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陈绍儒看到草堆竟然有几个老鼠,却是当即“啊”地大喊了一声,便是转身想要逃离这里。只是外面的门已经被锦衣卫锁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放本官出去!放本官出去!”陈绍儒终究是感到了害怕,亦是感到了后悔,却是不由拍打着圆木大声地喊道。
只是这世间并没有后悔药,正是因为他的贪婪,致使他犯下了大错,从而不可能避免地遭到清算。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工部尚书陈绍儒下狱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官场。
陈绍儒是一个老资历官员,由于抱上林晧然的大腿,进而得到了一个工部尚书的位置,成为林党核心人员。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林晧然不仅没有对陈绍儒的贪墨行为进行包庇,而且还亲自对陈绍儒痛下杀手。
“林阁老从来都不是一个徇私之人!”
“陈绍儒犯下如此大罪,林阁老如何还能饶恕于他!”
“我早就说了,陈绍儒看着道貌岸然,但实则不是好人!”
……
随着陈绍儒贪墨的事情传出,官员对这个事情议论纷纷,矛头一致指向了此次事情的主角陈绍儒。
尽管现在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只是事情已经由林晧然亲自来处理,那么陈绍儒必定是在劫难逃。
在时下的朝廷,却是没有谁能够阻挡得了林晧然惩戒犯了大错的官员,哪怕躺在深宫中的隆庆亦是不能。
外界因为陈绍儒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文渊阁仍旧呈现着一份安详。
杨富田来到文渊阁前,由于这一步走得匆忙,致使他的额头渗出汗珠子,显得气喘吁吁地走上台阶。
他身穿一套宽大绯红的四品官服,身形比年轻时又大了足足一大圈,而今的体重已经接近两百斤。
杨富田已经离开了户部,现在担任光禄寺的寺卿,刚刚得知林晧然召见,便是屁颠颠地跑了过来。
陈经邦原本地都已经走完台阶,只是回头看到杨富田正在艰难上移,便是只好折下去掺扶杨富田。
杨富田亦是无奈,平生最大的爱好是美食,致使他的体重已经超标,而今甚至是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扶着柱子歇息,同时让陈经邦去通禀,而后这才恢复体力跟随陈经邦走进值房,对着正在忙碌的林晧然堆着笑容道:“师兄,不知你突然召见是什么事呢?”
尽管林晧然的地位早已经高不可攀,但两人的关系极为亲近,而杨富田在私底下亦是以“师兄”相称。
陈经邦最初对这个称呼颇感震惊,但现在早已经是习以为常。
“先坐吧!”林晧然放下了手中的活,同时对着陈经邦递了一个眼色道。
陈经邦心领神会地道:“师相,我这便去给年叔泡茶!”
杨富田在对面舒服地坐了下来,又是主动打开话匣子道:“陈绍儒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谁不知道他家里藏金,纳了好几房妾室。只是看在大家同乡的份上,我一直遵照师兄的教导让这类人收敛一些,却不知陈绍儒如此不知分寸,当真是死不足惜!”
“现在听着你是诸葛孔明,但其他你就是一个马后炮!”林晧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显得没好气地指责道。
对于陈绍儒贪墨的事情,他的情报早已经提及。只是现如今大明的官员都在贪,若是谁贪就将谁拿下,恐怕整个京城官场都没能剩下几个人。
他跟杨富田一样的心思,只要陈绍儒知道分寸,那么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想要马跑是要给马吃草的。
只是他没有万万想不到,陈绍儒的胃口竟然如此的大,更是没有想到他会跟周幼请一起将手伸向了大明的财政。
几十万两无疑是一笔巨款,若是放到水利工程上面,无疑能够让很多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却不想被这两人给吞了。
杨富田知道自己确实是马后炮,脸上仍旧堆着笑容地打听道:“师兄,陈绍儒已经被关到北镇抚司,那么工部你打算交给谁呢?”
陈经邦这时端着茶水进来,亦是颇为好奇地望向自己的老师。
由于郭朴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陈以勤和张居正都不敢跟自己老师相争,故而工部尚书的人选必定还是由自己老师敲定。
“工部还是需要懂得一些专业知识,潘季驯还是留在地上治理黄河,此次由夏顺水接任工部尚书的位置。只是如此一来,工部便会出现一个右侍郎空缺了。”林晧然端起旁边的茶盏,亦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道。
杨富田本以为林晧然会选择潘季驯,却是发动脑筋地道:“现在朝廷的财政富裕了,而今的工部已经成为一个富得流油的衙门,这工部右侍郎的位置不用急,但夏顺水此人的风评不是很好,可别又成了第二个陈绍儒。”
经历这么多年的官场,他亦是慢慢看透这个官场。想要找一个忠心的班底不难,但想要找一个不贪财且忠心的班底,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正因为夏顺水的风评不太好,所以这个工部右侍郎的人选才重要!”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嘴角微微上扬地道。
陈经邦将茶盏放到杨富田面前,只是好奇地耸着耳朵。
杨富田不明白林晧然为何要坚持重用夏顺水,便是端起茶盏进行打听道:“师兄,你是否已经有工部右侍郎的理想人选了?”
“你以为我将你匆匆叫过来是为了什么呢?”林晧然看着杨富田还没反应过来,不由得没好气地道。
杨富田的茶盏泼出了一些滚烫的茶水,只是瞪着眼睛惊讶地道:“师兄,你的意思是让我来担任工部右侍郎?”
陈经邦原本打算离开,但此刻亦是震惊地停了下来。
此次安排谁担任工部右侍郎,这完全是自己老师一句话的事情。只是杨富田刚刚升任正四品的光禄寺卿不久,而今又要出任工部右侍郎,这个升迁速度着实有点快。
最为重要的是,杨富田比自己老师其实大不了几岁,而今出任正三品的工部侍郎,年纪似乎小了一些。
“不错!原本计划你在光禄寺呆上一两年时间,既是为你攥资历,亦是能让你好好积淀,到时再给你安排进六部。只是现在计划赶不上计划,工部不能成为一个贪腐的窝点,所以工部右侍郎还是得由你来担任!”林晧然端着茶盏,显得十分认真地说道。
“师兄,你如此安排的话,会不会给你带来非议!”杨富田压下心里的狂喜,却是表示担忧地询问道。
虽然他亦很想坐上工部侍郎的位置,从而挤身于朝堂大佬一列。
只是他跟林晧然的亲密关系早已经无人不知,若是林晧然将他破格提拔,却是免不得遭人背后议论,从而给林晧然造成不利的影响。
正是如此,如果给林晧然的名声造成负面的影响,那么这个工部右侍郎不要亦罢。
林晧然放下手中的茶盏,显得不以为然地道:“这个任命能有什么非议?无非就是你年轻、资历浅薄,但现在内阁有意革除旧弊,正是要大胆地采用年轻的官员,此次你无须忌惮!”
“幸得次辅大人提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杨富田听到林晧然如此态度,当即便放心地道谢道。
林晧然听到杨富田称呼自己“次辅大人”,显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又是聊了一会,一些细节问题很快便敲定下来,却是由杨富田到工部将那些不良风气通通斩除。
夕阳西下,文渊阁前是一片灿烂的霞光。
林晧然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便跟往常那般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而后则是走出了自己的值房。
“若愚!”郭朴刚好从值房中走出来,却是最先打招呼道。
林晧然对郭朴略带沙哑的声音极为熟悉,便是转身恭敬地施礼道:“见过元辅大人!”
“今天的天色不错,咱们一道走出宫门吧!”郭朴的脸被西边的霞光所染,显得十分亲和地说道。
林晧然亦是觉得今日的天色很好,便是微笑着抬手道:“恭敬不如从命,请!”
这是一个晴朗的黄昏,宫道两旁呈现着一种和谐的氛围。
以前每日上早朝之时,他们两人一直都是下朝后,便一起从金銮殿走回文渊阁。只是随着隆庆罢朝,这种机会却是越来越难得。
现在他们两人的主要交集时间是在每日的内阁会议上,平日亦会相互串门,但像现在一起边走边聊是越来越少。
原本他们的关系中穿插着吴山、高拱,只是随着两人对政治理念和治国夙愿的交流,毅然成为了忘年交。
“若愚,老夫是当真没想到甘肃竟然会爆出如此丑闻啊!”郭朴自然是知道了甘肃的事情,却是长叹一声道。
跟着林晧然大力发展工商业的思路不同,他更是注重于水利工程的建设,故而上任以来主抓的是地方工程。
在得知甘肃干旱,他便是决定在地方打造深井来解决灾民的饮水问题,哪怕张居正有微词都给他压了下来。
只是现如今,甘肃的干旱竟然是伪造的,而工部更是将修深井的银两揣进了自己的腰包,他这位“始作甬者”无疑要承担一定的政治责任。
“元辅大人,现在这个事情还没有经过调查,而今还不得下定论呢!”林晧然知道郭朴是极有责任心的人,却是有意拖延结论道。
“若愚,这个事情是冠巾伯揭发的,你难道还认为有假的不成?”郭朴扭头望了一眼林晧然,却是充满无奈地询问道。
如果是其他人,他对此事定然有所保留。
只是想到事情是由那个充满正义的野丫头上报,且冠巾伯这些年一直都在西南,定然是八九不离十才会上报。
正是如此,他清楚地知道林晧然这是不想让他背上心理包袱,所以才故意含糊结论。
“元辅大人,不管是谁举报此事,咱们都要通过调查才能得到结论!”林晧然显得极有原则地道。
郭朴看着一本正经的林晧然,却是索性不再隐瞒地道:“你就别安慰我了!其实陈绍儒向你求饶的时候,我跟陈阁老正准备去找商量商税的事,却是在门口刚好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林平常的话原本就已经十分可靠,现在陈绍儒又主动认罪求饶,这个事情根本不用再继续调查,陈绍儒和周幼清便是大明的大蛆虫
“元辅大人,这官场便是如此,不摘决饮水问题,这是我们的善政之举,只是不想被奸邪小人所蒙蔽而已!我亦是没有想到陈绍儒是这种贪得无厌之人,更没想到周幼清已经堕落到这一步,所以此次我要对工部和甘肃官场进行一场肃清大行动!”林晧然显得无奈地叹息一声,而后眼神坚定地道。
“吏治之事,自然不可放松!只是此次终究是老夫失职,老夫已无颜再……”郭朴有着很强的负罪感,此刻已经萌生退意地道。
只是话说到一半,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眼看着两人就要到达午门,结果张福带着两位太医急匆匆地迎面走来。
张福对两人打了招呼,便匆匆继续向前,只是他发现两名太医朝林晧然和郭朴行跪礼,却是回过头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你们快点,快点!”
郭朴和林晧然相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望向乾清宫的方向,而林晧然似乎找到今日对西北方向不安的由来了。
第2350章 林家有喜
冬日是昼短夜长,暮色已经悄然将整个北京城笼罩。
由于昼夜的温差很大,哪怕繁华如京城,街道亦是变得冷清起来,很多百姓行迹匆匆地朝着家里而归。
只是日子虽然比以前要忙碌,但绝大多数的京城百姓都嗅到盛世的气息。
跟着往年那种没有盼头的日子相比,而今的京城不仅日新月异,而且致富的手段亦是明显变多了。
他们的生活不再是吃这顿没下顿,而是慢慢地解决了温饱问题,手里的积蓄正在一点点都增多,对于购置房产似乎不再是梦。
灵石胡同,林府饭厅。
厨房按时烧好一桌美味的粤式饭菜,侍女将饭菜送到这里,而一家子人则会齐聚在这里一起用餐。
林晧然已经换下了蟒袍,端正地坐在首座,跟着自己的一妻两妾一起享用饭菜。
在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想着刚才撞见张福的一幕,想到张福平日对自己的尊敬和今日的那一份焦急,却是知道隆庆此次恐怕是真的出大问题了。
隆庆之所以能熬到现在,亦是有着他的几分功劳。在前几个月,由联合医院研制的一种新药刚好能缓解隆庆的病情,这才让隆庆延长了几个月的寿命。
只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隆庆是真的到了最后的时光,哪怕他为此做过努力,但隆庆六年似乎真不会来了。
“相公,可是因陈绍儒的事情而犯愁呢?”吴秋雨看到林晧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是歪着脖子询问道。
吴秋雨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女,浑身散着妇人的那份特有的丰韵,特别胸臂都比少女时候足足上了一个大档次,加上身上那份作为当家主母的气质,毅然是这时代最美艳的诰命夫人。
现如今,她是唯一能够跟林晧然探讨政事的妻子,拥有着很强的政治天赋,一直在默默地为林晧然出谋划策。
花映容和织田依子在桌间默默用餐,而今听到吴秋雨的问话,亦是关切地抬头望向这位家中顶梁柱。
林晧然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淡淡地询问道:“我今天将陈绍儒送进大牢,可有人前来向你求情呢?”
“陈绍儒今年贪了这么多银子,亦是趁着喜宴给一些大员家送了一份厚礼,但这份厚礼其实只能算是人情往来。谁都不会因为这一份厚礼为陈绍儒求情,亦是不可能替这种人求情!”吴秋雨看出林晧然并不是因陈绍儒的事情而犯愁,但还是认真地回应道。
林晧然知道仅仅一份喜宴厚礼不可能让有份量的诰命夫人上门求情,但还是认真地求证道:“当真一个都没有吗?”
尽管陈绍儒在京城任职时间并不长,而出任工部尚书连一年都不到,但毕竟已经贪下这么一大笔的银两,按说应该能请动一二家上门说情才对。
“相公,你可不要小瞧奴家的这个圈子!咱们这些人都是有理想抱负的,哪怕陈家砸再多的话,她们肯定不会上门说情!”吴秋雨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十分自信地道。
林晧然知道现在京城的诰命夫人圈子已经围着吴秋雨在转,只是目光如炬地说道:“不见得她们多么清高,而是你让映容都给她们各家发财的门路,自然就看不上陈家那点银子了。”
“你说的确实是一方面,此事还得多得映容妹妹能干,所以不可能有谁会搭理陈家,更不要说为这种人上门求情了!”吴秋雨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赞许地望了一眼花映容道。
“我亦是帮点小忙,主要还是秋雨姐姐跟她们的关系处理得好!”花映容并没有居功自傲,脸上露出淡淡地微笑道。
现在的联合商团要资本有资本,要人才有人才,而且现在有着朝堂这帮大佬做靠山,真要赚点钱其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像最新跟东北那边的人参贸易,这些人不过只要象征性地出点钱入股,便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每年的收益却是不比他们冒着风险贪墨少上多少。
正是如此,她亦是帮着打造一些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从而让那几位朝廷大佬不需要为银子的事情发愁。
林晧然发现自家夫人的防腐工作做得比自己都好,便是好奇地打听道:“你觉得夏顺水此人如何呢?”
花映容和织田依子都停下了筷子,显得好奇地扭头望向吴秋雨。
当年她们在雷州都见过落魄的夏顺水,只是时隔多年,亦是不清楚这位工部左侍郎现在的品性如何。
“相公,你是想让他来接任工部尚书?”吴秋雨拥有很敏锐的政治嗅觉,当即便猜到林晧然的意图道。
林晧然并没有隐瞒,轻轻地点头道:“虽然夏顺水的风评不佳,但为夫确有此意!”
“我跟夏家几个夫人都有过接触,她们的品行都很好,并不是过度贪慕虚荣的女人。依奴家之见,夏家的最大问题是那位挥霍无度的夏二公子,只是夏二公子上个月在春凤楼意外摔死了,奴家觉得可以重用夏顺水。”吴秋雨将筷子放下,显得一本正经地道。
林晧然原本还担心夏顺水会成为第二个陈绍儒,现在听着自己夫人这么一说,当即亦是彻底放心了。
虽然工部尚书的人选可以随时更换,但一个贪婪的工部尚书不仅会坏事,更会错失现在这个难得的发展机遇。
“相公,我们联合勘测队先前在江西贵溪那边发现了一座铜矿,若是有意拉拢夏家的话,我们可以让联合商团跟夏家成立一间铜矿企业!”花映容看到林晧然是有意重用夏顺水,当即便是出谋划策地道。
尽管她热衷于经商,亦是帮着林家打理着商业事务,更是联合钱庄的掌舵人。只是她始终都明白,自家相公的权势才是一切的权限。
哪怕是要牺牲掉整个联合钱庄,亦要让自家相公伫立在朝堂之上,维持相公这种权倾朝野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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