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相 第432章

作者: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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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富、杨春来、李云虎是性格比较火爆之人,特别黄大富更是盐枭出身,敢于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当党进行死战。

如果严党索要一成的话,他们还不至于这么大的反应,但严世蕃一下子就咬下了一半,实在让他们太过于气愤了。

要知道,联合作坊的一切要归功于林晧然,且林晧然的权势完全可以稳稳压制住他们,但林晧然拿的股份都没有一半。

当下严世蕃没有任何的付出,仅仅仗着他的权势,竟然就直接要去一半的股份,这摆明就是要在他们的身上割肉。

林晧然看着大家的激烈反应,仿佛是找到了“知心人”,心里的闷气消散了不少。他端起茶盏,对着李云虎认真地询问道:“李掌柜,你在京城多年,你觉得这个事该如何处理呢?”

黄大富的怒气正盛,但没有继续吭声,而是扭头望向了李云虎,保持着对林晧然的绝对尊重。

李云虎虽然是火爆的脾气,但毕竟已经将近五十岁的人,亦是冷静下来道:“严党虽然已经衰减,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恐怕还是要给他们留一点脸面的!”

“他开口要五成,哪里还要脸面的!按我说,咱们一成都不给,凭我们在广东的力量,我不信他严世蕃真能将联合作坊给封了!”黄大富的憋在肚子的火气当即就炸了,显得怒气冲冲地说道。

一直不吭声的赵富贵突然开口道:“我同意黄兄的做法!实在不行的话,我们直接将作坊迁到吕宋去,看他如何关我们的作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林晧然看着素来老实本分的赵富贵都如此表态,不由得苦笑地抿了抿嘴,慢悠悠地地茶壶轻拨着滚烫的茶水,同时认真地思索着应对之策。

其实以他在广东的实力和谋算,想要应付严世蕃的攻击,倒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毕竟历来是皇权不下乡,朝廷的政令亦不是绝对能在广东推开。

只是真跟严党硬杠的话,很大可能是两败俱伤,这并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特别严党早已经不是严家父子二人,其势力早已经散到了大明的各个角落,哪怕广东现任的官员之中,亦是不少严党中人。

今年是京察大年,严世蕃难免会借机安插官员到广东,甚至是派人接替广东巡海道副使和广东市舶司提举的位置。

若是到了那时,受损的不仅是联合作坊的产业,还可能是联合商团在南洋的整个布局。

“你们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真要跟着严世蕃对着干的话,咱们谁都不讨好,还是听听林大人的吧!”杨春来显得很冷静地说道。

黄大富的脾气火爆是不假,但最是佩服林晧然的谋算,亦是认真地说道:“林大人,我黄大富是个粗人,要怎么做,我肯定是听你的!不过我相信你跟我一样,不是那种吃亏的人!”

赵富贵原本还在气头上,但听到这话,倒是乐得笑了起来。论相处时间,他跟林晧然认识得最早,自然知晓林晧然确实是一个不吃亏的性子。

林晧然轻呷一口茶水,苦笑地对着黄大富说道:“本官是不喜欢吃亏,但当下严党已经盯上我们,我们哪能真的一点肉都不给人家!”

李云虎等人听到这话,亦是深深一叹。

这是一个权力至上的时代,他们除了林晧然外,皆是一介商贾。若不是林晧然的庇护,他们早就给人吃得渣都不剩了。

当下严党盯上了他们,他们若真想一点利益都不付出,还真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黄大富深知如此,但望着林晧然一本正经地道:“林大人,我知道我们这次定然是要吃些亏,但我不相信你会同意给他们五成的份子,吃下一个这么大的亏。而且他严世蕃如此的贪婪,日后难免会得寸进尺,还会跟我们要得更多!”

杨春来听到这一番话,当即是深以为然。他们浮在表面的是联合作坊,但更大的利益在南洋贸易,却难免会引起严世蕃的觊觎。

“林大人,你尽管吩咐便是,我们肯定听你的安排!”杨春来等人认真地进行表态,毅然是将林晧然视为主心骨般。

实质上,联合商团能走到这一步,虽然他们都出了力,但主要还是得益于林晧然的英明领导,这才让他们一步步地壮大。

林晧然将茶杯放到桌面上,亦不再客气地说道:“黄员外说得不错!我们联合商团可以吃亏,但绝对不然吃这么大的亏,更要防范严世蕃的得寸入尺,所以我们要两手准备!”

黄大富等人郑重地点头,等候着林晧然的指令。

林晧然望着杨春来和李云虎道:“杨员外和李员外,你们二人代表联合商团跟严世蕃谈判,先跟他们周旋一下!”

“好!”杨春来和李云虎交换了一个眼色,当即郑重地答道。

林晧然又望向黄大富和赵富贵道:“黄员外和赵员外,你们要不惜砸下重金,务必找来一件能够真正打动圣上的宝物!”

“我等必定歇尽全力!”黄大富和赵富贵虽然不知道林晧然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郑重地施礼道。

第947章 两起棘手案件

黄大富等人将林晧然送到门外,看着他跟王弘海说了几句话才踏上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夜幕中,他们四个人才返回商会。

这几年,联合商团在林晧然的保护下,广东根本无人敢觊觎联合商团所打造的蛋糕。正当他们兴奋于联合商团的高速发展之时,却宛如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了下来。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他们便是一个匹夫,想要保护自己的“玉壁”,则要增强己身的力量。要么像一些大商人般附属于朝廷大佬,要么像两淮盐商培养自己的朝中势力,不然只要乖乖地将“玉璧”献出去。

黄大富等人已然意识到这一个残酷的现实,他们当下已经要正视于这一个问题,需要尽一切力量保护住联合商团的产业。

好在,他们有林晧然这个主心骨,倒不会被严党啃得渣都不剩。

回到茶厅,黄大富显得疑惑地询问道:“杨兄,你说林大人为何突然急于要寻宝,且还是一件能打动圣上的宝物呢?”

杨春来的眉头微微蹙起,虽然深知林晧然此举定有深意,但一时却答不上来。

李云虎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显得看透一切地说道:“你们不在京城,恐怕还不知这京城之风!”

“此话怎讲!”杨春来显得颇有兴趣,当即求教地询问道。

“欲想直云上,一曰青词文章;一曰灵丹妙药;一曰珍稀禽兽;一曰奇珍异宝。现在的朝廷大员要么就专于写青词,要么就是寻找稀世奇宝。一些郊外的百姓放着农活不干,冒险入深山寻宝,正是为了能够因宝而贵!”李云虎端着茶盏,跟着在家侃侃而谈地说道。

嘉靖对于献宝之人,历来无疑是慷慨的。

且不论严嵩、徐阶和袁炜这三位现任的阁臣和先后两位国师邵元节、陶仲文的恩赐,亦不论献上稀品的陕西巡按李秋,哪怕是普通的方士和平民亦有恩典。

像丰城人熊显进献仙书六十六册,方士赵添寿进献秘法三十二种,医士申世文亦进献秘方三种,这种都得到了厚实的赏赐,甚至有人得到了官身,或者是赐第京师。

正是在这种“奖赏”的引导下,朝廷重臣和地方大吏的心思并不在政务上,而是都想着寻找稀世奇宝,以换取更高的官职。

“林大人此举是想要更进一步?”黄大富当即举一反三,眼睛微微亮起地说道。

林晧然现在是正四品的顺天府丞,若是再进一步的话,应该是担任正三品的顺天府尹。而上到这个位置,林晧然的权柄无疑大上很多。

在这一刻,黄大富很是兴奋。如果用稀世奇宝能换得林晧然官运亨通,他黄大富当真是不惜砸下重金,毕竟他们联合商团并不缺钱。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帮林晧然砸进内阁,看严世蕃还敢不敢跟他们张口要五成的股份。

杨春来亦是一喜,但旋即正色地告诫道:“黄兄,你就别猜测林大人要如何做了,当务之急你是要将林大人的事情尽快办好!这次我算是看透了,若是林大人不能在朝堂占一席之地,我们这帮人还得受欺负,所以咱们今后一定要更加的齐心。”

“杨兄说得不错!咱们走到现在很不容易,今后更要同心协力、同舟共济!”李云虎等人纷纷点头,眼睛坚定地望着彼此地道。

面对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反倒是将他们的心更紧密地联系了一起,更加团结地站在林晧然的旁边,以此捍卫着他们的产业和利益。

顺天府衙,点卯时分。

身穿着绯红官服的黄仲达端坐在正堂上,另一位身穿着绯红官服的林晧然坐于堂下,二人宛如两座山头伫立在这公堂中,而其他属官属吏站立。

随着林晧然的强势崛起,令到顺天府衙形成了对峙的格局。故而每天这个时候,气氛都显得比较古怪,大家都尽量保持着克制。

黄仲达昨夜忍不住跑到了潇湘楼,只是一夜的欢愉却填不住他心里的那份失落,他的眼睛复杂地瞟向堂下端坐的林晧然。

这个年轻人不仅出身高贵,年纪轻轻就担任顺天府丞,又如此的有谋略,还有着一位老资格的礼部尚书准岳父,而他的老师尹台又成为新科会试的主考官,前程实在令人生畏。

黄仲达心里暗暗一叹,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斗志,别说是要将林晧然赶出顺天府丞,当务之急是要如何守住顺天府尹的宝座了。

雷通判将人员清点完毕,除了因为偶感风寒呆在家的陈通判,其他官吏悉数到场。

黄仲达知道陈通判那个怂货是被吓怕了,便是淡淡地对着众人说道:“大家有什么事要在这里议一议的吗?”

“府尹大人,这松江徐家侵田案和袁州严家夺妻案,下官以为应当受理!”推官墨飞突然上前,显得语出惊人地朗声道。

顺天府衙是天下衙门的表率,拥有处理天下案件的权力,故而又有“小刑部”之称。

每年这个时候,总有很多含冤的百姓涌到顺天府衙进行申冤。而在诸多案件中,却有两件涉及到了当朝阁臣的家眷。

去年松江府发生大水,曾家庄受到了灾害。徐家在华亭知县陈银山的协助下,实行了强硬的手段,低价买进了大量的田产。

在收田产的时候,还闹出了三条人命,致使以曾阿牛为首的村民上京告状。这春节刚过不久,便将状纸递到了顺天府衙。

至于袁州严家夺妻案,则是起源于当地的名门望族李家老夫人。其声称严家抢了他的漂亮孙儿媳,并将其子冤枉下狱,希望顺天府衙能主持公道。

黄仲达的脸色一寒,显得斩钉截铁地说道:“所谓徐家侵田案,纯粹就是那几个刁民来京闹事,咱们不会受理!”

“袁州严家夺妻案呢?”墨飞的眉头微蹙,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地询问道。

黄仲达略一沉思,便是淡淡地说道:“这个案子同样不能受理!那个老夫人不愿失去孙子,所以才编造了这种妖言,咱们如何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咱们都没有开始调查,如何就断定是他们无中生有、一面之词了呢?下官以为……”墨飞是一个颇有正义感的推官,当即就是据理力争地道。

只是话没说完,当即被黄仲达打断道:“墨推官?你摆正你的位置,究竟你是顺天府尹还是我是顺天府尹了?本府尹说不受理就不受理,你在这里嚷嚷啥?”

“我看是事涉到首辅和次辅的家眷,府尹大人害怕了吧!”

却是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道。

第948章 青铜剑的铭文

这个说话的人是自然是府衙的另一位大佬府丞林晧然,跟着这些天低调得一言不发有所不同,这时很罕见地发出属于他的声音。

雷推官等人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感到微微的意外,但旋即又是会心一笑。林晧然终于是要亮出肌肉,让黄仲达明白当下的形势,便是纷纷望向端坐在堂上的黄仲达。

黄仲达的威权不仅受到墨飞的挑衅,还遭到林晧然的当面指责,顿时拉下脸来质问道:“林府丞,你这是何意?”

“府尹大人,本官的话难道还不够明白吗?”林晧然显得无所畏惧,抬眼望着黄仲达淡淡地说道。

黄仲达看出林晧然是要借机奚落于他,便是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反问道:“林府丞,你以为这两起案件应该受理,对吗?”

林晧然宛如一位正义的使者,显得正义凛然地说道:“不错!只要合乎程序,咱们顺天府衙都应当受理!如果事涉到阁臣的家眷就避之不及,若是长此以往的话,那府天府衙的威严何在?如何做得了天下州府的表率?”

话说得很是激情四射,只是除了推官墨飞暗暗叫好,其他人却显得比较的平静。

雷推官等人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疑惑地望向了林晧然。倒不能怪黄仲达踢皮球,别说事涉阁臣的家眷,哪怕是一般的案件,亦要慎之又慎。

按着大明的司法流程,县衙不受理,上面还是府衙,省府还有察院,特别察院的首官是正四品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其权力并不小。

只是事情闹到京城中来,证明这是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都不敢管的事情,那正三品的顺天府尹就真的可以无所忌惮地插手吗?

若是顺天府尹能够得到皇上信任亦是罢了,但当下圣上在躲在西苑修玄,黄仲达想要见皇上一面都很难,又怎么会敢于插手牵涉甚广的案子呢?

当下林晧然力推要顺天府衙接手这两起案件,已然是要投身于这个大漩涡之中,实在是不明智之举,不是一个精明的为官之道。

“林府丞,别告诉我,你真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黄仲达却不相信林晧然会如此的愚蠢,便是直接询问道。

雷推官等人的眼睛亦是微微的不解,纷纷疑惑地望向了林晧然,不知道林晧然的肚子里在什么药。

林晧然能够走到今天,且历来是懂得趋利避害的官员,又怎么会看不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仍然强硬地说道:“本官只知道顺天府衙的尊重不可丢,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事涉到谁,只要符合流程,我们顺天府衙就应该给受害者一个公道!”

“说得好!”

雷推官等人虽然被感染到了,但并没有什么动静,反倒是

相对于懂得趋利避害的官员,这帮吏员显得纯粹很多,已然将林晧然当成真正的好官,甚至有望成为包龙图般铁面无私的官员。

黄仲达的眼睛愤怒地扫向堂下的吏员,顿时感到屁股上的位置微微动荡了些许,心里突生一计,扭头望向林晧然认真地询问道:“林府丞,你当真坚持如此?”

“不错!”林晧然明知道是计,但毫不犹豫地答道。

“既然林府丞如此坚持的话,那本府尹就受理了,可好?”黄仲达的嘴角微微翘起,又是再度进行询问道。

他的想法很简单,这事是林晧然的“相逼”,他这位顺天府尹才选择受理案件。那两家若真要怪罪的话,那就直接找林晧然算账,最好是将这小子踢出京城。

咳!

雷推官心里却是一急,便是故意轻咳一声。

林晧然对着雷推官拱手感谢,只是面对着不怀好意的黄仲达,仍然微笑地答道:“甚好!”

“那事情就定下来了,本府尹受理这两起案件,散堂!”黄仲达看着目的已经达到,当即一拍惊堂木便是转身返回后宅。

林晧然跟着忧心忡忡的雷推官等人打了招呼,亦是朝着府丞署而去。

原本他想要收起一些锋芒,但昨晚严世蕃的相逼,让他意识到京城其实是一个暗流涌动的大漩涡。

不是你算计我,那就是我算计你,京城这里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平静。他若不强势一点,恐怕一只蚂蚁都会爬到他的头上。

至于会不会如此惹恼严党和徐党,答案是肯定的。

只是人家都已经欺负到头上了,你还处处照顾他们的情绪,人家不欺负你又欺负谁?何况,不趁机将这京城的水搅浑,他又如何能够从中捞取好处呢?

世事弄人,林晧然进京前想要低调做官的计划彻底落空,当下反倒是越来越高调了,毅然是一根搅屎棍般的存在,让到这个嘉靖四十一年注定更加的不安宁。

午后的阳光甚好,府丞署的老槐树沐浴在阳光中,整个院子显得很是静谧。有一只蝴蝶在院中翩翩起舞,似乎是闻到了茶香,竟然颤动翅膀摸进了一间值房中。

林晧然是一个很尽责尽职的官员,正埋头在案前处理着公务。

康晚荣得到了一项新工作,从北京城收拾了很多的奇闻逸事,正站在林晧然的案前,显得恭恭敬敬地向着林晧然进行汇报。

正是这时,孙吉祥突然跑了进来,在门槛处还差点摔了一跤。

林晧然听到动静便抬起头,看着历来稳重的孙吉祥如此的慌张,当即疑惑地询问道:“孙先生,何事如此慌张?”

康晚荣亦是望了过去,眼睛流程着一丝的担忧之色。

陈吉祥咽了咽吐沫,掏出一张纸认真地说道:“东翁,你让我找人看虎妞那把青铜剑的铭文,结……结果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