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林晧然是一个颇有野心的人,一直都有着这一个胆大妄为的想法,却是无奈地摇头道:“此事太难了,目前绝对办不到!”
不说他很难将徐阶给拉下来,而想要将他岳父取代徐阶的位置,这个事情却是难上加难。他岳父的性子过于正直,并不是嘉靖想要的首辅,哪怕真的上去亦得下来。
孙吉祥对此似乎早有判断,又是微笑着询问道:“如果现在打破朝堂这个平衡,吴尚书若是进入内阁,东翁能否更进一步?”
“如果我岳父入阁,而我很大可能要留任,或者能谋得吏部左侍郎,但想要尚书一职怕是更加困难了!”林晧然自是能够看到这个事情发展的结果,显得苦涩地回应道。
孙吉祥喝了一口茶,显得正色地分析道:“以现在的形势来看,目前的朝局才是最有利的局面,特别是东翁现在还年轻。若是有着一位吏部尚书打掩护,这底子亦能打得扎实一些!”
“孙先生,你觉得我岳父会是什么态度?”林晧然心知这个确实是结果最好,但还是拿不定主意地道。
孙吉祥将茶盏放下,却是给林晧然泼冷水道:“只要东翁不挑事,以我对徐阶的了解,他必定能劝住吴尚书!”
“严嵩都已经下台快三年,且已经是八十五岁的老人,徐阶为何揪着严家不放呢?”林晧然深知徐阶有这个能力,却是显得疑惑地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严嵩在朝堂的影响力慢慢衰落,严党早已经是名存实亡。特别严嵩已经失去了皇上的恩宠,严家早已经是一头被拔牙的老虎,徐阶根本没必要痛打落水狗。
孙吉祥瞥了一眼林晧然,眼睛很是坚定地回应道:“自从大小姐南归,东翁是越来越少到外面走动了!别看徐阶现在风风光光的,在朝堂亦是得到不少官员的称颂,甚至已经有了贤相之称,但徐阶在京城百姓的名声当真不怎么样!”
“徐阶的名声不好?”林晧然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颇为意外地道。
孙吉祥微微一笑地道:“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瞧一瞧,徐阶当政跟严嵩当政又有啥区别,这皇上要修的宫殿祭坛一样都没少,且严嵩和徐阶可是亲家!”
“徐阶之所以要清算严嵩,这是要彻底跟严家摒清关系,从而挽回一些名声?”林晧然心里微微一动,当即正色地询问道。
孙吉祥很肯定地点头道:“不错,如果景王没死,严家或许还有一丝生机!现在裕王赢了,徐阶的门生张居正进入了裕王府,徐阶若是彻底跟严嵩撇清关系,将来的首辅……还会是他!”
经孙吉祥的提醒,林晧然发现这个可能性特别大。
在大明做官,皇上的恩宠重要,但个人的官声亦是不可忽视。如果徐阶跟严嵩仍然不清不楚,特别两家还存在着姻亲关系,确实对徐阶的官声极为不利。
凭着徐阶目前的名声,裕王一旦继任大统,还真没有徐阶什么事了。
“徐华亭这也太不地道了吧!严嵩当初让李本让位,给他安排次辅的位置,他可谓是严嵩指定的接班人呢!”林晧然却是打抱不平地道。
孙吉祥端起茶盏,显得公允地说道:“东翁,这个朝堂可没有什么情份,有的只是个人利益!徐阶想要赢回好名声,那么他就要跟严嵩划清界限,只能怪严嵩的声名确实太臭了一些。若是真要论的话,严嵩未尝不是恩将仇报,昔日为了得到首辅的宝座,他亦是在背后捅刀夏言?”
真要说起来,这只能说是严嵩的一种报应。
眨眼间,二月悄然来临,柳树已经开始钻出嫩芽,整个京城多了一丝春意。
跟着以往一般,一到下衙的时分,官吏就如同是脱缰的野马一般,纷纷离开衙门朝着自家的居所而归。
不管朝堂如何地暗流涌动,京城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一切都是跟着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很多官员纷纷相约一起小聚。
林晧然跟着以往一般,在处理完日常的事务后,掐着时点从左侍郎衙署走出来,而轿子早已经等候在这里。
“十九叔,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徐阶前些天在家里同样呕吐了!”林福迎向林晧然,小声地进行汇报道。
林晧然不由得放慢脚步,便是疑惑地询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这个事情其实亦不用怎么打听,徐阶呕吐的事情整个徐府的人都知晓,徐家还请了太夫!”林福显得轻松地回应道。
林晧然轻轻地点头,发现自己似乎是多想了。
“十九叔,扬州那边传来消息,是丹阳大侠邵芳带人阻止严家人救严世蕃!”林福将轿帘子拉开,又是进行汇报道。
林晧然停下脚步,显得好奇地询问道:“邵芳?这人什么来头?”
“其实就是一个江湖人,在南直隶那边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亦是闯出了一些名头,人称丹阳大侠。不过……这个人颇有能耐,跟着徐家亦是有些往来,此次应该是听命于徐家!”林福认真地回应道。
林晧然心里暗叹一声,发现徐家是真不打算给严世蕃生路了。正想要钻进轿子,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他好奇地打听道:“严世蕃现在到哪了?”
“现在应该到了山东地界,预计本月中旬便能到京!”林福一直关注着严世蕃的动态,当即便是进行回应道。
林晧然轻轻地点头,便是准备钻进轿中。
虽然他知道维持当前的朝局是各方最有利的结果,但终究还是没有泯灭良知,却还是想要盯着严世蕃的事情。
如果一切都是按着章程处置,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如果徐阶做得太过份了,那他不介意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正是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道:“林大人,请留步!”
林福看到来人之后,跟着几个护卫不约而同地挡到了林晧然的前面,只见迎面走来的正是臭名昭著的锦衣卫。
林晧然的眉头微微蹙起,只是倒没有太多的畏惧,而是让林福等人让开,对着为首的锦衣卫微笑着询问道:“陆佥事,不知找本官何事呢?”
来人正是北镇抚司锦衣卫佥事陆绎,原北镇抚司指挥使陆炳的儿子,亦是徐阶第三个儿子徐瑛的妹夫。
陆绎却是笑而不语,直接对着林晧然似笑非笑地道:“传皇上的口谕!”
林晧然心里当即“咯噔”一声,脑海不由得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莫非徐阶担心自己强行插手严世蕃的案子,故而选择先下手为强了?
虽然这般想着,林晧然的动作却是没有含糊,便是老老实实地跪下来道:“微臣礼部左侍郎林晧然接旨!”
第1697章 京城动
正是下衙的高峰期,很多人看着一大帮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前往礼部衙门,而后又将林晧然押上马车离开。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令到很多官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明如日中天的礼部左侍郎林晧然恐怕是要栽了。
随着马车朝着北镇抚司的方向而去,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北京城的大街小巷。
“林侍郎犯了啥事呢?”
“按说不能啊,他为民做事可是有目共睹的!”
“依我之见,怕是徐阶那个小人在背后搞了什么小动作了!”
……
随着消息进一步扩散,酒楼和茶楼当即是议论纷纷,对于这背后的真正动因,亦是出现了诸多版本的猜测,而徐阶的阴谋论最为广泛。
令人意外的是,很多士子或百姓认为林晧然是真的犯事。
如果要论到当朝名声最好的官员,其实不是清流领袖吏部尚书吴山,亦不是刚刚升任户部云南司主事的“海青天”海瑞,而是现任礼部左侍郎林晧然。
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哪位官员是真的为民做事,很多人的心里都是一清二楚,而林晧然是真正给百姓带来实惠的那个人。
且不说林晧然在雷州府和广州府的所作所为,单是他出任顺天府尹期间,大力整顿北京城的商业秩序,且推动了鼓楼灯会的发展,令到北京城的百姓到现在都念着林晧然的好。
停顿盐政的事情令到盐价明显下滑,至于削减宗藩禄米虽然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但林晧然总归是一个真正做事的人。
现在林晧然突然被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带走,更多人还是愿意相信是徐阶打击报复的结果,这是林晧然遭到了奸臣的诬陷。
灵石胡同,林府。
一个护卫急匆匆地闯进大门,朝着内宅的方向跑去并大声地道:“不好了!不好了!十九叔,十九叔被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带走了!”
垂花门是一道禁区,虽然护卫没有闯进去,但还是通过声音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由于花映容南下处理联合钱庄的事务,现在只有吴秋雨一个人当家,正是在一边绣着花一边等着相公归来。
只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刚刚站起来,便是感到了天旋地转。好在阿朵眼疾手快,不然怕是要摔倒在地。
若说京城官员最为担心的事情是什么,无疑是这个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他们只听从于皇帝一人,可以不经三法司批准,直接动手将某位朝廷高官抓去诏狱之中。
消息一经传出,宁江等人纷纷聚到离林府最近的杨富田家里商讨对策。
在不经觉间,林晧然已经成为了他们团体的主心骨,一旦林晧然真的倒了,那么他们恐怕同样会遭受到徐党的打击和报复。
虽然他们现在还能得到老师吴山的庇护,但他们很多人心里都很是清楚一件事,他们的老师根本不是徐阶那头老狐狸的对手。
一旦林晧然真的栽了,那么他们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当然,他们此时此刻不会想这么多,只是想要商讨对策。
王弘海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是将几个同年召集了起来,当下恩师遭难,他们第一时间自然是想着如此营救。
不过将林晧然带走的命令是由宫里传达的,而最新消息则是北镇抚司佥事陆绎奉皇上的口谕将人带走,却不晓得是因为什么事情。
“帮我收拾一下,我到我娘亲那边!”
吴秋雨面对着这个晴天霹雳,亦是很快就恢复过来,拿出林家女主人的气派,对着旁边的丫环直接吩咐道。
既然是奉皇上的命令,那么就只能从宫里那边打听消息。
吴秋雨来到了吴府将事情跟着娘亲一说,得知爹爹今日在宫里,便又派人前往宫门等候,希望能够尽快弄清犯了什么事,这才好“对症下药”。
到了傍晚时分,一顶轿子走出了吴府的前院。
吴母和吴秋雨一直都等候在前厅,便是第一时间迎上前。
吴山从轿子走了下来,当抬头看到吴秋雨竟然出现在这里,脸上先是闪过一抹诧异,旋即又恢复一贯的严肃模样。
吴母是一个急性子的女人,当即便将林晧然被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带走的事情稍微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最后焦急地询问道:“女婿竟然犯了什么事,为何皇上要下令抓他?”
吴山的眉头一捏,正想要说话。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吴母忍不住又是催促道:“你倒说话啊!急死我了!”
吴母是真将女婿当儿子看待,得知林晧然被锦衣卫拿着,一直是陪着吴秋雨着急,甚至表现得比吴秋雨还要焦急几分。
吴秋雨虽然心里同样是焦急,但总归是大家闺秀出身,从小接受的是行为举止端庄的教育,此时眼睛水汪汪地望着老爹。
“我当年被带走的时候,怕是……你没这般紧张吧?”吴山似乎是吃醋般,当即没好气地回应一句道。
吴母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感到一阵疑惑地道:“你……你好像没入过北镇抚司的诏狱吧?”
如果有什么让她感到自豪的,那便是丈夫做官几十年,却是从来没有惹出什么大事端,一直都没有让她担心过。
吴母看着吴山不像是说谎的模样,不由得想起几年前那一场日食风波,显得不是很确定地询问道:“你是说日食那一次吗?”
“不是!”吴山的脸色微寒,当即进行否认道。
那一次跟袁炜的日食之争,虽然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一度被皇上革令在家中闲住,但却没有被锦衣卫带去。
吴秋雨的脑海突然闪过一道光,显得不是很确定地猜测道:“爹,你……你莫非是说嘉靖三十七年……那一次!”
吴山扭头望了一眼女儿,这才认真地点头,却是不着调地说了一句:“我饿了”。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亦是不再理会吴母的焦急,径直朝着内宅走去。
吴母仍然很是一头雾水,却不知道那一年究竟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由得疑惑地扭头望向了自家女儿。
第1698章 真相
在大明官场之中,有人愁眉苦脸,自然亦有人欢天喜地。
林晧然被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带走的消息同样传到某些人的耳中,他们却是忍不住弹冠相庆,都是恨不得林晧然落入万劫不复之境。
小时雍坊,杨府。
杨博刚刚从大同回到京城,邀请着诸多的北方系官员前来参加晚宴,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传来了如此的“喜讯”。
“当真没想到,林若愚这么快就栽了!”
“呵呵……我早就说了,此子不足为虑!”
“只是不知他是犯了什么事,皇上竟然亲自下令将他下诏狱?”
……
由于分属的阵营不同,加上林晧然推动的“南将北调”严重侵犯了北方系官员的利益,令到这帮北方系官员没有几个人是喜欢林晧然的,纷纷显得幸灾乐祸地道。
不过他们亦是不晓得事情的真相,同样不知道林晧然为何会突然被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带去,更详细的消息还得进一步探听。
在得知徐璠今天恰好在宫里后,他们亦是派人到西苑的大门口守着,只要徐璠从宫里出来,便是将人请到这里来。
高拱端正地坐在厅上喝茶,由于他历来比林晧然要早一些离开礼部衙门,故而并不能亲眼看到林晧然被北镇抚司带来的一幕,甚至是到杨府才知道林晧然被北镇抚司押走的消息。
“哈哈……预祝高大人官运亨通!”
“对,咱们在此提前恭贺高大人了!”
“若是论声望和能力,高侍郎早就应该居左了!”
……
光禄寺少卿陈明涌眼睛突然一亮,便是对着高拱进行道贺,而其他官员亦是纷纷跟上,纷纷热情地祝贺高拱道。
如果说,谁是林晧然倒台最直接的获益者,那么无疑便是礼部右侍郎高拱。
按着历来的礼部传统,一旦礼部左侍郎出现空缺,那么必定会由礼部右侍郎进行填补,很少出现前年林晧然“插队”秦鸣雷的情况。
高拱现在是未来帝师的身份,只要不是皇上突然插手礼部左侍郎的人选,哪怕是当朝首辅徐阶都不会冒然安排其他人抢去这个礼部左侍郎。
正是如此,一旦林晧然礼部左侍郎的位置空出来,那么高拱便毫无悬念地出任礼部左侍郎,从礼部右侍郎升迁为礼部左侍郎。
可别小瞧这小小的一步,如果仅是礼部右侍郎的话,那么通常都要经过礼部左侍郎或吏部左侍郎进行过渡,但礼部左侍郎则是能够直接出任六部尚书,甚至是直接入阁。
特别现在内阁仅有徐阶和袁炜,内阁阁臣有着潜在的填充需要。如果高拱现在升任礼部左侍郎,一旦内阁要填补阁臣,那么六部尚书必然出缺,这无疑又是一个升迁六部尚书的良机。
高拱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很是不喜地进行回应道:“此事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现在有啥可道贺的?”
他对礼部左侍郎的位置自然不可能没有念想,更是无法数想着将林晧然踩下。
只是他跟林晧然相处大半年,心里很清楚林晧然是一个极有能力的官员,却是无法跟着这些人一起幸灾乐祸,亦不觉得这种取胜的手段值得高兴和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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