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只可惜,他们不能去挑选,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个令人沮丧的安排,成为大明有史以来最悲催的一届考生。
不过亦是如此,很多考生在确定主考官不是徐阶后,心思当即就活跃起来了。在自知自家的恩师无望后,主动去抱粗大腿。
严府和徐府自然成为首个攻坚对象,但亦不排除其他的大腿。
像官员赵祖鹏有一女为权臣陆炳的继室,倚仗陆炳的势力,富贵一时,表达出嫁女的意思,很多士子纷纷是主动上门。
这要抱的自然不是赵祖鹏,而是他的女婿陆炳,这位锦衣卫的头目。
无逸殿,檀香袅袅。
身穿蟒袍的严嵩如同往常一般,一大早就到值房票拟奏本。只是这个冬天过后,他脸上的老人斑更加密集,而咳嗽的病症又复发了。
他的眉毛虽然已经苍白,但却很长很密,弯着腰低着头票拟着奏本,恰好能将他的眼睛隐藏着,就如同他喜欢在嘉靖面前隐瞒自己一般。
在他的旁边,一个矮胖的官员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脸上的气色显得很好。虽然一只眼睛已经坏掉,但另一只眼睛如同秃鹰般,显得犀利而有野性。
严嵩以六十二岁的高龄得为首辅,但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体却是越来越糟糕。他不敢将重要的事务交由亲信,故而时常叫自己的儿子进宫帮忙。
“弹劾雷州知府兼广东市舶司林晧然?”
严嵩的腰突然直起,拿起一份奏本,眉头却是紧紧地蹙起。
他其实很是明白,这异地任官历来并不被官场所喜,更是被言官更重攻击的对象。而林晧然不仅是回去做土官,更是开海的急先锋,这自然更容易被言容盯上。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这弹劾林晧然的并不是言官,而是廉州知府萧日辉。
第605章 严家父子
“这小子的胆子倒是真肥,竟敢将人家的宅子一把火给烧了!”严世蕃伸着脖子,或许是独眼的缘故,视力竟然比一般人都还要好。
严嵩将奏本轻轻放在案上,微微地摇着头说道:“林晧然不像是这么容易冲动的人,我看这里面定然是另有文章!”
“爹,你为什么总是处处护着这小子呢?”严世蕃当即表达不满,眼睛闪着狠劲地道:“这小子跟那头犟驴是一伙的了,还成了人家的未来女婿,我们就应该直接弄死他!”
“你觉得你爹这身体还能扛多久?”严嵩脸色微敛,当即正色地问道。
严世蕃却不以为然地抠耳朵,却是埋怨道:“这话我听得起耳茧了!”
实质上,严嵩这话确实在好几年前就已经说了,特别是在圣上有意扶持吏部尚书李默的时候,严嵩那时就已经觉得是要到头了。
只是他亦没有想到,他不仅没有被李默所取代,而且还在这个位置继续呆了这么久,且似乎还能一直继续干下去。
严嵩对此亦是无奈地苦笑,但还是语重心长地说道:“林晧然是文魁出身,为人精明又圆滑,且还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哪怕他只是在这官场中熬日子,亦能熬到入阁拜相!”
跟着“能者上,庸者让”那一套并不同,大明官员的升迁往往取决于资历。只要不犯下严重的错误,举人官通常能做到知县,而三甲进士则能做知府。
像林晧然这种妖孽,现在就已经是五品官了,哪怕十年熬一品,他亦能够顺利入阁拜相。且到那时,整个大明官员恐怕都得恭恭敬敬地让着这位“官场老人”。
“爹,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要想方设法将他弄死!”严世蕃做了一个捏东西的手势,眼睛充满着杀机地说道。
“弄死?且不说这件事是否属实,就凭他烧了一个盐商的宅子,真的就能将他弄死?”严嵩扭头望着儿子,眼睛显得不屑地反问道。
严世蕃是一个好面子之人,不服输地说道:“我就不相信这小子能干净到哪!”
“我知道你是不愤大家都在捧他,但我不管你甘不甘心,你都得趁早收起这种心思!”严嵩指了指旁边的茶水,满脸郑重地说道。
严世蕃却不是因为外面人在抬捧林晧然,而是老爹对林晧然总是推崇有加这才感到不爽,捧着香茗递给老爹道:“爹,那小子算什么东西,咱们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简单?”严嵩接过茶盏轻啍一声,抬起眼皮正色地说道:“且不说吴山那一边,单是他被圣上赐予大明文魁匾,我们就不可轻易碰他了!”
“那小子才有京城呆多久?现在人早已经不在京城,圣上恐怕早就将他给忘了!”严世蕃递送茶后,坐回去不屑地说道。
严嵩轻啐一口茶水,却是摇头苦笑地道:“他人呆的时间确实不长,但他终究是圣上曾经给予极大褒奖的人!且谁说圣上记不起他了?吴山上次送《谈古论今》的时候,我就听到圣上感叹,说这一期不如一期,还是最初林晧然督办的《谈古论今》好!”
“竟然有这事?”严世蕃听到这话,当即亦是一惊。
他虽然知道《谈古论今》是林晧然创立的,这本刊物讨得了圣上的欢心,圣上当时还给翰林院修检厅宣教之功的嘉奖。
但万万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圣上竟然还能记起林晧然,而林晧然在《谈古论今》留下了这么深的铬印,这事确实出乎意料。
若是如此的话,那林晧然还真不可小窥。
“我们可以给林晧然网罗罪证,但以为这样能够将他置之死地,那就有些天真了!”严嵩将茶盏放下,正色地望着儿子道。
“爹,我不相信你没有办法将他置之于死地!”严世蕃相信着老爹的能力,当即有些希冀地望着他道。
“谋事,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何况,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对付林晧然呢?对付李默,那是因为当时陷入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他上台必然对我们赶尽杀绝,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对李默下手,但那时我们亦没有必胜的把握!”严嵩仿佛在推心置腹,望着儿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严家如今是势大,但终究会衰落,我不想冒这个没有必要的险,从而为着严家埋下一个祸根!”
严世蕃虽然狂妄,但亦是深知老父的顾忌是对的。
在大明官场的规则里,绝对没有永远的长青树。而他连进士出身都不是,工部侍郎已经算是到头,而林晧然却能大摇大摆地入阁拜相。
而如今,他们跟林晧然并没有仇恨,确实不宜对林晧然动手。一旦无法将林晧然打死,那可以想象,他日严家确实可能会引来大麻烦。
看着老父拿起奏本又是愁眉不展,严世蕃便是疑惑地询问道:“爹,你怎么了?”
“我们虽然不动手,但这小子恐怕得有些麻烦了!”严嵩却是苦笑地说道。
严世蕃将奏本的内容看了一遍,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是不解地询问道:“为何?”
“就在今天早上,圣上对江浙倭患再起的消息是雷霆大怒,直言不该跟这些蛮人妥协!”严嵩将奏本放下,摇头苦笑道。
严世蕃仔细琢磨了一下,仍是不解地询问道:“这跟那小子有什么关系?”
“那小子是开海的急先锋!”严嵩伸出枯如干柴的手,拿起一根狼毫毛笔蘸着墨接着道:“圣上若是想表达海禁的决心,可能就要拿这小子开涮了!”
严世蕃当即明悟过来,抬头望着严嵩问道:“爹,你打算如何票拟!”
“不是我打算如何票拟,而是圣上需要我怎么样的票拟!”严嵩若有深意地说了一句,然后便提起笔在纸下写下“请都察院核查!”
“天要亡这小子,跟我们严家可没有关系呢!”严世蕃看着那票拟的内容,当即幸灾乐祸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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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 香山知县
广州府下辖一州十三县,分别是连州及番禺县、南海县、香山县、顺德县、新会县、东莞县、新安县、三水县、龙门县、增城县、清远县、从化县、新宁县等十三县。
香山县跟新会县、新安县占据着广州府的整条海岸线,其中香山县位置居中,处于珠江口的西侧,地理位置还算是优越。
值得一提的是,于明洪武十四年,香山县改乡为坊都,共设置一坊十都。分别是:仁厚坊、良字都、龙眼都、得能都、四字都、大字都、谷字都、恭常都、大榄都、黄旗都、黄梁都。
香山县衙坐落在仁厚坊,这仁厚坊并没有筑造城池,只有象征性的土墙,所以并没有所谓的香山城。这一坊十都比邻而成居,如同村落般拼联在一起。
知县黎家亮年近四旬,皮肤白皙,生得浓眉大眼,一张方正的好官脸。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亦是最想干事的年纪。
去年恩科戊午科的三甲进士出身,比那些举人知县要威风得多。由于官场没有人脉,江浙的富县直接跟他无缘,被分配到香山县担任知县。
在最初的时候,他心里还很是侥幸和满意的,觉得捡到了一个好差事。这香山县毕竟是隶属于广州府,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他很快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他很清楚地记得,在看到这香山县竟然没有城池是何等的震惊,而站在县衙门口又是何其的失落。
这个县衙又小又寒酸,走进里面便闻到一股霉气,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来到一座破庙。哪怕经过衙差的打理,院子的杂草被清理,但仍然难以掩盖县衙破旧的事实。
世事就是如此,当你无力进行反抗的时候,只能是默默地捏着鼻子接受。而黎家亮没有能力反抗,自然得选择命运的安排。
亦是如此,他成为了这个穷酸县城的知县,开启了他的官场生涯。
这享受完金榜题名的荣光后,日子却突然间回归于平淡。在弄清楚香山县的情况后,他的心里有一种深深的失落,十年寒窗换来的却是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
香山县的财政很是窘迫,虽然比发不起官员俸禄的大明财政要好,但亦好不到哪里去。
香山县地广人稀,这本是一件好事,但由于紧邻江海,百姓宁愿捕鱼而不事农桑。特别是境内极容易招致倭寇,百姓多选择于珠江、西江捕鱼,而不宁愿进行耕种。
只是大明历来是以农为本,他这个进士出身的知县,最初自然是想劝课农桑。
他是这么想的,亦是这么去努力地做着。但经过一番努力后,发现这都不是好百姓,口上虽然是答应了,但回头一切照旧。
亦是如此,香山县衙去年的秋粮征收额度只完成五成。按着朝廷现行的制度,他想要三年后想进行升迁,已经是没有任何可能了。
最为重要的是,现如今的县衙财政收入极为窘迫,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心无力。
虽然香山县已经将濠镜以五百两的价格租给了佛郎机人,但那些钱根本不过经过香山县衙,地是香山县衙出借的,但却一文钱好处地捞不到。
跟着很多贫穷县不同的是,香山县这边的百姓似乎都不算穷。
虽然很多商船沿珠江而出,大量的货物直达濠镜,但亦有很多商人选择从香山县西边的恭常都经过,或者是从西江往濠镜输送货物。
亦是如此,当地的百姓似乎得到了一些实惠,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
只是这跟县衙貌似没有多大的关系,香山县衙仍然是捞不着好处,财政亦然无比窘迫,而他仍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在他看来,这香山县虽然属于广州府,但跟着广州城还隔着一个顺德县,这便真成了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存在。
二月的天还残忍着寒冷,一股风吹进这个新搭建的木棚子,让人瑟瑟发抖。
黎家亮回归到现实之中,正端坐在高台之上,跟着天下县官一般,正主持着大明一年一度的县试,为国抡材。
只是看着
一路披荆斩棘又能如何?这到头来,还不只是成为一个穷酸知县,坐在这破绷子里面,跟着大家一起忍冻挨饿吗?
讲实在的,若是他下定决心去贪的话,倒还是能捞到一些好处。只是他终究还是想做一个清官,一个无愧于天地良心、黎民百姓的好官。
他宁愿继续劝课农桑,遭受着大家的白眼,亦不想做那些苟且之事。
在临近入暮,他才从东市的考试归来,将试卷放到签押房后,便抬脚往着后宅走去。才刚到庭院,便看到夫人拿着一封书信匆匆迎上来,并欣喜地说道:“老爷,你回来得正好!”
“什么事?”黎家亮有些疑惑,不觉得会有什么好事落到自己身上。
“这是刚送来的信,你瞧一瞧!”这个妇人三十出头,虽不是倾国倾城,但相貌处于中上之姿,算得上是一个美妇人。
“谁的信?”黎家亮伸手接住信封,并疑惑地问了一句。
美妇人手持着袖摆,伸出玉指指着天空笑道:“西边!”
“林文魁的信?”黎家亮心里当即大喜过望,匆忙将信拆开。
要说在他这三百多名同科之中,他最佩服的还是这位林文魁。不仅才华横溢,写的诗惊为天作,并取得了史无前例的功名,而且对地方治理更是令人望其项背。
短短的半年时间不到,屡破奇案,平反了数起冤案,更是清剿了倭寇数百之多。亦是如此,他赢得了民心,被雷州百姓誉为林雷公。
至于这位林文魁的前程,别说他有恩师做靠山,单是他的出身就注重能前程似锦。
在意识到香山县的财政困境后,他心里亦是明白,只有这个人才有能力将他从这个泥泽中拉出去,是唯一有机会抱住的粗大腿。
“信上说什么?”美妇人亦是好奇,探过头来询问道。
“他要来香山县!”黎家亮将书信递给她,眼睛泛着亮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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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问罪
广州城,城墙周长三千七百九十六丈、高二丈八尺、计一十五万一百九十二步,设有城门、城楼、敌楼、警铺等。这颗绽放在珠江畔上的明珠,正呈现着东方式繁荣的魅力。
在那古色古香的青砖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两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偶尔边上的戏馆传出粤式的唱腔,街头亦飘着食物的香味。
这里绝对是吃的天堂,有着海鱼、河蟹为主材的各种粥,有用米浆蒸成的各类糕点,有富有岭南特色的烧腊肉食,还有着各类煎炸的小吃。
正是中午时分,城中那条清澈的河道上,荡漾着数艘奢华的画舫。一名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士子服饰的年青才俊在站在船头观赏着两岸的风光,一个衣着艳丽的美人轻抚着古琴,仿佛是一对神仙眷侣般。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广州城的北门因为偏东,故称小北。
再次来到广州城,目睹着这里的风光,让到林晧然突然有些懂得那个野丫头。家里固然很温暖,但外面的风光更醉人。
林晧然身穿着五品官袍,头戴着乌纱帽,并没有抽出闲暇时间领悟着这广州府城的风光,而是径直到巡抚衙门投帖。
得知两广总督王钫就在广州城后,他亦是主动前来拜访。
这官场要想进步,这不能让对方产生恶感,否则某次升迁,可能就黄在这个恶化的关系上。
一名衙差恭敬地将他领进了巡抚衙门,只是被带到花厅静候之时,却遇到了几位同样前来拜访王钫的官员,一位是身穿五品官袍的中年官员及两位身穿七品官服的官员。
哪怕同样是五品,但职权不同,其地位亦是云泥之别。像吏部文选司郎中虽然只是正五品,但天下官员的升迁都要经他这里,很多封疆大吏亦要卖他面子。
林晧然自知这张年轻脸蛋加上这套五品官服,便是犹如身份证般的存在。
他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并没有急于对这个同僚行礼。但在他静观其变的时候,这个五品官员却抬了抬手,竟然制止另外两位七品官员准备对他见礼的举动。
傲慢?还是底气十足?
在看到这个小动作后,他当即明白这人应该有些身份,但对自己并不友善。
只是伪装是官场的一个必修课,林晧然仿佛没有瞧到一般,微笑地朝着他们三人拱手道:“在下是雷州知府林晧然,给诸位见礼了!”
那两位七品官员看到林晧然跟他们见礼,显得有些诚惶诚恐。只是看着那位五品官员却是巍然不动,他们二人亦是坐立不安,显得尴尬地望向林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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