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192章

作者:衣冠正伦

杨丽讲到这里,又低头沉声道:“妾执掌家事以来,托于殿下庇护,家业日有进益,可称无愧亲徒。如今也是为自身打算,与其徒守物用,不如趁此从容,换得真情。妾于殿下,无私无隐,只盼殿下能够恩许,让妾能循情更近,不至于无地可容!”

李潼听到这话,一时间也是感触大生,抬手覆在杨丽白皙的手背上,低声道:“娘子是世道中罕见的英雌,我则只是一个权势之内的迷徒,能得娘子倾心,能无荣幸感激?身世的高低,只是世道俗人的闲计。但如果深查真心,我才是高攀了娘子。只要娘子不嫌弃我这个浊质的权徒,身之所在,不离不弃!”

杨丽听到这里,俏目泛起泪花:“言出于殿下,妾便深信不疑!我是人间罕见的伟娘子,一副真心贵比珠玉,千金可得,此心难求,既然轻掷于殿下,盼殿下能珍守勿失!”

渐渐地,两人便依偎到了一起。

突然窗边人影闪过,走廊里李葛看到前面的杨显宗蓦地转身往后退,不免有些不解,大声问道:“二郎要去哪里?难道郎主不在阁中?可楼外护卫明明是说……”

杨显宗闻言后便瞪了李葛一眼,正待顿足呵斥,房门前已经闪出了杨丽的身影,指着二人道:“殿下着你等入见。”

“阿妹,我可没有……是李大他!”

杨显宗连忙入前,一脸生硬的微笑,却只是换来一记白眼。

第0431章 千卒入都,只待召用

李潼站在席前,看到二人走进房间里,便示意他们各自入座。

看到杨显宗一身锦绣纨绔的打扮,李葛则像是一个短褐苦力,李潼不免一乐,指着二人笑语道:“你两人倒是分工明确,贵贱鲜明啊。”

杨显宗入座后干笑一声,叹息道:“贵也只贵在这一身袍服,还是要为了这些苦卒饮食奔波。”

这话倒也不假,两人各有分工。杨显宗率诸敢战士,以行贾商队为掩饰进入神都城,所运输的货品主要便是粮食,用来供应李葛所率领的故衣社卒力们。

这批卒力人数不少,还没有完全融入到畿内漕运体系中,所以衣食方面很大程度还需要杨显宗他们张罗提供。

闲聊几句,李潼便示意李葛先作汇报。

“如今入城卒力已有千数,后继还会陆续调入。只是眼下各家邸铺还没有完全铺张完毕,用工事则仍在与都水监洽谈,真正上工者还只有五百余数……”

朝廷虽然放开了新潭周边的邸铺租售,但却并不允许商户们私下里大量招募佣工,一应用工都需要向朝廷有司报备、由朝廷出面,统一组织。

朝廷改革漕运,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以工代赈,通过行政的手段尽快将河洛周边那些无地可耕的迁民丁壮组织起来,安插进岗位之中,不让这些丁力闲置于野,也给他们提供一份生计保障。

这一项任务眼下由都水监负责,普查京畿周边漕运所需的工位,然后招募丁力进行分配。京畿内外,数万工位是有的,其中大部分是城外运渠。至于城内,一则朝廷本身就有官奴可用,二则也比较警惕大量丁壮进入城中,所以放开的尺度比较小。

尽管老丈人唐修忠所任都水使者是真正的直管领导,不过李潼也不敢肆无忌惮的将所有城内工位都给侵占了,基本上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将故衣社卒力招募进来。

李葛先将情况稍作交代,同样也拿出一份坊图细致讲解道:“眼下立德坊与承福坊,共有丁营七座,我故衣社徒,主要便被安排在了立德坊西门南北,至于后续入城者,属下建议不要全聚一坊之内,可以分散于北市周边几坊。”

李潼接过坊图来看了一看,立德坊西门直对徽安门大街,出坊后北行短程便可抵达大内东城宣仁门,再往北便是畿内最重要的仓储地含嘉仓城。故衣社众们被集中安排在此处,可以说是已经紧傍大内宫城。

对于李葛的建议,李潼也比较赞同。将故衣社众大批迁入神都城中,虽然也是有以防万一的打算,但主要还是给这些故衣社众安排一个生计。真要想明刀明枪的搞事情,单凭这些故义徒众也不怎么靠谱。

这些故义徒众既无严密的组织性,也没有明确的斗争目标,真要闹起来的话,战斗力可能都还比不上南衙金吾卫那些街徒们。如果靠他们跟禁军直接对战,无异于是找死。

其实朝廷之内对于要不要招募一批城外卒力安置于城内,也是不乏议论声。

不过由于新潭周边地皮热度正高,还是招商引资的声音占了主流,所以对于这些卒力的安置暂且从宜。一旦这股风头过去,对于这些卒力的安置肯定还要再做调整。

但只要人已经入城,后续再调整起来,也能有更大的操作空间,即便不依傍宫防,也能保证在城中安置。

对于这些入城的故衣社众,李潼也无作更多指示,只是吩咐李葛勤做走访,有什么疾病饥荒之类的,视情况提供一些帮助,让他们能够多一层保障,甚至并不强调加强组织性。

毕竟人一旦聚势,便不免胆壮气盛,或许还要无事生非。神都城远不同于坊野,一旦发生什么明显逾越禁令的民势串结,那是绝对的严酷打压,根本不需要犹豫。

故衣社本身只是一个生民互助的行社,给生民疾苦时提供一个求助的对象,而并不是对生民人身加以控制。这样的行社宗旨本身并不违禁,甚至官方都有所提倡。

神都城内两市中便存在众多行社,商贾们按照所从事的行业、售卖的货品加入这些行社中,协定物价、拆借财货,这都是在规则许可之内,甚至可以视作两市市监的下属管理机构,所不同只是这是由商户所自发组成的民间组织。

即便不说这些商贾们的行社,一些定居城中的世家大族与胡族酋长们也同样不少。

比如跟李潼关系不错的高句丽人,他们便大量的聚居在洛阳城东建春门附近几坊之间。而故宰相杨执柔坊居的尊贤坊,大半坊居都是弘农杨氏族人。会节坊中有祆庙,一旦举行什么宗教仪式,坊中聚起的胡人更是数以万计。

甚至就连禁宫之中,也是存在一些小群体的。如司宫台老太监杨冲便狂认干儿子,宫女们之间也是结谊互助,彼此帮一帮忙,甚至凑钱在龙门凿窟奉佛,或者集资收葬一些老死的宫女。

在这各式各类的组织当中,故衣社并不显眼。除非李潼自己站出来表示他就是故衣社社首,引起上层政治势力的关注,或者故衣社众聚集起来天天开大会喊口号、要反武扶李,自己找死。

等到李葛汇报完毕,李潼才又望向杨显宗。

杨显宗站起身来说道:“田翁等于汴州采买的粮货已经分批运入洛州,囤入城外诸乡野输济社众。敢战士们也在循次获取籍名,或乡籍、或寺籍,如今入城已有五百徒众,余者则分散乡野,看顾各处仓邸。城中一些车铺并脚力铺业,也在逐渐接手。”

敢战士无疑是李潼在城内最为可靠的私人武装力量,真正关键时刻是需要组织起来正面作战的,自然不能像寻常故衣社众那样放养。

敢战士的大本营位于北市,但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通过舟车、脚力调集到城中绝大多数坊区。

当然类似李潼邸居的积善坊那就不要想了,这些城中真正的贵坊,是绝对不准大量外来人员突然涌入。哪怕是宾客来访,坊中的武侯、街徒们也都会严密排查。

等到杨显宗汇报完毕,李潼便递给他一份名帖,说道:“持我名帖,稍后去走拜郑恪,他是右尚署监作,直管尚方监仓储诸事。我已经知会过他,他到时会接待你。”

虽然跟郑家关系已经算是亲厚,但李潼也没有直接交涉购买仓储物货。他堂堂一个亲王,却对尚方监下属的仓邸诸事亲自过问,任谁也能猜到当中必有蹊跷。彼此之间还远没有提头共谋的默契,让杨显宗出面进行接洽也是一层掩饰。

他也不需要给杨显宗特别安排一个身份,杨丽在入宫面圣之后获得圣皇陛下的赏识,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杨显宗作为其堂兄,借着这一层关系,与少府尚方监进行一些宫事的买卖,这也很正常。

朝廷本身便掌握着大量的匠户,这些匠户们恒有所产,除了官家耗用之外,也有一些产能过剩,其中一些通过宫市买卖流入民间,这也是一直有的现象,只是还没有形成固定的皇商群体。

彼此接洽一番,先培养出一些默契,然后再循序延伸到一些禁物的买卖,倒也不必一上来就旗帜鲜明的表示要盗卖军械。

杨显宗接过名帖后,又从身边拿出一方锦盒,呈于李潼案前,并说道:“匣中之物,是属下由市中购得,自觉有些奇怪,请殿下赏识。”

李潼打开锦盒,便看到里面摆放着一柄两尺长的带鞘短剑,他抬手拿出短剑来,抽开一看,剑身短露便有寒光耀起,剑脊自有细密云纹,并有蘸火所留下的独特光晕。

只是剑身全抽出来之后,李潼便察觉到杨显宗所说的奇怪所在,这柄剑器本身的打造工艺不凡,但开刃却是用的砂石硬磨,使得剑刃凹凸不平,缺口密布、仿佛锯齿。观剑脊已有军用的标准,但是看其锋刃,却只是柴刀的档次。

他皱着眉头解下腰间的小刀,将缠绕在剑柄处的筋皮削去,便发现剑身与剑柄之间有着明显的拼凑熔接痕迹。看到这里,他哪怕再怎么不通军械,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柄经过粗暴改造的禁军障刀。

“此物何处买来?”

李潼将这剑收回匣中,准备稍后回到邸中再让桓彦范等人仔细审察一番。

杨显宗说了一个北市的商铺名称,并又说道:“那铺业中所售不少器物都是质精工毁,并不独是此剑。”

“查一查,注意不要暴露了自己。”

李潼又吩咐道,大唐民间并没有太严密的武禁,毕竟府兵作战本身便要自备许多军器,原本府兵建制完好的时候,这些军器还能有一个统一的监管。

可是随着府兵制逐渐崩溃,便有大量军器流入民间,所以民间售卖刀剑之类的器械也并不罕见。

但如果那铺业售卖的器物质地精良却工艺马马虎虎,这就有点奇怪了,甚至不排除已经有人先李潼一步,暗里盗卖禁军器械。

第0432章 达则兼济天下

待到杨显宗等人离开后,李潼也并没有急于离开。他如今势位渐高,一举一动都广受瞩目,这一次行入民坊,便筹备数日之久,借着陪娘子唐灵舒归省之际才抽身出来,中途还有许多人在打掩护。

正因为私下行动一次并不容易,所以许多私底下的事情也就安排集中处理。

在小楼里又等候小半个时辰,一副走卒打扮的苏三友才匆匆登楼,禀告道:“郎主,郭四郎已经引入。”

李潼点点头,苏三友再行出去,又过片刻,一道魁梧人影才走进楼中,正是千骑旅帅郭达。

“属下拜见郎主!”

郭达入前下拜,神情语气都颇为激动。

李潼站起身来,上前扶起郭达,拍着他肩膀笑语道:“此前营中耳目繁多,不便亲近四郎,不是情疏,四郎不要介意。”

“郎主动静都受观望,属下心知!只是常年失于教诲,思计难免彷徨!盼望能亲领教令,知道后计该要何图。”

李潼示意郭达入座,抓紧时间将此前由赵长兴等人那里听来以及自己观察所得的人事咨询与郭达沟通一番。

郭达在千骑中任事年久,所知所见也都细致入微,听完李潼的讲述之后,又稍作增补更正,使李潼对千骑内部的人事构架了解又更加的细致翔实。

通过郭达的讲述,李潼才知道千骑中属于武家派系的这些军官们,单单果毅一级便有三人之多。至于更下层的直长、旅帅之类,那就更多了。

尽管李潼对此已经早有预见,但了解具体之后,还是忍不住感慨武家对千骑的渗透是真的强。难怪武攸宁能够轻松放弃营事,这是长达数年时间的渗透所带来的底气。

李潼在不了解具体情况便对千骑营事大肆调整的话,肯定会遭到暗中掣肘与破坏,威严扫地还是轻的,真要事态闹大,可能连这个来之不易的千骑使都保不住。

不过再三询问后,李潼倒是能够确定,武家虽然拉拢了相当一批千骑军官,但在下层倒并不怎么得人心。

一则武家上位本就过程妖异,并没有什么威望可言,更缺乏显赫军功,在一般营卒心目中,自然就难免轻视。当然,李潼也是如此。毕竟千骑主要活动场所便在大内几座军城内,将官都是空降,并不像正常的战斗编制那样有沙场杀敌、并肩逐功的袍泽情谊。

二则就是千骑营卒们大多数都是户奴出身,武家人就算再怎么礼贤下士,也犯不上深入基层,跟这些出身卑贱的户奴们混在一起。

了解到这些后,李潼更加确定,他所设想将千骑拉出大内后再搞动作的想法是可行的。

如果还是原本的环境中,千骑只是局限在繁忙的宿卫巡警中,他想要将千骑从武家的影响力当中夺取过来,绝不是短期之内能够做到的。特别在人事调整方面,一定要进行一次比较深入的大换血。

不过李潼也并不确定他能够分押千骑多长时间,眼下的任命还是他奶奶基于当下时局而做出的权宜安排。如果接下来局势归于安定,说不定哪天他就会被调离北衙。

所以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从速渗透,通过对千骑职能与规模的扩充,能够确保自己在千骑中拥有颇为深刻的影响力。

再次确定这一思路后,李潼又望着郭达说道:“我与四郎,结义日久,营中反而不好过于亲近。一旦故情显于事表,这对四郎你也是有害无益。”

郭达闻言后便点点头,也明白一旦他与代王早有联系这件事被人察觉到,肯定会有人循此滋扰。如果深查下去,彼此都会大受所害。

“后续千骑职事,将会有所调整。在这些事务当中,我也不会偏向四郎,还要拿你来立威。”

对于郭达,李潼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将自己的计划徐徐道来。接下来,他将会引入一批人加入到千骑队伍中来,如果对郭达也只是循情提拔,那郭达潜伏这么长时间,意义不免就会大打折扣。

所以,李潼是打算在将武家的人逐步打压、剔除出去之后,再把郭达凸显出来,将之推到武攸宁一方去,作为棋子继续潜伏。

郭达听到这里,不免有些为难道:“属下性格不敢夸巧,一旦伪从于建昌王,实在不敢保证能够掩饰周全。”

李潼闻言后便笑语道:“倒也并不需要你如何矫饰,只需要循于故态、安心营事。至于让建昌王逐步见重于你,这不需要你操心。”

要搞无间道的花活儿,也需要精巧布局,李潼眼下也只是跟郭达稍作通气,后续着手实施的时候不要遇事失措。

跟郭达会面完毕后,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又经一番曲折,李潼才在不惊动外人的情况下回到了清化坊唐宅。

这时候,唐修忠也回了家,李潼便登堂与丈人闲话一番当下的事务。

“畿内漕务调整已经初见成效,朝中百司都瞩望于此,无不盛赞殿下经济国计。垂拱以来,朝廷内事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振奋人心的人事改革!”

讲到当下职任的事务,唐修忠也是一脸的振奋。他入朝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听属官议论也能略知故态如何。朝廷财政度支艰难已经不是短时的问题,百司也因此用事困蹇。

如唐修忠所任职的都水监,此前为了创收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最主要手段就是盯住京畿内外漕渠,抓住每一条往来的民船进行盘剥,或者就是搜索乡野,抓捕一些偷偷进行渔猎的乡人。即便如此,竟年所收仍然有限,反而恶名昭著,被人指骂作抄钱水鬼。

漕运改革开始后,都水监权重一时,作为联结各部门的关键衙署,需要入衙处理的人事陡增,衙中属官们也因此待遇得到极大的改善。

特别一些俸料都无从保证、动辄拖欠数月之久的卑品与流外官员们,用度饥荒得到极大改善,对各项漕事的改革更是热情十足。私下论起推动这一切改变的代王殿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听到唐修忠一番讲述,李潼也颇有几分自豪。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往年他只是专注于改善自身的处境,如今总算拥有了能够推动一些人事的能力,也愿意见到有人因此而受惠。

“我也只是袖手论事,漕事改革能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在于丈人此类真正用事者。往年时局混沌,少有人能专心于事,荷大用小,难免诸事荒废。”

其实在天宝以前,朝廷中枢结构本身没有太大问题,大凡政治清明、用人得宜,世道都能保持一个蒸蒸日上的势头。甚至到了武周后期李武合流的政治路线确立后,内政、民生便也进入了一个平稳的恢复期,给开元盛世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李潼所推动的漕事改革,本身也并没有什么超出时代的先进理念,核心思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朝廷自减负重而授事于民。既然人心浮躁、不能专心于事,那也无谓强揽太多,将事务拆分、引入民力,共同营造。

类似新潭这样的畿内漕运枢纽,朝廷虽然掌握在手里,但却并不能完全发挥出其潜力,事务分散于诸司案头,既不能协同合作,也得不到足够重视。那么不妨让渡出去,让更渴于此的民众们进行发挥利用。

当然,这样的事权弊病并不在于朝廷本身结构,而在于残酷的政治斗争影响了事务的正常进行。

朝廷也不是没有相关的人才,但身在高位者如近来补入政事堂的杨再思、豆卢钦望、武三思之流,他们之所以能够上位,在于各方势力的权衡而不在于本身的能力。

真正有着行政才能的如狄仁杰之流,却因为权斗的缘故不得不遭受冷遇,就事闲司,无从施展其才力。

当然,有关漕运改革也并非尽是好消息,还是有一些事务受到阻挠。

畿内以新潭为核心,引入民财民力,这当然会让民间的漕运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进入到一个高速发展期。相应的,有关配套的堰埭修建与河渠疏浚也要提上日程,否则便不足以保证运力的提升。

“畿内漕渠尚可维持,但城外诸渠却多有拥堵泛滥。眼下朝廷并无漕事大用,民运还可以假道官漕,可是一旦入秋,诸州租调次第入京,届时民运必将无渠可行。眼下还有数月时间可以疏浚补救,这件事如果不提前重视起来,百姓不免怨声,良政将成稗政,实在不可不防啊!”

唐修忠讲到这里,脸上不乏忧色:“近日我频访南省冬官,始终不得官长接见,也无从议事。想是近日都水监用事多侵冬官事权,所以积事成怨。”

李潼听到这话,也是颇感头疼。想要运作这样的大事,诸司协调是一个关键。可是他们这一系眼下却没有一个身在高位、能够协调诸方的人选,许多事做起来便不免困扰诸多。

想了想之后,他便又说道:“我择时去拜访一下杨相公,请他出面稍假方便。”

口中这么说着,李潼也在考虑从自己内部挑选一个人顶上去,即便不能入补政事堂,尚书省文昌台的文昌左右丞也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眼下他这一系官员主要负责漕运改革的事宜,随着成效初显,所发出的声音也会相应提高,引起政事堂的重视。

等到谈完这些事情,天色已经很晚,李潼索性便借宿唐家。洛北属于左金吾卫的巡防范围,入夜后还在街面行走,难免会有危险。

第0433章 代王威重,徇私窃功

五月上旬朝日,李潼率诸备身登殿值警。

今天的早朝,氛围还算不错,群臣所奏主要是有关漕运改革事宜。

这其中围绕新潭诸铺业的租售已经基本完成,单单这一项便给朝廷带来直接的收入折钱五十余万缗,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于此相关的还有后续逐年租收,以及入市民货增加所带来的市税增幅。

数字给人带来的感受最为直观,当听到有司奏报单单围绕新潭的改革、每年便能给朝廷带来超过三十万缗的稳定收入,诸朝士也都不免惊叹连连。

圣皇武则天在听完这些奏报后,脸上也充满了喜色,望向站在御案一侧的代王,眼神中更是充满赞赏,并当殿宣布用事于此的诸司官长俱加秩一等,考满之后再作叙功,无需守选,可以直接参加吏部铨选再作授事。

听到此番圣意,殿中朝士们也都各有惊叹并羡慕。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厚赐,特别是在事官员无需守选便可直接再作授事,更是令人羡慕无比。

守选可以说是官员仕途中一大障碍,三年任事、十年守选并不罕见。漫长的守选不独让人无所事事,对志力的消磨也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