等提供物料、器械、牲力等侧面进行推算。
或许也难免会有虚报空额的现象,但诸司数据对比下来,能够将误差缩减到最低,在拿不到政事堂一手资料的情况下,这是最为靠谱的方式。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李潼对玄武门的执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大半年时间来在相关诸司也安插了不少的人手,这些人未必人人都能忠诚到与谋大事,但调取一部分所司籍册资料并不困难。
如果没有这些提前的工夫,眼下连驻京的两衙禁军兵力多少都不清楚,那还搞个屁!
结合这些资料,李潼估算目下在京的两衙兵力应该有三万五到四万五之间。之所以差额这么大,是给南衙诸卫府兵留出一个变量。府兵眼下究竟空额到何种程度,只怕就连他奶奶武则天和宰相们都不清楚,李潼又怎么会知道。
按照最大化的估计,两衙兵力是有四万五。
但这其中也并非全是有战斗力的战卒,类似左右千牛卫那种少爷兵,南衙诸卫中亲勋翊三卫,绝大多数都是官员子嗣在宿卫中,且派驻在诸权贵大臣家中担任亲事帐内。而且还有一部分匠户色役,也在南衙诸卫编制中。
再把这些水分挤去,那么驻京的可战兵力,应该在三万出头。
这个数字看起来或许有些小,但哪怕在府兵全盛时期的初唐,府兵账面数字有六十余万,可如果把番代、出征、驻边等种种因素都考虑其中,京中能够常驻的兵力撑死了也就五万多。
估算出的这个数字,为南北两衙的总和。这其中,北衙羽林加上千骑应该在一万出头。剩下的两万多,则由南衙诸卫进行分领。
从这个兵力对比上也能看出来,武则天为啥这么能折腾,南省宰相们不是不想弄她,关键是他么打不过啊!北衙兵力集中,而且直拱大内,乃是长上精兵。
南衙兵力虽然仍然占优,可是却分散在十几个卫府。只要其中有几卫、特别左右卫是宰相们控制不了的,反过来就能被北衙照脸突突。
李潼眼下的优势,就在于他是肃岳军第一任总管将主,肃岳军三千健儿驻扎于北邙山下,理论上来说,随时可以投入北衙作战。
但事实上这三千健儿只能作为一种震慑,真要跟羽林军动真格的,胜率堪忧,更不要说羽林军本身还有坚城驻守。
关键时刻,他真正能够动用的,只有千骑那千余人和潜伏在神都城中的敢战士与新潭附近的故衣社众。
但这部分人就算是能先发制人、攻其不备,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大内,可事后分分钟会被两衙包了饺子。如果没有其他相匹配的策略,这是一定会发生的。
他真要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兵变上,想要挟天子而令诸侯,别的不说,房州他三叔李显笑得后槽牙都得露出来。
掉线小十年,老子等的就是这一个机会!真以为老子窝在房州吃屎的!勤王,干那傻侄子,女皇的尊严,大唐的荣光,老子来守护!
干啥啥不行,恶心人却是第一名,李显这个小黄雀,简直就是他妈妈的守护小天使。在他没有入京之前,基本上杜绝了大家一条心、反周复唐的可能。
想到李显这坨臭狗屎,李潼也是满心的怨念,正是考虑到他三叔这个存在,他不得不考虑到最恶劣的情况,心里也并不敢作毕其功于一役的妄想,谋求大变的同时,还要力求给自己加上一条保险杠。
第0463章 诛除诸武,归政李氏
姚元崇所提供的兵部资讯,虽然并不能够真实反映两衙禁军的兵力配比,但也并非全无借鉴意义。
兵部夏官郎中掌考武官之勋禄品命,即就是绝大多数禁军将领的资料都能了解到。而对这些将领的影响与控制,便直接关乎大事成败与否。
李潼在这方面,同样乏甚优势,甚至根基较之在政局中还要薄弱得多。
禁军的将官体系中,关陇勋贵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高位者如南衙诸卫大将军,位低者类似桓彦范这样的低级武官,充斥于南北两衙,这是时局中任何一股政治势力都不具备的优势。
府兵最为兴盛时,天下军府六百余,仅仅关中一地就占了两百八十余座。尽管底层的府兵军户多有流失,但上层的这些将官,却仍然被保留在了两衙军事体系中。
至于北衙的羽林军,其前身就是高祖武德时期的元从禁军,父子相代宿卫,号为父子军。这些创业元从,本身就有着大量的关陇勋贵。尽管随着几番扩建,原本的元从禁军在北衙体系中已经不能占据主流,但也还残留着许多影响。
当然,关陇勋贵并不是一个实体的政治联盟,仅仅只是一个便与叙述和了解的概念。但他们彼此之间错综复杂的联姻与上下关系,仍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在大事上不失呼应。
武则天对关陇人家或拉拢或打压的分而治之,几乎都是通过儿子们来完成。像李潼他亡父李贤被废,可以说是李治两口子与他三叔李显共同促成的结果。
这其中比较关键的就是出身京兆韦氏的韦思谦、韦承庆父子,这父子相继为沛王与东宫官佐,随着李贤的倒台,本来应该前程黯淡,但是并没有。
韦思谦在李贤倒台后仍然担任宰相,一直活到了永昌年间,至于韦承庆和他的兄弟韦嗣立就更本事了,不独在武周一朝相继为相,到了中宗朝更因是韦后同宗而继续执掌权柄。
至于老三跟老四两派的斗争,这当中的操作那就更细腻了。总之,有这样一位老母亲,这老哥俩儿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对于关陇勋贵,武则天整体上虽然是打压态度,但也一直在有所吸收,一直到了武周后期形成脱胎于关陇勋贵的李武韦杨政治联盟。
神龙五王牛逼不牛逼,功成身退然后不得好死,更深一层的原因就是遭到这个小集团的排斥,而不仅仅只是李显担心功高震主,或者武三思的秋后算账。
李潼眼下无论想达成什么样的局面,绕不开关陇勋贵,这也是他一定要将豆卢钦望拉下水的原因之一。豆卢钦望废是废,但却是关陇勋贵如今在台面上为数不多的代表人物。
姚元崇一通仔细梳理,整理出来的这一份两衙将官名单,不谈那些私下里跟豆卢钦望有联系的,仅仅跟豆卢家有确凿姻亲故旧联系的,诸卫单单郎将以上的级别,就有二十多人!
这些人职权各有轻重,分散于南北两衙之中,一旦整合起来,就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个数字,绝对不算夸张。
像是李守礼他丈人独孤氏,供职于两衙禁军的子弟并亲故,郎将以上都有十数人之多,当然这个数字跟其他人家也都多有重合,毕竟关陇勋贵们内部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很难梳理清楚。
跟独孤氏相比,豆卢家无论是底蕴、势位与接触面,无疑都要超出许多。所以李潼也心知,姚元崇所整理出来的这份名单,较之实际情况只会有保守,但却并无夸大。
眼看着这份结果,姚元崇不乏忧虑道:“现在只是担心豆卢相公仍然奉行自保,不敢有奋然之姿。”
“这可由不得他!”
李潼闻言后便冷笑一声,豆卢家这盘根错节的关系,于豆卢钦望而言既是一层保障,也是一个负担。
来俊臣极为擅长罗织攀诬,一旦恶意满满的针对豆卢钦望,那么祸福安危也绝不止于豆卢钦望一身,就算豆卢钦望还想沉默自守,其他跟他有关的人,未必能够按捺得住,一定会不同程度的躁动起来。
李潼又跟姚元崇仔细商谈了一些细节问题,不知不觉便到了后半夜,临近天亮的时候,才各自归舍休息。
不过他也并没有睡太长时间,天亮不久,乐高便匆匆入舍唤醒代王,禀告太平公主来访。
对此李潼也并不感觉意外,昨夜他恶意表现得那么明显,豆卢钦望肯定是要找人从中说和一番,选择太平公主也是应有之义。
他起床后稍作洗刷,来到中堂时便见到他姑姑太平公主正一脸郁闷的坐在席中。
“慎之你昨夜究竟是要做什么?豆卢相公也是亲戚门户中的仁长,素来奉行与人为善,就算哪里得罪了你,彼此情谊难道不能当面说开,你招引来俊臣这恶徒登第相扰,不觉得有些过分?”
眼见李潼入堂,太平公主便张口说道,神态间隐有几分不满。
李潼闻言后也不气恼,落座后示意乐高比照自己案上果点茗茶给太平公主也奉上一份,轻啜慢饮一盏之后,才抬头望着太平公主说道:“钦望虽然老迈,足程倒是敏捷。我前脚方走,他后脚便将事情扰到姑母面前。真是恃老卖昏,有什么仁义可夸?他就算不知因何触怒了我,但也该明白我若心存缓和的话,何至于让他将事情言及姑母。”
“这么说,慎之你真要一意为难豆卢相公?”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脸色先是一沉,片刻后似乎觉得语调有些生硬,才又放缓语调叹息道:“我知慎之你自有主见,也不是要拿亲威来逼迫你。当当下时局已经不乏艰难,豆卢相公资望深厚,在朝有定势之能,你在这个时节为难他,实在是有些……”
“姑母所见世道艰难,何以不见我的艰难?我离都不过短时,近人被凶徒打杀,所作诸事频遭刁难。归都之后,人事俱非,不得不忍让自逐于岭南,与家人徒众分隔两天!
钦望徒居高位,于此中却无一言助我,他但有一二定势之能,莫非在他看来,我才是害世的凶徒?”
李潼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态虽然仍是平淡,可语调已经渐趋冷厉。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脸色也闪过一丝不自然,并不乏懊恼道:“我早劝你,怀义那个贼僧不可久纵,但你偏偏顾念旧情,不肯出手,如今果然受其所害。当时我闻讯后便入宫救急,可你家那娘子……唉,反倒让我成了一个撩事生非的恶人。
至于放逐岭南,我至今也想不明白,究竟怎么样的危困局面,能逼你作此谋算?就算外朝有人情刁难,但你若执意不去,世中谁人能逼你远行?将此独怨豆卢相公,也是有些没有道理。”
眼见太平公主如此态度,李潼心知看来他这姑姑跟豆卢家是有了更加深入的默契,这也算是印证了他的一部分猜想。能够借助豆卢钦望将他姑姑也拉进这件事情中来,无疑也是有好处的。
李潼自请放逐岭南,此时知者仍少。这是因为武则天要暗中准备人事调整,来填补李潼退出所留出的空档,特别在北衙麹崇裕也恶迹缠身的情况下,对武氏诸王的制衡不免要更加认真的考虑。
这件事连武氏诸王都要瞒住,太平公主则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由此可见武则天对这个闺女是真的信任无疑,应该也是有让太平公主逐步进入时局、一定程度取代李潼的想法。
其实李潼眼下于时局中的位置,本来就该由太平公主担当。他从西京刚刚返回神都的时候,他奶奶应该也是打算让他做他姑姑的辅助。
但眼下的太平公主,虽然也有一颗不甘寂寞的心,可权术仍然不够巧妙,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主观能动性不高。
当然这也跟她定位模糊、说不清是李家女还是武家妇有关,再加上作为一个女子,使得在朝时流向她靠拢的热情并不高。
归根到底,太平公主仍然没有迎来她这个身份适合发挥的大环境。
反观李潼,舔他奶奶是一方面,但在对武氏诸王的态度上,始终站定一个敌对立场,从不期望能够左右逢源,身边自然而然聚起一批拥趸,以至于短短大半年的时间里就喧宾夺主,成为朝局中制衡武氏诸王的主力。
如果更深入的分析,太平公主应该是感情缺失后需要在别的方面寻找存在感,简而言之,闲得蛋疼,所以要无事生非。
这也算不上是什么贬义的评价,毕竟李潼也是这样的人。但他跟他姑姑不同的是,他有一个自己的笃定目标,一切行为也都围绕这一目标去推动。但他姑姑并没有,只是不甘寂寞,想要维持自己的存在感。
他抬眼看着这个姑姑,蓦地叹息一声:“诚如姑母所言,我若执意留都,只要圣眷固在,世中无人能够逐我。但这般强留,又有什么意义,无非是让时局的争执更喧闹几分,于人无益,于国更无益。”
李潼这番忧叹,太平公主并不能体会,她甚至觉得这个侄子不战而退,有些辜负了她的期待。
沉默片刻后,她才又开口道:“旧年前往西京也是如此,你自己主意料定,不管旁人看法,说走便走。但这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何苦又要迁怒别人?须知豆卢相公一身的安危,可不止于他一人,若他被来某逼迫加害,皇嗣恐将更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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