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小丫头,将东西给我吧!”罗豪杰突然朝着虎妞伸手索要黑石头。
虎妞却是将黑色石头抱紧,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东西是我买的,为什么要给你呀?”
“这是赃物!”罗豪杰当即耷拉着脸道。
“你说是就是了呀?”虎妞拉长语气显得不满,然后做出决定道:“我跟你们到兵备道衙门!这事不是你们抓错人,那肯定就是你想串通韩石生私通我的石头。”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仍然没有判定是罗豪杰是要联合韩石生夺取这块黑石头,而是保留着一种可能性,相信人生的善念。
或许韩石生真的丢了一块相似的石头,所以才造成这起误会。若真是如此的话,到了兵备道衙门说清楚,那事情便是皆大欢喜了。
“那走吧!”罗豪杰轻睥了一眼,淡淡地说道。
却不是他的脾气突然变好,而是虎妞竟然直呼兵备大人的名字,让他知道这个小丫头的来历恐怕不凡,出身应该是非富即贵。
只是让他有些疑惑,这个小丫头既没有富家小姐的贵气,亦没有官家小家的傲气,反倒表现着属于江湖的那股侠气。
但生于这个时代,谁家能养出这种女娃,谁家又敢养出这种女娃。若是一个不慎,必然会闯出大祸,这等多有实力的人才能补锅啊?
兵备道衙门离这里并不远,只有二百米的距离。
一行人没走多远,便看到一辆小推车由远而近,正是本城的张家人。
张家原本是廉州城的普通士绅,但随着张氏一族出了一名进士,而他们家又攀上了林雷公,让他们一举跃至廉州城的顶尖家族。
走在前面的,毅然正是张府的二老爷张青溪,身后除了几名家丁外,还有小兔和小猪。
小兔和小猪刚才一起到了张家,张家人知道他们是虎妞的丫环和随从。在得知来意后,张青溪当即从银库取了八百两银子,并亲自领人押送银子过来。
咦?
罗豪杰亦是被那辆小推车吸引住了,更准确地说,是那小推车上的银箱。
“虎妞,这是你要的八百两!”张青溪自然是认识虎妞,指着被打开的银箱说道。
虎妞掂起脚跟看了一眼银箱,然后指向了被押送着的陈老实,让他将钱交给陈老实。
陈老实看着那白花花的纹银,心里当真是百昧陈杂,扭头望着虎妞苦笑着道:“这位小小姐,现在事已至此,这笔买卖恐怕是做不成了!”
“哎呀!你明明是被冤枉了,怎么做不成了呢?”虎妞却是选择相信陈老实,然后举着黑色石头认真地说道:“你赶快将银两收下,这东西就是我的了,这样我哥才有理由收拾他们!”
说着,她露出标志性的“不骗你”的表情,眼睛诚挚地望着陈老实。
她确实有着两手准备,若是事情是个误会倒没啥,若是对方真要将抢她的黑石头,那她就让哥哥出面解决,狠狠地教训这帮坏蛋。
陈青溪的眼睛微亮,当即指着那些银两对着陈老实说道:“你就别婆婆妈妈了,这些钱已经归你了,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陈老实别无所求!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将我娘亲接进城里医治,小的下辈子做牛做马亦会报答你们!”陈老实的眼泪涌起,认真地请求道。
哎!
跟着看热闹的百姓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有人暗暗地抹了一把眼泪。
“我姓张名青溪,家住在黄谷巷,在整个廉州城算是有点名气!”陈青溪望了虎妞一眼,然后望着陈老实建议道:“如果你信得过我张家的话,我可以在城中帮你置办一处宅子,然后将你娘亲及家人都接到城中,剩余的银两都交给你家人,你觉得如何?”
“哎呀!只要你这块黑石头不是你偷来的,我保证你没事的,你根本一点都不用担心!”虎妞微微抱怨,然后认真地许诺道。
“多谢这位小小姐,您好人一定会有好报!”陈老实确实是被感动到了,含着泪朝着虎妞认真地行了一个大礼,即是为恩情又是为着这股信任。
他迎着张青溪的目光,又望了虎妞一眼,这才认真地施礼道:“如此!你们张家在廉州城乐善好施,小人焉有不信之理,如此便多谢张员外了!”
看到这一幕,很多人都微微地感动着。
既有陈老实的孝,亦有虎妞的义,到了此时此刻,仍然恪守着这桩买卖,愿意用如何高昂的价格买下这块连陈老实本人都不知晓的石头。
当然,大家看到张家人果真送来八百两银子,让大家对虎妞高看了一眼。短短的时间内,真将一千两凑足,恐怕在整个大明朝都没有几个小丫头能够做到。
罗豪杰亦是意外,深深地打量了这个小丫头一眼,觉得这个小丫头如同一个迷团。
张青溪在得知所有情况后,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跟着前往兵备道衙门。且不说他向来喜欢凑热闹,事关到虎妞的事,他又岂能轻易离开。
笃笃……
当兵备道衙门在望,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管是杀气十足的廉州卫,还是威风凛凛的罗豪杰,都纷纷选择进行避让,因为后面是几名锦衣卫簇拥着一个持旨的公公。
第650章 黑石头
圣旨,对于整个大明朝的臣民而言,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那位手持圣旨的太监拍马到了兵备道衙门前,有一个小太监帮着勒往马头,他从马上翻身而下,微微整了整衣服,然后持旨而入。
罗豪杰看到这是给兵备道衙门颁的圣旨,当即想到韩石生攀上当朝次辅徐阶的事情,知道将会有好事降临到韩石生的头上,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赵百户,你看住这丫头手里的那块黑石头,将他们押送到联合酒楼!”罗豪杰吩咐了一句,便是拍马匆匆而去。
在他看来,既然是要给韩石生送上这一份大礼,那就要在韩石生晋升之前,若是晋升之后再送的话,无疑是落于下乘了。
之所以选择往着联合酒楼拍马而去,因为他知晓韩石生此时并不在兵备道衙门,而是在联合酒楼,让他能赶在这颁旨太监前面到达。
联合酒楼,原名南珠酒楼,是整个廉州城最大的酒楼。
在被实力雄厚的杨春来买下之后,酒楼便是改了名字,成为连锁酒楼之一。由于特色菜肴深得大家的喜爱,故而生意历来火爆,亦成为众多官绅举办喜宴的首选。
今天显得更加热闹,这里充斥着官绅的身影。那些轿子和马车几乎将酒楼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不断有仆人簇拥着主人而来,仿佛廉州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这里。
林晧然和雷长江一同宴请了廉州府有名的官绅,商讨着共治南流江一事。韩石生亦是凑热闹,宴请廉州府所有的官绅,庆贺纳妾的喜事。
亦是如此,分属不同阵营的官绅都到了联合酒楼之中,造就了今天热闹的局面,但亦是透露着火药味,似乎是林晧然和韩石生在打擂台。
选择抱谁的大腿,那就赴谁的宴,这便是韩石生给整个廉州城官绅所出示的一个选择题,更是攀比着谁在廉州城的影响力更大。
随时宴会的时间来临,结果亦是昭然若揭。
在官场的较量上,双方只能是用势均力敌来形容。雷州府衙和合浦县衙的大部分官员选择赴约林晧然,而海北盐课衙门和廉州卫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却站到了韩石生那边。
不过在士绅方面的较量上,韩石生却是占据着很大的优势,人数和实力都全面占优,特别得到了一大帮地主的拥护。
身穿着四品官服的韩石生正端坐在首座上,整个人显得很是兴奋,似乎对今天这个结果很满意。正想让人去催罗豪杰,而罗豪杰刚好从楼梯走了上来,引得大家起哄着“说曹操曹操到”的感慨。
罗豪杰朝着跟他打招呼的人匆匆拱手回礼,同时快步来到韩石生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韩大人,借一步说话!”
“好!”韩石生郑重地点头,便是站了起来。
桌面上端坐着海北盐课司提举苏长贵以及廉州府通判黄濠等官员,原本是谈笑风生,但这时亦是疑惑地望着离席的两人。
本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结果到了角落后,却是一份大礼送上来,韩石生便是微笑着应许道:“如此,那多谢罗指挥帮本官寻回失物了!”
他并不属于清廉如水的官员,在经过官场这么多年的摸爬打滚后,知晓想要官路亨通,除了上面有人,手里亦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行。
像浙直总督胡宗宪的大靠山赵文华倒台后,他最后为何没有死于政敌之手,还不是因为他恰好拿出了一对白鹿上供皇上而保命吗?
现如今,对于主动送上来的宝物,他焉有不要之理。
“这是末将的荣幸!”罗豪杰听到对方已然接受,脸上的笑容更浓,话锋一转道:“末将方才瞧见陈公公手持圣旨到了兵备道衙门,大人怕是要双喜临门了!”
圣旨?
得知这个消息,韩石生的眼睛当即放光,心里头更是一阵暗喜。在通过江员外拱上徐阶这条线,他便是期待着这一天了。
韩石生设宴在三楼,而林晧然设宴在两楼。
林晧然发现赴宴的乡绅太多是拥有功名的举人和商贾,知晓这是正常的结果,举人自然会青睐于官府,而商贾则是出于利益。
疏浚南流江,损害的是一些地主的利润,但却符合一帮商贾的利益。一旦南流江能够顺流入海,那他们将削减不少的麻烦,从而摄取更高的利润。
亦是如此,林晧然想要收拢于商贾团体的力量,共同推动疏浚南流江的工程。
咦?
林晧然正想要发表演讲时,却发现韩石生笑盈盈地带着一帮人走了下来,顿时略感意外。今天韩石生这般做态,双方摆明是要公然撕破脸,而他此刻竟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我下来是要敬林大人一杯,祝林大人不仅少年得志,亦能长命百岁!”韩石生端着酒杯走过来,微笑地对着林晧然说道。
听到这话,雷长江的眉头微蹙。这话明显是话中带刺,故意强调“少年得志”和“长命百岁”,分明是暗讽林晧然会英年早逝。
林晧然自然不会显得没风度,亦是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微笑地对着韩石生道:“多谢韩大人,本府祝韩大人仅年年益寿,亦能保住晚节!”
韩石生听到这话,脸色当即一沉。这祝词自然是不怀好意,暗讥他要晚年不保,特别他的手上并不干净,自然很忌讳这一点。
一时间,气氛当即紧张起来,二位大佬显得是从剑拔弩张。
“圣旨到!”
却是这时,楼下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圣旨?
听到这番话,周围的官绅都是一阵骚动,有人站起来准备下楼接旨。不过大多数人都不知晓,这道圣旨是给谁的。
韩石生刚刚的不快已经是烟消云散,转为脸上露出灿烂的笑脸,对着林晧然发出邀请道:“林大人,我们一起下楼接旨吧!”
“好!”林晧然睥了他身后的人,却是选择跟他一道下楼。
“请!”韩石生跟着林晧然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晧然却是当仁不让,直接走在了前面。
“看你还能嚣张多久!”韩石生看着走在前面的林晧然,心里却一点都不生气林晧然走在他的前面,十分期待着颁布的一幕。
颁旨的陈公公正坐在桌前用茶,韩石生主动走过来显得熟络地打招呼,并不着痕迹地递了银子道:“陈公公,辛苦了!”
“韩大人准备接旨吧!”陈公公捏了捏银两,微笑着回应道。
韩石生在些得意地望了林晧然一眼,而跟在林晧然身后的官员,顿时感到了一种不妙。
陈公公展开圣旨,用着那特有的声线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广东按察司佥事兼海北兵备道韩石生勤勉有加,甚得朕心,今调往南京,担任太仆寺少卿一职,钦此!”
啊?
听到这道圣旨,一大帮人如同晴天霹雳般。
“怎么这样!”
韩石生原以为通过江员外攀上徐阶这根高枝,他将会更上一层楼。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不仅没有得到升迁,竟然被贬谪到南京养老了。
虽然从南京起复的官员不是没有,像当朝阁老严嵩时任南京礼部尚书时,借着进京之机得到圣上的赏识,从而成为礼部尚书。
只是这种概率太低太低了,而他一个太仆寺少卿,如何还能得到圣上的赏识,更不可能从那些底蕴雄厚的京官夺得名额,这等于是判了他死刑。
一念至此,心如死灰,这个落差是太大太残忍了。
“这……不是真的!”
罗豪杰亦是震惊莫名,看着靠山轰然倒塌,亦是傻愣住了。
南京虽然是留都,亦是一处繁荣之所,但谁都不会想往那里去。且不说那里没有实权,周围更是一大帮无所事事的大佬,在那里只能是领着微薄的薪俸过日子。
哪怕是一个地方的穷酸知县,都要比回南京养老要强。而罗豪杰到了那里,竟然没有半点实职,哪里还能照拂于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一帮官绅亦是天旋地转,本以为要官路亨通的韩石生,结果却被调到南京养老。别说要带着他们跟雷长江这伙人斗,现在韩石生都是自身难保了。
“韩石生被调到南京?”
林晧然这边的官员却是眼睛放光,脸上充满着兴奋,特别是雷长江简直是将兴奋写到了脸上。
不仅是雷长江,大多数官员都心生侥幸。原本他们还担心站错队的事,心里是惶恐不安,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却是做了最英明的选择。
韩石生这么倒台,且不论新任的兵备道会是谁,这个廉州府的权力将会重新洗牌,而林晧然和雷长江将会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韩大人,接旨吧!”宣旨的公公说道。
韩石生失魂落魄般行礼道:“微臣接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尽管有一万个不情愿,他亦是恭敬地完成仪式。
他今年不过是四十八岁,但几乎一瞬间,整个人明显衰老了不少。从原本意气风发的廉州王,却突然被踢到权力圈外,成为了一个场下看戏的老人。
“完蛋了!”
罗豪杰仍然跪在那里,双目无神地望着韩石生,整个人亦比韩石生好不到哪里去。
失去了韩石生这位大靠山,他还能拿什么跟林晧然斗了。不说林晧然,哪怕是雷长江,他亦没有太多叫板的能力。
在大明朝这里,有着文官做靠山还好。若是没有文官做靠山,哪怕一个小小的七品御史,都有能力让他卷被子滚回家陈公公颁完旨后,并没有多留,当即带着人急匆匆离开。
林晧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一众如丧考妣的官绅,并不显得多么的兴奋。对于韩石生的下台,实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韩石生能通过江员外搭上徐阶这条线不假,但徐阶为人很是谨慎。哪怕他的子弟身陷牢狱,他都没有果断出手出救,何况还是没有交集的韩石生。
哎!
韩石生接过圣旨,转身看着林晧然身上的那股意气风发的模样,亦是暗叹一声。
他早就知晓这个年轻人不好惹,连同布政使汪柏都栽在他手里,应该选择避其锋芒。但心里始终不愤于这人凭啥能少年得志,结果因为这一点小小的不愤,反倒是落下了今日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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