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140章

作者:衣冠正伦

“建安王情缓念迟,心意淳朴,他再作邪计,能邪得过你?”

武则天听到这话后,便忍不住笑骂道。老娘这段时间为了权衡该要怎么安排你,都没睡几次好觉,你现在还想拉我帮你赖账?

李潼脸色一苦,又讪讪说道:“臣身不满丈,食不足羊,若只计人命续存,用度其实寥寥。但庭中并非只有这数尺之身,开门便有人情往来,入事还有上下过问,桩桩历数,日费实巨。封食痛失之后,家计更无所仰,若再遭建安王非情刁难,妻妾号寒、举家破败,已经可以眼见……”

武攸宜的钱,他是说什么也不打算还了。本来还担心他奶奶会将宝利行社飞钱业务收走,但他奶奶所谋甚大,要直接向体制发起冲击,看不上他这仨瓜俩枣。

既然不收,那就还要自己仔细经营。可是武攸宜那点小算盘,他又不是猜不到,眼见他封邑被夺,上门讨债那是必然的。

现在自己还在禁中,武攸宜一时半刻抓不住他,更兼刚刚被重罚,自然是卖惨的绝佳机会。

“你还有养家的困顿?远在蜀乡的女子,都为了你花柳戏弄滥撒金钱,即便赤身,还患无人供养!”

这小子纯粹就是睁眼说瞎话,即便没有封食,还有田邑,至不济还能仰仗禁中赐物和民户资助,无非就是满心的算计想赖账,也亏他有脸口口声声将与建安王情义深厚挂在嘴边。

人家乐意请我喝花酒,那是我有本事,跟赖武攸宜的账有啥关系?

李潼心念一转,然后又说道:“虽然前计飞钱汇利营作公廨本钱,但计前各类铺陈,不是短时能够做好。况且飞钱施用的利弊详实,也仍然需要检验。财归建安王,无非继续囤积深藏,无益于身,也无益于众。但若交由臣来打理,则能洞见飞钱此计的利弊,来年大计铺陈,也能有的放矢。”

武则天听到这话后,倒是认真想了想,然后便点头说道:“这话也有道理,建安王那里,不需你劳心。至于你纳他诸货,稍后详造册簿,纳入宫藏。”

妈的,夸早了!一点也不大气!

见实在争取不来,李潼只能再转突破口,继续抱拳道:“臣兄光顺,笃静谨慎,十倍于臣。如今臣爵禄惨失,家门荣色顿减,二兄嗣王独身难支。恳请陛下垂恩,选长兄入事宫造,兼判宫藏飞钱汇通诸事,使家门内外有支。”

讲到这里,他又一脸郑重道:“如果蜀中这样的峰岭环拥闭塞之境都能本钱缴公,营张获利,其他诸州比日收缴,自然能更加顺畅。臣此计绝非谋私,能事此者,唯心腹谨慎守廉才堪使用,阿兄正在其宜。”

武则天听到这里,也认真思索起来,但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复,只是说道:“你所请此事,我记下了。今日先居禁中,明日归家除秽,告慰亲徒,准备入事。”

第0317章 尚方少监

虽然武则天没有当面答应,但是第二天李光顺与李守礼入宫准备接回李潼时,武则天退朝之后又召见了几个孙子,先开口自然是敲打一番,让他们以李潼今次之事为诫,不要自恃宗枝后进的身份就无视法令。

二人对这个奶奶本就敬畏有加,闻言后自是唯唯诺诺,恭然受命。

敲打之后,武则天才又讲起有关李光顺的任命,以尚方少监领宫造使、督课使,益州修造大使。

且不说李光顺受宠若惊的领命,李潼在听到这一系列名字后也不免满心吐槽,这他妈究竟啥官啊?啥官也不是!

所谓的使职,遇事则置,事了则免,本身就不属于正式的官职名目。武则天这一点倒是很大方,直接赏了仨,还有一个大使。但真正牛逼的使,一个就够啊!

大概武则天自己也觉得如此杂使打发有点不好意思,又给了一个尚方少监的虚职,但也难保不是向益州大都督府诸官佐暗示,这个少王的工作关系还是在神都,你们别当成自己人。

“蜀边官声不美,不足加任宗枝。虽然放事于外,但留位于中,切记人事勤勉,少辈无忧前程。”

武则天又温声笑语的激励几句,如果说她此前还好奇少王哪来的脸面说跟建安王情义深厚,那么很显然她眼下此态就是在打样。

对于这样的杂号官使,李潼当然是有些不满,但也明白能够争取到这一点已经有些不容易。

武则天说蜀中官声不美,这也并不是虚言。隋唐之际,蜀中实在没有什么太好的名声,虽然也是富饶天府,但却被认为巴蜀阻险、人好为乱。甚至就连陈子昂这个四川佬儿都说蜀中人不堪命,百姓失业,因即逃亡,凶险之徒即聚为劫贼。

唐高宗时期,诸子遥领天下各大都督府,太子李弘雍州牧、沛王李贤扬州大都督、周王李显并州大都督、殷王李旭轮冀州大都督。剩下的荆州与益州,荆州久为乱臣霸府,益州地阻风恶,官声不美,都不分任给儿子们。

当然这也是地域歧视,隋唐之际这些陕西佬儿们少有看得起外地人。

李潼倒也不奢望能给李光顺争取到益州大都督府的上佐官职,甚至就连这些乱七八糟的使职,应该都是他奶奶为了补偿夺他王爵的重罚。

虽然他也挺看重鸾台给事中这个职位,但位置再怎么重要,跟一个王爵还是不能比的。就连南省那些宰相们,如果能叙功封王,怕都要激动得感谢武则天八辈祖宗。

如果不是对自己未来有着极高的期许,李潼也实在很难平静接受这一处罚。但就算是这样,想到以后不能再被人称作大王,无非那小子、李老三,虽然那小子真帅,但终究还是不如一位英俊的大王那样动人。

李光顺受命之后却不起身,跪地请求希望能够将自己封邑分割部分给三弟,言辞极为恳切,可见不是虚言。李守礼也同样如此,可见来的路上,俩人已经商议好了。

“朝廷封禄授领,岂是儿辈一言能乱?”

武则天闻言后,神情严肃的沉声说道,但见少辈感情如此深厚,心里也颇有感怀,便又说道:“三郎自有才器丰美,即便受厄短时,也不会长困于此。你兄弟能亲亲相爱,也实在让人感动。不必再执论于此,未来你们两个,或许还要反仰少弟。”

说完这话,她便吩咐宫人将三人礼送出殿。

三人自宫城北面玄武门出宫,途中那两个又不乏忧色的打量李潼,李守礼更上前说道:“三郎你是不是还犯了别的罪事触怒陛下?讲出来咱们三人分受,我与阿兄并王,唯你一个黔首,实在太不和美。”

这意思未必不是好的,但从李守礼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怎么,你觉着我获罪夺爵让你强迫症犯了?

李潼哼哼一声并不答他,李光顺新得使职,这会儿也有些不确定道:“三郎得罪,我则家用,陛下如此安排,究竟是善是恶?”

虽然早在西京的时候,李潼就跟他聊过让他去蜀中的话题,但却没想到这么快,方式又这么特别,也让李光顺有些拿不准。

“阿兄尽管放心,稍后归邸我再与你细议此事。”

虽然李光顺这些使职名号杂乱,但督管蜀中织造是没错的,这也有利于继续深入接收窦家在蜀中的人事残余。当然,本着最大恶意揣测他奶奶用心的原则,他奶奶也绝不是单纯的让他享此便利,可能还是让他们兄弟与窦家继续交恶。

走着走着,前方廊亭里出现几人,为首一个便是早年李潼曾经见过的、他四叔李旦宫中听用的中官曹维。

曹维趋行上前,先向三王见礼,然后望着李潼说道:“皇嗣殿下着仆于此恭候大王多时,唯寄一言,大王宗枝少俊,亲长寄望深刻,请勿为杂情相远。”

李守礼上前一步冷哼道:“我兄弟也浅有为人处世的方略,殿下若有余情,不妨教问余者!”

中官曹维听到这话,神情也颇为复杂,只向三人再作拜礼,然后才转身离去。

“二郎,皇嗣殿下于我家旧年颇有关照,之前西京之事,也只是恶亲发难,不能归于皇嗣。”

李光顺终究品性仁厚,自觉得皇嗣如今处境可怜,也实在没有必要再作这种迁怒,一边说着,他又一边望向李潼。

李潼心情也颇复杂,只是叹息一声说道:“但能场面人情不失,余者无需多念。”

窦家派人刺杀他,他也自有手段去报复,倒也并没有因此对他四叔李旦怀有什么恶意,相信李旦也不会因此对他心存成见。至于他四叔那些妻妾儿女们,则就不好说,不过这也不重要。

几人行至玄武门附近,然后便看到了武家两个宗王武三思与武攸宜。

这两人分隔挺远,表面亲近都欠奉。武攸宜见到少王行近,神情是非常激动,匆匆上前拉住李潼便疾声道:“王在西京,思虑缜密,怎么回了神都,做事如此轻率?事情难道没有回挽余地?你终究是陛下亲孙,近日都居禁中,亲近相处,凭你巧性异能,难道还不能求得陛下恩庇……”

他语调急促,一脸的焦急,看起来简直比李潼两个亲兄弟还要更加关心少王荣辱,以至于李潼都心生几分感动,甚至不好意思说出什么伤害武攸宜的话。

“小民自有罪实,甘领惩戒,无怨别者。”

稍作沉吟后,李潼斟酌着对武攸宜说道:“不过建安王今日如果有暇,还是要常入禁中走动,窥情问意。”

家产被充公的消息,李潼觉得还是由他奶奶告诉武攸宜为好,否则这家伙心痛之下,还不知要做出什么失态举动。

武攸宜眼下也是罪身,听到李潼这么说,不免惊疑有加,没有心情再问少王前程,转而忐忑问道:“近日王在禁中,难道与陛下闲论及我?陛下究竟说了什么?我该不该做一些人情铺张?”

“禁中隐语,不敢私泄。建安王还是记住我的话,自己入前是好。”

李潼一边说着,一边视线转向正缓缓向此踱步行来的梁王武三思。

居移气、养移体,武三思如今显为亲王,几年修持下来,倒也颇有几分气度,不再是此前吊死鬼似的穷酸样。

见到少王视线转来,武三思便一脸的笑容,并说道:“世道艰深,哪能只凭乖邪巧弄作立身的根本。小辈取殃于此,不知可有回念长者旧年所教?”

武三思对少王怨念深刻,自然始于旧年明堂侧殿那番冲突,至今都还有人引言笑他。到如今,这份怨念也是历久弥新。

李潼见武三思小人得志的嘴脸,也不搭理他,放嘴炮那是在没有实际行为能伤害到对方的情况下才会有的选择。等到自己正式任命下达,进了鸾台之后,再让这家伙好看。

武家诸王今年虽然颇受打击,但主要还是在政事堂的最高决策层面,魏王武承嗣以特进虚职被彻底架出朝堂,纳言武攸宜退居冬官尚书。至于武三思本来就不是宰相,所受影响也不大,目下仍然官居天官侍郎司职典选。

给事中能够分判省事,品秩不高,事权却重。李潼心里已经决定,以后凡是天官奏抄,只要是武三思过手的,别想在我这里过,你个垃圾!

有关敕令还没有送达外省,武三思自然也不知少王将要入事鸾台,这会儿自是满心的幸灾乐祸,退朝之后甚至不回南省本署,专程绕道玄武门,只是为了当面奚落少王一番,你个卑贱黔首还敢冒犯亲王?

李潼不理会武三思挑衅,自与两个兄长行出玄武门。虽然说他有报复后计,但不能当面报复回去,心里总是有些郁闷,所以在离宫之后便又说道:“先不忙归邸,去来俊臣家邸!”

老小子害我被夺爵,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老子暂时弄不了武三思,还弄不了你?

第0318章 少王凶顽,夺人宅业

来俊臣的家宅,位于洛水南岸的道德坊,是原凤阁内史史务滋的家宅。

天授年间,来俊臣新攫未久,与时任凤阁内史的史务滋并推雅州刺史刘行业兄弟谋反一案,史务滋有心回护刘氏兄弟,来俊臣索性将之一并罗织入案,逼杀史务滋后顺便收取其人家宅,作为自己在神都城的住所。

凤阁内史便是中书令,号为宰相之首,史务滋这座家宅旧业自然也颇为可观。来俊臣入手之后又作营造,兼并周遭坊居,使得这座家宅更加宏大,一如来俊臣势不可挡的气焰,凌驾于周遭坊居之上。

但就算如此,来俊臣仍然感到不满意,因为道德坊不临天街,家宅再怎么华美,总让他有种锦衣夜行、无从卖弄的感觉。

在与河东王发生纠纷之前,他还计划着要在天街两侧坊区中挑选一处美宅据为己有,可是现在,他自己跌了这么大的跟头,这一构想也只能无疾而终。

来俊臣凶名赫赫,不需多说。往常时节常与党徒们在家宅中设宴饮乐,可谓门庭若市。而周遭坊民与这样的豺狼为邻,自然是常怀忧恐,小心翼翼的度日。

不过随着来俊臣遭殃,党徒自作鸟兽散,宅门也不复风光喧闹,整日紧闭。但道德坊反而因此恢复一些人气生机,坊民们才敢在街中喜乐游走。

坊中曲里一间食肆房间中,听到街面上的嬉笑声,来俊臣一脸的阴冷:“这些贼胆蚁徒,知我受难,竟敢当街调笑。等到来年情势有缓,一定要重惩他们今日言笑!”

房间中还有几人在座,一个个表情都不轻松,听他话说得凶狠,也没人给予回应。

“怎么?难道你们也以为我就此沉沦于下,不能再逆势而进?”

见几人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来俊臣又冷笑道:“世道奸恶常有,只要生人不灭,我等刑士便不患没有才用之地!罚令未行,圣皇陛下便加我量移之恩,可见圣眷不失。今日虽遭短厄,来年必有再用之期!”

当日禁中被圣皇陛下一通训斥,来俊臣自然惊慌欲死,归家后自作检讨,再见后续事态发展,心绪才渐渐有所稳定,情知圣皇陛下还没有完全放弃他。

“言虽如此,但杜景俭仍是穷追不休,要将中丞另置远乡,这也实在是让人不能安心……”

席中一人忧色忡忡地说道。

“他只是徒劳罢了,若案事只在我一身,或许最终还未可卜。但是夺除封国这样的大事,怎么能轻易翻转!”

来俊臣闻言后便冷笑道,如果他的处罚量刑被更改,那么相应的同案河东王处罚肯定也要有人再作争取。无论圣皇陛下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如此严惩河东王,既然制令有出,就绝对不会再作更改。所以,眼下的河东王反而成了来俊臣的一层保护。

但在稍作沉吟后,他又皱眉道:“虽然杜某只是徒劳,但若再由其纠缠下去,迟迟不能行令,怕也不妙。”

从内心而言,来俊臣当然不想离开神都中枢。可是当日面圣,圣皇陛下对他表现出来的厌弃也让他惊悸有加。短时之内,圣心未必能有回转,他眼下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赶紧到地方上去窝起来,不要再逗留神都惹人关注。

就算官面上不会有什么反复,但是民情可惧啊。须知他们这些酷吏的前辈周兴,可就是被草野人士给干掉的。

来俊臣自知他有多招人厌,如今声势不再,党徒散尽,说不定真有什么亡命之徒摩拳擦掌的想要行刺。别说他了,甚至就连河东王在西京都遭遇这种恶事。

所以来俊臣从离宫之后,闭门谢客之余,甚至不敢留在家中,又恐官使传令不能及时迎拜而更添罪过,一直藏在坊里用作掩饰的别宅。

“这样吧,你们之后传告宪台诸众,让他们准备上奏弹劾杜某,言其沽直卖誉,要以大臣荣辱博求草野名声。我听说,多有草野奸人登门托财献命,请他重刑加我。便以此论事,他若还不肯罢休,必定身受其害!”

讲到这里,来俊臣又是一脸忿态:“我虽然屈势,但毕竟也是宪台官长。宪台所任,本就是直言积怨,既任于此,谁还没有几桩私怨加身?他们如果坐视杜某纠缠,来年自身能免于此?更何况,当中多有徒众是循我私情进用,我如果入事更深,他们也别想置身事外!”

如果李潼在此听到来俊臣这番算计,不免要感慨大家还是同道中人。不过他眼下据此也不远了,刚刚行下新中桥,率领一众王府仗身们,浩浩荡荡行入坊中。他自己虽然被夺王爵,但家中还是有着两个王,场面还是能够摆起来的。

少王并其随众入坊,自然惊动了坊中人众,坊街上闲杂人等悉数退避,另有家居于此的孤独氏门徒上前相迎。李潼也不掩饰自己的来意,张嘴便问道:“来俊臣家邸何在?”

听到河东王如此发问,独孤氏家人们顿时也是一脸的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少王。少王与来俊臣之间的纠纷,近日闹得满城皆知,甚至更因此惨失王爵,如今气势汹汹入坊,目的如何不问可知。

独孤氏一家与少王有交情,甚至已经到了论婚的程度,是不想河东王得罪更深,所以犹豫该不该告。

但坊中自有好事之人,闻言后便冲出来发声指点,而来俊臣家宅规模也实在醒目,李潼很快就搞清楚了方位,率众而去。

来氏家邸宅门紧闭,李潼入前便喝令家人上前叫门,不过来俊臣本不在宅中,来氏家奴们又多见少王凶残,当然不敢开门。

眼见到往常嚣张无比的来俊臣如今竟被少王逼得不敢开门露面,街面上自然是一片喝彩叫好声。

而在街道另一侧的食肆里,来俊臣站在当街铺面门后,看到自家门前乱糟糟场景,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举手挥拳砸在门扉上:“河东王如此恣意凶顽,几番辱我,不报此辱,决不罢休!”

说完狠话之后,他又闷声道:“速往永昌县廨告官,神都闾里,岂是权徒横行之地!”

被圣皇陛下兜头兜面的训斥一番,来俊臣自然也知少王享眷深刻,虽然不知因何遭此重惩,但也绝非短时之内能够轻易撼动。

不过他向来信奉生人无不怀奸、无不隐恶,只要用心入深,就没有攻讦不到的人。虽然他这一次是栽在河东王手里,但也是因为过于自大轻敌,没有看准河东王在圣皇陛下心中的位置。

说到底还是被往年的成功所迷惑,想要弄倒河东王这样的人,势必不能只凭常计。

且不说来俊臣这里还在思忖该要如何用计,坊街上河东王已经下令让府员们上前拆卸来氏家门,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眼见这一幕,来俊臣更加目眦尽裂,他是亲身领教过河东王的凶残,到现在咽喉发声还困难呢。

见少王竟然下令要拆掉他的家门,而永昌县衙役们又迟迟不来,甚至就连坊中街徒都不知所踪,来俊臣心里也是急躁无比,但终究还是不敢露面,反而退入食肆更深处。面对河东王这样的凶残人物,一时的面子得失实在不可计较。

来氏家奴又怎么能抵挡得住王府仗身们,很快便被冲进了庭中,一通搜索之下却不见来俊臣。

李潼站在一片狼藉的来氏家门前,得知这个结果后一时间也有些傻眼,没想到来俊臣这个家伙如此滑溜,藏的挺深。

不过就算抓不住来俊臣,他也不打算就此罢休,绕着来氏家邸游走片刻,抬手让人将抓捕到的来家管事拉到面前来,冷笑道:“你家主人欺我,徒具礼单,却无丝缕入门,今天我登门访问,他却又不见踪迹。那就要问问你们这些门客,该要如何了事?”

那来氏家奴这会儿也是吓得哆哆嗦嗦,根本就说不出话。

“算了,也不为难你们下奴。终究是我跟你家主人情义来往,他既然厚礼献我,我也就回赠方便。知他离都在即,怕无财货傍身、行途辛苦,以此折钱,买了他的都中闲宅,让他能够无忧去远。”

夺人产业是真的会上瘾,李潼在西京时做顺了手,此时看到来氏家宅颇成规模,便又动起了念头。既然抓不住你的人,那就直接占了你的家。敢敲诈老子,还害我痛失王爵,能让你舒服?

他也是说到做到,一边派人入内将来氏家奴轰赶出来,一边让人去永昌县将衙官请来,要来一个当街过户。把这宅子盘下来,正好送给李守礼做新婚礼物,以后去他丈人家走亲戚、蹭饭也挺近。

毕竟钱都带着呢,来俊臣让人敲诈他的礼单,杨思勖一直收着,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就算是打官司,打到明堂他都不怵:我当街揍人是犯法,可我买人家宅又犯了什么错,而且价格还给的那么高!

由始至终,来俊臣都没有露面,只是窝在坊中食肆小屋里气得呕血。他敲诈别人就多,是真的做梦都想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家宅被敲诈走,居然还不敢露面阻止!

第0319章 巽郎才壮

在道德坊来俊臣家邸发泄一通,虽然未称尽兴,但也不再像初离宫城时那样郁闷。除了一些能够自得其乐的事情,果然人的快乐大半是要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