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不怕阁老笑话,下官心属北方!今鞑虏未灭,而下官自小研读兵法,愿为大明尽一份力!”林润亦是做好自己的职业规划,当即便是表明“志向”道。
咦?
徐瑛正主动给徐阶倒酒,显得诧异地望了一眼林润,却是没想到如此好色的林润竟然还是这份雄心壮志。
“呵呵……如此甚好,此事老夫记下了!”徐阶端想酒杯,便是爽朗地笑道。
只是在他带着赞许的目光中,已然是瞧到了林润的真实用意。
所谓北边总督,一则是想要避开最贫瘠的西南地区总督,而今颇具含金量的南直隶总督和两广总督已然不是林润所能指染的,故而最好的去向其实正是北方。
一旦他到了北方,由于那里都是属于军务重地,故而会挂上相应的兵部侍郎衔。
若是林润能够积点军功,加上朝堂上的运作,他已然是能够以兵部侍郎的身份重返京城,甚至可以成为第二个杨博。
很显然,林润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已然是一个颇有野心的官员。
林润知道这是徐阶许诺自己的好处,故而恭恭敬敬地施礼道:“下官得阁老栽培,此生定然不敢忘记阁老的大恩大德!”
“咱们不是外人!”徐阶抬手微笑着摆了摆手,显得若有深意地说一句道。
林润闻弦而知雅意,当即便是拱手道:“阁老所言极是!”
“这酒劲上头!瑛儿,你给林中丞安排往处!”徐阶扶着额头对着徐瑛进行吩咐,然后又冲着林润抱歉地道:“这人老身体就毛病多,你且在此随意,我得回房歇息了!”
“阁老,请慢走!”林润连忙站起来,恭送着徐阶离开道。
呼!
提心吊胆老半天的徐瑛看着徐阶在仆人的搀扶下走远,不由得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庆幸着事情已然瞒了下来。
林润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发现这个徐三公子固然有些小聪明,但却根本不是混官场的料子。
徐瑛打发了旁边侍候的两个侍女离开,当即便向林润坦白是他打着父亲的名号请他过来一叙,让他务必保密云云。
“徐三公子,刚刚徐阁老说得很好,咱们不是外人!若是真有什么急事,你修书一封,本中丞亦会前来!”林润亦是不打算点破,却是故意板着脸道。
按说,徐瑛假借着徐阶的名义将自己这位堂堂应天巡抚“欺骗”过来替他擦屁股,心里定然会为此生气才是。
只是徐阶刚刚无疑窥破了这一切,但却是没有点破此事,反而给予自己极大的政治承诺。此举的意图已然很明显,已然是足够让他忘记所有的不愉快,转而跟徐瑛称兄道弟了。
徐瑛并没有看穿其中的道道,反而错以为林润是如此卖自己面子,当即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状告徐家夺田烧屋的张大牛说起,虽然海瑞的手里一直没有过硬的证据,但奈何海瑞一直咬着这个案子不放。
偏偏地,这张大牛跟他们徐家有仇般。尽管遭到他们徐家好几次威逼和利诱,但张大牛仍然是我行我素地四处寻找着他们徐家的罪证。
正是在张大牛的活动下,早前他们强占田产的事情逐一被曝光出来,而他们徐家亦不得不将侵占的田产退还回去。
只是吃到肚子里的肉却还要再吐回去,这种无疑是一种折磨,徐瑛对始作甬者的张大牛可谓是恨得咬牙切齿。
有鉴于张大牛在松江府的名声实在太大,加上海瑞时时地庇护着张大牛,徐府亦不敢对张大牛怎么样。
不过在张大牛不断针对他们徐家的同时,他们徐家亦是没有坐以待毙,开始设法寻找张大牛的“不法之举”。
张大牛虽然时常跟其他村子的人争勇斗狠,但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甚至还做了不少好人好事。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前些天张大牛盗墓的时候被他们的徐府的家丁当场抓获,而且押送到松江府衙。
按大明律法:凡发掘坟冢见棺椁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已开棺椁见尸者,绞;发而未至棺椁者,杖一百、徒三年。
这盗墓已然算是一种重罪,事情发展到这里,只要海瑞依法将张大牛判决,那么事情便可以圆满地解决了。
只是海瑞却是选择包庇张大牛,对张大牛的案子迟迟不开堂公审,仅是将人扣押在松江府衙大牢中。
正是如此,徐瑛在看着海瑞迟迟没有运作的时候,却是打着徐阶的名义将林润从苏州城叫了过来。
林润得知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发现这已然不算什么难办的事情,甚至是有利于自己,当即便是满口答应下来。
虽然刚刚已经喝了一场酒席,但林润到了徐瑛的住所,又是在那里痛痛快快地继续喝着花酒,而作陪的正是跟他的老相好小凤。
其实很多人并不知晓,林润此人很喜欢逛青楼,只是近期不得不找郎中,事因他得了一种见不得光的病。
次日,秋高气爽,天空显得碧蓝如洗。
松江府衙坐落在松江城的西北角,门前的两座石狮彰显着官府的威严,而进出的官吏和衙役都是行色匆匆。
身穿四品官服的海瑞跟着往常那般在签押房中办公,虽然已经为官多年,但身体还是显得十分削瘦,只是眼睛仍旧显得炯炯有神。
两位师爷在外面忙碌着,虽然名义上受雇于海瑞,但却是从联合商团那里拿钱,不过他们对手头上的事情可谓是尽心尽责。
由于马上就要将秋粮押解送京,事情办起来比较烦琐,不仅签押房的三个人显得忙忙碌碌,时常有官吏进进出出。
正当他们为着这些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偏偏得到应天巡抚林润驾临这里。
得知应天巡抚林润到来,海瑞亦是只好从签押房中迎了出来,带领诸多同僚向林润见礼道:“下官拜见中丞大人!”
“诸位,无须多礼!”林润对海瑞上次不卖他面子而抓徐瑛心生不满,却是淡淡地抬手客套地道。
海瑞虽然亦不喜欢林润,但还是遵照着官场的礼仪回礼道:“谢中丞大人!”
“海知府,本巡抚听闻村民张大牛盗墓被当场抓获,可有此事?”林润不打算跟海瑞绕弯子,当即便开门见山地询问道。
王弘海在看到徐瑛的时候,便知道林润此次因何而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堂堂的应天巡抚竟然宛如徐家的走狗般,当真为了这一个事情从苏州跑了过来。
海瑞有着自己的行事原则,亦是很肯定地点头道:“确有此事?”
“为何不公审?”林润得知确有此事后,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地质问道。
海瑞不喜欢林润的口气,却是蹙着眉头道:“此案还有存疑之处,尚要查明!”
“海知府,盗墓之事可谓是人赃并获,哪里还会有疑点,我看你就是要故意包庇张大牛!”徐瑛听到这个说辞,当即便对着海瑞进行指责道。
海瑞深深地望了一眼徐瑛,发现这事上的恶人还真多。当年的胡二公子充其量不过是占公家的便宜,徐瑛简直就是要草菅人命,竟然如此急不可耐地搬来了林润。
“好了,此案由本巡抚亲审,借你松江府衙的公堂一用!”林润看到确实存在着这么一件铁证如山的案子,当即便一锤定音地道。
松江府归应天所管辖,而堂堂的应天巡抚自然是有资格管辖松江府的案子,甚至可以直接推翻松江府衙早前案子的判决。
现在人证和物证皆在,一旦他现在将张大牛盗墓的案子进行判决,那么事情便可能直接盖棺定论。
海瑞的眉头微微蹙起,只是这确实是属于应天巡抚林润的职权,而他这位松江知府根本无法阻止这位上司提审张大牛。
在得知张大牛被应天巡抚林润公审的时候,整个松江城当即为之轰动,无数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很快就将松江府衙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第2292章 铁证如山
松江府衙,公堂上。
身穿四品官服的林润威风凛凛地坐在上面,握起惊堂木往桌面用力一拍,当即便喝令道:“带人犯张大牛!”
仅过片刻,张大牛被两名衙役押上堂中。
张大牛身穿着一套干净的囚服,整个人的精神显得良好。却不知是心理素质过硬,还是确实遭到徐家的诬陷,那双眼睛中透着一份坦然。
“我看八成是徐家诬陷!”
“可不是吗?徐家针对张大牛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之事!”
“呵呵……徐家当真让人作呕,为打击报复竟然连这种招数都用上了!”
……
堂下围观的几百名百姓在衙差划出的线外站好,在看到张大牛被提到公堂侯审,便是纷纷进行维护道。
张大牛和徐家的恩怨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特别张大牛扛起了反徐的大旗,致使坊间早有徐家买凶谋害张大牛的传闻。
此次张大牛被徐家以盗墓的罪名投狱,而今又请来跟徐阶关系亲密的应天巡抚林润绕过海瑞亲审此案,令到很多百姓都认为此事是徐家对张大牛的栽赃嫁祸。
正是如此,舆论已然是站在张大牛这一边,主流声音都是在为张大牛鸣不平。
“肃静!”
林润听到堂下百姓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当即便握起惊堂木往桌面重重一拍,显得官威十足地呵斥道。
咦?
只是惊堂木重重地敲下,却发现两排笔直站立的十二名衙差显得无动于衷般,让很多人不由得微微一愣。
刚刚在批判徐家的百姓听到惊堂木的声响,正要捂着耳朵等待随之而来的捣棍声,结果发现这一次竟然没有动静。
其实人的思维很容易固化,当闪电过后出现雷声形成固有认知的时候,在看到闪电而没听到雷声便会觉得很奇怪。
很多百姓看着没有动静的十二名衙役,有人即刻反应了过来,显得幸灾乐祸地望向了端坐在上方的林润。
林润自然注意到这一幕,只是他不能确定这是海瑞在背后搞鬼,还是这帮松江府的衙差固然针对自己,却是用严肃的目光瞪向这帮掉链子的衙役。
“威——武!”
十二名手持水火长棍的衙役感受到来自林润投来的目光后,显得不情不愿地用长棍捣着青砖地面,嘴里有气无力地喊着威武之声。
这个声音要说多拖垮就多拖垮,不仅没能给堂下的百姓带来多少震慑之声,反倒是给堂上的林润一个响亮的耳光。
林润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气得可谓是牙根发痒。
只是这里终究是海瑞的松江府衙,而他此次匆匆并没有带来足够的人手,让他在这里亦是有气无处撒。
堂下的百姓虽然为张大牛鸣不平,但亦不想真要存心扰乱此次公审,便是纷纷朝着堂上投去关注的目光。
只是他们心里亦是暗暗打定主意:若是林润敢帮徐家将张大牛屈打成招,他们定然不会放过这个狗官。
林润看着四下已经安静下来,当即对着跪在堂中的张大牛沉声询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草民张大牛!”张大牛早已经清楚林润跟徐家是沆瀣一气,显得没好气地自报姓名地道。
林润听到张大牛如此的口气,脸色越发阴沉地询问道:“张大牛,你盗墓之事已经人证物证俱在,却不知招还是不招?”
此言一出,堂下的百姓纷纷投来了关注的目光,纷纷好奇张大牛是真的盗墓还是被徐阶栽赃嫁祸。
虽然他们心里都愿意相信张大牛是无辜的,只是徐家将事情闹到这一步,恐怕亦不全都是虚构的罪名才是。
“草民并没有盗墓!”张大牛的腰板挺立,显得昂首挺胸地否认道。
林润冷哼一声,当即便是沉声地道:“传证人徐八旺、徐九财!”
徐八旺和徐九财都是徐家的家丁,很快便昂首挺胸地来到公堂,由于他们两人都没有功名在身,亦是纷纷跪倒在地。
林润的嘴角微微上扬,按着流程进行询问道:“徐八旺、徐九财,将你们当日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在询问这话的时候,他显得轻蔑地瞥了一眼张大牛。
“我们兄弟二人一直跟踪……不,我们兄弟二人刚好有事到白鹤岭一带!”徐八旺进行回答,而后指着张大牛进行控诉道:“小人看到张大牛带着好几个人鬼鬼祟祟在那里窃窃私语,一看便知道他定然不干好事!我在那里继续盯着张大牛那伙人,同时让我弟回去叫人,而后将他们这帮人一并擒拿,却是发现他们竟然在盗墓,当时的棺椁都露了出来!”
咦?
堂下的百姓知道徐家一直派人监视张大牛,而今看着徐八旺将事情说得有板有眼,不由得怀疑地扭头望向张大牛。
林润对案情早有了解,当即扭头望向张大牛进行质问道:“张大牛,徐八旺刚刚所言,是否属实?”
十二名衙差深知这个情况极为关键,亦是纷纷好奇地望向张大牛,却是不知张大牛是否真的组织盗墓活动,却是被徐家逮得正着。
“巡抚大人,草民在松江府一直都是奉公守法,我并没有盗墓之念,更没有盗墓的举动!”张大牛面对着徐八旺的指控,却是坚定地否认道。
林润的眼睛一冷,便沉声地质问道:“张大牛,事实自有公断!本官并非问你是否盗墓,徐八旺指控你带人挖出了棺椁,此事可真?”
堂下的百姓听到这话,亦是纷纷关切地望向张大牛。
若是将人棺椁挖出来,纵使是无心之失,那亦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挖人棺椁确实是一种需要问责的行为。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亦是隐隐地明白徐家为何会咬着张大牛不放,敢情张大牛很可能是无意间闯了“祸”。
“草民确实是让人无意挖出了一副棺椁,但我并没有想过要盗墓!”张大牛犹豫了一下,显得诚恳地点头道。
林润的眼睛当即一亮,便是一拍惊堂木冷声道:“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今挖人棺椁事实皆在,那便签字画押吧!”
原以为这个事情还要耗费一番口舌,却是没有想到事情比自己所想象还要顺利,张大牛竟然这么痛快便招认。
只要张大牛签字画押,那么他按着大明律法判决,已然是足够向徐家交代了。
“巡抚大人,小人冤枉,小人并没有盗墓,挖出棺椁完全是无心之失!”张大牛的眉头蹙起,当即便是进行辩白道。
这……
堂下的百姓对这个案子亦是不好定夺,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按说,张大牛肯定不是盗墓人。只是他如果真将人家的棺椁挖了出来,这个事情还真不好论断了,毕竟挖人祖坟是犯忌的。
虽然这种事情其实可以从轻发落,只是林润跟徐家沆瀣一气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之事,现在林润抓到张大牛这个把握,定然是不可能放过张大牛。
正是如此,张大牛纵使没有盗墓的念头,但今日恐怕真的很难全身而逃。
站在人群中的徐瑛嘴角微微上扬,显得十分满意这个案子的进展。按说,他的身份是可以坐在公堂上,但深知此举会招来更大的非议,故而还是选择低调地呆在这里。
林润却是冷笑一声,便是板起脸道:“张大牛,纵是你是无心之失,但挖人棺椁乃不敬之罪!按大明律法:凡发掘坟冢见棺椁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已开棺椁见尸者,绞;发而未至棺椁者,杖一百、徒三年。”顿了顿,便是进行质问道:“今你发掘坟冢见棺椁,杖一百、流三千里,你如何还能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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