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徐坚身为万年尉,又因少王嘱令对此多有关注,闻言后便笑道:“怕是哪家闲游客,此处陂塬,荒弃年久。原本贞观旧年还有一些居户,后来扩建芙蓉园,就近砍伐林木,便逐渐的荒弃下来。”
“人夺地衣,即便不祸当下,也会遗患后人啊。日后你等各牧州县,可要记得不要滥伤地气,有取有舍,度量慎行。”
想到后世关中瘠薄,黄河水土流失严重、下游泛滥成灾,李潼忍不住发了一通环保感慨,然后继续向上行去,视线偶尔瞥见对面一名骑士向此方行来,察其身姿很明显的女扮男装,烟尘隔眼,倒也没有看得太清楚。
“借了徐尉的方便,将这一处陂塬圈作陶冶之用,看这地块规模,供养几千人绰绰有余。日后你专事打理此间,若能分惠那些游食们一份活计,也能大益官声,顺作畿尉未尝不可。”
登上塬顶之后,李潼环顾四边一周,又对刚刚从神都来到西京的苏约说道。
苏约闻言后连忙点头道:“卑职不敢怠慢,一定恪尽职任。”
几人闲话未已,后方突然响起急促马蹄声并伴随着仗身训斥声,只见道途所见那名男装女子居然跟随上来,心中不免有些奇怪,摆手制止要上前挥杖拦截的仗身们,放那女子到近前来。
“敢问诸位府君,登此塬顶,莫非要将此处荒野收作官用?”
杨丽心中急躁有加,顾不得失礼与否,策马上前疾声发问道。
“四、四妹,你怎么在、在……”
对方几人还未作答,一名随员已经冲出并作惊言。
杨丽循声望去,继而脸色一滞,片刻后陡然叫喊道:“杨二郎,上天入地总算见到了你!你看我敢不敢杀了你!”
说话间,她便策马直向神情惊讶且尴尬的杨显宗冲行过去。
第0241章 秀姿动人
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外见到家人,杨显宗本来已经大感吃惊,待见杨丽纵马向他冲撞而来,脸色更是陡然大变。他自知这个堂妹是个怎样人物,当即也顾不及其他,忙不迭拨马向远处逃窜而去。
“大王,要不要……”
刘幽求策马靠近大王,目露征询之色。
“看来是家人重逢啊。”
李潼摆手示意不必理会,同时不免打量两眼看来应是少女扈从的几名傒人壮奴。
他们一家旧年居在巴中,对于这些土著傒人并不陌生,如今邸中都还有几名傒人奴仆,不过都远不如眼前这几名傒奴看起来精壮悍勇。
几名傒奴被王府仗身们策马上前隐隐围堵起来,并喝令他们下马缴械,但仍神态紧张的望向自家主人冲出的方向,看起来倒是很忠勤可靠。
杨丽孤身上京奔走劳累,心中未尝没有忧苦,只是知道自颓无有才一直按捺心中。却不想在少陵原顶意外遇到堂兄杨显宗,全须全尾且还鲜衣怒马,看起来居然混得还不错,长久积郁的心事顿时化作愤怒。
“杨二,你停下来!停下来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她本来就不擅马技,所骑乘的蜀马腿短温顺,哪怕狂奔起来,又怎么追得上杨显宗胯下青骢良骥。眼见这堂兄越奔越远,将她远远甩在了后方,她心中又是气恼又是情急,只能大声叫喊。
“离家年久不归,我自知罪过深重,四妹你追寻到此,怎么会轻易放过我……”
杨显宗这会儿也是尴尬窘迫,不敢停留,打算先逃窜一程,耗一耗这个堂妹的精力与怒气,才敢返回来继续说话,因此只是纵马绕原奔行。
可是当冲到陂塬边缘位置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杨显宗转头望去,只见堂妹杨丽已经摔落下马,跌在了尘埃中,他心中顿时一慌,忙不迭拨马返回:“四妹你没受伤吧?全是我的错,你……”
杨丽不慎跌落下马,身躯吃痛且不说,整个人摔在尘埃里,可谓花容惨淡,待又听到杨显宗叫喊声,心中委屈积郁顿时爆发出来,两手捂住脸庞嚎啕大哭。
听到杨丽悲伤哭声,杨显宗更加慌了神,忙不迭下马奔来,弯腰想要搀起堂妹,却不料被杨丽抬腿一脚踹在了一边,吃痛之余,不敢再贸然上前,只是颓坐一侧,听着堂妹悲哭声,心中满是愧疚。
杨丽足足哭了小半刻钟,本来就是灰头土脸,脸庞上又被泪水冲出了一团团的泥花。她也没有心思关心仪容,悲情发泄之后,只是睁大两眼死死瞪住坐在一侧地上的杨显宗。
杨显宗见她如此,心里真是有些发毛,低下头去涩声道:“我自知实在对不起亲长家人,身负家门殷望北上应举,出身未得,人又无踪……可四妹你听我解释,我也是有苦衷,一时冒失得罪权奸,卷入一桩罪事不能自明,担心连累家人,这才藏匿在外,风头过后却又有感世道苦人……”
“你有感旁人疾苦,那我苦不苦?阿耶死在安南,乡仇趁机发难,偌大家门无人帮我……”
听到杨显宗辩解,杨丽又是气不打一处来,翻身而起一脚踹在杨显宗背上,并将家门近年变故一股脑讲述出来。
杨显宗离家三年有余,与家人少有联络,此时听到杨丽讲述,才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神情惨淡,举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面向杨丽垂首道:“四妹,我真是、真是……对不住你!是阿兄任性无能,不知家门变故横生,诸多忧困都赖幼妹一人,我真是该死!”
说话间,他行上前,杨丽却背过身去仰脸望天,眼眶里又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我、我如此任性不堪,阿妹你今天打死我,我也不敢反抗。但、但是,还是请四妹你稍忍愤怒,我不是怯于受罚,只是今日从游贵人,请、请四妹你给我保留些许……”
发泄过后,杨丽也很快就冷静下来,回望远处那一群行人,又转回头来望着杨显宗说道:“那是哪一家的贵人?你们登这少陵原又为什么?杨二郎我告诉你,如今家业危困,你在西京有什么人路、势路,统统都要给我试用出来!至于你的错事,迈过眼前,留后细论!”
杨显宗闻言后便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要做的事情,干系太大,不可与阿妹细言。但可以告诉你,今日从游的乃是如今西京城里时誉高标的河东大王……”
“什么?你再说一遍,是谁!”
杨丽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大变,上前一步紧紧攥住堂兄肩膀,一脸惊容的疾声问道。
“是、是河东、河东王……”
杨显宗吃吃再言,而后便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声,下意识退后两步。
杨丽捂着脸恨恨顿足,片刻后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柄利刃出来,杨显宗眼见如此,神态转为惊慌:“四妹、你、你这是真要杀……”
“住口!”
杨丽脸色绷紧,挥起利刃割下堂兄一片衫袖,将那布片抓在手中冷声道:“不准别人靠近!”
说完后,她便转身直往坡下黄渠水边奔去。
杨显宗追赶上去,见堂妹只是临水洗面不是要激怒跳河,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丽站在渠水边的卵石上弯腰鞠水,洗得非常仔细,看到渠水变污从指缝间流淌下来,脸色不免更加羞恼。一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站起身来,擦干脸上的水渍,并有些犹豫的向坡上行来。
杨显宗连忙行上前,打量堂妹两眼,忍不住啧啧道:“几年不见,阿妹也已经是秀姿动人,完全不见旧年幼时顽态。”
“真的?”
杨丽听到这话,顿时笑逐颜开,望向堂兄的眼神也和善许多。
杨显宗见状,忙不迭连连点头,各种夸赞话语更是不要钱的吐出来。
杨丽越听,脸上笑容越浓,只是说出的话却让杨显宗脊背发寒:“杨二,你死定了,我不跟你戏闹,你死定了!闲下来想一想,改选怎样死法罢!”
一边说着,她一边细致的抚平衣袍,掸去尘埃,转又侧目望向一边惊疑不定的杨显宗:“牵上马,咱们回去。你死定了!”
与此同时,少陵原坡下围帐内的青翠草地上,一身骑装的唐灵舒手扶马鞍,灵活的调整着骑姿,策马疾游,整片草地上都洒满她欢快笑声。
同样一身小号骑装的李幼娘则小心翼翼乘坐一匹小马驹,在家人牵引下缓慢溜达,视线追赶着草地上如一阵香风游荡的唐灵舒,小脸上则颇有无奈。
“幼娘你该放开马步,不经摔打,哪能练好一身的骑术?”
撒欢片刻,唐灵舒纵马冲至李幼娘马前,手中马缰一提,胯下奔马顿时便作人立状,抬手指着李幼娘作指点状。
“我不想骑马了,我也不想练骑术,只是你自己无聊,强要拉我出来。”
李幼娘抚腮叹息,又一脸无奈:“嫂子,你能不能长点心计?你家夫郎在西京城里被娼女争抢,你既不过问,只是骑马!娘娘不信三兄做坏事,心里不乐,只会教训我!今天说要迎咱们入城居住,可是到了这里又不走了,你就不心慌?”
“我没有心计?你说这话我就听出了,你只是担心自己今天入不了城又被留在城外,撺掇我去请求大王。大王受人追逐那不是常事?我又不是什么奇人怪癖,自己喜爱的人、事被人欢逐,这有什么可心慌?”
唐灵舒闻言后便笑语回应:“你自己都说娘娘不信大王做坏事,我当然也不信。大王那么聪明,真要做什么坏事,哪会做得人尽皆知!”
“可你就不好奇,阿兄究竟有没有招引别个女子在家?那女子可能比你貌美,比你温柔,抢了你的夫郎,霸了你的屋舍?”
李幼娘倾身向前,一脸促狭笑意:“反正阿兄也说要接咱们入城,咱们就先走罢,入了宅内看一看,真要发生那种事情,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嫂子,咱们走吧!”
唐灵舒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片刻后才指着这个小姑子说道:“我得禀告娘娘,你这小娘子为了自己喜好,挑拨旁人情事。我在不在大王心里,这是别人能抢夺?谁要霸我屋舍,那她最好抱刀入眠!除了大王厌弃不容,别个谁要赶走我,那自是不能两活了。”
说话间,她便要往帐幕处行去,李幼娘见状便慌了,忙不迭举手叫嚷道:“嫂子,我错了!千万不要告诉娘娘……咦,阿兄回来了!”
唐灵舒闻言后转头望去,果然见到一众骑士们簇拥着大王行入围帐中,小脸一缓,下马立迎。李幼娘也凑上来,凑在她肩畔小声道:“我真知错了,嫂子。你家日后芳声必不会少,咱们两个最长情,凡事我都帮你。”
说话间,李幼娘见阿兄在府员簇拥下直入大帐,留在外面的却有几个陌生面孔,仔细打量一眼,顿时一脸惊喜道:“瞧瞧,果然有事发生!让你看一看,待我好你是有回报的!”
说话间,她招手唤来几名奴婢,抬手指向跟随阿兄返回的当中一个人,说道:“把那人引到我这里来!”
第0242章 蜀女有才
杨丽满怀忐忑的站在大帐外,头脑仍有几分昏昏沉沉,心里诸多杂念一时难定,突然听到旁侧有人呼喊她,转眼看到是一名婢女上前呼喊她往另一侧的小帐去,心里虽然不乏疑窦,但还是抬手示意随员在此等候,她则跟随前往。
小帐只是临时搭就的遮阳屏帐,自然不乏简陋,内里只摆设几张胡床坐具,杨丽在婢女导引下步入其中,见里面群婢侍立,只在当中坐着一大一小两名秀美女子,虽然不知身份,但想来应是少王家眷,连忙上前见礼。
唐灵舒自无经历这种阵仗,有些如坐针毡的局促,倒是旁侧李幼娘显得比她还要镇定一些,拍拍嫂子臂弯以作安抚,下巴一翘望着杨丽说道:“你这娘子何处人士,怎么随我阿兄同归?”
“民女杨丽,拜见县主,拜见……”
“这是我的嫂子,你称她、嫂子,她该称你什么?”
李幼娘谱没摆太久,转又望向唐灵舒,唐灵舒自觉尴尬,侧脸望向一旁,李幼娘干笑一声,转回头来望着杨丽说道:“这也不重要,反正我阿兄待我嫂子是如珠如宝一样的喜爱。你是叫杨丽?要随我们入城?是要住在我家里?那我得叮嘱你一声,你住在哪里,可得听我嫂子安排!”
行入帐中,搭眼一见,杨丽依稀有些明白这是什么阵仗了。
毕竟她家也是家大业大,类似事情看过不少,只是看着那幼小县主虽然绷紧着脸,但却没有什么庄重凶狠,但当视线落在那稍微年长的少女身上时,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惊艳之感,少女娇俏明媚,回想塬顶所见大王俊美英姿,心中倒生出几分碧玉双映的感慨。
她摒去心中杂思,脸上露出笑容:“县主误会了,民女兄长从事大王,巧在道途相逢,所以才追从归此。至于城中起居,民女自有宅业安身,不敢冒昧登第打扰。”
李幼娘听到这话,脸上也写满尴尬,又受不了嫂子那幽怨眼神,垂首挠头片刻之后,又抬头板着脸说道:“我看你也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如果要去我家做客,住在哪里,是由我嫂子安排……”
她话没讲完,衣袖已经被嫂子扯了一把,唐灵舒一脸羞不可当,起身望着杨丽说道:“大王清逸脱俗,门风也是简约活泼,因见娘子同归,想有待客之需,冒昧有问,还请娘子不要介意。”
说话间,她也忍不住仔细端详眼前这女子。少女心思单纯率真,本也没有这些杂思,只是小姑子爱闹涉及,便也忍不住心思流转发散。
她见眼前这女子年龄与她仿佛,身高较她略矮一些,虽作男士装扮,却不掩美艳姿容,见其装束如此,强转话题道:“娘子也爱骑游?”
“只是出行方便就简,不敢强拟贵人闲戏。”
杨丽低头说道,虽然被人误会了,但心里并无多少反感。
老实说,她周行西京诸门第,不是没有想过要借着女子身份的便利从贵人家眷入手,但即便能得内庭召见,所见那些贵人家眷也只是矜贵傲慢,对她一个商贾之女并无正眼,言谈举止透出一股疏远鄙视,让她倍感屈辱局促。
那些女眷论及显贵,较之河东王家眷自然不可相比。然而眼前这一大一小两美人,或是存着给她难堪的想法,但却拙劣的有些可爱,反而让她颇感轻松。
特别见到河东王侧室居然也是一身飒爽骑装的装扮,更让她有种隐见贵人私密喜好的鹊喜,原本因为简陋相见的懊恼,这会儿也渐渐淡去。
李幼娘见这两人对话却将自己闪在了一边,有些闷闷不乐,强行插足两人之间,对杨丽摆手道:“既然都是误会,你就请去吧。”
杨丽闻言便施礼告退,刚刚行出小帐,便听到帐内传出那小县主抱怨声:“嫂子你要和气待人,也要分个场合啊!你瞧瞧那娘子,身姿美妙的让人眼馋、你再想想阿兄,是不是招人惦念?她今天不来,明天也是要来的……”
“你小声些,人还没走远!”
唐灵舒一脸娇羞,上前捂住李幼娘嘴巴,并敲着这小娘子额头怒声道:“庭门外的人,哪好失礼,让人笑我家门风。唉,我就不该让你胡闹、失礼人前,就算以后真有什么纠纷,我两手两足奋健有力,又会怕谁!”
杨丽听到这里,不免错愕有加,低头攥起自己的拳头,片刻后有些颓然的松开五指,又行回大帐前方。
老实说,她心里是由衷羡慕那一对小娘子,抛开其他不谈,那种娇憨拙劣分明是被家人关照周全才有资格享有的,她以前也有过,只是如今已经不复。
一念及此,抬眼看到站在大帐侧方的堂兄杨显宗,眼神又变得凶恶起来。
大帐里,李潼又结合实地考察之后所见,向苏约仔细交代一些招募游食、于此兴工的细则,并委托徐坚加以关照。
讲完这些之后,他起身将两人送出帐外,摆手作别,转头看到那杨氏兄妹,心里倒是一乐,抬手对杨显宗招了一招:“二郎并令妹,一起入帐来吧。”
杨丽闻言后,满心忐忑的跟随在兄长身后一同步入帐中,只抬眼望向大王那高挺背影,心跳便逐渐加速起来,只是木然见礼,被兄长推了一把之后,抬眼才见少王正微笑让他们入座。
“远乡逢亲,生人大乐。我要向杨氏娘子道歉,因爱你兄隽才留用府中,却忽略了人情远离的伤感。”
李潼坐下来,笑语说道。
“是小民、是卑职浪性疏忽,客远不返,攀求贵幸,冷落恩亲。”
杨显宗避席再拜,并作恳请道:“离乡日久,不知家事生变,恳请大王放离,允我家事理定,再归门下用命。”
李潼听到这话,并不急于回答。他是比较看好这个杨显宗,且正有要事托付,却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他倒不想强人所难,只是一时间还要思考该让谁来代替杨显宗统率那些已经陆续离开秦岭的敢战士。
杨丽闻言后则是心中暗骂,也连忙发声道:“家兄虽然秉性粗疏简陋,但唯勤唯义尚堪使用。能为大王青睐引用,家徒心感荣幸,亲情家事都有托付,请大王从容任用!”
听到杨丽的话,李潼指着这对兄妹对刘幽求说道:“蜀中才气确是浓厚,这一对兄妹俱有可观,倒是让人意外。”
他又对杨丽说道:“奔远寻亲,自然不是寻常情念。你兄既然事我门下,那你家情急事困,自然也不是庭外闲事。有什么困扰,不妨道来,既然任用才力,自然要免其后顾之忧。”
杨丽闻言后真是惊喜有加,但一时间也不敢贸然提请非分,只从侧方开口言及:“民女斗胆请问大王,少陵原野地是否已为官属?”
“不错,刚刚纳作官有,兴作陶炼事务。刚刚离去二者,正是京县任此的衙官。杨氏娘子探问此事,可是有什么需求?”
杨丽听到这话,不免有些失望:“大王才趣高洁,本不该列席擅论下事。民女自念曲江池因奉王教,土木将兴,有意设业于此。”
“百业有序,不言上下。杨氏娘子不望曲江畔,却重少陵原,确有奇致思谋。不过此间事务兴利之余,主要还在招募游食安在工业,不可专付私门。若你家要在西京置业,日前留守赠我曲池坊一园,不妨领受作业。”
武攸宜强买了关陇勋贵中的窦家和豆卢家园业,并将其中一份送给了李潼,这也让李潼有些哭笑不得,他跟他四叔之间,积怨倒是越来越大了。这两家抗衡不了武氏新贵的淫威,未必不会把这笔账记在他的头上。
李潼倒是不在意这两家,不过对曲江池畔产业也没有太过看重。
他自知这个杨氏是蜀中豪商,正是他眼下想要求得联络的人脉,转手相赠结份善缘,如果能够开拓出直通蜀中的商路,得利及惠众,又不是区区一处园业可比。
杨丽闻言后也是不免惊异,一方面有感于少王豪迈,一方面则感觉出少王对她兄长真是挺看重。
机会难得,她也不再犹豫,当即顿首道:“寒家虽只商贾门庭,但也绝非贪婪无度,蜀中有业已足安生,怎敢再作越境侵业之想。只是京中家人陷入官门,不得已才有……”
她简明扼要将自家困境稍作交代,而后便又说道:“民女今次北行,存意散财活人,若能得于搭救,不敢再有妄求!”
李潼听完之后,对这个蜀商之女不免高看一眼。不过他虽然比较看重这个杨氏,倒也不会只听杨丽一面之辞,稍作沉吟之后,便对刘幽求说道:“趁着还有短日从容,长史回城后走问一下,如果事中真有曲折,那就劝告衙官们还是要秉公论断,不可徇私。”
“这件事,我记下了,杨家娘子且候京中,有什么消息,会让人即刻走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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