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春芳等人规规矩矩地谢礼,这才纷纷从地面上站了起来道。
只是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张居正和隆庆的目光巧然相触,而张居正悄无声息般地点了点头。
隆庆的目光落在众臣身上,或许是面对的官员少了,显得多了几分底气地询问道:“咳……你们如此劳师动众,却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这……
林燫和马森面对这个问题,亦是不由得默默地交换一个眼色,而后却是默默地抬头望向前面的林晧然。
他们之所以一大早便前来,却是得知陈皇后被困于玉熙宫,故而才选择强行闯进宫门营救陈皇后。
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特别面对隆庆的询问,却是不好直接将这事情给抖出来,更不好“出卖”林晧然。
终究而言,若是皇后被困于西苑而无法救治,那么最大的嫌疑人正是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皇上,他们方才强闯宫门,正是林尚书起的头!”陈瑾却是指着站在后面的礼部尚书林燫,显得恶人先告状地道。
此言一出,众官员发现真的是“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这个太监陈瑾已然记恨着刚刚林燫骂他阉人的仇。
“不错,此事正是臣起的头!”林燫面对着指控,亦是有意帮着郭朴担责,显得十分坦然地站出来回应道。
众人不由得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发现隆庆已然是兴师问罪而来,又是微微地抬头望向了隆庆。
隆庆朝着张居正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沉着脸进行询问道:“林尚书,你……你为何要带头闯宫门?”
林晧然看着事态的发展,更是注意到隆庆频频朝着自己右边望过来,隐隐觉得到这个事情已然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下官听闻皇后被困于玉熙宫,担心皇后及腹中龙种的安危,故而心急如焚才强闯宫门!”林燫面对着询问,显得很是直白地回应道。
隆庆清了清嗓门,便又是进行追问道:“此事荒谬!究竟是谁人如此编排皇后,你是从何处听得此事?”
这……
林燫听到这个问话,亦是意识到这个事情对林晧然是极大的不利,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回禀皇上,此事皆因臣而起!臣昨晚得到宫中的消息,皇后被困于西苑而无法就医,故而先是请四位阁老一起连夜面圣,今早更是跟着同僚一起前来面见皇后,还请允许臣等见上皇后一面!”林晧然已经意识到矛头冲自己而来,显得无所畏惧地一力承下道。
这……
李春芳先是不由得微微一愣,而后则是暗叹一声,发现林晧然确实是一个有担当的带头人,却是比徐阶之流要强上一百倍。
“臣等请见皇后一面!”马森等官员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妥,但还是跟着林晧然一起请愿地道。
隆庆对此似乎不感到意外,却是扭头望向林晧然道:“林爱卿,你居于宫外,如何知悉昨晚宫中所发生的事情?”
林燫的眉头微微蹙起,虽然他历来做事冲动,但亦是觉察到事情似乎针对于林晧然,不由得担忧地望向了林晧然。
“皇上,林阁老如何得知此事并不重要,老臣请问皇后及皇后肚子里的龙种是否遇危?”郭朴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当即站出来反客为主地询问道。
“郭阁老,此言不妥!我等为外臣,若跟内待有往来已是犯禁,更别说林阁老此番跟宫中有书信往来,还请林阁老给皇上一个解释!”张居正犹豫了一下,却是突然站出来发难道。
咦?
朱衡等官员听到这一番言论,纷纷扭头望过去张居正,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张居正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捅刀子。
李春芳愕然地扭头望向张居正,旋即想到张居正和徐阶的关系,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痛惜和愤怒。
郭朴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怒容,眼睛狠狠地瞪向了旁边的张居正,此是很想对这个“叛徒”破口大骂。
虽然知道张居正是徐阶的得意门生,但徐阶倒台后,他们并没有排挤张居正,却不想张居正竟然玩了一手阴的。
只是不得不说,林晧然此次还真的出了大纰漏,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跟宫中书信往来终究不妥。
“皇上,臣确实有罪!只是臣今担心皇后及皇后腹中龙种的安危,还请皇上让李太医和孙太医给皇后诊治,再行治臣之罪亦是不迟!”林晧然并没有做过多的辩解,显得一本正经地请求道。
隆庆听到这个话,一时间亦是不好拿主意,却是求助般地望向了张居正。
“哀家无恙!”正是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口处传来道。
众官员纷纷望过去,却见陈皇后已经在一名宫女的掺扶下,已经来到了门口处。只是她的脸色显得苍白,敢情昨晚病危并非是空穴来风。
第2285章 罪责
隆庆看到突然出现在院门处的陈皇后,显得心虚地咽了咽吐沫,只是话吐到嘴边似乎又不知从何说起。
“臣妾有身孕在身,还请皇上恕臣妾不然全礼!”陈皇后走下台阶,对着玉辇上的隆庆施予虚礼道。
隆庆见状,连忙抬起手掌道:“皇后无须多礼,快快免礼!”
咦?
陈以勤看着自己的学生虽然反应很快,但那个屁股仍旧贴在玉辇上,眉头不由得微微地蹙起,觉察到隆庆对皇后确实不够重视。
却不论林晧然是否犯下过错,昨晚的事情恐怕是真有其事,而导演这一切的最大嫌疑人已然是自己这个学生。
唐素儿递给了林晧然一个眼神,并轻轻地点了点头。
林晧然注意到唐素儿旁边的那个圆脸宫女有几分面善,只是仅仅瞟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他处。
自从将宝押在皇嫡子身上,他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亦是早已经开始借着隆庆选秀做了一些人员上的安排。
至于一个懂医术的少女,这在联合学院可谓是一抓一大把,而今的联合商团恐怕最不缺的便是人才了。
“皇上,昨晚是臣妾让人用信鸽通知林阁老的!”陈皇后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显得语出惊人地说道。
这……
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郭朴都瞪起了眼睛,显得紧张地望向林晧然。
若是刚刚仅是张居正的一个质疑,那么皇后这一番言论,已然直接坐实林晧然“私通”后宫的罪名了。
朱衡和马森当即面面相觑,却不想事情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而今林晧然已然是要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
“呵呵……当即是自己作死!”跟随而来的工部尚书张守直的眼睛微亮,显得幸灾乐祸地望向前面的林晧然暗爽道。
“准确地说,是臣妾让人用信鸽通知林夫人,想必是林夫人将臣妾的情况告之林阁老!”陈皇后思忖片刻,又是进行补充道。
这……
林糠等人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同时显得无奈地扭头望向陈皇后。
这不同的说法,却是造成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种结论。前者是皇后和重臣的私情,后者则是皇后跟林夫人的私交,却牵扯不到林晧然的身上。
正是如此,此次已然是虚惊一场,林晧然并不会落得罪名。
“皇后娘娘,虽然是经由林夫人联系林阁老,但你可知跟外臣联系有何后果?”张守直却不想看到林晧然脱身,突然进行质问道。
李春芳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扭头望向了张居正和张守直。敢情此次是有备而来,两人隐忍了这么久,却是要一起向林晧然发难了。
“张尚书,敢问本宫病危,守将不顾本宫生死而严守宫门不许召来御医,本宫信鸽通知我的知心好友告知现状,此举有何不妥?”陈皇后惨然一笑,却是直接反问道。
这……
张守直听到这个反问,一时间亦是哑口无言。
却不说陈皇后通过信鸽联系的对象是吴秋雨,而在此次的事件中,陈皇后已然算是一名“苦主”,竟然被困在西苑而无法就医。
“臣罪该万死,得知娘娘困在西苑无法医治,却不能为娘娘解忧,还请娘娘治臣之罪!”林晧然当即朝着陈皇后跪下,显得态度诚恳地认错地道。
唉……
张居正见状,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
却是知道自己老师给的招数已然无效,此次的谋划根本无法扳倒林晧然了。林晧然而今坐实皇后苦主的身份,不仅能够将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可以借此进行反击了。
“臣昨晚亦从林阁老口中得知此事,却不能为娘娘解困,还请娘娘亦治臣之罪!”李春芳心里已经有了抉择,跟着林晧然跪下请罪地道。
郭朴和陈以勤相视一眼,亦是跪了下来请罪。
却不论于公于私,他们四个人都已经是知情人,昨晚却没能向陈皇后伸出援手,已然算是一种“过错”。
至于林晧然跟皇宫产生的联系,这是为了“营救”皇后及皇后肚子里的龙种,自然谈不上是过错了。
“皇后昨晚蒙难,臣等却不能伸予援手,恳请皇后治罪!”朱衡等官员看到形势已经逆转,当即跟随着跪下请罪道。
张居正看着所有官员都已经跪了下来,正在犹豫间,工部尚书张守直向陈皇后直接发难道:“敢问娘娘,昨晚为何独独通知林府,此举怕是不妥吧?”
“混账东西,你不问为何娘娘被困于西苑而无法就医,却要问该通知谁来营救,你眼里还有皇后娘娘吗?若咱们真要通知于你,怕是如今还在府里乔装不知呢!”唐素儿知道张守直这是不怀好意,当即进行喝斥道。
咦?
朱衡等官员原本亦想要责骂张守直,却是纷纷抬头打量这个皇后身边的女官唐素儿,发现这个女官还挺聪慧的。
张守直被一个女官如此呵斥,脸色当即红若猪肝,只是发现还真无法反驳。不说陈皇后此举并没有大错,此事确实要遵循一个因果顺序。
“本宫今已无恙,诸位能闯宫前来,心甚慰,快快请起!”陈皇后并不是一个怨妇,显得十分大度地抬手道。
林燫等官员看到陈皇后如此大度,却是想着自己其实所做的并不多,心里不由得生起了一丝愧疚。
“敢问皇上,皇后昨晚因何会困于西苑而无法就医!”汪柏从地上站起来后,却是选择向皇上发难道。
“皇上,我等今日闯宫固然犯错,只是国母有难,而今更怀龙种,臣纵死亦不会让皇后有事,还请皇上给予一个说法!”林燫的脾气顿时亦是上来,同样将枪口对准隆庆道。
隆庆面对着汪柏和林燫的质问以及朱衡等人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一阵心虚起来,却是朝着张居正和张守直投去求助的目光。
“皇上昨晚早早歇息,而玉熙宫的宫人并没有持牌前往,故而才无法通往皇城!”站在玉辇旁边的刘瑾看到情况不对,当即替隆庆解围道。
隆庆的眼睛顿时一亮,亦是重重地点头道:“对,朕昨晚御览奏章过于困乏,故而早早便歇息了,并不知晓此事!”
郭朴和陈以勤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却是看到了几分真相。
若隆庆不提御览奏章,他们还不能判断昨晚的真实情况,但此话一出,便知道隆庆其实是在撒谎无疑。
哪怕是在白天都未必能瞧几份奏疏,若是到了晚上还挑灯处理奏疏,那么太阳当真是打西边出了。
张居正却是暗叹一声,后悔自己不该答应帮着隆庆扳倒林晧然扶皇长子上位,当真跟蠢人是不足与之谋。
“纵使皇上入眠而不知晓此事,但事关皇后安危之事,宫人焉能不通禀?守城将领岂能阻拦?”李春芳的眼睛闪过一抹愤怒,却是望向刘瑾进行质问道。
这……
刘瑾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发现事情已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不由得向隆庆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隆庆亦是深知知道此事守城将领和自己身边的大太监都有过错,却是打着哈哈地道:“其实昨晚都是小事,皇后现在不是已经安然无事吗?此事你们就不要再小题大做了!”
林晧然的心里微微一动,注意着隆庆的言行举止,发现隆庆似乎真认定昨晚确实仅仅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呵呵……皇上说得是,昨晚当真是小事一件啊!”陈皇后听到隆庆如此定论,显得心寒至极地笑道。
唐素儿的眼睛复杂地望向隆庆,而后侥幸地望向旁边的宫女,暗暗庆幸着林晧然早有了一些安排。
咦?
郭朴和陈以勤都是聪慧之人,在听到陈皇后这个应答的时候,隐隐察觉到事情已然不是表面这般轻松,特别陈皇后的气色明显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隆庆似乎听不出陈皇后的是反话,却是继续打着哈哈地道:“皇后果然深明大义,昨晚的事情到此为止,朕困乏了!”说到这里,他又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你们都散了,今天难得是一个休沐日呢!”
这……
朱衡和马森交换了一个眼色,发现隆庆是不是是真傻还是充愣,已然是完全听不出皇后这是反话。
另外,刚刚还说昨晚早早入睡,结果现在又是哈欠连天,敢情昨晚是梦游一宿了?
“皇上,昨晚之事危及皇后用及腹中的龙种,而皇后腹中可能是皇嫡子,即为大明国本,此事当追究相关责任之人,以慰皇后的委屈,亦要给文武百官和天下人一个交代!”林晧然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当即便发出请求地道。
张居正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有些紧张地抬头望向隆庆,却是知道林晧然是想要借着此事进行反扑了。
隆庆似乎被触怒一般,却是沉声地回应道:“谁说皇后腹中一定是皇嫡子了?纵使是皇嫡子,大明的储君亦是皇长子!”
虽然皇后已经有了身孕,而且临盆在即。只是在他心里的太子人选始终都是皇长子,而今他只期待皇后生出一个公主,而他则是能够顺理成章地册封皇长子朱翊钧为太子。
哪怕陈皇后真生了皇嫡子,那亦应该由皇长子朱翊钧这个哥哥来担任太子。
咦?
郭朴等官员听到这一番论调,显得惊讶地望向隆庆。
本以为隆庆会遵循立嫡立长立贤的那一套,但万万没有想到,隆庆已然是要册封皇长子朱翊钧为太子,哪怕皇后的腹中诞下的是皇嫡子。
“皇上,此言不妥!立嫡立长立贤乃祖制,若是皇后诞下皇嫡子,当册封皇嫡子为太子!”陈以勤亦是没想到自己的学生如此的离经叛道,当即公然表态地道。
隆庆看到陈以勤脸上的怒容,却是采用拖字诀道:“皇后还不知能不能顺利生产呢!此事咱们暂且搁置,容后再商议!”
这……
朱衡等官员听到隆庆这似乎发出内心却不经大脑的话,虽然心知隆庆始终还是属意于皇长子朱翊钧,却是不由得纷纷扭头望向陈皇后。
陈皇后似乎是被气得不轻,身子明显矮了下去,却是幸得旁边的两边宫女将陈皇后掺扶起来。
唐素儿只是担心地想要让医女查看情况,只是突然指着地面花容失色地道:“皇后的羊胎水破了!”
却不知何时,皇后的裤脚处已然多了一摊不明成分的液体,而这些液体很快渗透过裤子落在地砖上。
“快,快叫稳婆!”
郭朴等官员见状,当即显得十分紧张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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