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至于被指叫姓名的几人,更是一脸的苦色:“阿兄,不解尿行不行?不在溺处实在是尿不出来,秦岭里几个月抽打出来的习惯……”
杨显宗闻言后叹息一声,他入社时间不短,但却是在近来才接触到这些敢战士精卒。印象最深刻便是这些人律令严明,自有一套行为规范,动静都不逾规。
虽然本身没有什么军旅的经验,但杨显宗也知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必是精卒无疑。不过也正因为这一点,当这些人进入城中的时候,则就与周遭那些市井氛围格格不入。
一个、两个还不起眼,可若聚集多了,任谁都能看出这些人的不同。
为了能够在城中隐藏下来,杨显宗也是操碎了心,白天分散各处察望路径还好,可是到了晚上,他就忍不住要提心吊胆。
也幸亏近日西京人眼瞩目都在东南曲江,各坊那些街卒包括县廨衙役们都要抽调过去助力,市井之间没有那么多官方的耳目分布,这才勉强容身下来。
“律令易纵难收,这些徒卒刚刚敲打出来,还未称精,也没到就俗的火候。”
一名孔武健壮的中年汉子望着杨显宗笑语说道,其人名为马冲,本是汾州一名军府别将,天授年间关陇府户外迁河洛,府下人家不愿离乡而多逃窜,受责难免,他索性也弃了军职,加入了故衣社。
杨显宗闻言后点点头,并又说道:“上峰所以用我,本就不在弓马戎令。未来咱们这群力卒,多半还是城用傍主,我暂作头目,也是引你们沾习俗气。至于督导行事,还是要马队头你们劳心。”
“都是故义儿郎,无谓分出你我。”
马冲笑着对杨显宗点点头,然后便又合衣躺下。他们这些敢战士旧在秦岭开道,随时都要迎战那些占据峰岭的蜂盗们,也早养成了随时随地休息调整、恢复体力的习惯。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到了下半夜,睡梦中杨显宗陡生警觉,睁开眼便见马冲等敢战士们已经各自整装系腰并挖开棚中泥土,将埋在地下的刀杖之类器械分配下去,动作虽然不少,但却没有什么大的声响。
杨显宗暗道一声惭愧,举手拍拍脸颊让自己更清醒几分,马冲已经将一柄佩刀递到他手中,并语调平静道:“来讯了!”
一众人鱼贯而出,天上几点寒星,周遭则漆黑一片。不多久,分散在东市各处的四百余名敢战士们已经聚集在了靠近东市水门的放生池东岸柳树下。
“报数!”
“一、二……”
明明是将行险计,杨显宗本来心里还略有忐忑,可是看到这些敢战士们有条不紊的行动,心情便也渐渐平静下来。
“报告队头,应到四百一十五,实到四百一十五。”
一名兵卒上前汇报,马冲微微颔首,然后转头望向杨显宗。
杨显宗手里攥着刚刚从市外抛入进来用作传讯的鱼骨信符,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这些兵卒们便分成小队,快速散开在市中小径里。
夜色下,已经有东市邸铺的铺员们起身备货,先是有些好奇的听着市外街上偶尔响起的人马奔行声,陡又见到小巷里冲过几十名精壮身影,忍不住大声叫嚷起来,直到有什么凶徒潜入东市要作行劫。
类似的惊叫声不在少数,但都局限在一定范围之内,一直等到南侧市门处的警鼓声急促敲响,整个东市才突然被惊动起来,各处邸铺都亮起了灯烛光芒。
“动手!”
早已经潜伏在北市门附近的一名敢战士头目一声断喝,几十道人影便直冲向受惊而起、正走出门楼查探究竟的守门兵卒,这些人各挥棍杖,一个个身手矫健的冲入门楼,遇人即砸,摔倒在地的不再过问,仓皇奔走的则尽数被驱赶到内中一间空舍。
仓皇起床的市监值门郎还没有走出房门,室中屏风已经被踢飞,整个人被冲进来的人影扑倒在地。几人快速翻找,搜出了市门钥匙,然后便匆匆而出。
靠近东市市门的马市里同样冲入几十人,砸开械库、拉马上鞍,动作如行云流水,圈厩外自然有人接应。周遭也有看守马市的人喝骂着冲上来,但都被打砸溃退。
“三百匹,足数,撤!”
整理马装用时不短,此刻分散在东市各边弄事的敢战士们也早已经向此聚集,翻身上马便向已经被夺下的北市门冲去,直上金光门大街,纵马东向直奔隆庆坊。
此刻整个东市也已经完全乱套,分散在市铺中的街卒们仓促集结,可是当他们拿着刀杖器械冲向市街的时候,真正的目标早已经冲出了东市,只有各家邸铺的雇员、奴仆们或是游荡在街,或是谨守铺面,使得场面混乱不定。
杨显宗等一行纵马疾驰于街,先是直冲城东春明门,将马背上所驮的麻包引燃砸向春明门,春明门处正有几十卒力集结冲出,眼见这一批骑众凶狠奔来,自觉不敌,忙不迭向城楼内撤,并鸣金示警。
麻包堵在城楼处熊熊燃烧,那些空出的坐骑另有早伏在春明门附近的敢战士们翻身上马。
与此同时,城门外更有一早埋伏下的百数名敢战士们频向春明门处冲击。虽然春明门此处卒力被调走不少,但作为西京东出门户,春明门城防之严密自不待言,特别还有弓弩重器,只以空马不断的惊扰城头上的守卒。
城内留下几十众同样向春明门处不断的冲击,春明门此处还有三百人一团的守卒,虽然仗着器械与城墙不惧这些小扰,但也已经完全不能离开城门范围。
与此同时,另有十几名敢战士们破坏隆庆坊坊墙,隆庆坊虽是京中贵坊,但坊墙同样高不盈丈,土坯的围墙年久失修,很快就被推倒一段,漏出一个大大的缺口!
“只杀奸贼武攸宜,阻事者、自取死!”
两百余名敢战士策马冲入隆庆坊,此时坊街上不乏居户坊民出门观情,听到叫喊声,各自返回了家院,紧紧关上了家门。
武攸宜园业在隆庆坊中很是醒目,更不要说敢战士们早已经踩点清楚,须臾之间便冲到了这园宅门外,院门处也聚集了十几名武氏家丁,挥舞着器杖想要拒敌,但哪里是这些敢战士们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倒一地。
夺下这处园宅,敢战士们纵马而入,下马之后也无须细辨,直扑那些耸立的邸库,挥刀劈开库门,借着廊下灯火向内望去,不免各自倒抽一口凉气。
“时间不多,速速集货,先搬丝绢,叠在前庭!隆庆池里船入园没有?搬货上船!”
杨显宗晃晃脑袋,不再关注那些迷人的宝光,喝令园中敢战士们包括武家已经被控制住的家奴快速搬运库中的财货。
马冲则让人拉来园中几架马车,并将携带来的部件直接在马车上安装投掷器械,一箱箱的宝石、珍珠之类便于投掷的物货也都被挑选出来,投掷器组装完毕后,便装载着珠宝直接拉出隆庆坊,摆在金光门大街,不断的向春明门城头上投射!
第0271章 我与留守俱过客
西京城南敦化坊附近,鼓声有如雷动,奔马嘶鸣、人声鼎沸,颇有万马奔腾的气势。
当然,如今的西京城是不可能有过万的骑兵,但李潼也实在乏甚戎旅经验,实在很难通过声音去判断到底有多少军众聚集此处。
但他与武攸宜一同向此奔行,距离敦化坊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视线所及、横街上已经到处都是奉令向此聚集的骑兵军众,宽阔的街面甚至都因此拥堵起来。
身为一个后世来客,老实说李潼是真的没见过如此数千人马大量聚集的场面。也不能说绝对,在神都参礼的时候还是见过一些大场面,但是那种礼仪的场合主要还是庄重、肃穆为主,并不能给人一种烽火狼烟的峥嵘感。
眼下策马行在这骑众洪流当中,哪怕这些军众并不听从他的号令,也不是什么扬威边塞的军事征伐,但李潼仍然忍不住有一股金戈铁马的兴奋在心头激荡,心情很是激动。
不过同行的武攸宜则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一路挥鞭打马,但是身上甲具沉重,骑术也是马马虎虎,跑得太快,几次歪歪斜斜,重心失调,险些跌落下马。李潼看在眼里,心情也是跌宕起伏,末了也只能感慨这家伙命真硬。
“速行、速行!敦化坊官库若有丝毫闪失,小心你们的狗命!”
险些侧翻下马,武攸宜心里也是惊悸不定,不敢再纵马飞驰,只是大声向周遭兵众们喝令。
一路闹哄哄的,终于赶到了敦化坊,此际坊门已经大开,内外灯火通明,骑众们分散在坊墙周边,另有众多步卒鱼贯涌入坊中。
“官、官库如何?”
好不容易抵达这里,武攸宜也有些熬不住,整个人伏在马背上,已经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只是勉强抬起头来,语气虚弱的问向趋行上前的兵长。
“官库没有遭祸,失火的是北面立政坊一处棚厩,那里囤储大量草料,火势一起难救……”
听到兵长答话,武攸宜一个激灵,整个人又从马背上挺直了身躯:“什么?为何不早告?蠢、蠢物……啊呀!”
他这姿势跳动的太猛烈,加上一路狂行至此,力气已经丧失殆尽,惯性受激,整个人再也稳不住身形,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李潼见到这一幕,已经是忍不住噱意安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物力,敦化坊官库近日也收集到几百万斤的麻货,要是一把火烧光了,则就实在有些可惜,所以选择在临坊引火弄事,一则弄起来稳妥、人员撤离也方便,二则这对于之后的形势走向也有利。
毕竟只是为了吸引武攸宜将西京兵力向此调集,只要能达成这一目的,烧不烧官库其实区别都不大。特别是此夜还有别人暗中助势,先把武攸宜私库给烧了,眼下这状况,较之直接烧官库还要好一些。可见众人拾柴火焰高,搞事情还是要靠人多啊。
周遭兵众围聚上来,七手八脚扶起了武攸宜,但其人已经完全站立不稳,索性身上甲衣一并接触,除下甲衣后的武攸宜身形更显佝偻,特别一身的汗水,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打捞出来,可见敦化坊此处官库安危与否让他多么的紧张。
“快去查、快去……敦化坊要查,有无作乱人等?立政坊也要查,谁点的火,哪家起火,速去!”
武攸宜摆手驱令,自己则直接横躺在了家奴见态从坊中搬出的榻具上,胸膛剧烈的起伏,呼吸声有如风箱一样沉重。
“西京此夜真是多事啊!”
李潼也下马,优哉游哉走过来,当然神情则是一脸的严肃紧张:“眼下只盼此夜赶紧过去,天亮之后,大日之下,祟迹难存!”
“是啊,只盼天亮……”
武攸宜语调仍是虚弱,但眼神却逐渐凶狠起来:“天亮之后,一定要严查全城,究竟哪个在作弄诡计,我必杀之!”
李潼抬手拍拍武攸宜肩背帮他顺气,就是你老子我啊,可你就是不知道,这才哪到哪,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呢。
众多兵士聚集在此,效率也是极高,立政坊那里很快就查明原因,失火的是灵感寺名下一处产业,主要饲养牛马驮力,所以积存的草料之类数量众多,烧起来后闹出的声势也是极大。到现在火势还没有扑灭,兵众们只能在那园业外拆除建筑并洒沙扑火。
一名身材肥大的缁衣僧人被押了上来,神情惊慌无比,扑在地上准备自辩。可现在武攸宜被折腾得满腔怒火无从发泄,这会儿刚刚回养一些力气,便尽数发泄在这僧人身上,挥鞭抽打得那僧人满地打滚。
至于敦化坊这里,倒也更简单,坊中居户本就不多,再加上左近兵数充盈,干脆将所有坊民尽数驱逐出来,由西京守卒入内将几座官仓团团包围起来。
“河东王你智计不乏,依你所见,此夜究竟是谁弄事?”
发泄过后,武攸宜复又坐了下来,官仓无失让他心绪大定,也有精神去追究其他。
李潼闻言后则摇头道:“我入西京本就短时,一直操心曲江集事,自身遭劫都还懵懂,又哪能料知其他。”
“有人怀奸,不希望我与河东王成于当下事务。”
武攸宜目光幽冷,心里不知转着什么鬼主意。
李潼则抬眼向北面望去,除了此近两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之外,西京绝大多数区域还沉浸在夜幕中。
长安城实在太大了,凭区区不足万数的兵力实在很难控制周全,再加上武攸宜这样一个活宝留守的胡乱调度,使得兵力分配更加漏洞诸多。此刻大量军众集结在此,城东又有乐游原这处高地遮挡,想要从容的定乱各处谈何容易。
他这里还在思忖着,耳边又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借着便听到一个仓皇的声音:“留守是否在此?东市告警,有贼人于市中弄事,南北市门都受攻闹,守力不足……”
听到这告急声,李潼暗里振臂握拳,并向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唐灵舒做了一个鬼脸。
至于武攸宜则已经拍膝大骂起来:“究竟多少贼众潜入西京?此夜还能安生?此处没有闲力,让东市那些商贾们各集佣力助捕贼徒,天亮后才有官军入市杀贼!”
闻听敦化坊有变,他连自家邸库被烧都无暇顾及,此刻是一心守住坊中官库,更没有心情去保护东市那些商户。
报信者闻言后,脸色有些难看,待又稍作争取,换来的则是武攸宜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于是再也不敢强求,只能拨马转身、悻悻而去。
不过他这里还没有行出太远,北面又有急促的奔马声响起。武攸宜听到这声音,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口中喃喃道:“不会是又有乱……”
他这里话音未落,便又响起那催命的叫嚷声:“留守大王是否在此?贼人攻破东市北门,转入横街攻打春明门并隆庆坊……”
“什么?”
武攸宜闻言后,再也坐不住,直接冲向前方,疾声道:“贼人去攻隆庆坊,他们是要……”
“贼、贼徒叫喊要杀留守……”
报信者支支吾吾说道,然后又叩请道:“请留守速遣援众!城北诸坊空虚,实在无力制控贼徒!”
“快、快!增援、增援!速传刘将军,率引骑众回援……”
武攸宜跺脚吼叫,语调仓皇无比,脑海中已无别计,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保住他在隆庆坊的园宅。通济坊私库存放的一些贱麻疑似被烧,已经让他倍感肉疼,如果囤聚珍宝重货的隆庆坊园业被贼人侵入,那简直是在戳他的心!
“留守不可!”
李潼一直竖着耳朵在倾听,未待武攸宜将话说完,已经大声喝止,同时阔行上前抓住武攸宜两肩大吼道:“此夜乱情种种、意图为何?留守难道还看不出!”
“什、什么意图?隆庆坊、隆庆坊有我园宅啊……”
武攸宜脸色扭曲,说出的话都有几分变调。
“西京多处同时兴乱,可见贼徒蓄谋已久!留守一旦分遣卒力回护家私,如果官仓再生变故,留守罪之大矣!”
李潼神情严肃地说道。
“官仓并无变故,起火只是临坊……不行,隆庆坊园业不容有失!”
“这正是贼徒用心险恶所在啊!留守自思,贼徒蓄谋已久,兴乱何处,无人能知。众目环望之下,留守无顾官库安危,却使卒力拱护你的私产,此事一旦奏入神都,圣皇陛下将以何眼看待留守?”
听到少王劝言,武攸宜只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整个人都沉默下来,如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涩声道:“那隆庆坊,就不能救了?”
该说的话都说了,看着武攸宜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李潼只是故作无奈的长叹一声,并懊恼的掩面叹息道:“此夜大知人力有穷,西京此境自有故情,我与留守俱过客,为人所扰,为人所笑,也是咎由自取。”
“狗贼,狗贼!”
武攸宜抽出佩刀疯狂的砍向地上,口中忿声咆哮,地面沙土飞溅,很快就一片狼藉,一如他此刻惊怒的心情。
第0272章 阻义者,虽死不道
隆庆坊武氏园宅中,共有将近三百名故义敢战士攻入进来,之后便各司其职,有人返回金光门大街助攻春明门,有人纵马于坊内巡弋警戒,仍有足足两百多人、再加上武氏留守在此的近百家奴忙碌的搬运着堆满仓库的财货。
这些财货当中,丝绢之类还好说,虽然量大,但却质轻,此刻都被陆续搬抬出来,陈设罗列于园邸周遭,叠摞成又长又高的锦缎围墙,让人不能细窥园宅内中情形。
财帛最动人心,坊中不乏居户,也都各在家门内窥望外面的动静。眼见这一幕,也都不免惊诧有加,更有人暗生贪意,或致使家奴、或亲自动手往自家宅院搬运那些洒落在地的丝货。
对于这一行为,敢战士们也并不制止,只有当人胆大到靠近园邸过甚才挥杖击退。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坊中群情不免更加热切,加入到哄抢当中的人也越来越多。
敢战士们冲入园中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周遭几坊各自也都反应过来。隆庆坊毕竟是城北贵坊之一,周边坊居民户多有富贵,安守家宅之外,如果还有余力也都响应坊正之类人物的号召,派出家奴与坊中街徒一起出坊扑灭骚乱。
此时仍是深夜,视野实在有限,当这些人众抵达隆庆坊外时,便见到坊中人影杂乱,已经混乱到了极点,根本不知贼众多少。
春明门内的大街上,贼徒数目看起来倒是不多,但一个个持刀跨马,看起来就觉得姿态凶狠异常,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过去,又恐各自坊居有失,便又徐徐退回。
武氏园宅中,灯火辉煌,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场景,两名敢战士臂力猛发,将装载着金银器物的箱笼搬上了牛车车板,因为货品过于沉重,车架都被压得吱吱呀呀的作响。
“生人贫苦,真是做梦都想不到,此生还有机会因为搬运财货叫苦!”
一名年轻的敢战士晃着酸涩的臂膀,口中不乏抱怨道,顺便呵斥着周边那些神情萎靡、出工不出力的武氏家奴加快动作。
一名被砍伤了一条腿的武家管事横在廊外呻吟,听到贼徒的抱怨声,便又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寒伧贼徒,知不知冒犯哪家贵门?逃不了!一个都逃不了……有命抢货、没命花销……”
敢战士们并不理会其人咒骂,只是加速搬运,园中邸库实在太多,让人颇有一种蚂蚁搬山的无力感。他们接受的指令是天亮之前能抢走多少就抢走多少,真是平生未有感觉时间如此珍贵,一寸光阴已经不能以金价作比。
搬运的过程中,他们也顺便将货品分类,丝锻等轻便物货都被抛出了园外,用于吸引更多并犒劳那些助势的坊民,珠石之类则用在攻打春明门。至于有笨重、量又大的金属之类,则都用园中的牛、马驮力运输到园中深处。
相对于城北其他坊区,隆庆坊最大的特点就是在坊区中央有一座隆庆池,本来是地震所造成的地泉上涌,规模逐年扩大。
长安城北所在的龙首原本来就是干燥少水,民众们也都喜爱这地涌的甘泉,官府包括许多权贵门户也都各有深挖扩大的经营,并绕池造园,分享这一处水汽充足的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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