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身穿着绯红官服的黄仲达跟以往般来到堂上,他是一个很注重官容的人,将自己梳理得一丝不苟,显得威风凛凛的样子。
雷推官清点人数,然后又当堂向黄仲达进行汇报。
尽管顺天府衙已经出现了两座山头,但黄仲达终究是顺天府尹,是顺天府名义上的首官,故而黄仲达显得很是底气的样子。
黄仲达微微点头,便是对着堂下的属官道:“若是无事的话,大家都散去吧!”
树欲静,风不止。
黄仲达自然想要平静无波,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话刚落,李推官便站出来道:“下官听说昨晚抓到了昨日血案的疑犯,却不知道府尹大人什么时候进行提理呢?”
来了!
黄仲达的注意力却不在李推官身上,而是扭头望向端坐在堂中的林晧然。事情的始作甬者正是这个小子,当下他想要拖着,这小子哪里会让他如意。
只是他亦不是吃素的,心中早有托词地说道:“此案还有诸多的疑点,侍本府尹核查清楚后,择日再开堂审理!”
“府尹大人,不知还有哪些疑点?”李通判进行追问道。
黄仲达心里冷冷一笑,显得故弄玄虚地道:“这些疑点暂时还不可公开,而此案我已经交由陈通判跟进,李通判还是将精力放在其他事务上吧!”
“下官定不负府尹大人所托!”陈通判当即站出来,显得狗腿子般拱手道。
黄仲达看着李通判哑口无言,心里涌起几分得意劲,瞟了一眼林晧然,便是朗声地说道:“今天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吧!”
“且慢!”
一直不吭声的林晧然却是突然开口,令到整个大堂的气氛当即一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这位前途无量的府丞大人身上。
黄仲达心里早就充满着怨气,看着林晧然竟然不惜赤胳上阵,当即皮笑肉不笑地道:“林府丞,莫不是以为本府尹如此处置不妥,要强加干涉不成?”
“府尹大人误会了,下官并不是为了昨日的血案,而是为了先前袁州李氏的案子!”林晧然迎着黄仲达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解释道。
黄仲达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得罪严府,便是继续采用拖字诀道:“那个案子目前还在调查阶段,林府丞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林晧然轻轻地摇头,显得语出惊人地说道:“并非是下官着急,而是下官以为凭当下的证据,现在可以将袁鸿收监了!”
可以将袁鸿收监?这都是哪跟哪?
且不说,万万不能对袁鸿动手,这又哪冒出来的证据,哪里能够缉拿袁鸿呢?
黄仲达和陈通判都显得很是吃惊,不明白林晧然为何如此大放厥词,黄仲达认真地询问道:“林府丞,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吗?”
“本府丞从不开玩笑!”林晧然的目光接向黄仲达,显得一本正经地朗声答道。
咚咚咚……
却是这时,顺天府衙门口的鸣冤鼓骤然响起。
黄仲达听到这个鼓声,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重地击在心房般,隐隐间觉得此事跟林晧然有关,便是扭头望向这个似乎有备而来的小子,却不知道他又要唱哪一出。
第965章 逼上梁山
咚咚咚……
顺天府衙的鸣冤鼓很大,比天下所有府衙的鸣冤鼓都要大。此时正在急促地响起来,而击鼓之人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站在那里卖力地用鼓槌敲打着鼓面。
守在这里的两名身材高大的衙役,一般时候都不会允许鸣冤者如此的放肆,更别说现在正是大老爷正在点卯的时刻。
只是今天,他们二人却显得没睡醒似的,对老太太的举动充耳不闻,站在那里显得是昏昏欲睡。
听到后面传来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他们当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并装模作样地上前阻止这位老太太的“恶劣行径”。
一个典吏走了出来,先是不满地瞪了一眼这两个失职的衙差,然后脸色显得不善地对老太太进行询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击鼓?”
“老身袁州李氏,今日要再状告袁鸿!”李老太太丢下鼓槌,递上状纸朗声地道。
典吏接过那份状纸,让着李老太太在这里侯着,便转身急步朝着二堂而去。
二堂的官员还没有散去,他们正在堂中交头接耳,显得是议论纷纷。看着书吏将状纸带了回来,他们都好奇地望向黄仲达,不知因何要击鸣冤鼓。
黄仲达伸手接过那份状纸,看着开头先是一愣,疑惑地瞧了林晧然一眼。林晧然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一切都跟他无关一般。
黄仲达又低头继续往下看状纸的内容,只是脸色越来越凝重,突然震惊地望向了林晧然,眼睛的瞳孔急促地收缩起来。
咦?
雷通判等人都是善于察颜观色的人,看着黄仲达脸上的异样反应,深知肯定是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黄府尹,发生什么事了?”林晧然似乎浑然不知的样子,显得明知故地询问道。
黄仲达微微平复了一下心境,但还是忍不住震惊,一字一句地质问道:“昨日从井里捞出的那具女尸……真的是藩氏?”
雷通判等人听到这个问话,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目光纷纷落向了林晧然
大家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谁才是真正租客这个问题上,究竟严木是凶手,还是幕后真凶是严鸿。但谁都没有想到,死者同样大有文章。
“不错!下官按着大人的指示,将死者的面容绘成画像,让快班的衙差张贴于城中,结果李老太太寻来,认得那具女尸便是她的孙媳妇藩氏。”林晧然微微点头,说出了整个事情的全部经过。
“什么?那具女尸就是藩氏?”
“这么说来,严鸿当真在袁州夺人妻?”
“呵呵……现在恐怕已经不是夺妻了,而是杀人!”
……
雷通判等人得知这个消息后,脸上亦是震惊万分,然后纷纷交头接耳地进行激烈的讨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有震撼力了。
去年严嵩的结发妻子欧阳淑端去世,严鸿负责护送祖母的灵柩返乡并安葬。只是在这期间,看到李公子的妻子藩氏貌美如花,一时间便是动了心。
藩氏经常光顾严氏布行,致使严鸿前去调戏。却不知道怎么的,藩氏跟严鸿竟然就好上了,二人甚至不避讳地缠到一起。
事情到了这里,通常要么是藩氏跟李公子和离,要么就是严鸿抛弃王氏。只是因守制,严鸿却无法纳藩氏为妾,且王公子似乎没有休妻的念头。
按着李老太太所述,严鸿为了得到她的孙媳妇藩氏,指使袁州府衙缉拿她的孙子下狱,并嫁祸于她孙子是某起命案的凶手。
她这次万里迢迢赴京,正是要讨一个公道。
先前黄仲达以李老太太的一面之词,而不打算接下这一起案件,后来还是林晧然的执意要求下,他才选择受理这起案件。
只是时至今日,黄仲达都以证据不充分,没有选择将严鸿缉拿回来,更没有推进这个案件的侦查,甚至他本人都快忘了这个案件。
人算不如天算,昨天那具漂亮的女尸竟然是“被严鸿拐走的”藩氏,案情到了这里,无疑算是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先前还可以说都是李太太的一面之词,可以借着核实李老太太的话进行拖延。但当下藩氏死于京城,且还死在严鸿家奴所租的宅子之中,严鸿无疑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这起案件不仅关系到王公子是否蒙受不白之冤,还关系到藩氏的死亡真相,现在确实是应该将严鸿缉拿回来审问了。
“府尹大人,请即刻将严鸿缉拿归案,并奏请刑部对李公子的案件进行重审!”墨推官第一时间站了出来,显得义正辞严地提议道。
雷通判等官员交换了一个眼色,当即一并上前请求道:“请府尹大人即刻将严鸿缉拿归案,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除了有数的几个官员没有表态,这绝大部分的官员都选择站在林晧然这一边,要求黄仲达将严鸿抓回来进行审理。
这……
黄仲达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顺天府衙哪里还是他黄仲达的“一言堂”,当下他分明已经成为了“孤家寡人”,不由得又望向了身穿绯红官服的林晧然。
他终于明白那小子为何被称为“林算子”了,在隐瞒租客严木的同时,还将死者藩氏的身份亦是隐瞒住了,亏他还傻傻地答应画像来寻找死者的身份。
实质上,他倒是冤枉了林晧然。
虽然林晧然当时是有所怀疑,但却无法断定那具女尸就是藩氏。亦是由李老太太认尸后,他才确定那具女尸的身份,从而决定在今天点卯之时,给黄仲达一个小小的“惊喜”。
“府尹大人,我记得昨日您跟下官说过,一定要将杀害藩氏的凶徒绳之以法、以正法典,为何今日突然忘了?”林晧然看着黄仲达的眼睛飘忽,当即进行质问道。
当下已经确定女尸的身份后,先前一直被拖着的袁州案无疑是取得了新的突破,证明严鸿确实存在强掳藩氏的重大嫌疑,自然没有理由放任严鸿不管。
砰!
黄府仲面对着林晧然及诸位属官的步步紧逼,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整个人扑通在地,便是昏了过去。这要他下令抓严鸿,分明是要他自毁前程,但他能不抓吗?
第966章 忧虑
顺天府衙,后宅。
黄仲达从床上悠悠醒来,睁开眼睛失神地望着床顶,整个人仿佛突然苍老了十几岁般。向来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这时显得很散乱,而他已经不再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纵横官场近二十年,自认已经修炼得如火纯青,但到头来竟然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里。
这一位头顶光环的新府丞到来之时,他只当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子,以为很轻松地踢出顺天府衙。但事实上,这却是他人生悲剧的开始。
由他所掌控的顺天府势力迅速瓦解,致使他这位顺天府尹不再一言九鼎,在上次的争斗更是被逼向林晧然低头,当下又掉进了这一个大坑里面。
现如今,他的处境可谓是进退两难。
进则,开罪于严府,极可能会摔得粉身碎骨;退则,背负一个“失职”的恶名,而今年是六年一次的京察大年,这个污点足可以让他被贬谪或丢官。
辛辛苦苦熬到这一个位置,原本还有更上一层的机会,但仅是一个多月的时候,所有都成为了泡影,他从天堂坠到了地狱。
“东翁,你醒了啊!”何师爷就守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突然看到黄仲达睁开了眼睛,显得很是欣喜地惊喜道。
黄仲达已然是清醒过来,回到了残忍的现实之中,先是轻叹一声,然后认真地询问道:“本官昏倒后,他有什么动作?”
经过这一遭,他算是真正看清了这位天纵奇才。仅是随手而为的布局,就已经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他还有什么理由轻视于对方呢?
如果在以前,有人说林晧然必然入阁拜相,他觉得这是一个笑话。但如今,有人说林晧然不能入阁拜相,他才觉得是一个笑话。
“东翁晕倒后,林府丞亲自将你送了回来,还告诫大家别将事情传出去!”何师爷倒知晓这个“他”是谁,便是老实地回答道。
黄仲达不知林晧然是出于什么考虑,为何会选择维护他的尊严,但心中还是涌起了一丝淡淡的感激,却是情绪低落地询问道:“先生,你以为当下该怎么办?”
“东翁,这个案件咱们还得先拖着,起码得给严府那边一些时间,让严府自己想办法进行脱身!”师爷稍作思索,当即给出建议道。
黄仲达的脸上露出苦涩之色,悠悠地说道:“不说林晧然他们会不会给本官时间,若是本官这般强拖着的话,这个位置恐怕很难保住了!”
当下的案情已经指向了严鸿,严鸿不仅事涉对王公子进行栽赃嫁祸,还是思诚坊血案的最大嫌疑人,焉有不将他抓回来的道理?
他如此拖着不缉拿严鸿,却难免要落下口舌,那些政敌和言官又焉能会轻易放过他,而他又凭什么继续呆在顺天府尹这个位置上?
“两害相权取其轻,,舍其重!”师爷沉默片刻,显得认真地劝道。
黄仲达将眼睛缓缓地合上,深知不仅很难再谋求上进,连保住当下的位置都是一种奢望,轻轻地颌首,但却是恨恨地说道:“本官就算要倒下,那亦不会让那小子好过!”
原本前途无量的顺天府尹就此蒙上阴影,若说没有一点怨气是不可能的,而黄仲达不管是为了尊严,还是胸中的怨气,他都能给林晧然还予颜色。
顺天贡院,玄字巷号舍内。
王弘海在号舍里又睡了一觉,从睡梦中慢慢地清醒过来,睁看眼睛便看到蔚蓝的天空。今天是一个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几只春燕翱翔在蓝天上,对面青砖墙上的一株小草伸出了嫩叶,一切都显得这般的美好。
跟着以往一般,他起床之后,先是将被子整理并放置一边,接着将前面的号板放到上面,从而这“床”便变成了“桌”。
到巷道的大水缸中取水,洗漱完毕之后,他用火盆烤了一些肉干和果脯,这是联合商团给他们提供的上品。虽然味道说不上多好,但跟着其他的考生相比,却是要好上一大截。
除此之外,他又掏出了一根人参咬了一口,顿时有一种能量的补充。这是联合商团私底下赠予他的,其他的广东考生似乎都有,但都没有他的人参这么好。
吃过早饭后,试题便被发了下来,今天是会试的第二场。
跟着乡试有所不同,会试的换场是不允许他们这帮考生离开贡院,故而他们昨天交卷后,仍然要留在这贡院过夜。他们要连考三场,要在这个号舍呆上九天八夜。
这种日子无疑是一种折磨,但却是他们想要夺取进士功名,必然要经历的一种折磨。而他来自于大风肆虐和酷暑难熬的琼州,性子中有一种韧性。
“拼十年寒窗挑灯苦读不畏难,携双亲期盼背水勇战定夺魁!”
王弘海将纸笔墨砚依次摆好,砚是广东肇庆产的端砚。在展开试题之前,他先是望向墙上的一行字,脸上露出会心一笑。
恩师在临行前的叮嘱,他不仅记在心里,还将这句话誊写在墙上。而这番话仿佛有魔力般,让他在第一场考试中不感到紧张,甚至感觉到恩师就在身边默默地鼓励着他。
如果此次会试能取得好成绩,他认为有一大半功名,要归功于如此明灯般的恩师。
这一场考的是论、判、诏、诰之类的官场公文的规范写作,得益于他父亲及祖父的缘故,对这些内容很小就耳濡目染。
故而,只要他不显得过于紧张,这些题目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能够应对自如。
仅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他就已经将全部试题做完。
他将试题小心地装回到牛皮袋中,抬头望着青砖墙上的湛蓝天空,脸上却是闪过一抹忧色。对于此次的成绩如何,他的心里仍然没有底。
他知道外面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的成绩,一旦他在这次会试中考得不好的话,那些小人必然会立刻跳出来,借此来攻击他恩师。
第967章 创收计划
二月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好月份,京城中多了一些忙碌的春燕。府丞署的屋檐上,两只春燕啄着新泥,正在那里筑起了一个新巢。
一个身穿着捕快服饰的女孩从外面进来,眯着包子脸站在屋檐下,瞧了一会那个新巢,突然急匆匆地走进府丞值房。
虎妞对燕巢格外的有兴趣,几乎天天都会过来瞅一眼燕巢的筑巢情况,以致最后演变成她来看燕窝顺带瞅一眼哥哥。
身穿着绯红官服的林晧然正跟着李云虎商量着事情,瞧着虎妞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便是停止了说话,将目光落在这个身穿捕快服的野丫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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