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吴华寿当即是绘声绘色地讲起广东那边的情况,虽然有着一些麻烦事,但借着海上贸易的买卖,联合商团正在悄然壮大。
吴山是户部尚书,不仅出身于翰林院,更是一位老牌的六部尚书,在京察无疑是拥有一定的影响力。
吴府虽然没有徐府般热闹,但亦是人来人往,很多官员都是上门进行拜年,且不乏一些攀亲带故之人,故而显得很是热闹。
临近中午之时,左都御史张永明登门造访。
张永明是嘉靖十四年的进士,初任芜湖知县,后任南京刑科给事中,江西参议,经历累迁云南副使、山西左布政使,以右副都御史巡抚河南,现在步入左都御史,已然是朝中有影响力的人物。
当然,他能够踏上这关键的一步,背后是离不开郭朴的提携。在当下的官场,不仅要看能力,更关键还是要朝中有人。
吴山在书房接见了张永明,亦是将林晧然叫了过去。
林晧然跟张永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当即规规矩矩地施礼道:“下官见过总宪大人!昨日没能到总宪大人府上拜年,还请海涵!”
“林府尹昨日亦是疲于应付诸多拜年宾客,本官岂能不知,焉有怪责之理呢!”张永明自是不敢托大,显得温和地说道。
若是论到声名的话,林晧然在北京城不敢说第一,那绝对是最好的官员之一。
在他出任顺天府尹期间,北京城有着明显的变化,百姓可谓是安居乐业,特别京城的商业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推动。
吴山望了林晧然一眼,带着说教的语气道:“你昨日可不来我府上,但诸位大人的府邸你应该前往,否则会落得轻傲的声色!”
“岳父大人教训得是!”林晧然知道吴山这是故意说给张永明听的,亦是一副乖巧地回应道。
张永明昔日能从山西左布政使的泥泽中跳出来,正是得益于时任吏部左侍郎的吴山提携,此次前来毅然是以下官自居。
二人已然是旧识,在这里却是谈起了一起家常事。
没多会,管家进来提醒,说酒席已经准备妥当。
三人一起到了饭厅,一起吃着酒菜谈着事情。
张永明是浙江人,酒量并不好。只是林晧然此次却准备着一坛上等的好酒,加上吴山亦说要品尝这酒,他亦是只能硬着头皮陪酒。
林晧然却是听着这二个人谈天说地,在一旁默默地劝酒,在看着酒菜吃得差不多,便是对着满脸通红的张永明道:“总宪大人,不知京察的访单什么时候开始呢?”
“正月之后便会正式开始!”张永明端起酒杯,便是老实地回答道。
林晧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又是认真地询问道:“不知是什么原则呢?”
“自然是跟以往一般,一看德行,二看能力!”张永明喝了一小口酒,带着酒劲回答道。
林晧然看着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便是继续追问道:“下官听闻此次京察,徐阁老要对所谓的革新派进行清洗,还让郭尚书从旁协助,不知总宪大人可否伸以援手呢?”
吴山听到这话,微微惊讶地扭头望了一眼林晧然。
张永明却被吓得酒意全无,显得郑重地瞪着眼睛询问道:“此话当真?”
林晧然看着张永明刚刚有几分装醉的意思,便是迎着张永明惊讶的目光,显得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此事由郭公子跟他潇湘楼的相好玲珑所说,故而应该不虚!”
张永明却是知道郭公子是个纨绔子弟,那张嘴经常是不把风的,脸色当即变得不自然了。眼珠子一转,亦是开始认真地权衡着利益。
突然间,他发现自己这般举动过于失态,忙是进行应答着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定会定会献出一些微薄之力!”
只是酒精让到他没有往日那般擅于隐藏自己,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任谁都听出,他显得有几分犹豫,已然是口是心非。
吴山若有所思地望了林晧然一眼,最终并没有吭声。
这个酒席很快便是结束,双方显得还算是愉快,林晧然跟着吴山一起将张永明送到前院,看着张永明坐上轿子离开。
过了一阵子,林福从外面走进来,小声地对着林晧然禀告道:“张永明果真到了郭府!”
林晧然正跟着吴山在书房喝着酒水,虽然猜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但得知张永明真的第一时间去找了郭朴,心里不由得黯然一叹。
这个张永明虽然说是感激吴山当年的提携之恩,但实质还是郭朴的走狗,根本不可能会逆郭朴的意志而行,对郭朴定然是言听计从。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京察话语最大是徐阶,接着是郭朴,最后是张永明。而这张永明却分明要紧抱着郭朴的大腿,故而郭朴拥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如果想要平安渡过这次京察,那便非要得到郭朴的庇护不可。
第1285章 造访
吴府,书房中。
一个很简单的试探,便得到了张永明的真实心意。
吴山在一旁自然听到林福的汇报,心头亦是轻叹了一声,端起茶盏抬眼望着林晧然询问道:“若愚,你为什么要做出这一种试探?”
“京察已经迫在眉梢,郭朴却跟徐家往来甚密!我现在既是试探张永明,亦是在试探郭朴的态度,想看郭朴会不会给我们这边一点承诺!”林晧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郭朴的立场变得极为关键。偏偏地,郭朴虽然跟他们结下深厚的情谊,但却并没有给出任何的承诺。
若是事情再这般拖下去,一旦郭朴帮着徐阶对付他们这一边,那他们届时会处于更加被动的局面之中。
吴山的手握着茶盖子,轻轻地泼动着滚烫的茶水,认真地判断道:“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郭朴虽然不会为我们跟徐阶作对,但应该不会做得太过份!”
“只是官场讲的终究是利益!如果郭朴当真很重视你们这一份交情,现在张永明将消息传递给他,那他下午便应该前来解释一番!”林晧然抬眼望着岳父认真地道。
吴山轻呷了一口茶水,沉吟了片刻,很肯定地摇头苦笑道:“我清楚郭质夫的为人,他肯定不会跑过来解释的!”
林晧然相信了吴山的判断,毕竟吴山跟着郭朴已经相交了二十多年,且郭朴这个人其实很势利,从去年岳父落难便能窥得一二。
看着岳父还算能理性地看清这一切,知道郭朴不会为他们选择跟徐阶正面为敌,他神色凝重地询问道:“岳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最乐观的结果,自然是郭朴坚定地站到他们这一边。只是从目前的形势来看,郭朴的实力正在迅猛地壮大,却不可能轻易选择跟徐阶为敌,甚至会转过来帮着徐阶针对他们。
吴山抬眼望着外面的院子,神情肃然地说道:“现在很多事情都是猜测,徐阶那边亦没有要针对我们的举动,还是先看一看吧!”
林晧然抬头望着吴山,亦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深知这个岳父并没有太强的权力欲望,对政治斗争素来不热衷,而当下并没有太好的应对之策。
虽然他知道徐阶肯定会动手,但却不清楚对方想要做到何种程度,而郭朴又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若是仅仅让他们这边外放一些人员,以目前的处境而言,倒亦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林晧然思索片刻,深知根源还在郭朴身上,更不想在这里坐以待毙,便是认真地提议道:“岳父,明日我去跟郭朴谈一谈,你觉得如何?”
“你去?”吴山停止泼茶的动作,显得意外地抬头望向林晧然道。
林晧然迎着吴山的目光,当即进行解释道:“我先跟郭朴直接明谈!若是我跟他谈裂了,你跟他还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让你跟郭朴直接撕破脸!”
吴山心里微微一动,神色凝重地轻呷了一口茶水,便是轻轻地点头道:“那就如此吧!”
事情便是定了下来,而这时又有客人登门造访。
在这个春节假期,却是官员走动最频繁的时期,甚至有些官员一整天都在拜访中度过。
令林晧然感到意外的是,太常寺卿兼国子监祭酒高拱、南京翰林学士高仪等登门拜访。吴山虽然权柄并不算大,但在词臣中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亦无怪乎徐阶会将吴山视为最大的威胁者。
林晧然并没有返回城北,而是直接在吴府过了一夜,期间还特意出门拜访了吏部两位侍郎李春芳和董份等人。
次日上午,他独自前往郭府造访。
由于今年是由郭朴主持京察,郭府可谓是门庭若市。
虽然离京察的结果出炉还有一些时日,但现在便要开始进行走动了,而不是到时再临时抱佛脚。其实很多的事情,在这个春节便已经敲定下来。
很多官员极度担心着个人的前途,不说被朝廷免职而永不录用,单是外放亦不是一个能够接受的结果。
他们是早早就携带着礼品并递上拜帖,争取能够给郭朴留下一些美好的印象,从而令到他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
待林晧然到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挤满了人,不过多是一些身穿青色官服的中下层官员。
“林文魁?”
几乎所有官员一眼便认出了林晧然,哪怕不认识林晧然的官员,单从那一件三品绯红的官服便能猜到他的身份,这个大明朝亦只有顺天府尹林晧然才有资格这么穿。
人有名,树的影。
林晧然来到门前,递上了拜帖和礼品。一个中年管家亲自迎了出来,将林晧然直接领进了郭府,令到外面的官员羡慕不已。
林晧然跟着管家穿过前院的石子路,又走了一段走廊,很快到了一个显得雅致的花厅之中。
“林大人,我家老爷正在接见太常寺卿高大人,还请在此稍等片刻!”郭管家原本就是一个机灵的人,对待林晧然这种有身份地位的人,显得热情地解释道。
“无妨!郭管家,请便!”
林晧然自是明白郭朴现在极度忙碌,断然不可能第一时间便接见于他,便是温和地回应道。
至于高拱前来这里拜访,亦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郭朴和高拱是河南老乡,二人的往来很是密切,甚至已经是一对天然的盟友。
特别高拱是裕王的老师,一旦裕王能够继承大统,将来必然是入阁拜相。对于郭朴这种擅于政治投机的人而言,高拱自然亦是他重要拉拢的对象。
至于高拱,哪怕他再清高自大,面对吏部尚书郭朴,自然亦是要结交了。
郭管家让着丫环送上茶水后,言说有事,便是告辞离开了。
林晧然显得很是悠闲,一边慢慢地喝着滚烫的茶水,一边打量着这里价值不菲的家具和花瓶,但注意力很快被墙上的一副字画所吸引住了。
第1286章 试探
却见那副字画的竹子被画得很有神韵,底下还有着两块岩石,显得颇有气势,而所题的诗正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看着自己的诗作竹石被引用,他亦只能无奈地苦笑,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版权保护概念。
实质上,关于他竹君子的那些诗作,早已然被很多读书人所引用了,并冠冕堂皇地挂在自家的客厅、花厅、书房等处。
林晧然并不是小气之人,毕竟他其实亦是引用他人的。只是看着这副字画,却是突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新作面世,为了保住自己这个竹君子响亮的名头,似乎需要再掷出一首诗了。
天空不作美,突然飘起了雪花。
林晧然坐在花厅中等候,虽然已经等待了大半个时辰,但脸上仍旧悠然自得,正在悠闲地喝着茶水并赏着院子中的雪景。
院中那几棵光秃秃的桃树,那树枝和树干很快便沾上了一些雪花,从这里远远望过去,却像是一些盛开着的花瓣。
林晧然对雪谈不上喜欢和讨厌,看着那几棵桃树正是出神之时,郭管家轻步前来拱手道:“林府尹,我家老爷有请!”
“郭管家,请前面带路吧!”
林晧然将茶盏放下,脸上微微一笑地说道。
郭管家诧异地望了林晧然一眼,发现林晧然的脸上当即没有任何的不满之色,心里在暗暗佩服之时,亦是老实地在前面引路。
“老奴见过少爷!”
在转角处,郭管家遇上郭公子,当即恭敬地施礼道。
郭公子最近的日子极是逍遥,这刚刚喝酒归来,看着自家的管家当即大大咧咧地道:“郭管家,你这要去哪里,我爹呢?”
“老爷让老奴领林府尹到客厅!”郭管家闪了一个身子,抬手指向后面的林晧然道。
林晧然面对着浑身酒气的郭公子,亦是微微一笑地道:“郭公子,好久不见!”
郭公子听到林晧然的时候,整个人的醉意当即消散太半,显得惊恐地望着林晧然。他却是没有忘记,去年在顺天府衙的那段苦日子。
郭管家不明所以地望了一眼郭公子,看着郭公子不吭声,对着郭公子拱了拱手,又是对着林晧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晧然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郭公子,便是迈步朝前面走去。
“有仇不报非君子!”
郭公子看着林晧然走远,整个人这才回过神来,当即又是恨恨地说道。
郭朴并没有在书房,而是在客厅中接见。
林晧然对这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随着郭管家到了客厅之中,便是规规矩矩地对着坐在主人座上的郭朴施礼道:“下官林晧然见过天官!”
郭朴生得浓眉大眼,一张标准的国子脸,身穿着一品绯色的官服,整个人的官威更盛以往,对着林晧然轻轻地抬手道:“林府尹,请坐吧!”
“谢过天官!”林晧然又是施礼,这才在旁边的座椅坐下。
郭朴捏着茶盖子轻泼着滚汤的茶水,先是抬眼望了一眼林晧然,却突然板着脸进行质问道:“林府尹,为何要跟本官开这等玩笑?”
林晧然自是知道他指的是昨天通过张永明的那个试探,并没有选择推诿,而是进行解释道:“天官大人,下官亦是听着这么一说,便是跟张总宪顺带提了一嘴,却不想这么快便到了天官的耳中!”说着,又是对着郭朴拱手道:“还请天官海涵,如此说来便是子虚乌有之事吗?”
郭朴深知前面的话挑明他跟张永明的那一层亲密关系,但脸色不改地道:“不错!自然是子虚乌有之事,分明就是你在造谣!”
“天官大人,那如果这个事情是真的话,你会如何做呢?”林晧然当即是开门见山,正色地望着郭朴询问道。
在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有几分紧张。如果郭朴给出承诺,那事情无疑是一个好的结果,但郭朴若是挑明站到徐阶那一边,那他们的处境将会极度被动。
郭朴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这才抬眼望向林晧然板着脸道:“此事我会跟曰静兄言明,你这个晚辈就别掺和了!”
林晧然听着这个“晚辈”的称呼,无疑是对他的一种不尊重,心里当即涌起了一股怒意。更为重要的是,郭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更别说给予他们这边一些承诺了。
多年的官场令他能够掌握住自己的情绪,林晧然便是压抑着怒火郑重地询问道:“我此次过来,正是代表我岳父而来,还请如实相告!”
“你还代表不了你岳父,此事我会跟曰静兄详谈!你这亦是一种假设,且元辅大人岂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你莫要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郭朴将茶盏放下,却是板着脸道。
林晧然听着对方的语气,且已经将茶盏地丢到一边,已然是不打算跟他继续商谈的意思,甚至觉得他这位“晚辈”根本没有跟他商谈的资格。
郭朴已经贵为吏部尚书,又深得皇上器重,不仅在京城有着很深厚的人脉,且左都御史、漕运总督和江浙总督等重要岗位都已经是他的人。
现在他的权势和实力均大涨,更是即将主持最重要的京察,已然是不将他这个小小的顺天府尹放在眼里了。
林晧然的手不由得在袖中攥成拳头,只是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他压抑住了那股年轻气盛的努火,转而倒起茶盏又是正色地道:“江浙开海的进度缓慢,下官以为问题出在宁波市舶司提举的人选上,我想举荐一人,不知可否?”
下一篇:从截胡曹操开始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