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南宋《云间志》记载:“唐之置县,固有城矣”。
唐朝天宝十年,设立华亭县,划归秀州。
元灭南宋后,至元十四年,华亭县被升格为松江府,下辖华亭一县。
至元二十八年八月十九日,元朝正式批准设立上海县。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县的历史却是颇为传奇,却是由一个小渔村演变成为一个经济重县,更是后世的一颗璀璨的东方明珠。
由于近海的海滩成为重要的盐场,华亭县城以北吴淞江南岸的青龙镇发展成为繁华一时的商业中心。然而到了南宋末年,吴淞江上游淤浅,青龙镇逐渐丧失了作为长江口良港的地位而日趋萧条冷落。
与此同时,贸易中心就转移到华亭县东北部——青龙镇下游七十里处的一条小河上海浦的西侧的一个渔村,致使这个渔村日益繁华。
南宋咸淳三年,正式将这条小渔村设为上海镇,并派镇将驻守于此。
元灭南宋后,至元十四年,元朝在上海镇设立了市舶司,其官署衙门设于上海镇内。至元二十八年八月十九日,元朝正式批准设立上海县。
到了本朝,松江府下辖华亭、上海和青浦三县,其中青浦县是于嘉靖二十年割华亭、上海两县北境而建,华亭县仍为府治所在。
现如今,这里已经是江南最繁荣的地区之一。府城内外,商市云集,店铺林立,楼堂成片,无数的商贾、士子和百姓云集于此。
正是上午时分,一轮秋日高悬于空中,这洁净的阳光散在松江城的东城门上,而城门上面有着两个龙飞凤舞的“披云”两字。
在披云门之下,这里的官兵已经禁止百姓出入,松江府的官员和乡绅等候在此。除了府县两级衙门的官员,还有两淮都转运使司扬州分司的官员,另外是地方大绅徐陈等人。
松江徐家有四兄弟,老二徐阶位居大明首辅,老四徐陟位居南京大理寺卿。老大徐隆和老三虽然没能进入官场,甚至举人的功名都捞不到,但谁让他有二个好兄弟呢?
徐陈今年五十多岁,不仅面相跟着徐阶相似,且兄弟二人的身形同样矮瘦,而他的身体显得很健硕,双眼显得炯炯有神地盯着官道前方。
虽然他的面相和体型跟徐阶有六七分相似,但终究是没有踏入官场之人,跟着徐阶的气质却是有着很明显的差别。
哪怕同样都是表现得一种上位者的气质,徐阶是那种云淡风轻的傲然,而徐阶则是那种目空一切的桀傲,两者显得截然不同。
“徐老,听闻您前些日子偶感风寒,本县却一直在忙着通浚之事,却没能到府中拜会,还请恕罪!”华亭知县黄炽主动跟徐陈进行攀谈,显得恭敬地道。
徐陈淡淡地扭头望了一眼杨炽,对一个小小的知县自然不放在心上,显得平淡地回应道:“无妨,多谢知县挂心了!”
黄炽看着徐陈的目光又放到官道上,脸色却不由得微微尴尬,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徐老,这海天帮最近砸了米商梁有田的铺子,人家已经告到了县衙,扬言说本县不给他交待,他便要告到苏州府,此事……”
“据我所知,梁有田欠了人家典当行的大笔银子!”徐陈的眉头微微蹙起,又是瞥了一眼杨知县道。
“但是……”黄炽自然知道这一点,便是想要进行解释道。
“没有什么但是,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怕他告到京城也没有用!”徐陈发现这个黄知县不识抬举,当即直接打断道。
黄炽刚要说话,旁边的松江知府臧继芳便是淡淡地说道:“黄知县,若是觉得难办的话,便将案子递交给府衙,由本府处理吧!”
“下官岂敢,定会将案子处理妥当!”黄炽恭敬地朝着臧继芳拱手施礼,微笑着进行回应道。
梁有田正是顾及到臧继芳跟徐阶的关系密切,这才跑到他这个小衙门鸣冤,想由他来主持公道。若是将案子交到松江府,不说臧继芳会不会秉公办理,梁有田恐怕是要直接往苏州府跑了。
“人来了!”
正是这时,一个衙差骑着快马飞奔而来,众人纷纷停止了交谈,朝着这名衙差望了过去。
两淮都转运副使吴淳急忙上前询问道:“你可看清楚真的是钦差大人?”
“小的没有瞧得真切,但那仪仗队的气派劲,还有一大帮书生在后面跑着,我敢保证绝对是钦差大人没错了!”衙差口沫横飞地回应道。
“你做事怎么老是这么不着边际!”臧继芳微微地蹙起眉头,对着这个衙差指责道。
衙差跟臧继芳的关系已然不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面对着臧继芳的怪责,亦是陪着笑脸了事。
又过了一会,太阳又升高了一些,一些养尊处优的官员和乡绅额头冒出汗珠子,却见一支无比气派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朝着这里而来。
第1492章 驾临
随着钦差的仪仗队出现在路的那一头,这边的人群当即便显得热闹起来了。
那支气派的仪仗队由远而近,道路两边的百姓纷纷跪拜,而后面跟着一大帮士子,这不是巡盐钦差左副都御史林晧然又是何人?
对于林晧然的到来,众人倒没有过于意外。终究而言,扬州分司是淮盐的三个分司之一,林晧然前来视察亦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随着林晧然在淮南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众人越来越好奇这位钦差大人肚子里究竟卖什么药。
这位钦差大人南下已经足足三个月,除了推动新的制盐法,却再没有其他的大动作。至于那个票盐法,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苗头。
正是如此,很多人已经开始揣测这位钦差大人南下巡盐的真正目的。他并非是为了推行票盐法而来,却是跟着鄢懋卿那般捞政绩,走的其实是鄢懋卿那一条老路。
当然,林晧然比鄢懋卿要聪明。他在此期间并没有捞钱,连吃食都没有铺张浪费,甚至还为百姓做了几件大实事,很是注重维护着个人的好声名。
轿子停下,身穿着斗鱼服的林晧然从轿中走了出来。跟着以往的钦差大人不同,林晧然浑身透露着朝气,黑白分明的眼睛蕴含着睿智。
“下官松江知府臧继芳拜见钦差大人!”臧继芳等官员和乡绅当即主动迎向林晧然,便是纷纷大礼进行参拜道。
林晧然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对着众官员和乡绅温和地抬头道:“诸位,快快请起!”
“谢过钦差大人!”臧继芳等官员和乡绅又施一礼,这才纷纷站了起来。
由于双方地位的巨大差距,很多人亦是在这个时候,这才敢小心地打量着这位名动大明的林文魁。看着林晧然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令到不少官员又如同吃了酸柠檬般。
林晧然先是扫了一眼众人,这才微笑地对着臧继芳道:“臧知府,本钦差此次突然造访,怕是给你添乱了,还请见谅!”
“钦差大人能造访松江府,乃下官和松江百姓之幸也!”臧继芳很是上道,忙不迭地回应道。
徐陈听到这个话,却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对于林晧然的到来,他相信很多人都跟他一般,将此人视为了瘟神。
林晧然注意着周围人的反应,亦是见到徐连翻白眼的动作,但还是摆着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道:“如此,那本钦差便叨扰了!”
“欢迎至极!”臧继芳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对着林晧然摆出欢迎的架势道。
他自然不是对林晧然真的如此敬重,毕竟林晧然跟他老师徐阶不对付,这并不算是多么隐晦的事情。只是他想要在官场走得更远,这个姿态很是重要。
林晧然是巡盐御史,又身居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一职,对他又有提议罢免的权力,让到他根本没有一丝跟林晧然叫板的资本。
“子夜兄,别来无恙?”
林晧然的眼睛徐徐地扫向其他官员,对着松江府通判陆北斗微笑着打招呼道。
众官员纷纷愕然地扭头望向其貌不扬的松江府通判陆北斗,看着这一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子,却是不由得微微一愣。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陆北斗是嘉靖三十七年的进士,跟着这位钦差大人毅然是同年关系,在官场拥有极强的亲密性。
“多谢钦差大人挂心,下官一切安好!”
松江府通判陆北斗面对着众人错愕的目光,心里当即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只是他并不敢造次,而是显得毕恭毕敬地回礼道。
虽然二人是同年关系,但境遇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眼前这位已经是京城正三品的高官,而他只是地方上小小的六品通判。
如今在这里相见,林晧然可以对他表示亲近,但他必须对林晧然保持着恭敬,更是要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下官姿态。
林晧然如同见到好友般,又跟着陆北斗寒暄一阵。
却不可能个个都像林晧然这般逆天,通常进入官场的五、六年时间里,仅是刚刚起步而已。不说官至知府,哪怕同知和知州都很少,太多都还是通判,甚至还停留在推官和知县。
“下官已经差人打扫好行署,请钦差大人移步至分司!”
两淮都转运副使吴淳看着二人寒暄完毕,这才上前毕恭毕敬地道。
两淮都转运使司扬州分司长官通常由盐运司的属官同知(从四品)、副使(从五品)或判官(从六品)兼任,现如今的松江分司正是由两淮都转运副使吴淳担任。
他既是盐政系统的官员,又仅是从五品的小官,面对着位高权重的顶头上司,特别两淮都转运使陈暹便是栽在这位钦差大人的手里,他是打心底的畏惧。
“甚好!”
林晧然轻轻地点头,便是直接钻回到轿子之中。
蒙绍等人一直跟随在后面,臧继芳等官员和乡绅加入队伍,便是浩浩荡荡地通过披云门进入了这座繁华的松江城。
松江城源于华亭县城,张士诚于元末夺得江南,为了加强防御,便在此拓展了城池。
洪武三十年,明朝在张士城的基础上,改筑为砖城,城周围九里一百七十三步,高一丈八尺,池广十丈、深七尺余,门四,东曰:披云,西曰:谷阳,南曰:集仙,北曰:通波,其旁均附水门。
随着经济的迅速发展带动人口激增,致使城内显得拥挤不堪。为了缓解人口的压力,在向朝廷请求修外城和新城无果后,却是向东西两侧进行了延伸,致使松江府城变成椭方形。
虽然椭方形的古城不是绝无仅有,但恐怕亦是不多见了。
仪仗队从东城门进入,通过华阳桥,眼前便是宽广的十里长街。
这条街道用青石板铺成,由华阳桥至跨塘桥,扬州府衙和华亭县衙皆坐落此街西侧,两浙盐运使司松江分司坐落此街东侧。
前面的衙差进行分道,扬州卫的兵卒协防,林晧然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出现在这条长街中,自然是引起城中百姓的观望和跪拜。
“林青天终于到我们松江了!”
“到了又能怎么样?你莫不是真想要状告徐家?”
“我可告诉你,这自古都是官官相护,你还是不要自误为好!”
……
人群中的百姓显得是窃窃私语,虽然个别百姓显得蠢蠢欲动,但旁人亦是不断地泼冷水。
若说当下的松江府,哪一家的权势最大,自然是当属徐家。虽然徐家的四兄弟已经分家,但人家兄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哪怕是最不成器的徐陈,松江知府亦会卖一点面子。
第1493章 反应
在这一条宽阔的青石板大街的两旁,松江卫的兵卒和衙差组成了一道人墙,将所有的百姓和士子阻挡在人群之外。
一个百姓往着袖口伸手掏进去,突然毫无征兆般,竟然朝着两个衙差中间弯着腰作势要钻了进去,已然是要跑到道路中。
只是他的身子刚进入半个身位,结果被眼疾手快的一名衙差给挡住了,不由分地将他用力往回一推,接着两名衙差上前便是要对这个百姓拳打脚踢。
这个百姓却不知大祸临头,而是指着地上孤零零的一枚铜板,显得很是着急地道:“我的铜板,那是我的铜板。”
话音刚落,面对着几名衙差如同雨点拍过来的拳打脚踢,他只好抱着脑袋护着要害,承接着这顿莫名其妙的社会毒打。
扬州府衙的捕头过来查明情况,冷漠地望了一眼正躺在地上呻吟的百姓,便是认真地吩咐道:“看紧点,绝不能让拦桥告状的事情发生!”
杨州卫的兵卒和扬州府衙的衙差现在看似正在清道,亦算是保护林晧然的一种手段,但更重要还是遵照着上面的吩咐,将某些不安分的百姓通通拦在外面,不愿意看到昔日杨州城拦轿上告的事情再次上演。
不管哪个时代,地方官员接待上官之时,通常都想将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对于那些不安分的百姓如同防贼一般。
正是如此,这条人墙将百姓通通拦在外面。每当轿子即将到达之时,他们便顺理成章地要求百姓跪下,提防着任何的不安因素。
林晧然隐隐听到外面的一些动静,甚至已经猜到了这帮人的意图,但却没有进行妨碍,却是闭目养神地端坐于轿中。
虽然扬州城张泉的拦轿上访是他在幕后自演自导,但这些事情外界并不知晓,亦或者地方官员免不得心虚。在这些时日,他几乎每到一处,地方官员都会是这一种架势,他早已经是见怪不怪。
他跟虎妞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是眼睛揉不得沙子的人,只要这些地方官员做得不要太过份,他其实亦是懒得理会。特别是他想要做多一些大事,那就要懂得抓大放小,将主要精力放在重要的事情上。
现如今,他南下是要为这个王朝整顿盐政,朝廷看他的亦不是断案能力,而是他能不能让朝廷从淮盐得到更多的盐税。
只是想要做好这么一件事情,特别还要夺取很多人的利益,这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需要切实可行的方法,更需要在行动上能够贯彻下去。
历来很多正确的改革方向,往往就是败在一个推行上,而他自然亦要全力以赴。
人的名,树的影。
虽然林晧然安静地坐在轿子中,在得知充满传奇色彩的林文魁突然造访松江,却是引起了松江府的广泛围观,无论是男女老少纷纷投来了敬畏的目光。
不过随着林晧然出现在松江城的消息传开,几只信鸽从某些院子被抛起,纷纷朝着城外飞去。
林晧然此次是代表朝廷南下整顿盐政,偏偏他又是大明的改革派代表人物,已经严重地影响到淮盐既得利团结的切身利益。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都是被有心人时时刻刻关注着。
南京,魏国公府。
作为大明开国元勋之一,魏国公府虽然经历过波折,但经过这么多代国公的积累,其底蕴早已经凌驾于很多王府之上。
在一处庭院中,栽种着各种名贵的兰花,特别是在西边的小亭中,最名贵的兰花或放或悬地放在这里。兰花开四季,此时属于夏兰最后的绽放时点,缕缕的幽香在亭中弥漫开来,令到亭中之人深为迷醉。
徐鹏举年少世袭国公之位,至今已经是满头白发。虽然他辜负了父亲的期许,亦辜负了岳飞的表字,但他的一生倒是风流快活。
“啊,我又赢了!”
一个如同银铃般的声音从亭中传了出来,那个欢跃的拍掌举动,更是平添了不少的青春的气息。这个少女的眼睛如一潭湖水,加上那个吹弹可破的肌肤,极是惹人怜爱。
“不远了!”
徐鹏举在少女正是欢快之时,却是突然将手中的棋子一抛,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板着一张臭脸径直离开了这个庭院。
“郎君,你……”
少女看着愤然离去的徐鹏举显得一阵错愕,只是错愕过后,似乎又有了一丝的顿悟,看着那个突然间翻脸的徐鹏举。
这位少女正是两个月前那位坐上宝座用金杯喝酒的扬州花魁雨姬,只是时过境迁,她成为了魏国公府的金丝雀,且毫无征兆地被冷落了。
“秋兰姐姐大概是如此,所以才想不开的吧!”
雨姬看着那道无情的背影,脸上却是浮起了一丝冷笑低喃道。
徐鹏举早已经风流成性,虽然贪婪女色,但对女人却看得很淡。
刚刚的举动,倒不是真的要抛弃这位扬州花魁,而是他已经厌倦了雨姬这种性子。他想通过这种刻意冷落的举动,以此来磨一磨这个女人的心性,让她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进而换上一种卑微的姿态跟自己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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