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148章

作者:衣冠正伦

说完后他便走到窗下,竟然真的伏案而眠。

杨再思见状也是一乐,抛开那些趋炎附势的计量,他对李潼也是颇有好感的。才情兼备、仪容俊美,已经让人不讨厌,虽然偶尔做事有些张扬,但跟武家诸王相比还是有规矩得多。

不过这年轻人虽然不乏机灵与事才,但跟武家诸王朝中经营十多年的人脉相比,还是有些稚嫩。

单杨再思自己所知,诸给事中投入武家王邸门下的便有三四员之多,至于更下级的官吏,他就不清楚了,但肯定是有,毕竟魏王武承嗣、建昌王武攸宁先后担任鸾台纳言数年之久,想要动用人事关系去阻挠一个新入者用事,也根本无需大费周章。

杨再思哪怕再怎么精虫上脑,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也不会赶在这样的时刻回家纳妾,也是受人警示、不想趟浑水。

但前日宰相崔元综派人入他府中一通斥问,显然是受圣皇敲打然后迁怒于他,杨再思这才匆匆归衙。

背后曲隐,李潼即便不知,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这些日子虽然被使唤得忙成一条狗,但也在等待机会反击。此刻虽然伏案假寐,但一直在听着官厅外的动静。

“禀侍郎,尚书天官昨日奏抄已经审定。”

听到一名书令史禀告声,李潼连忙睁眼坐起,举手说道:“送到此案来。”

书令史闻言便一愣,看看李潼,又看看杨再思,有些犹豫不定,杨再思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点头道:“送过去罢。”

书令史将箱笼摆在李潼案侧,李潼打开箱笼便翻看文书,并说道:“相涉原抄,一并送入!”

鸾台汇总诸司文抄,小事由给事中直接署而下行,大事则翻抄入上。

虽然诸司文案诸事都有专养的楷书手,但相对而言肯定是上省水平更高,诸如钟绍京,原本就是由凤阁楷书手提拔成的主书,其人《灵飞经》更是后世习楷范本,可见三省文吏水平之高。

鸾台主官们自然不会细看下司那些鬼画符的奏抄,更何况许多事情都需要再入政事堂。正因为有着层层筛选翻抄,所以下司奏抄行文往往就不够谨慎,肯定是有错漏存在。

杨再思听到这话,哪里还不明白这小子是在憋坏招,刚待发声阻止,却见李潼正瞪着眼直勾勾望着他,心里也是不免一慌,只能点点头,并在心里暗叹,在家搂着小娘子高床软锦不香吗,为啥要犯贱回省?

审定的奏抄虽然只有小小一个箱笼,可是相关的原本文书却足足搬进来七八个箱笼,可见近日选人事物杂多。

李潼随手抓起一个箱笼里的文书便匆匆翻览,看着看着,心里便不断冷笑。他近日案上分配诸司柴炭物耗相关就多,虽然也有部分吏部选人相关,但往往只是流外杂色,现在狐假虎威,才算见识到吏部核心文抄。

严格说来,这些文书也并非全都是选人事,其中相当一部分还与边事叙功有关。

这一次安西大胜自然朝野振奋,趴上来想要分食这一块大功蛋糕的自然也不少,即便当时不得叙功升迁,但只要资历中写上也曾参与此事,年考自能得优。这个窍门,古今皆同。

也不知是比例太高,还是事有凑巧,李潼翻看几份文书,都与武氏亲徒有关,或其亲徒、或其门生府员,总之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助益军事。

虽然只是雨露分沾,功劳不大,但只要事迹录入,接下来的冬集铨选,肯定是能获得不小的优势。

第0335章 给事巡衙,群僚恭待

李潼翻看着这些文书,杨再思则不乏忐忑的不断偷瞄着他,心里不无担心这小子可能要作个大死、或许就会连累到他。

杨再思那点小心思,李潼也能看得出,翻看一会儿之后,放下手里的文书,又望向杨再思问道:“卑职宅内孺人之父远事陇边,常有思念,想要移事于近,以慰思情,当然最好是能直入畿内,不知侍郎可有教我?”

杨再思听到这问话,心里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是担心李潼就具体事务向梁王发难,这在眼下来说可是一个牵连众多的大雷区,但听到李潼也想搭这一趟顺风车,安排几个员众,这才放下心来,并端正神色问道:“不知贵亲官在何地?身居何职?”

“应是甘州司马,但是否确凿有功,我却不知。毕竟相见日短,才量如何,也不尽知。”

李潼又回答道。

杨再思闻言后则笑起来:“既然任在近处,那就好办得多。即便不叙事功,其人能门养佳姝、入侍宗枝,已经是于国有益的功劳了。”

李潼闻言后不免咧嘴一笑,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

接下来,杨再思又说了几种擦边球分润军功的方法,李潼听完后也大受启发。

他打听这些,当然不是为了给他丈人唐修忠谋职位,人家老子已经做了安西副都护、军区大司令还兼领一个九寺大卿的虚职,而且本身就是收复四镇的倡议者,真有什么功劳分润,当然不会忘了自己儿子,无需自己这里瞎操心。

倒是他那些故员们,李潼觉得需要拉一把。虽然说位置低不显眼,但关键时候也帮不上大用啊。刘幽求且不说,现在是他的头马,现在在陇上负责的事情也挺重要,如果位置再高一点,肯定能得更多便利。

还有诸如张嘉贞,秩满之后如今还没有过守选期,仍然居乡在野。如果能够越格授用,安排到中枢来,自己能有一批党羽呼应,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一群下僚挤兑得没脾气。

至于说拿着这些奏抄去检举武三思营私舞弊,李潼虽然想过、但很快便放弃。这事太刺激,应该是满身正气狄仁杰那种朝廷大员才干的事,而且就算是狄仁杰如果敢干,李潼都得佩服他是条好汉。

因为这件事一旦揭开,牵连面会非常的广。别的不说,这件事干得最狠首推西征大总管王孝杰,近日入朝露布,王孝杰所举功士便达两千多人,以至于省中戏言王孝杰家里厨子都勋授上柱国。

当然,人家王孝杰这么干是有底气,实实在在功事换来的,带契一下身边亲近人无伤大雅。可武三思这么干,那就纯熟打秋风、不要脸。

不过这件事如果捅到官面上来,是不可能只局限在武三思一身。后世水军玩洗地,都懂得混淆视线、转移话题,更不要说古代这些官场人精。

不过就算不用这一点,李潼也有法子折腾武三思,将几份奏抄甩在案上冷哼道:“南省要司、奏抄国事,笔法如此潦草不得体,半点庄雅都无,发还本司重拟!”

听到这话,且不说候命的书令史一脸愕然,杨再思也是忍不住的掩嘴咳嗽。他觉得自己底线已经放得挺低了,没想到这小子比他还没底线,你找茬能不能找个好理由?因为字迹潦草就要驳回,朝廷养你们给事中吃屎的?

听到杨再思一串急促的咳嗽声,明显不认同自己这理由,李潼索性移席坐在他对面:这茬我是找定了,理由你帮我想一个,否则朝廷高官厚禄养你何用?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口,遇到不识趣的难免诘问,朝廷养我跟你有半毛钱关系?这话现在不好回答,但等老子真发了飙,你就知道跟我啥关系了。

“且先退下。”

杨再思抬手屏退厅中余者,这才抓起那些奏抄审视一遍,勾勾写写并叹息道:“尚书天官用事者行文草率,多犯格式,也真是需要督导教训一下!”

李潼闻言后眸子顿时一亮,举手道:“请侍郎详教。”

杨再思见状后便叹息一声,暗道难怪宰相崔元综此前要默许衙官们挤兑这小子,谁属下有这样一个人都挺难受的。身份敏感且不说,关键是家长也不是那种笃守规矩的人,说不定哪天就有无妄之灾。

但现在既然开了一个头,他也不好打住,得罪武氏诸王是挺慌,但转头再被这小子告一把刁状,也落不下一个好,于是只能认真细致的将行文所犯格式一一分讲。

朝廷章法,自有律令格式之分,其中格式类似后世《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同时也有官衙行文规范有关的内容。毕竟奏抄每日所积函文就成千上万条之多,如果没有一定规范,那行政还怎么搞?

杨再思自是精于案牍,然后才是谄媚之能。如果不能凭着真材实料爬到一定位置,想谄媚也无处可表。所以他这一番讲解也是深入浅出、提纲挈领,加上李潼本来就领悟力不低,很快就将相关问题了解个七七八八。

他也自觉得由此发难,要远比他那字迹潦草得体的多,受教之后便将文书稍作规整,然后便对杨再思拱手道:“尚书天官做事如此粗疏简陋,岂有南省首曹姿态!卑职请下省督导训告一番!”

“去罢,去罢!”

杨再思摆摆手,有些无力地说道,只是又叮嘱一句:“训告则可,只是不可误了正经曹事。”

对于这一点,李潼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他下省就是为了收拾不正经的武三思,其他人事当然不会扩大打击。真要耽误了正经的铨选事务,武三思不报复他,他奶奶也得收拾他。

报仇隔夜,李潼已经忍得挺辛苦,这会儿有了上司的许可,则更加按捺不住,摆手喝令将尚书天官今日所有奏抄全都封箱装车,随他直往彼处官廨。

吏员们装车的时候,省中官员们见到这么大的阵仗,不免纷纷上前围观,张说更是直入近前询问道:“郎君这是要……”

“去尚书天官署,奏抄错漏连连,下省训告。”

李潼也不隐瞒,直接回答道。

张说闻言后,脸色便微微有变,片刻后则举手道:“郎君初番下省,卑职理应随从,但案事杂多……”

“不妨事,你去忙,又不是什么远使。归来再问各案失察之责!”

李潼闻言后便摆手说道,张说这家伙也是个小机灵鬼,其家本就洛阳本地大族,其人又在永昌元年制举中一鸣惊人,人脉路子都很广,心思自然活络,不同于刘幽求、钟绍京这些在神都举目无亲、无从依傍者。

李潼也不强求所有跟他交往的人都要死心塌地的站队交投名状,反正日后对人对事、他自己心里也会有亲疏的差别。

吏员们封箱装车完毕后,李潼便一摆手,一群人浩浩荡荡行出官廨。

省中其他人已知去意,不免有人想随行上来想要看热闹,杨再思心情正恶劣,见到官廨中一片乱糟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站在阶上顿足冷哼道:“还要不要做事!”

可惜他平时本就风评不高、威望不足,即便厉训,下属们也少感震慑。与此同时,李潼要往吏部去找梁王武三思的茬这一消息也快速从鸾台扩散出去。

当李潼一行来到吏部官署门前时,这里街前街后并转角处都聚满了凑热闹的朝臣,至于尚书天官一众官员们也早已经门前等候。

“天官吏部郎中郑杲,率群僚恭待给事下省巡望。”

一名脸型方正的绯袍官员见鸾台一众行至近前,便上前一步,抱拳说道。

南省六部,吏部号为首曹,因为主管典选人事,那真是见官高一等。但这一份威风,在鸾台面前自然抖不起来。署前十几名官员恭立,绯袍者就有三人之多,自吏部郎中郑杲以下,纷纷入前见礼。

面对吏部群僚敬拜,李潼也是一乐,果然下省抖威风,远比省中坐衙有趣得多。今天先来吏部,明天去工部冬官,让武家这几个货轮番给他擦鞋。

可是当他视线在群僚身上一绕,脸色当即一沉:“尔等上官何在?”

天官尚书李景谌久病不事,主持日常曹务的便是两名侍郎,一个就是梁王武三思,另一个则是李峤的舅舅,名为张锡。可是现在两人都不在场,在场官职最高的,便是吏部郎中郑杲。

郑杲闻言后便恭声道:“禀给事,张侍郎主持选举人事,午间前往成均监,尚未归衙。”

成均监便是国子监,听到郑杲只言张锡而不言武三思,李潼便心有了然,武三思肯定是窝在官衙中不想出来迎他。

这其实也没什么,南省侍郎本就四品通贵,这种迎送之礼可以不必,更不要说武三思本就是亲王之尊,更加不会走出官廨来迎接一个五品给事中。

但李潼当然不管这些,老子本来就是来找茬的,你老小子还跟我摆谱,找抽!

“堂堂南省首曹,竟无官长坐衙,人事如此简陋,看来这一次我是来对了!”

李潼一跺脚,昂首行入官廨中,言语中已经不把正在坐衙的武三思当人了。

第0336章 梁王陋才,不学无术

尚书天官作为南省首曹,本就属员众多。眼下又逢选月,并从其他衙署借调了一些衙官胥吏。鸾台一众人来得气势汹汹,许多人不免就凑上前看热闹,使得庄严肃穆的衙署官厅前竟有了几分市井躁闹的鲜活气氛。

李潼步入衙署之后,抬眼便见正厅门前甲士陈列,颇有一番剑拔弩张的肃杀,脸色又是一沉。

“时逢冬集,官厅中文事多涉机枢,防备是谨慎了一些。给事不妨转入厢左……”

吏部郎中郑杲匆匆上前,小声说道,待见给事眉眼之间已生厉态,便说不下去了。

李潼望着防备森严的官厅正门,片刻后嘴角已经浮起冷笑,武三思这家伙是真无耻,几番道左相逢都要来撩拨他,或还挑拨鸾台官属们排挤他,如今他行上门前,这家伙却又藏起来不敢露头。

“好,好得很!尚书天官多涉机枢,鸾台要省偏多闲员!”

李潼张嘴扣帽子那也是溜溜的,老子代表鸾台下省,你们居然看不起鸾台,他抬手一指随行来的牛车,喝令道:“卸下来!天官机枢,我是不敢擅干,但职责所系,索性在此明言!”

小样,当缩头乌龟就收拾不了你?官厅私话或许还能留点面子,现在老子要当众办公!

郑杲闻言后,心情也是慌得很,一边吩咐吏员入厅请示,一边将视线环视周遭:“诸官各归本案,不得在上省行使面前失仪!”

他威望还是不低的,一番喝令之下,周遭庑舍廊前围观的官吏们多数散去,退进了房间里,但也无心做事,仍然扒住门窗向外望。

这时候,鸾台那些随员们也将吏部奏抄悉数搬卸下来,堆在官厅前的空地上。

李潼上前打开一个箱笼,抓起一份奏抄甩手丢给一名天官吏员:“念!”

那天官吏员手忙脚乱的接过奏抄,转又一脸为难的望向郑杲。

“给事,这怕、怕是不合……”

郑杲也匆匆上前,抬手想要将箱笼再合起来,却被李潼示意鸾台官佐将之拉开。

别人属下不好使唤,李潼索性吩咐鸾台官佐上前朗诵一部分奏抄内容,这当然是经他挑选过的,所涉也都是七八品乃至于流外入流的判书,算不上什么机密文件。

待到鸾台官佐念完之后,李潼随口点了几个文书相关的名字,然后又问道:“此几人,所历何官?资格如何?”

“裴大安官梁王府司马、王少义官梁王府仓曹、李庆官梁王国大农……”

敢跟随李潼来尚书天官找茬的,自然也跟武氏诸王没什么关系,此时听到给事问话,便大声回答道。一连串七八人,齐刷刷的俱是梁王府官佐,虽然多是下僚,但这一通排比句回答上来,还是很刺人耳膜。

官厅中,武三思脸色阴郁的坐在屏风后,两拳握紧置在膝上,同时也竖起耳朵,密切关注着官厅外的动静。

得知李潼就任鸾台给事中后,他就一直在提防着这小子登门挑衅,现在果然遇到了,但他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可应对。毕竟下省巡察乃是中书、门下等上省官员们天然而有的权力,他如果敢公然抗拒,那是在挑战整个朝廷章制法度,圣皇陛下首先就不会放过他。

现在听到鸾台官佐们在那小子授意下,公然揭发他营私舞弊的事迹,武三思自然是羞恼有加,狭长眼眸里满是怨毒之色,口中则恨恨低语道:“闹罢,闹得越大越好!等到不可收场,竖子当知人世险恶!”

官厅外,一众尚书天官的官员们听到一串梁王府佐员受举过官,脸色也都变得很是不好看。单听那些过官判词,似乎这些人才是收复安西四镇的主力,而王孝杰并其麾下数万劲卒则只是冬游的样子货。

虽然他们各自也气恼鸾台登门挑衅,让整个尚书天官署都颜面无存,但在听到这些奏抄后,一时间也是大感汗颜,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拍着胸口保证这当中没有问题。

更何况,他们心中也未尝没有积忿,梁王搞小动作、贪食军功,那也不会曹内通报。经事者或知一两桩,但在听鸾台官员们念出,才知梁王小动作竟然这么多,现在被人问责上门,连累整个尚书天官都跟着丢脸!

郑杲脸色同样不好看,但是梁王龟缩不出,他作为在场官职最高的,也要为本曹颜面考虑,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道:“选月事项杂多,此类下僚过官,就难免有些……”

“下僚过官,就可不谨慎?漫数朝堂,服紫佩金者几人?若事事都需上省查问,朝廷毕置下曹,又助益何事?”

李潼无理都要争三分,有理自然更猖獗,他拿起一份奏抄直接杵在郑杲面前,并怒声道:“自己看一看,这写的是什么?通篇历数,有犯格式七八处多,朝廷所设规令格式,是供你等下曹翻越玩弄?即便不论禄食养耗,笔墨纸料,未尝有缺,就是为了让你们写这满篇垃圾!”

“呃……啊?”

郑杲还在思索该要如何说辞,但李潼话语转弯这么快,一时间愣在当场,没有反应过来。

不独厅外的郑杲,厅中的武三思在听到这叫嚣声后,神情也是不免一滞,片刻后则更有羞恼涌上心头。这小子将他满身遮羞扒个精光,转又指责他幞头不正,真是狡猾又无担当!

他挥起拳头,重重的砸在面前凭案,砰然一声闷响,引得其他留堂官员纷纷侧目来望,而后又忙不迭低下头去。

官厅外,李潼继续板着脸训责道:“尚书天官乃是南省首曹,自领典选重事,度量人才,取为国用。结果曹事施用尚且有欠斧绳,如此态度怎能为百司表率?又配得起万千才士趋此待选?”

郑杲被架出来接待,却被一个小年轻劈头盖脸一顿训,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其实李潼所指责这种情况,也是常年积弊了。

朝廷旧年颁行《垂拱格式》,足足三十三卷之多,一些有上进心兼有时间精力的官员们或能钻研透彻、熟记在心,但是绝大多数下层僚属本身文墨水平便有限,也很难将这些巨卷格式完全掌握。

更不要说每逢选月,尚书天官便曹事激增,还要从其他衙署借调人手,这些人对于相关格式自然更加陌生,也实在很难做到恪守格式。

而且,这些奏抄曹事,重要的自有鸾台等有司筛选更正,不重要的则署而行之。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一般也很少有人借此发难。

但李潼本来就是来找茬的,不见错就上,难道还等你蓄谋造反啊!

他大手一挥,沉声道:“相关奏抄,一并发还本曹、从严自审,再有此类犯错,那就前往鸾台自领训诫!”

说话间,他脸色又渐转和缓,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指着郑杲并其他在场官员们说道:“诸君都是任事的长才,这一点,我自心知。但近日尚书天官用事却颇集非议,你等也要谨慎自省因何得此。自知曹中人事设置是有简陋所在,就该加倍的勤用尽才,岂能为区区案牍所拘?只要能群策群力,何至于会有今日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