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老实说,李潼对此还是颇感意外的,他之前添上姚元崇的名字也只是试一试,姚元崇如今可不是冷板凳,而是南省要枢的兵部夏官郎中,兼领府职的几率不大,没想到居然获得了批准。
有一个兵部郎官担任府职,好处还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亲事、仗身等护卫力量有凝聚力。毕竟兵部司职武选,有这样的关系和路子,大家即便有想法,也不必作他求。
李潼升为亲王之后,亲事仗身规模便扩大几倍,足有七八百人之多,虽然并不都是在番长上,但日常也有三百余众,直接就超过了旧年为郡王时他们三王总数,已经可以说是一支小军队。
再向下,则就是宰相姚璹精心挑选的江南士众了。江南人尚仪表,别的不说,这么望下去,一溜小帅哥,虽然跟俊美无俦的代王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带着这样一群属下出门炸街,关注度是绝对的高,起码看起来就比形容猥琐的武家几王顺眼得多。
至于故员桓彦范,早年被太平公主借去安排在右金吾卫帮忙看场子,几年下来官职没有变动,只是散官进了两级,如今又被召回来,担任代王亲事府典军。
不过王府武装本来就是相当尴尬的存在,虽然亲事府典军品秩不低,但桓彦范在一众新府佐当中只能位在下席。
李潼跟每个人都聊了几句,算是初步的认识一下,让他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这些出身江南的府员们多半都是有着应试出身。真正蒙荫入事的只有一个姚璹的儿子姚方沛,甚至就连同为高官子弟的陆元方之子陆景初,都是制举出身。
李潼对此倒是颇为高兴,起码能够保证这些人才能都是经过考验,水准不低的。而且如今科举也并非儒学独大,很有几分百花齐放的味道。
比如李潼这些新府佐中,就有两人是应举明算科而得出身,一个名为祖延年,一个名为虞盛,虽然旧职都是勉强入品的方伎官,但既然能为姚璹选中,应该也都具有不凡的才识。李潼打算稍后跟这两人仔细交流一下,看看能不能搞点科技创新之类。
诸官佐入庙来,也不仅仅只是拜见府主,府职本来就有一定家臣属性,他们也要跟随一起斋食参课。当然因为多是兼职,所以只能参与晚课,上午还是要正常的上朝坐衙,但这也算是共患难了。
不过在晚课之前,又有官使入庙宣敕,讲的是李潼的住房问题,赐积善坊甲第为代王府邸。
李潼已经在庙里待了大半个月,思路难免有些迟钝,开始还不以为意,正待上前受敕,王方庆突然举手道:“且慢,请问官使,赐第具体设立何在?”
官使听到这话,神情便有些为难,支支吾吾道:“是、是积善坊西曲,高氏故业。”
王方庆闻言后不再多说,转而望向李潼。
而李潼在稍作沉吟后,很快便意识到当中的玄机。所谓积善坊高氏故业,便是高士廉旧邸,此前一直收作官有,一部分用作司府寺衙署。
不过此前不久,这宅业另做他用,就是给他四叔家李旦几个小子造邸出宫居住。前段时间李潼路过那里的时候,还在啃柠檬皮呢,没想到转头这宅业就成了自己的?
“请官使暂出,容我与府员参谋受敕与否。”
察觉到当中有挖坑的意思,李潼对这官使也不客气,摆手驱退对方,转又望向王方庆问道:“长史于此可有议?”
王方庆见少王虽然骤显新贵,仍能警觉不失,心中也感欣慰,当下这种形势,他们这些佐员当然也担心少王得意之下有失检点。听到代王问话,便离席起身道:“积善坊邸先赐五王,如今更易大王,卑职自觉事有出礼……”
说完这话之后,他便开始引经据典以佐证自己的观点,但那些引据也大多生僻,不独李潼听得有些蒙圈,在场其他官佐们也都听得两眼有些发直,但见王方庆侃侃而谈,却都莫名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晚课在即,不暇入辞,请记室执笔,详录长史所论以作辞表。”
专业的事情自然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李潼抬手指了指姚元崇吩咐道,待到执笔送来,王方庆便又将前言复述一遍。李潼又见欧阳通捻须微笑,并夸赞道:“王少监深谙礼道,诚是良佐!”
姚元崇落笔如飞,书录完毕之后,又抬头皱眉道:“日前润州所报妖异入案,积善坊旧有国逆丘某,旧业比邻为居,人心用险,几异鬼蜮?恐有奸流凭此构隙,引诬大王……”
“这不是入礼之言!”
不待姚元崇讲完,王方庆便摆手打断,然后又望向李潼说道:“但大王可以家私递语。”
“我明白。”
李潼闻言后便点点头,自入内室匆匆书就,又行出来将那官使唤入,一份辞表、一封私信交给对方,让他带着赐第的敕书一并送回。
虽然只是第一天共事,但李潼对这个新的班底已经非常满意,不像旧年还要等待长大成才。
第0366章 鹰犬之用,饱腹则怠
夜里,孝敬皇帝庙送出的公私两份奏书几经辗转、终于摆在了武则天的案头。
“王方庆织言缜密,筋骨内藏,果然不愧江南名族,家学深刻。”
武则天先将那份辞表细览一遍,脸上浮现出赞赏之色,继而又拿起李潼那一份笔书看了看,并又笑道:“这小子位高不骄,还懂得敬畏人间,也是不错。”
“呵,不过是给代王选取一座宅业,那些大臣们就此议论不休,累得陛下迟迟不能入寝,也真是不知所谓!”
殿堂侧席中,薛怀义半身趴在凭几上,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抱怨道:“陛下自天下之主,赏赐血亲区区一座园宅,须向何人交代?积善坊不成,臣于尚善坊还有一所园业,日常也不居住,索性赠给代王安家。陛下又何须对这种小事念念不忘!”
武则天闻言后则笑道:“若世人都如阿师这般知足不贪,那朕这个天下之主可就清闲得多了。你家宅业自留,慎之自有宿处。”
讲到这里,她又说道:“近日阿师择闲,且访畿内名刹高德法师,着南省春官于积善坊代王邸布设经场,且作几日无遮会。你与慎之良谊固有,法事陈设庇他一个起居安心。”
薛怀义本来是睡眼惺忪,听到这话后却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干笑道:“臣也不是有意推脱,但衙事寺事多有,未必能有从容时间……唉,何须那么麻烦,且依臣言,便将闲业赠给代王,我不亏他!”
武则天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沉默了有数息时间,才又说道:“代王如今不俗,诸事不容任性。付公在论的事情,也就不需闲者议论。阿师你既知案事沉积,也就不要再去频扰魏王,他体质不够硬朗,尤需清静安养。”
薛怀义闻言忙不迭低下了头,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嘟囔道:“不是臣要打扰魏王,是魏王他……唉,总之是臣不对,不该不得陛下允许,就与世人亲近!臣知错,以后绝不再犯,就算魏王再怎么恳切邀请,也绝不过邸相见!”
砰!
武则天将手中卷纸摔在了案上,不发一言,就这么看着薛怀义。
薛怀义也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妙,忙不迭翻身离席,深跪在地:“小宝知错了,真的知错!魏王几番相见,都是说我在给代王选配亲事仗身时……”
“魏王情及宗属,这用心不坏,防不住有人邪念揣度。你此际跟他过往密切,能不引人瞩目?他是宗亲,你是近僚,宪台积言满箱,唯你两人错不自察!”
薛怀义听到圣皇忿声,也是慌得不得了,眨着眼颤声道:“小宝只是坊野粗鄙贱质,陛下恩我,授我宿卫,用我巡边,薄功夸久,就失了做人的分寸……魏王这样的显贵礼请我,让我更欢乐,宴席作教,不敢拒绝……”
武则天听到这话,板起的脸色微微松缓,语调也显得柔和一些:“能有此悟,积错未深。案事仍多,你且自去。”
薛怀义闻言后不敢再发一声,砰砰磕了两个响头,这才小心翼翼退出殿去。
宫官将薛怀义引走送出之后复又归殿入禀,武则天这会儿已经退入了内殿中,双眸半闭躺在榻上,口中徐徐问道:“他行途有什么泄言?”
宫官摇头道无,但也并不隐瞒薛怀义离殿之后忿意外露。
“这癫僧啊,让人头疼。”
武则天叹息一声后又说道:“传告左监门卫,罢他长行符引,一月一授。”
宫官领命而去,这时候韦团儿自侧殿行入,趋行走进内殿低声禀告道:“公主殿下今日入望,留员仙居院,是否引见?”
过了好一会儿,榻中帐内才响起一个稍显疲惫的声音:“不必了。”
韦团儿闻言后脸上虽有一丝失望,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退入殿中一侧点燃一根安神的盘香。
虽然代王府长史王方庆陈辞有理有据,营缮监也提出了几个备选,但要么地段太远,要么规制不符,最终代王府邸还是选在了最初那个选择。
只是赐第之外,朝廷又着魏国寺高僧法明等入代王新邸作法积功,与孝敬皇帝庙斋食诸众一同为孝敬皇帝长祈冥福。
李潼在孝敬皇帝庙中得知这个结果后,也忍不住叹息一声,如此一来,他与他四叔一方更加交恶那是无可避免了。分薄人望,还要夺人宅邸。
但若细论起来,他四叔也并不完全是受害者,原本五王邸成了代王邸,五王出阁之期只能延后。若他四叔那一派唐家老臣给力的话,大可以将这件事一直拖下去,最终不了了之。
五个小家伙儿还在禁中的时候,便已经被武家盯上了,真要放出来,那更不啻于羊入虎口,一个不慎,会让更多的人填进这个坑里。
至于姚元崇所担心的问题,经由魏国寺僧众作法之后,应该也能很大程度的避免。
老实说就连李潼自己得知将要入住积善坊后,心里都感觉毛毛的,旧年他长兄李光顺可是在坊里几乎杀了丘神勣全家。
鬼怪妖异,自以神佛之力应之,魏国寺僧徒们可是伺候他奶奶武则天的妈妈,如果还镇压不了坊中或有的邪异,荣国夫人亡灵不安可想而知。
真要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别管谁做的,屎盆子都要往武家人头上,让他奶奶看看她这些娘家人们,她妈活着的时候就不好好孝顺,死了都要瞎折腾。新仇旧恨之下,兴许直接封李潼为皇太孙,干掉武家那些孽种。
与此同时,魏王邸中武承嗣得知这一消息后,一时间也是气得七窍生烟。
他如今不掌政事,要操作这件事并不轻松,甚至已经做好了后续相关计划,只等代王入住便让人散播流言、作弄妖异,搞点丘家厉鬼索命报复的小道消息,再查代王邸中巫祝厌胜。可是魏国寺和尚去一念经,他是真不敢瞎折腾了。
虽然这样做也算是挑拨了皇嗣与代王之间的关系,可是皇嗣一系眼下本就被打得节节败退,反而代王能美滋滋坐享大宅,声势更甚。
仔细想想,自己这么做真是犯贱,白忙一通,只是上赶着给代王送了一座大宅。如果不是来俊臣已经被放出府去,前往观德坊暗访并布置构陷皇嗣,武承嗣真想把来俊臣这个出馊主意的家伙拉回来再抽打半死。
“来某市井坊徒,本就器量卑鄙,用奸弄奇则可,大事不足与谋。”
堂中坐着的乃是凤阁舍人张嘉福,眼见武承嗣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便开口说道:“殿下所谋者,乃是社稷根本,岂是这种恃弄小术的人能作参谋!”
“那你又有什么定计?见此小儿猖獗当时,我不能忍!”
武承嗣又忿忿道,这个张嘉福也是他从春官尚书任上带出来的老部下了,也是如今他的心腹中少有还在职要省的人,其他的早被李昭德等人收拾殆尽了。
张嘉福闻言后便微微一笑:“代王如今在显,已经不是区区宅私琐细能损。虚有之罪,唯害穷途之人,这是卑职所以薄视来俊……”
“直陈计略!”
武承嗣本来就不想再提旧事,听到张嘉福还没完没了的贬人捧己,不免更加的不耐烦,拍案低斥道。
“是、是!”
张嘉福闻言后不敢再多说废话,连忙将自己的计策道出:“并州、国朝祖庭、先王诸陵所在,如今代王虽然遥领其事,但于情于理,该有宗枝长者近就其事,兼守先陵!”
“说清楚一点!”
武承嗣似有所悟,想了想之后又闷声道。
“诸大都督府都是虚领,唯上佐代行政令。代王领虚,据实者自当出于大王门内!”
听到张嘉福这么说,武承嗣顿时抚掌大笑道:“妙、妙啊!竖子且虚受高位,权事我自掌之,有功酬我,有罪追他!”
讲到这里,武承嗣又指着张嘉福说道:“这件事,你速去安排!”
张嘉福闻言后便一脸为难,类似并州大都督府长史这种职位,都是需要廷推、政事堂群议,他一个凤阁舍人实在操作不了这种高难度,根本连提案的资格都没有。
“卑职并无案议之权,而且如今政事堂妖风横行,正策未必能允。趁人不备,求决于速,依卑职所见,最好还是由殿下联结梁王等入宫直求,先得陛下首肯,再付堂议!”
张嘉福一边说着,一边叹息自怨道:“只憾卑职才力不堪履高,虽有捐效之炽念,却无定事之权威,否则要成此事,何劳殿下等亲自出面。”
然而武承嗣却没听到他这番话,只是皱眉思忖道:“改选哪一个出掌并州呢?懿宗此前受屈,这次倒可补他……”
说话间,他便从席上站起来,望着张嘉福严肃道:“此事未成之前,不可外泄,你且归凤阁,盯住李昭德一举一动!”
张嘉福张张嘴还待开口,武承嗣已经连连摆手催促,于是只能悻悻退出。
待到其人退出之后,武承嗣才冷笑一声:“驱鹰逐狗,饱腹则怠,区区几句言辞,敢望宰相之位?”
第0367章 代王至孝,感动人间
一月底,一个月的斋期终于结束了。
清晨结束早课之后,代王府一众员佐并诸亲事、仗身们早已经在庙前聚集起来。
“请大王除服着新。”
司礼寺官员捧着李潼原本的冠带章服入堂,看到那纹线鲜活、色彩明艳的袍服面料,李潼不免鼻头一酸,一个月所见都是灰素色调,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怕要成为色盲了。
当退入内佛堂将袍服重新穿在身上的时候,看到腰带收短数寸,李潼更是忍不住眼泪汪汪,所谓哀之至深、日移一孔,衣带渐宽终不悔、为爹消得人憔悴,就是这个意思了。
当李潼穿戴妥当、行出佛堂之后,代王长史王方庆便入前礼道:“卑职等恭送大王归邸!”
今日诸府员悉数到场,足足数百人的规模,另有鼓吹仪从,看起来排场极大,偌大一个庙宇都因此显得逼仄起来。看到这一幕,李潼才真切感受到这一个月的苦不是白受的,距离攻打玄武门又结结实实前进了一大步!
他又在佛堂前召集驻庙的僧官并僧徒们,也按照一定的等级各作赐物。虽然心里是极不乐意,被扣在这里清汤寡水一个多月,结果还得给你们赏赐,哪处说理去?但礼制规定,不赐的话,这些人克扣他爸爸香火怎么办?
赐物完毕之后,亲事府典军桓彦范亲自将李潼座驾梨花落牵引入前,并体贴的将大王叉扶上马,而后鼓吹开奏,代王仪驾才离开孝敬庙。
行出庙门之后,李潼深作几口呼吸,看到坊街上民众们纷纷避行,大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只是行出不远之后,街巷中食肆里便飘出一股新出炉的胡饼香味,引得李潼一阵眩晕,几乎栽下马来,得亏旁边的亲事及时扶住。
其实仪驾中自有车驾,但却只在亲事们的簇拥下空行。眼下的李潼一点也不想炸街炫耀,但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安排,是长史王方庆力谏。
因为大王眼下形容枯槁的憔悴模样实在是太到位了,不让神都士民看一看,实在差点意思。孝义笃行已经难得,更不要说看到美好的人事被摧残、更能激发人心中怜意,如果只是颓态自赏,那就实在太可惜了。
李潼没想到王方庆个浓眉大眼的还挺会玩巧,但念及其出身琅琊王氏便也释然,讲到公众形象管理,这些江南人家也都是家学渊源,并不逊于他们李唐皇室要在玄武门搞事的那种执念。
但李潼还是高估了他的体力,当仪驾队伍行达南市附近的时候,道路变得凹凸不平,终于忍不住颠簸,眼前一黑便向侧方仰倒。
“早了、早了!”
王方庆嘴里低声念叨着,但还是忙不迭让人将马车引前,并让人将大王抬入车中。车中自有宫婢待命,眼见大王被送入,忙不迭便从食匣中抽出下有炭火小炉持续加温的肉羹,用芦管一点点喂入大王口中。
王方庆将手一挥,府员们俱都侧跪车旁,他自己更是扯下幞头巾子、把住车辕并向车内悲声道:“大王恪尽孝义,形神俱伤,虽笃于行,却将生人殷望置于度外!孝敬皇帝唯此嗣血,卑职等不能力尽良佐,死罪、死罪!”
虽然此处街道并不是王方庆预想中的天津桥南,但也地近南市繁华之地,如此规模庞大的仪仗队伍已经足够引人瞩目,再发生这样的异变,围观者更是陡增数倍。
“孝敬皇帝有此纯孝之嗣,可谓得矣!”
人群中不断有人发出议论,更有感性者已经忍不住抬手擦泪,原来天家民家、只要情伤入深,都是难免伤心欲绝啊!
王方庆在外捶胸顿足,李潼也被吵醒。他本来也没有大碍,久在寺中静居还好,入坊之后诸多哗噪颠簸,一时间有些发昏。
这会儿他头脑还不太清楚,正待坐起向外望,王方庆则忙不迭让人将车帘落下,刚喝完肉汤一嘴的油花,实在大坏气氛。
于是李潼安心躺在车里,连喝了两碗肉羹,腹中觉有暖意,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大王!大王怎么了……”
再次醒来时,李潼便听到车厢外一阵喧闹声,睁开眼便见自家娘子探头进来,俏脸上满是泪痕,之后更直接跃起扑入车中来:“他们说大王你、我好担心,却不准出迎……”
李潼这里还没安抚好自家娘子,便又听到娘娘房氏的声音,探头去往,只见王方庆正在臊眉耷眼的低垂着头,而对面便是房氏脸色铁青的指着他不断训斥,原来这一觉睡下来,早已经回到了王邸中。
“娘娘、娘娘,三郎无事,三郎无事啊!他正揽抱着唐孺人,揽抱得很用力!”
突然,李守礼那大嗓门在旁边响起,李潼连忙转头望,才发现侧方车帘已被掀开,李守礼正瞪眼往里看。
唐灵舒这会儿也惊觉,才发现自己正直扑在车厢内横卧的大王怀中,身躯一蜷,缩在一角。
“三兄、三兄,我要看三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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